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熙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脸上虽然挂着泪,看上去好不可怜,可一双眼睛却是迸射着精光,意味深明的看着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鹦鹉。
这只鹦鹉还是父亲买给她的,她养了整整三年,都会说好几句话了,可没想到如此可爱机灵的小家伙今日却以这样的方式死了。
顾言熙压下心里涌起的愧疚,因为她无比的清楚造成鹦鹉的真正死因是什么,也十分清楚自己这么做很难过良心一关;但眼下的情势,还有她的计划,都逼得她不得不这么做。
文大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人请到了芙蓉院,就算是顾言熙没有吃那带毒的糕点,但毕竟还是触碰了的,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要大夫亲自来看看林氏才能彻底放心。
文大夫是京城有名的大夫,经常被请去高门大宅里为贵人看病,那高门大户出入的多了,他自然也就见多了各种肮脏不入流的手段;只是让他没料到的是,似顾家这般还算干净清白的家族,居然也开始有人用这种狠辣的招数去对付人,而且被对付的对象还只是一个小姑娘。
顾言熙自小有个头疼脑热都是由文大夫照料,算得上是文大夫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所以在文大夫面前的情分也是不低的。
看下看着顾言熙雪白的小脸和挂满整张脸的泪珠,文大夫也十分心疼,一边安抚着小姑娘害怕的情绪,一边认真的切脉,在仔仔细细将顾言熙检查了一遍后,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对身边一脸紧张的大夫人和二公子回话。
“夫人请放心,三姑娘吉人天相,并无中毒征兆;只是姑娘胆小,忽然发生这种事多少有些惊吓过度、心神不宁,待在下下去开几帖安神静气的汤药给姑娘喝了,也就无大碍了。”
文大夫的医术林氏是放心的,在听到他亲口说娇娇没事后,这才算是彻底彻底松了口气。
相较于林氏的放心,顾言朝很显然是已经痛恨上那个敢对他妹妹下毒的凶手,若无法将那狠毒之人抓出来,他怕是会寝食难安。
叫来珞梅将那盘毒点心端上来,看着那摆放的宛若花瓣般精致诱人的食物,谁能想到,这看似勾人的东西竟然能要人性命。
顾府向来要比京城之中其他深宅大户干净许多,最起码从未出现过阴私害人之事;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让他觉得骄傲安心的家,有一天也会出现这种不干净的东西,而且还是冲着他的妹妹来的。
他要是不将那人找出来千刀万剐,怎泄心头之愤!
“文大夫,你帮忙看看,这梅花糕里的毒到底是什么毒?”
一听顾言朝此话,文大夫就知道这位顾府的二公子是要动手抓人了。
顾言熙是文大夫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想到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在自己家里有人害她,文大夫自然当仁不让,愿意为了此事出一份心力。
于是,他二话不说,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拿出银针,闪烁着银色光芒的细针在刺入点心的那一刻瞬间就变成了铁黑色。
且看那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上爬,文大夫眉心一惊,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真是太歹毒了,如此剧毒,居然用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其心简直令人发指;二公子,若在下没判断错误的话,这梅花糕中的毒应当是砒霜无疑。”
砒霜……
顾言朝的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来,只见他一把扫落盘中的糕点,咆哮的怒吼难以克制:“竟然敢拿砒霜谋害三姑娘,没想到在这顾府中,还养着这样蛇蝎心肠的人;查!给我好好地查!就算是将顾府翻个底朝天,我也要将那其心可诛之人找出来。”
顾言朝的一声令下,本就让空气紧绷的芙蓉院更是将至到冰点。
雷述的办事速度非常快,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将今日出入芙蓉院的人全部都找了出来,尤其是沾手了那盘梅花糕的下人更是被列为重点审问对象;各个被五大三粗的护院压在院中,跪在地上、人人自危。
而这其中,也包括陶嬷嬷。
顾言熙在林氏的安抚下情绪总算是平静了不少,听见兄长在院子里闹出来的动静,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要往外面走。
此时的林氏将顾言熙几乎当成了眼珠子来看待,恨不能将女儿变小了捧在掌心之中,让她远离危险和伤害。
“娇娇,外面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哥哥来处理吧,你别怕,娘亲会陪着你,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来伤害你。”
顾言熙知道在出现毒点心的那一刻,林氏就被吓坏了;只是眼下,她不能待在房中不出去,任由顾言朝一个人来处理这件事;不然,她的计划可能会因为顾言朝而出现变动。
于是,顾言熙就拉上了林氏的手,道:“娘,我知道你担心我,只是现在你和哥哥都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害怕了;大哥为了我正在审讯芙蓉院的下人,我是这整件事的受害者,多少也知道一些情况,我想去帮助大哥,让他能尽快将那个害我的人抓出来,这样你们也能早点放心,不是吗?”
