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万物境象》第一章 前奏·哈尔斯 1.2

    
    1.2
    “兄弟！你尿不尽吗？够久的啊！”猥琐的日本佬在厕所外叽叽歪歪，又矮又小的身材实在想不出这位是二战的战争狂魔，行为举止比同一法西斯国家的纳粹党军人逊色不止一档。
    日语听起来真是刺耳，哈尔斯看了日本人一眼，知道对方在催他出来，连忙用标准的美腔英语回了一口，然后吐口水在看完的纸条上，揉搓之后丢入坑内，冲水，故意弄出拉裤头的声音，出来时斜睨着日本佬，用方言暗骂了一句：shit!
    越狱路线早在脑子里成形，哈尔斯两个多月的观察已经为大干一番做了充足的准备。路线适合一个人逃跑，两个人则会成为对方的累赘，不被发现都算是好的了。
    一般的牢房一方面是地狱，另一方面是天堂，对于刚被关押进来的犯人来说，“弃民之岛”堪称为魔鬼的岩浆澡池，不但苦力活做得最多，连在石场上慢半拍都要吃到狱警的恶棍甚至枪弹子，脚上的镣铐沉重无比，手臂上或脸上烙有类似二战纳粹拿犹太人做实验时所需的蓝色编号，编号代表死亡日期，以及同一天犯人死亡的排位号。狱警长和两个副狱警长凶神恶煞，恨不得立马干掉这些好吃懒做的猪猡，减少牢房费用的支出以便贪污更多的钱财。新来的犯人不仅遭到老一辈犯人的威压，还会受到老同性恋犯人的骚扰，牢房这种东西，混不好总要被欺压，此外再无更多温馨的一面。
    牢房也算是天堂张开的怀抱，多数满刑的人被陪审团同意放出监狱之后往往不能适应社会，在政府派出相关人物持枪观察期间，满刑释放的犯人在社会上遭受最低的冷眼，谋到最低的职位，工资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时，满刑释放的犯人就会怀念牢房里慵懒的空气，怀念互相开玩笑而对方却无法逾越栅栏来揍一顿自己的安逸快乐。政府将一群被牢房训练得毫无能力的犯人投放到社会上，派出的人像是观察刚刚出生的雏鸟在鸡群里如何生存，十几二十年的牢狱之灾会让人重新适应社会吗？想来也是不可能。所以，不是重刑或是死刑的犯人一生之中会出现在多个监狱里面，享受牢房带来的亲切之感，此时相对于社会，犯人的天堂似乎还在牢房。
    然而“弃民之岛”只能是地狱，因为在这个牢房里面的人注定了死亡，死亡是他们的最终归宿，只有死亡才能终结他们的罪恶。哈尔斯还没想过要在此地终结一生，对于他的犯罪，他只能归根于无奈。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东西离奇古怪，就像三个月前的晚上，几乎难以看到月亮的哈尔斯在那天破天荒地被公司安排了在日间工作，工作完的时间正直暮色四合，数分钟之后天幕漆黑，一轮细长的带钩月牙悄然在公司的大厦背后升起，仿佛所有的夜风攀扶着交叉着卷向月牙，未知的领域缓慢而诡异的向他张开怀抱。
    哈尔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被恶鬼缠身，冷气直逼心脏。鸡皮疙瘩完全暴起，细长的绒毛不再贴着皮肤而是害怕地竖起。在军队里受过特训的哈尔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警觉。他紧张地捏住手指，棕色的眼睛盯着月牙前开放的领域，一秒也不移开眼睛像是死死盯住猎物的雄狮。
    突然他倒抽一口冷气“咝……”，从那黑色领域爬出来的东西简直就是魔鬼，完美又邪恶，像《旧约·圣经》里的“古蛇”萨麦尔，血红的眼睛威压着一切，不肯服从于亚当的傲气使他堕落成撒旦，成为恶魔的始祖。魔鬼蛇状的尾部巨大而怪异，骨刺不断在蛇尾的脊椎上凸起，鳞片张开又闭合，像是呼吸天地的精华。完成这些动作，魔鬼的蛇尾缠住大厦的顶端，钢化玻璃在一瞬间破裂成碎片，“哗啦哗啦”地掉在地上。
    玻璃掉落砸在哈尔斯的身上，脸上被割出血，但他还是一动不动，他发现周围的行人完全看不到这些！他们行色匆匆，忙着赶回家吃饭休息，一对有说有笑的情侣穿过哈尔斯的身体，没有停顿，仿佛哈尔斯只是一处灵魂，无关紧要。
    难道那些人都看不见吗？哈尔斯惊恐地看着每一个路过他身旁的路人，出于内心的恐慌他本能地扯住行人的衣服大声地吼叫求救，那简直见鬼了！没有人真正被他扯住，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他看着魔鬼背后的六翼张开，举起的长枪向他投来，而他连迈开腿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长枪带着风灌入他的心脏，半魔人的血统在那一刻被唤起。
    魔鬼在歌诵，声音古老洪亮，“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上帝众星之上；我要到众神聚会的山，在北方的极处；然而你必坠落于地狱，于坑中最深之处！”蛇尾随着颂词上下摇摆，凄冷的月光覆盖上面，骨刺闪耀着异样的色彩，魔鬼的面容看不清晰，黑色的连帽斗篷遮住了大部分的面部特征，只有随风飘动的红发刺眼得难以直视，因为背光的原因，魔鬼的正面显得神秘又可怖。
