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门九歌》第二二四章 事到如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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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渤的夜，敌人的血，空荡荡的天牢，匆忙赶来的侍卫。
  一向安静的天牢连番遭遇突袭，哭嚎的罪犯被强行送回天牢，空旷的地面正有人在清理着被踩踏而死的守卫的尸体。
  可惜的是，无人认识死去的黑衣人的身份，他们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心，因此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证实身份的东西。
  即便宋一几人心知肚明，却难有证据去证明。隔着长长的距离，也能明显看到宋一的脸色很难看。
  今日若不是姚九歌及时发现，恐怕东渤真的就要承受这奇耻大辱了。
  而帮了一个大忙的姚九歌却静静地，木然地从天牢离开，跟在顾左身后，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若不是杨大人刚巧转头，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手腕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渗血。
  姚煜这一刀看似轻轻一滑，实则力道很重，只是粗粗一看，就能看到一道血色的悬崖，再往里一看，只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给伤到。
  “阿姚姑娘，你的手！”
  杨大人一看到姚九歌手上的伤，立刻跑过去招呼了宋五过来。
  宋五粗懂医，但在看到她手上的伤口时，却连碰都不敢碰。
  鲜血将伤口处已经染成了另外一种颜色，姚九歌将手抬起一看，很不在意地挑了挑眉头。
  “我没事。”
  “不是，阿姚姑娘，你心也太大了吧，这伤口这么深，差一点可就砍到骨头了啊。”
  “这不是没砍到吗？”
  姚九歌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甚至还笑着甩了甩手，然后宋五和杨大人就看见地上突然多了一滩鲜血。
  他们已经走入了灯光处，能明显的看到她手上的伤口，即便是宋五，也不能保证自己如此的平静，就好像伤的不是自己一样。
  宋五纠结地又看了一眼姚九歌的手，连忙要去叫太医，但很快就被姚九歌制止了。
  宋五以为姚九歌是想拒绝包扎，连忙苦口婆心的想要劝导，一旁的杨大人也皱着眉头，说了一大堆不及时处理的坏处。
  杨大人读书多，为了让姚九歌乖乖去包扎，更是将话描述的十分生动，听的宋五立刻吓的身体一抖。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拒绝包扎。”
  宋五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闻言问道：“那阿姚姑娘你拦着我做什么？”
  姚九歌抬手将满是血的胳膊给他们看了一眼，道：“我有点触景生情，想吃腐乳五花肉，你顺便吩咐厨房明天给我烧一顿。”
  宋五抽了抽嘴角，觉得触景生情这个词用在此处似乎不太妥当。他看着姚九歌一脸淡定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爷们了。
  因为相比较之下，好像姚九歌比他们更像个爷们。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之下，她居然能够如此冷静，在瞬间就想好了行动的方案，没有一点的犹豫和害怕。
  宋五偷偷看了一眼姚九歌的神色，的确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这下他更佩服了，十分恭敬地朝姚九歌点了点头，然后消失在夜幕当中。
  顾左还扶着那名昏迷的老人，姚九歌不认得这是谁，便问道：“杨大人，这位是？”
  “他叫李禄，因为耿直谏言被先帝投入大牢二十余年。老夫此次被关天牢，李禄恰巧就在老夫的隔壁。”
  姚九歌挑了挑眉头。
  “那是够可怜的。”
  杨大人也跟着看向李禄那瘦的几乎像是一具骷髅的身子，记忆下意识地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的李禄前途无限，容貌俊秀，因为充沛的精力和优秀的能力几乎是当初所有未出阁女子理想中的如意郎君。
  如今时过境迁，他所信仰的，却将他迫害至此。
  他摇摇头，叹气道：“的确是可怜啊。”
  顾左扶着李禄突然朝姚九歌看了一眼，在得到应允后，便突然改变了路线，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此时现在这条路上，除了姚九歌和杨大人，就只有一个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的顾右了。
  此次天牢的事情一出，杨大人自然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是她运气好，感觉到远处有幻术波动，若是没有，杨大人此时可就已经遭殃了。
  他们走了一会儿，姚九歌这才道：“杨大人，你知道今天晚上都是些什么人吗？”
  穿着囚服的杨大人将双手背在后头，点了点头：“是天浔，他们今晚抢了天牢，为的是想要给皇上一个惊喜。”
  “惊喜？”
  “一座空了的天牢，和老夫我的脑袋。”
  姚九歌冷笑了一声，发丝被风吹开，她抬手捋了一下，道：“他们想让诸葛云深丢脸，想要挑战东渤的权威，仗的却是幻术的势。”
  说到幻术，杨大人心事重重的停下了脚步，望着天上月光，道：“天浔与姚氏一族勾结，破我东渤天牢，伤我东渤自尊，难道老夫当初……真的看走眼了？”
  “什么看走眼？”
  “姚氏一族被灭不久，老夫当初曾公开表明不认为那族长是如此冷情冷性之人，为此老夫受了不少明里暗里的讥笑，可现在……或许老夫年纪的确是大了，眼也拙了……”
  “不。”姚九歌扶着杨大人继续往前走，如今已过丑时，再不久，天色即将大亮，杨大人受了一夜的惊吓，若是再因为忧心忧虑而心情不畅，对他老人家身子骨也不好。
  “姚氏一族出了叛徒，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今夜您所看到的不堪。”
  杨大人摇摇头，叹气道：“竟连姚氏一族都出了叛徒，实在令老夫心寒。”
  姚九歌笑了一声，道：“人只要活着，就难保会遇到背叛。”
  杨大人叹着气，因为住了几天的天牢，看着竟然比以前要老的多，他看了姚九歌一眼，突然问道：“阿姚姑娘，你这伤真的无碍吗？”
  “没事，只是小伤。”
  姚九歌说的轻巧，一点也不将这伤放在心上，但就是这副不在乎的态度引起了杨大人的好奇。
  他一边走着，一边试探着问道：“阿姚姑娘看样子以前还受过更重的伤？”
  姚九歌笑了笑，不置可否。
  身体的伤痛又算的了什么，又能流脓又能流血，到最后还是能够恢复平常。
  可族人的死去与背叛，却是自己再怎么假装，也不可能平复的。
  天牢的动静很快传到了宫中，姚九歌和杨大人的步子很慢，等到了主道，就发现有一大批侍卫乘夜小跑，陆陆续续朝宫外跑去。
  黑压压的一片，手执长矛，从姚九歌和杨大人的身边跑过，看样子，似乎是得到了命令，要赶在天亮之前将逃窜的罪犯全部抓回。
  姚九歌眼见杨大人自从天牢出来，一直显得情绪不怎么高，她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约莫是牢中的罪犯形形色色，或许有那么几个人的过去勾起了杨大人的某些回忆或者是某些隐忧，这才让他如此的沉重。
  沉重到即便就在刚才还发生了一场足以让他性命难保的袭击，也没有立刻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姚九歌微微挑了挑眉头，又想起了杨大人之前说过的那个叫李禄的老人。
  倘若李禄真的如杨大人所说能力出众，那么只是因为耿直谏言就被打入天牢二十余年，的确够让人寒心的。
  有时一阵风过，姚九歌一向没什么痛感的手臂也在此时隐隐发痛起来，她扶着杨大人，继续道：“咱们走吧，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