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仙记》第四十九章 夜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场莫名而来的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如一株迎风傲霜的青松般笔直站在甲板上的李公甫感应到四周已是风平浪静，缓缓地将紧闭的双目张开。
  在风暴中，他初时也只是凭借自己强横浑然不似人类的躯体硬抗。但人力与天地自然之力相比，终究太过渺小和脆弱，到后来他也有了渐渐无法支撑的趋势。
  正想着是否学他人的样子也找条绳子将自己捆在船上时，他忽地灵机一动，尝试运转“刑天诀”来与外界的风暴之力相抗，惊喜地发现在外界巨大的压力下，“刑天诀”运转的运转速度比平日快了数倍，尤其是其中属于练体的部分法诀运转起来更有如鱼得水的酣畅感觉。到后来他索性便在这飓风与骇浪之中入定起来，无思无想，无人无我。
  此刻他的意识渐渐从心渊深处缓缓浮起，轻轻摇动肩背，全身三百六十五个骨节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响，但觉身体不仅没有丝毫不适之感，反而精力充沛浑身是劲，简直有肆意跑跳发泄一番的冲动。
  他张开双目后游目四顾，但见此刻的“长风号”凄惨至极，甲板上的东西基本被一扫而空，其他人依然捆在船体各处，全都陷入昏迷之中，那些水手中已经有几个失踪的，剩下的人中也有几个已经没有了气息。
  从船舱破碎的门窗向内望去，里面的积水已经快满了，整艘船歪歪斜斜地漂浮的海面上。
  “天地之威，恐怖如斯！”李公甫心有余悸地低声感慨一句。此刻他是万分庆幸陈蒙为他联系到古长风，又万分庆幸古长风亲自以座驾相送。如果换了另外一艘远不如“长风号”这般坚固得超乎想象的船只，在这场风暴中只怕连一半的时间都支持不了便要沉没。而一旦落入海中，便是他也没有几分逃生的机会。
  他打开了腰间的革囊，从里面取了五张“回春符”出来，随手一挥祭在空中，手中捏个法诀一指，五张符纸爆成五团充满勃勃生机的青光，散作漫天蒙蒙青色光雨，洒落在每一个昏迷者的身上。
  充满生机的木行之力浸入每一个人的体内，滋润着每一个人已是筋疲力尽的身体。片刻之后，先是修为和体魄最强的庞廷先醒转过来，然后“天刑司”的其他四人，接着古长风、浪里飞和尚有气息的众人都一一醒转。
  李公甫先上前扯断了古长风身上的绳索将他搀扶起来，呵呵一笑道：“古船主，看来与老天爷打得这场赌是你赢了，‘长风号’未毁，我们也还活着！”
  这句话虽是对着古长风说出，却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如梦初醒尚有些懵懵懂懂的众人先是呆了一呆，然后爆发出一阵充满欣喜与兴奋之情的欢呼。
  欢呼过后，古长风立即指挥大家收拾残局。为免引发疫病，已经死去的水手是不能留在船上的，只好祭拜一番后葬入大海。船舱之中灌入的海水也好清理出来，被海水浸泡的各种物资也要晾晒一番。
  最麻烦的是船桅已经砍断丢入大海，“长风号”这个规模的大船所用桅杆都是特选的木材，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替代之物，而断掉的船舵也暂时无从修补，眼下还是只能任由“长风号”顺水漂流，直到运气好遇到一个海岛时，才能将船靠岸正是修缮。
  但这场大风暴将“长风号”吹往何方又吹出多远？在没有任何标志的大海上，便是古长风和浪里飞这两个航海的老手也都无从知晓。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聚在一起商议方法的时候，在船头瞭望的庞廷忽地大叫道：“你们快看，前面有陆地！”
  众人一怔，随即大喜地一起拥到船头放眼远眺，果然看到极远的海面上现出一条绵延的黑线，而且正在“长风号”顺水漂流的方向上。
  又过了一段时间，众人已看清那是一座极大的海岛，横向足有百十里宽度，岛上山峰绵延，树木丰茂。
  大船随着潮水飘飘荡荡地直向那海岛驶去，终于在海岛边的一片沙滩上搁浅。
  古长风命人将船拴好，然后对李公甫道：“李大人且在此少歇，古某要留一部分人留下来继续修补船只，然后亲自带另一部分人往前面的山林中采伐合适的木料重新打造桅杆。等将船修好后，再补充一些淡水，我们便即刻起航。”
  李公甫笑道：“大家同舟共济，李某又怎能坐享其成？这样罢，我们也分成两批，庞大哥你带两个兄弟留在这里，我带另两个兄弟陪古船主一起入山伐木。如此一来，不管那边有些意外，也可以有个照顾。”
  古长风见他语出真挚，并非面子上的客套话，便也没有拒绝，当即点了十名水手，带齐斧锯等工具，又带了一柄分水刀护身，与李公甫等三人一起往岛内那座连绵的青山走去。
  一行人进山之后，抬头望那山上望去，却见那陡峭嶙峋的悬崖上有许多洞口，密密麻麻地排列有如蜂巢。
  “都停下！”当先与李公甫并肩而行的古长风看到这一幕时，脸色陡变猛地止步。
  李公甫一怔停下来问道：“怎么，古船主？”
  古长风竟罕有地现出些惊惧之色：“李大人，我们怕是来错了地方，这里竟是传说中的卧眉山！”
  听到“卧眉山”三字时，那十名水手也一起变了脸色。
  李公甫不明所以：“卧眉山是什么所在？此地有什么古怪吗？”
  古长风道：“这‘卧眉山’的名字在海客之中多有流传，据说是夜叉一族的聚居之地。传说那夜叉一族俱是相貌狰狞、凶恶暴戾，又力大无穷可生撕虎豹。若有外界人类来此，尽都要做了夜叉腹中之食……”
  李公甫听他说着夜叉的种种恐怖之处，脸上忽地现出古怪神色，举手向着那悬崖的方向一指道：“古船主，你说的夜叉，不会就是他罢？”
  古长风大惊转头去看，却见一道人影如矫捷的猿猴般从悬崖上的一个洞口窜出后贴着崖壁滑落下来，纵跃如飞地向这边疾奔而来，霎时间已到面前。
  “小心……”他尚未看清来得究竟是什么，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向腰间摸刀，却被李公甫抬手按住。
  这时来的那人忽地向众人拱手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做了一揖，口吐人言道：“家父见诸位贵客莅临，不胜欣喜之至，特遣小子恭请贵客往寒舍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