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万物境象》第一章 前奏·哈尔斯 1.3

    
    1.3
    哈尔斯在担架上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像是之前被人攥着喉咙，已经窒息了一样。扛着担架的消防人员震惊得停下了往前走的动作，他们对视了一眼，仿佛见鬼一样又匆匆地向前跑着，他们本该不用如此惊恐和快速，毕竟距离救护车不到十米了。
    把担架放稳在救护车的车厢内，消防人员来不及向护士和医生说明哈尔斯的情况，又急忙忙地赶回了火灾现场。
    这一切实在是太惊恐了，这两位从事多年消防工作的人员，在今次终于见到了堪称“起死回生”的人物 ，仿佛克洛托女神当时为那名患者纺织着生命线，这一次违背自然法则的见闻，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哈尔斯清晰地记得他躺在担架上的无力感，双眼沉重，耳边除了嗡鸣声，还有一丝莺声婉转的女声唱诵着古老的歌曲，不像昨夜的疯狂，倒像是母亲用着老家仿古的纺织机，“吱呀吱呀”地拉着棉线，看见年幼的哈尔斯从学校回来，招呼他过来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一切都是宁静而祥和。
    接着他看见了军队，排列整齐、戒备森严是军队留给他的印象，除此之外，还有蒙着黑幕的巨大铁笼，直觉告诉哈尔斯，里面的东西绝非善物。
    婉转的歌声没有停下，年幼的哈尔斯好奇地盯着方正的被黑布罩着的笼子，不知哪里来的风，竟将黑布吹开，哈尔斯在那个缝隙里瞥见了人面蛇身的少女，少女竖成直线的瞳孔死神一样盯着他， 少女嘴边蠕动，吐出蛇信子恐吓哈尔斯。少女突变的脸把哈尔斯吓了一跳，鸡皮疙瘩四起，他屏着呼吸不让自己引起军队的注意，待他调整呼吸想再看一遍时，黑布又重新盖住。军队走远，哈尔斯耳边还余留着蛇信子吐出时的嘶嘶声。
    画面又转到了昨晚，人面蛇身的恶鬼咏唱着投出长枪，长枪带着风灌入了哈尔斯的心脏，随着痛感的涌起，现实中的哈尔斯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如果再不醒来，他就要在那种痛苦之下长眠了！
    救护车毫无阻碍地长驱进医院，紧随而来的是警方人员，警方直接出示刑警证，要求带走哈尔斯。
    “你们不能......哎，患者还没进行检查，万一有内伤......”一名胖护士伸手拦着走过来的警察。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有专门的医生。”同样穿白大褂的老医生诺斯·鲍登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花白的头发和弯驼的背让人怀疑他活不长，但老头子的声音自有一种威严。
    护士们相互望了一眼，不情愿地让出了一条过道。身穿刑警服的两名汉子立马过去扛起了哈尔斯的担架，哈尔斯平静地看着他们，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满，心跳得像密鼓一样，又疼又疲惫。
    诺斯·鲍登微笑地看了眼哈尔斯，同样穿着白大褂的詹姆斯在旁边用笔记着什么，看起来是那位诺斯的学徒。他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数据，通过粗略的心算后再用简写的英文记下，过程十分的专一。连诺斯跟在部队后面走远了，才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哈尔斯记得一路上的寂静，静得可怕，静得头皮发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犯，或者是一个试验品，被固定在试验床上，等着开膛破肚。老头子诺斯偶尔打破宁静，问问旁边专心致志的学徒，数据计算得如何了。詹姆斯也只是哼哼地应一下，又沉迷进去。其他人包括开车的司机，绝不开口说一句话，气氛森严得令人感到可怕。
    “你们要带我去哪？”哈尔斯觉得心脏稍微舒服了一点，在车子滑进下坡时问了出口。
    一车子凛冽的目光聚集在哈尔斯身上，短暂的安静之后，诺斯开了口，沙哑的声音像是远古飘来，“一个地方。”你可能永远都无法逃离。
    内心的恐惧越来越深，哈尔斯拼命地挣扎着，试图突破身体内的无力感。
    “你别动了，这里一车子的特种兵队，你是逃不出的，”诺斯推了推眼镜，抬头示意陪行的医师准备好镇定剂，“如果我是你，我会要求来一针镇定剂，长路漫漫，睡一觉总是好的。大家也趁机休息一下，我们的使命还远未结束。”
    医师就着哈尔斯的粗大胳膊注射了一枚镇定剂，哈尔斯渐渐地不动了，眼神涣散，眼皮缓慢地合上，对，没错，就这样睡去吧。
    哈尔斯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间封闭的房间，墙壁一律刷成白色，除了此刻躺着的床之外，还有各种医疗设备，看起来是为某场试验做的准备。哈尔斯试图抬起手，然而双手双脚都被固定在了铁床上面，右手手背插入针头，注射进体内的应该是点滴，用来满足生命的最低需求。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哈尔斯大吼，紧攥的双拳硬是把手背上的针头迸掉，冒出的血滑过手腕，渗透进雪白的被单。他喊累后又昏了过去，剩下的只有手腕和脚踝处的青紫。铁门外的工作人员充耳不闻，一切都按照计划的进行。
    “实验对象：编号0001，哈尔斯·布洛奇，26岁，无疤痕，无残障。电击，心血管系统机能测试，新陈代谢作用。”
    “抽血。”
    “准备电击。”
    “好，呼吸频率，心脏跳动频率，注意心电图。”