林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便同意道,“好吧,那娘陪你一起出去。”
说着,林氏就为顾言熙披上了暖和的披风,与珞梅一起,陪着顾言熙来到了院子里。
此刻芙蓉院的院中,已经传来了因承受不住顾言朝的怒火而吓的哭啼不止的下人,看着那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一片人,顾言熙几乎是一眼就看见跪在最角落处的陶嬷嬷。
顾言朝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便看见母亲带着小妹出来:“娘,你怎么带着娇娇出来了?快些进去,这里交给我。”
“是你妹妹……”
“哥,是我执意要出来的。”顾言熙打断林氏的话,双眸清亮的看向自家兄长:“哥,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亲眼看见这些,但是,想要害我的人都敢明目张胆的向我投毒了,难道我还要像个不谙世事的傻子一样,只知道躲在你们的身后寻求庇佑吗?今日若不是我一时兴起,将那糕点喂给了鹦鹉,恐怕这个时候气绝身亡的人就是我。我知道你和娘亲都想保护我,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能保证一辈子都将我保护的安全稳妥?”
说到这里,顾言熙就上前一步,细白的手指隐隐带着力量,拉住了顾言朝的手臂:“哥,你要是真想保护我,就不要将我剔除在外,也让我参与进来;我是你的妹妹,是顾家的女儿,顾家的人从来都不惹事,但当事情真正来了,也绝对不怕事。”
顾言朝再次被顾言熙的态度和言词震撼住,果然,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往日总是娇娇弱弱的小妹真的长大了;成长的让他骄傲,也成长的叫他刮目相看。
“说的好,的确像是我顾家儿女能说出来的话;娇娇,这件事是在你的芙蓉院里发生的,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你哥我也全听你的。”
说完,顾言朝就退了回来,当真是一副彻底放手,全权交给顾言熙去办的架势。
但,顾言朝敢放手让顾言熙去办这件事,可林氏却是舍不得让受到惊吓的女儿再来碰这些肮脏的事情。
说到底,男人就是男人,就算是再心细体贴,跟女人相比还是有些粗枝大叶;她这个儿子自小就疼爱妹妹,几乎是对娇娇的话言听必从;可是却不知,有些话该听、该纵容着,但有些事情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娇娇亲自去触碰的。
万一那个想要谋害娇娇的坏人现在就混迹在这芙蓉院里,趁着娇娇查探这件事而再次出手,到时候,想要后悔恐怕都来不及。
所以,看见顾言熙站出来要亲自调查毒点心的事,林氏几乎是立刻就站出来,刚准备开口阻止,就被站在身边的长子拦住。
“娘,我知道你担心娇娇,你放心,在我的眼皮底下,没人敢动娇娇一分。”
林氏还是不放心,“可是,那下毒之人十分狡猾,你妹妹她年纪还小,不该让她来触碰这样的事。”
在以前,顾言朝的确也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在经过跟顾言熙的一番长谈之后,他就知道,他的这个妹妹,可不简单。
顾言朝瞅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母亲,相较于先才的怒不可遏,此刻他却是要显得平静许多,“娘,再有五天就是娇娇十一岁的生辰了,大户人家的女儿十二三岁定亲也是十分常见;换句话来说,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娇娇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来养;为了她好,适当的放手和相信她,只会让她成长的越来越好,就算将来她嫁了人,我们也能相信她会保护好自己。”
经由长子这么一提醒,林氏这才恍然。
是啊,她的女儿将满十一,说到底,马上就要成长为大姑娘了;这些年来,她只想着要怎么保护宠爱她,却没想到将她养的不谙世事真的是对她好吗?
以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将女儿放在眼皮底下,就会让她一世无忧。
可是眼下发生的事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讽刺的告诉她,她不可能做到永远保护自己的孩子,想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成长,并非是给她足够好的优渥环境,而是要培养她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顽强生活下去的手腕和智慧。
原来,这些年她的教育方式都错了;好在一切对她来说都不晚,因为她发现,她的娇娇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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