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皇帝那些年》第28章 构陷

  终究还是韩洛选择了投诚,否则我不知该如何冲杀出涪陵军大营,今夜之战或可得胜,但我也要葬身于火海中。当我挺着不屈的傲骨在韩洛等人护送下走出大营,身体都快虚脱,接收涪陵军降军以及押解赵恪自会有林跃接手,我只想钻进马车,不想让人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马车在颠簸中往北边江陵城南岸的渡口方向而去,马车里只有我和泠奴。泠奴靠在车厢木壁上,最开始她手死死抓着软枕,像是怕我对她加以侵犯,待我交待完事情进到马车里,却一头栽倒在她怀中昏睡不醒。那一觉让我睡的很详和,等我醒来,泠奴抱着我的头用手轻抚着我的后背,像是把我当成她的孩子。
  外面天蒙蒙亮,窗口能看到朝霞的艳色。我让泠奴看到了我的脆弱和平凡,当我起身整理好衣服再看她时,她眸光已不再含着惧怕,如若一只温驯的羔羊。我对她一笑,她的脸映着窗口照进来的火把和朝霞之光显得娇艳欲滴,我很想不顾一切抱住她怜惜她,可外面江水滔滔声,说明我们已经到了江岸,江陵太守容和所率的接应人马也渡江南下。
  我走下马车,容和跳下马对我施礼,已完全是臣子对于主上的无比恭敬,等我将他扶起身,容和的脸上带着振奋的喜悦:“太子,这一战我们胜了。涪陵军营被大火焚尽,有部分逃兵逃往涪陵渡,我们收拢降军一万多人马。刚接到夏口城内的回报,夏口守军全数归降。”
  听到这一切,我松口气。拼死拼活这么多日子,也总算达成目的。我登上了接应我的大船,望着江水吹着江风,我在为将来所烦忧。很快楚军水师便会调度北上,接收胜利果实,赵康玥一道圣旨将我召回雍城,我仍旧会一无所得。我不甘心就这么白白将胜果拱手让人。
  回到江陵城内,征调在外接收降军和夏口城的林跃和胡大河尚未归来,倒是先有了楚军的情报。之前汉王军于涪陵道战败后,汉王亲写书信给白世宁选择归顺朝廷,白世宁所率的楚军绕过江陵的战场,往涪陵城方向而去。白世宁果然是老奸巨猾,他说要跟我比谁更快抵达涪陵城,现在我把涪陵军主力牵制住,他却放弃水师以轻骑去取涪陵城。如今又适逢赵恪被擒涪陵军归降,涪陵城唾手可得,他还是先我一步。
  十月初十,白世宁的人马抵达涪陵城,城中守军开城献降,湘蜀叛乱暂时告一段落。
  我闻讯后不由一叹,白世宁终究棋高一着,不过他也成全了我。若他的水师早一步抵达江陵,这一战也就没我什么事了。现在还有江陵守军外加涪陵军降军,合计有近三万人马归我调遣,这笔买卖我没蚀本。白世宁要的是功绩,我要的是人马,各取所需。
  林跃、胡大河还有刚归顺的韩洛相继渡江北上,我亲自出城迎接了他们。林跃和胡大河得胜归来,面色带着欣喜,唯独韩洛却满脸感怀。韩洛做了叛臣,就连他的很多属下也不能理解他,他为人也算正值心中抱有遗憾,我特别与他并肩而行,仍旧作出了当日一样的承诺,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会在皇帝面前为赵恪求情开恩。
  等大军调回江北,算算日子白世宁也该带他的楚军来向我耀武扬威了。但也就在这时,我却收到了雍城来的第一份军令。军令是在朝廷刚得知我取得离望渡一战之胜便发出的,是让我继续驻兵江陵不可擅动,这让我颇为惊讶,照理说我在江陵取得胜利,有了自己的人马,李氏兄妹必定是巴不得赶紧调我回雍城。
  我亲自招待来传旨的人,当晚在他们喝的酩酊大醉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些雍城的最新消息,赵康玥从九月下旬开始就已辍朝,朝廷风闻是赵康玥抱恙在身,我终于明白为何不急着调我回去。