    “阿尔法波。”
    “贝塔波。”
    哈尔斯清醒地承受着折磨，他双眼睁大，呼吸急促，嘴巴被胶布封住，发出“呜呜”的声音，四肢疯狂地甩动，企图挣破铁圈。随着四肢百骸传来极大的痛楚，心脏部位又开始变得热络起来，像被火炙烤一样，岩浆般的热血流进血管，奇迹般的像是换了血。他突然觉得这种痛楚熟悉了起来，眼睛也充满了血红，大脑思路异常清晰，第一次有了逃离的想法。
    “停止电击，快！黑血泵出来了，数据都记录了吗？”指挥的老博士艾格伯特紧盯着哈尔斯的心脏部位。
    “记录了。”手拿着本子快速记录的詹姆斯看了一眼老博士，又回过头盯着仪器上的数据，从数据来看，呼吸频率和心脏跳动频率仍然在可控范围内。
    停止电击后，哈尔斯逐渐安静下来，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连弯曲手指都软弱无力。他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重，呼吸逐渐缓慢，眼皮半遮半掩，所有的影像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脑海中人面蛇身的女孩吐出蛇信子的清晰面庞。他突然觉得累了，想着就这样睡过去也挺好，意识模糊中听到苍老的声音命令：
    “抽血，之后注射镇定剂。”
    醒来的哈尔斯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去，唯有逃出去，才能摆脱这群魔鬼。他瘫软在床上，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心里只有这个恶狠狠的想法，他不想再顺从地当一只羊羔了，他想成为一头狼，一头雄狮，一头向所有伤害他的人怒吼的怪物！
    哈尔斯呆在那里几个星期了，除了实验过程中的生不如死，其他时间都静悄悄的，他们任由哈尔斯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偶尔会有收音机递进来播放着外界的新闻，让他不至于无聊致死，但哈尔斯心里的那个念头从未消失。
    “...这场事故已经导致上千人死亡，火灾中却只有一人生还，试问政府，这是一场人为火灾还是意外事故？事故中患者的人数本应该比死亡人数多的，为何过了这么久政府还没有给我们一个交代？请政府当面回答我们这个问题.....”收音机里传来被采访者愤慨的声音，之后被掐断，换之而来的是记者官方机械的报道。
    哈尔斯默然地听着，面无表情，尽管懊悔和痛苦一直占据着内心，但这里的生活让他开始漠然起来，没有什么比逃出去更重要的了。他垂下眼看手腕上的淤青，若有所思。
    这时，诺斯敲门进来。哈尔斯抬起眼，盯着他，“有什么事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老头子在试验床前找了把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盖前，“布洛奇先生，你好，很遗憾告诉你，你接下来要被转移去‘弃民之岛’了，想必在这之前你也听说过那座监狱。”
    “我觉得我需要知道原因。”
    “是这样的，我们会告知你全部的原因，但你也得保守秘密。”诺斯停顿了一下，“你还记得那场火灾吧，我们知道你并不是故意纵火，但虚空领域一旦释放，就很难控制，尤其是你没有任何经验，对半魔人的血统也一无所知。你是个好人，我们实验基地的人都知道。”
    诺斯摊摊手，“在此之前的实验里，我们验证了你的黑血纯度，你的纯度高达75%，是少有的拥有高纯度黑血的人，除此之外，你的虚空领域是Fire  of  John，取名自《路加福音》中第九章54节，Fire  of  John破坏力非常强大，在领域之内的所有生命都会被火烧死，当然除了放火的人。你或许对此还有疑惑，但是我们时间不多了。”诺斯叹了一口气，“当局的人已经知道你是纵火的人了，这其中比较复杂，涉及各方利益，而你初涉这个真实的世界，我们暂不向你提供太多的消息。”
    “可是，诺斯老先生，我对这个真实的世界并不感兴趣，我也不是你们的筹码，听你的意思，有必要时我还要为你们卖力是吗？”哈尔斯笑了起来，眼神忽然变狠，“我生而在世，不是为了你们的实验，也不是为了想要了解这个真实的世界，更不是为了成为别人口中的好人，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恐怕耗尽一生都难以追求！”
    “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在去往‘弃民之岛’之前，你最好还是安静听我说。”
    哈尔斯不满地盯着这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其实他并没有多老，只是因为在实验基地度过了大半生，见惯了各种事物，说起来老头子一脸和蔼地跟他说这些，在这座基地里算是有点人情味的人了。
    “还有一点，永远不要向人类透露出你的真实身份，政治是一个可怕的东西。现在外面的舆论非常大，当局迫于压力将把你送往那所监狱。如果你想逃出来，我们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加入我们。你拥有非常好的底子，加入我们会让你发挥得更充分，目前你的领域控制能力几乎是最低级的，所以你不能轻易地就释放领域，这一点你也需要知道。”
    哈尔斯抿着嘴点了头。
    “我们明天将把你送去监狱了，在这之前，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们的建议。今晚好梦，布洛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