    哈尔斯捂住心脏的位置，突然的炙热随着心脏泵出的血液蔓延全身，棕色的虹膜早已变成血红色，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仿佛魔鬼附体。
    虚空的一切破裂，行人不再目空他，而是尖叫着逃离他，就像他是瘟疫的中心，散播的是一切的不幸。哈尔斯的四周被高温加热，某些物品内部化学分解过快发生爆炸，引起的大火不断燃烧周围的树木、花带。大厦内部的警笛声响起，火焰迅速蔓延，含碳物体无一不被大火吞噬，人形翻滚逃跑，最终还是无力倒下。不到一分钟，各种声音充斥彼此，人们的尖叫声，物体燃烧过程中的“噼啪”声，以及警笛刺破天际的响声，通通淹没了处在中央的哈尔斯。
    这里简直是火场，燃烧着的地狱，猝不及防而发生的一切使毫无警觉的人们不断痛苦地死去。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在外围传来，地方政府像被喂了一口哑弹，惊慌失措。
    哈尔斯的眼睛淌出鲜血，体内的炙热就要把他贯穿在火场的中央。心脏的部分红光闪烁，每一次的闪烁，都有一波热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方圆十里的植物早已受不了高温而自燃起火，在他呼救时扯不住的行人不同程度地遭到高温的冲击。然而他只能痛苦地抱住头，难以承受的炙热鲜血在体内四窜流动，细汗在额头冒出又蒸发，最终哈尔斯无力地倒在地上，闭眼前看向未知领域的魔鬼，然而收获眼底的只是被火光染成红色的诡异月牙，魔鬼的踪迹早已消失不见。
    “shit! ”他暗骂一声。整个世界都在熊熊燃烧，而他在世界的中央，却无能为力。
    火灾的持续改变了城市上空与地面的气流结构，冷热交替使大气层结开始不稳定。火场的位置气流受热上升，由四周向火场的位置补充气体，没过多久，气流上升速度加快形成小型的龙卷风，交叉相卷爬上气温低的高空，远处的水汽蒸发输送，伴随着无尽的黑烟卷上天空，在火场的上空形成了厚重的黑云，紫色和蓝色的电光乱流闪现，闷雷作响预示一场暴雨将至。
    第一颗雨滴砸在了哈尔斯的身上，水汽瞬间蒸发形成水雾，看起来就像烤熟的牛肉不小心被洒上了水。随后陆续有雨滴不断坠落，坠落的雨滴形似《新约·圣经》的路西法大天使在天使之战失败后，带着三分之一的天使从高云上的神殿坠落地狱，变成了魔鬼。暴雨的降落不是厄运，而是救赎，冥冥之中有命运的手拨动了哈尔斯的生命线，黑色幽灵压在他身上抵挡火焰的侵蚀，断开的命运之线被强悍接合，仿佛克洛托女神在他身边纺织着生命。
    无数的水从天上倾泻，过不了多久，这里的火焰就会被浇灭，剩下的只有灰烬和唯一活着的哈尔斯。
    火灾后的三个小时，消防人员终于赶到火场的中央。
    “呼叫呼叫，编号8255报告，编号8255报告，火场中央发现一名幸存者，火场中央发现一名幸存者，请救护人员速来救援，请救护人员速来救援。”全身裹着特殊物质制作的防火防高温制服的消防人员蹲在哈尔斯的旁边，在他探测到哈尔斯的生命体征后，急忙地拨通对讲机。
    “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旁边一位帮忙抬起哈尔斯的消防人员看着队友说，“火场中央应该是高温的中心，但是你看，他连衣服都完好如初…只是昏阙而已。”
    “管他呢，先救人！”对视一眼之后，双方快速地抬起担架跑动起来。
    “这场疑似恐怖丨分子造成的火灾已经被扑灭，相关消防人员在火场里继续搜索受害者，现已获救一人，失踪一百五十八人，死亡人数超过一千，让我们来看一下这是一场怎么样的火灾。”记者卡塞琳伸手邀请摄影机拉近焦距拍摄黑色的建筑，难以想象这栋大楼在火宅之中受到怎样的炙烤，烧到最后无支撑的柱子倒下砸碎了一地玻璃，烧焦的人形被埋藏在柱子底下，尸体脸上多处焦黑，惊恐的表情预示着一切的突如其来。
    镜头回到卡赛琳的脸上，“这场火灾只进行了三个小时，但是受灾面积远远超过了此前的所有人为火灾，而昨晚我们可以看到暴雨降临，持续时间超过了同期我国其他地区的降雨时间，尤其是降雨量，能扑灭大火的雨可以说是非常惊人的了。也希望有关部门审查清楚，给我们老百姓一个事实。希望获救的伤患能好起来，最后让我们为逝者哀悼，愿他们在天堂安息，免除一切杂陈。10日6：00，记者卡塞琳报道。”
    报道完毕，卡塞琳把话筒放好，直接钻进车里休息。她用手捏了捏两眼之间的山根，从昨晚发现火灾开始，卡塞琳就一直没有睡觉，加上工作的繁忙，睡眠质量一直不好的她更是困乏得不行。她稍稍地闭上眼睛眯了一会，难得的进入了睡眠。
    车外的消防人员和志愿者越来越多，被大火烧死的尸体堆满了另一边空旷的地方，运尸体去葬火场的卡车太少，导致连夜找出来的尸体来不及运送就已经散发恶臭，蝇虫飞舞，不知名的爬虫追踪腐臭味而来，如果不尽快处理尸体，这个灾难现场将变成瘟疫滋生的温床。
    死者的家属望着巨大的焦黑的火灾现场痛哭流涕，整个天空灰蒙蒙，似乎还有再下一场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