  赵康玥这两年体弱多病,我知他所得的是肺痨,这在当下医学欠发达的时代近乎不治之症。之前通过太医的诊治,他病情有所好转,如今又是秋冬季节应不至恶化,他的抱恙便有蹊跷之处。但无论如何,我不应在江陵坐以待毙,若赵康玥真到大限之期,而我又未回雍城,等到建王登基被李氏兄妹把持朝政,我怎么都是个死。
  趁着方鹤信又在写密信打小报告,我闯入了他的厢房,方鹤信见到我明显很紧张,自从在涪陵军大营我亲手杀死徐斯后,他不解我为何能在众目睽睽下给徐斯下毒,他刚回来时还问了我一句,我没回他,他之后便一直躲着我。他大约是怕自己是我的眼中钉,也会像徐斯那样死的不明不白。
  方鹤信将披着的衣服整理好,行礼道:“太子应早些休息才是,下官……还有一些军务上的事要处置。”
  我笑道:“可是论功请赏?想来也是时候为三军将士向朝廷讨赏了。”
  方鹤信面色尴尬,他只是个名义上的监军,朝廷本就没预料到派我驻守江陵会有什么战功,也就没给他交待论功请赏之事。他现在要写的也不过是密折,有给赵康玥的,也有给左丞府的。
  我走上前,拿起方鹤信写了一半的密折,上下通览,没想到方鹤信在密折上丝毫没有告我的状,反而好像有意在回护我,说我“唯才是用令地方安稳”,并表示我没有擅权之心。
  方鹤信老脸羞愧道:“太子既非糊涂人,也该清楚下官是奉命而为不得不为之,并非有意与太子为难。下官年老体迈,将来还不知有多少时日,实在不想夹在当中难以做人。”
  我笑道:“方御史不是一直奇怪,那日涪陵军营里徐斯是缘何中毒?”
  “这个。”方鹤信眼睛转了转,“下官愿闻其详。”
  我道:“当日涪陵王邀请我们赴营,事起仓促无暇找寻毒药,只是让人找了普通的耗子药藏在袖中,趁着徐斯上来敬酒,我抬手挡他酒杯,趁机将毒药抹在他酒杯中。他喝了毒酒最多肚痛,不至丧命,只是他心虚以为是涪陵王要杀我迁罪于他,我若不刺那一剑,等他反应过来调度人马,我们也必定走不出涪陵军营。”
  方鹤信苦笑道:“那太子为何又确定他会用自己的酒杯?”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因为我的酒杯里也抹了毒药,无论他喝哪一杯,结果都一样。”
  方鹤信哑然失笑,他没想到我会将这么机密的事告知于他。我如此坦诚,意思是当他自己人。我拿起他写的密折,又仔细打量一番,道:“方御史如此上奏,实在非尽人臣之责。”
  方鹤信眨眨眼,不解地看着我。
  我好整以暇,拿起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了“拥兵自重”四个字,道:“方御史如此写,才算是对陛下尽责,也算是尽了与李左丞的朋友之义。”
  方鹤信毕竟也算是权力场上打滚的人,在看到我写的提示后便好像明白了什么,当晚与朝廷来使的酒宴他也有参加,自然知道现在朝廷不想让我回雍城的原因。方鹤信老脸一红,却是笑道:“太子让老臣胡言乱语,这才是非人臣之本份。不过太子在上,太子想让老臣如何写,那便如何写就是。”
  说着,他当着我的面给赵康玥和李沅隆写了两份密折,在密折中将我在江陵说成是拥兵自重随时准备带兵北上的叛逆之臣,还将林跃、胡大河几人说的好像都要挑唆我领兵犯雍城一样。
  果然,在他的密函才发出去不到十日,朝廷紧急调我回雍城的旨意便传到了江陵,速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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