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万物境象》第一章 前奏·哈尔斯 1.1

    
    １．１
    通过昏暗牢房的小格子窗户看外面，只要不直视着阳光就可以发现很多的不同。比如光明与昏暗的隔离墙形成不可逾越的铁幕，外面光鲜亮丽，牢房昏暗阴湿，连散发出的味道都有很大不同，街道上的面包店传来发酵的香味，烤箱里躺着的各类面包饼干也透过缝隙晕出诱人的味道，这对常年住在牢房里的人来说是一种刺激，他们啃着糟糠做的面包，那一点也不柔软，何况牢房的一头还连着厕所，每每有湿风吹过，大粪味的空气就会在牢房里的每个角落停留，并且持续带来其他异味，从不消停。只要牢房里有人放屁，那人大都赖账给厕所，因为连那自人体排出的气体也是和难以忍受的大便同一源头。
    这算是最差的生活状况了，毕竟在牢房里的每个人，不是以前犯过什么触及法律的事就是战争的俘虏，也许会有心存善良的个别人只是因为在是非判断的悬崖上听信了魔鬼的谗言，就从此与世隔绝。可是这并不能代表在牢房里的每个人都不能得到上帝的宠爱，恰恰相反，每个人都有被上帝青睐的机会，只需要这些人被给予第二次机会。
    所以在牢房里、在这个狭窄的闷臭的空间里，聚集人最多的是靠近窗那里的一隅。每个人都期待被阳光亲吻，即使他有满身污垢和洗不掉的泥泞。
    “啊，多么神圣的光芒…就像黑夜里主的祝福。God bless you.”牢房里有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每天祷告上帝，去赞美一切东西，不管那是不是毫无边际，也许他为自己赎罪，毕竟作为社会罪恶的一份子，在即将要处以死刑的剩下的无聊的日子里，有上帝陪着或许大都不会感到特别孤独。
    “嗨！哈尔斯！”独臂却魁梧的罗斯勒·泰尔霍特躺在牢房的黑暗角落，他不崇拜阳光，不听信上帝，他标签自己是黑暗中的独角兽，也许很到位，也许这只是掩人耳目、虚张声势，不过在牢房里的每个人谁都想要力图保护自己不受他人威胁，然而肯定会有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称佬，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专制独裁别人才能令傲气留存。这是监狱的潜规则，你不吃别人别人就会压榨你，多么冷酷却能够反应贯穿人类发展始终的规则。
    “省点气吧老兄。上帝在午睡呐！”罗斯勒扔了一块石头过去，砸中了哈尔斯。接着他背靠墙壁，上下蹭了一下，同时用手扯下因摩擦而上爬的囚服。做完这些他舒服地歪靠在一边。
    哈尔斯用手摸了摸被砸中的地方，挠挠头继续低声哼唱圣歌，仿佛会有可怕的魔鬼浮世美好的天使降临。他的手掌虔诚地按在心脏的位置，用以表达对主的尊敬与爱意。
    牢房里达到阳光投射的最大值，太阳的光亮面积表明此刻是北半球的冬季，时为1982年。此时的哈尔斯还是牢房里的一员，还是畏惧于基督教学里的地狱和魔鬼的虔诚教徒，没有什么能使他脱离对主的爱意与交流…
    严格来讲，哈尔斯并不算是从一而终的基督教徒，他在入狱之后才受到主的感召，当他疯狂地被警察们追捕的时候，他发誓——远离魔鬼，永远清洗本身得到上帝的宽恕。 所以在他被投入监狱时，牢房里的犯人始终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纵火烧人的狂徒。
    那时确实被魔鬼遮住了眼啊，哈尔斯想，魔鬼红色的头发就像火把，在眼前晃来晃去，犹似作为叛徒的犹大的谗言…引诱着他走上违背世俗天理的修罗地狱。
    哈尔斯停止哼唱和祷告，监狱里很冷，在北面的墙壁上满是冰渣子，牢房里不是人呆的，如果在这里他们还可以被算是承认是人的话。连牲畜住的棚子都比这里暖和。哈尔斯搓搓手，随后找到阳光的边缘坐下，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此刻他想什么，当然包括上帝，在牢房里如果被狱警捉住对当局不好的事情或是有越狱的想法都很疯狂，再说了他的法律公判是处以死刑。大概牢房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处置吧，只不过是时间先后顺序罢了。
    这是1982年的冬天，美国仍然与苏联争霸，由里根总统指挥的经济开始恢复发展，并逐渐超过苏联，扭转美苏之间的力量对比，美国开始有力量提出要求，继续对世界进行“人权”的维护。然而国内的人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即使二战的确给世界各国带来了灾难，包括美国难以启齿的珍珠港偷袭事件。现在人们都为圣诞节的节日准备活动，火鸡是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食物之一。
