尖石,掉下去的人往往连尸体都再寻不到。
村里老人偶尔也会同孩子们讲起那些神乎其神的怪谈。谈到这口潭水,他们永远只有那句话:“掉下去的人都被水鬼吃光了尸骨咯。”以此来妄图断绝孩子们旺盛的好奇心。
村里孩子敢去的也很少,只有暑假才能回去的虞秉文却不在乎,他同村里孩子玩不上,幸好还有骆攸宁这个小玩伴。
有了骆攸宁的虞秉文胆子更是顶天大,哪处山陡水险就爱往哪处跑。跌得鼻青脸肿腿骨划出了伤缝针敲钉也不怕,那些在他看来都是男子汉的勋章。
再大一点的时候,该爬得山涉得水抓得蝉儿龙虾均玩腻了。虞秉文便会拉他来这里钓鱼。
竿是从大伯家搭瓜架的竹节里偷得;鱼线鱼钩则是奶奶家讨来得,粗糙结实的粗棉线与以火烤钳弯的缝衣针。
七拼八凑之后,再经由虞秉文东敲敲、西凿凿,也能做出一杆于他们而言相对完美的钓鱼竿,并带来极大的乐趣。
潭边垂钓,绿荫相庇,童年时光悠闲静谧。
骆攸宁趴在一旁大石头上做两人的暑期作业,虞秉文便蹲在潭边静悄悄等鱼儿上钩。
饵料就近土里掘出的肥硕蚯蚓,挂在钩上落进清泠泠的潭水里,最容易引来贪食的鱼儿。
这些鱼儿往往肥肥壮壮,钓上来时还扑棱得不停,厚尾巴啪啪敲得泥砂滚滚。偶有运气好的鱼能奋力挣脱跳回水里,运气不好的一般给骆攸宁一石板就拍得鳞飞血溅横尸当场。
以石片草草刮鳞剁头,锈迹斑斑的小刀割透鱼腹掏了腑脏,弄不太干净也只能将就着吃。
正好是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余辉遍撒的傍晚时光。
两人就地凑了柴生团火,仿佛电视剧里演得那些浪迹天涯的侠客们,梦里尽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
偶尔虞秉文为了应景还会去特意偷他三叔家酿得米酒来尝。
那米酒酿得时日已久,酒味醇厚。两小孩儿不胜酒力,几口下去便能一起睡到昏天地暗。
醒来时已是漫天繁星,素月映潭。
两人追着林间扑朔的萤火虫,紧赶慢赶得跑回到村里,这时候满村多是举着手电去寻他们的家人。
一顿胖揍是少不了得。骆攸宁是别人家的孩子揍不得,可怜的虞秉文往往得承担了两个人的分量,被小竹篾抽得哇哇直叫。
沉睡的往事解了封口,接二连三浮上心头。
童年那些趣事,而今再想起,却如纸片般单薄遥远,被飞逝的时间不断剥落成伶仃的骨架,恍若一场从未亲身经历的梦境,孑然留在了遥远的回忆里。
那处林、那湾潭给他的印象太深。那曾经是他们最宝贵的秘密基地,一直到遇上那个人……
他猛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小胖墩虞秉文在前领路,此处人迹罕至,越往深处走,灌丛野草越发猖獗,枝蔓叶长侵占着原先的山道。熟悉感无处不在,像是每一处角落每一株高树都藏着他们的童年。
山雀聒噪不休、衰蛩啾啾不断,便无人迹,这山林也依旧那般热闹。
山道漫漫,如细蛇盘绕,一直蜿蜒至潭边。
没有泉涌没有水流,潭清水静,倒映苍苍树影,仿如时光未褪。
行到临潭的一颗枯树旁,小胖墩顿住了步伐,他头也不回,只是僵硬地抬起了手臂,指向近处那棵树根处葳蕤丛生的野草。
骆攸宁微微一惊,心头突突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让他万分恐怖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他知道那个野草下头有个小小的深坑,他最初跟虞秉文玩捉迷藏的时候总喜欢躲在那处。深坑底部下斜直没入树根,就在树根下头藏着一个足够容纳成人的树洞。
他不知道虞秉文是什么意思。他想张口去问,可喉咙里就似被人堵住般,丁点声音都发出不来。
就在这时,前头指着树洞的小胖墩缓缓转过头来。
他的动作那么僵硬,就好像一具丧失水分的干尸,骆攸宁几乎错觉自己听到了他脖颈间传来的嘎嘎声。
他对着他竖起了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脸色死白如同刷灰的墙体,双目空洞无神,瞪了骆攸宁片刻,整个人蓦然似一颗出膛炮弹嗖地一下撞了过来。
骆攸宁没提防,猛被他撞倒在地,就势滚进了那处坑底一头栽进了树洞里。
树洞潮湿阴冷,如同冰窖。
骆攸宁挣扎着想从里头爬出,可才露了脑袋,他却发现方才还站在坑边的小胖墩已经不见了踪影。
蛩鸣倏静,鸟叫悄止。
天地骤然昏暗了下来,整片深林似蒙上了一层森森鬼影。
骆攸宁听到了脚步声。
沉闷的脚步声伴随着拖拽重物的声响,听起来就如仿佛噩梦深处藏着的那个恶魔。
骆攸宁不敢再往外爬,他朝树洞深处缩了缩,调整好姿势,微探出些透着葳蓁杂草悄悄向外窥视。
随着声音的逼近,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渐渐闯进了视野之中
漆黑西装打理得笔挺,内里衬衫外翻的衣领却泄漏了他的狼狈。泥黄搅了褐红的污迹,只一点就让他看起来足够腌不堪。
骆攸宁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噩梦中走出的身影。恐惧如同蛰伏的蛇,直到此刻才倏地窜出狠狠咬在了他的胸口,他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攫紧了拳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那个男人在向着潭水这边走来。
他一手拎着一柄斧头,另手还拖着一个巨大的麻袋。麻袋里似装着什么活物,犹在里头不断挣动不休。
男人拽着那个麻袋,走不到几步就不耐烦地抬脚直踹,等麻袋里的活物消停了才继续朝前走着。
麻袋磨过肮脏的泥地蹭着尖利的碎石,边角被划开了。有丝丝血迹顺着缝隙向外淌着,湿了一簇簇杂草野花。
那个男人将麻袋一路拽到潭边终于停了下来。
骆攸宁以为他会同他记忆里那般把那个麻袋扔进潭里。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男人下一个动作竟然是倒提起了斧头,以木柄疯狂地击打起麻袋。
惨叫从麻袋之中爆出,声音那么沉闷凄惨,刺得人不由捂了耳朵。
骆攸宁一动不敢动。他屏住呼吸,死死瞪着这噩梦中的景象甚至不敢移开视线。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麻袋碎裂的缝隙之中淌出,浓稠的鲜血濡湿了麻袋下方草地又汇成一小股血流向着潭水中淌去。
有一瞬间那片清潭都仿佛沸腾了般,在随着血水的不断汇入,潭面徐徐浮起了一层浑浊的红烟。
血水映得绿树也似染了猩红,整片区域都仿佛沦为了十八层地狱。
“林中燕,在躲谁。潭中眼,在窥谁……”熟悉的歌谣如不肯离去的幽灵,栖息在了耳畔,“藏尸林的鸟儿哪去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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