    本来在这一天，包括以往的圣诞节，这座不同于别的牢房里的人是不允许与民众同庆圣子的诞生的，以往的理由已经十分清楚——他们的罪行连耶稣也不可能替他们赎罪以得到上帝的宽恕。
    这所监狱也被称为“弃民之岛”，是流放甲级战犯和其他严重危害社会人文的犯人，确实也有甲级战犯曾经在牢里待过，投入后不久就被处以死刑，那是曾经在战场上由魔鬼指引的罪人，或许他们更适合魔鬼这个称号，魔鬼总是适合带领兵团侵略天使们存在的世界，鲜花与歌声被铁蹄践踏和驱赶，和平年代开始结束。
    伴随着一波又一波圣诞歌的冲击，牢房里的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地透过小窗口看着外面。自从这间牢房建成后，地方政府就规定“弃民之岛”的犯人不能参加节日庆典，并且明文规定被投入监狱里的人在三个月内必须被处以死刑。
    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狱警们在门前的桌子上喝着威士忌，互相开着玩笑和讲黄段子，旁边的收音机正在收听一个脱口秀。墙壁上挂着牢房的钥匙，如果能拿到钥匙，牢房里的每个人都会被解放，这也意味着犯人自由身重获，社会的危险性就会增大，显然钥匙绝不可能被牢里的犯人拿到，即便是墙壁厚度和硬度不可能被犯人凿穿，钥匙也不被允许独自地挂在墙壁上，何况平时狱警长都是挂在劣质仿真皮带上的。
    今日会发生点什么？哈尔斯摸搓着双手，鹰眼里的棕色瞳孔盯着狱警，就算满脸的泥垢也没有掩盖住犀利的眼神，就像狮子在草原上盯上了肥硕的斑马，势必要把它作为食物一样，令人生畏。此刻的他又重回纵火时的恶狠，在牢房里的两个月零二十四天的祷告和清洗没能使他的灵魂洁净，红色头发的魔鬼再次借他的身体来行使罪恶，这是人类犯罪的根源。
    哈尔斯看了看牢房里的每个人，慢慢地站起身，挪到窗户的边缘，负责帮他传递消息的情报人在窗口旁边的缝隙里准备好了一张越狱路线的纸条，根据他的说法今年的圣诞节允许“弃民之岛”的犯人前去观看歌唱庆典，但是还是在这座宽大的监狱里面。不过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没有什么比犯人可以出去观看庆典更好的事了，何况他们是上帝抛弃的子民，本不应该参与圣子的诞辰庆典。
    哈尔斯整个高大的身躯紧贴在墙上，为了不使牢里的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他从一开始就恶狠狠地霸占了这个地方，所有入侵者都会在与他对视的时候放弃，哈尔斯的眼神堪称魔鬼的利剑，鹰眼的上翘保持了他的高贵以及隐藏的狠毒，同时纯正棕色的瞳孔又昭示着他的祥和，以至于牢里的人都敬畏他。
    冰冷的墙壁腥味和臭味相混合，大概冬天过去春天到来的时候牢里的墙上会慢慢地长出青苔来，这里的生活确实不好受，除了在冬天厚厚的墙壁能够阻挡寒风的侵袭之外，其他地方真心比不上外边的牲畜棚。
    白人狱警长从墙壁上取下钥匙，别在劣质的仿真皮带上，走过牢房前时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他的大饼脸上满是疹子，显得白脸的两颊红扑扑的，小?眼深陷在脸上的横肉中，塌陷的鼻子显得他的脸更加恶心，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混到狱警长的位置。
    哈尔斯迅速地把纸条塞进袖子里，脏兮兮的外套给了他避免被搜身的安全。 纸条上为哈尔斯的越狱提供了路线，包括给哈尔斯失败的时候准备的枪支藏点。这真是天大的好意，哈尔斯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上帝会原谅没有被给予第二次机会的子民，让他最后能有时间忏悔过去所做的罪恶，何况哈尔斯真心想出去洗白，为过去的自己讨得一份满意的赎罪券，脱离这个牢房过自己美好的余生。
    白人狱警长的腰带旁别着电击棍，一旦有人想要偷走钥匙，首先就要挨棍子。在牢房里，没有人有勇气挑战狱警的威严，即使那个犯人曾经多么的牛逼厉害，在入狱以后也只能匍匐在牢房的铁栏前，任听处置。
    狱警长站在哈尔斯所在的牢房前，对着牢房里的人说：“你们这群臭猪，是上帝慈悲大发才让你们今晚去看演出！！要感谢主的恩赐。”
    牢房里多的是人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少部分人的欢呼。
    哈尔斯觉得这是上帝给他的第二次机会，教他好好重新做人，成为上帝的选民，没有人会放弃这种机会，简直像和尚的圣钵里出现了荤腥之物一样难得。哈尔斯走进牢房唯一的厕所，背对着其他人，就好像后面是虎视眈眈想要一举消灭他的豺狼，他必须小心谨慎又快速地看完他的越狱路线，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