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顷一口口吞着果汁,不置一词。
“你说得对,这是我自己的事,应该由我自己解决,不该把你牵涉进来。”
“所以你是来反思的?”
“不全是。”舒亦诚掀开睫毛,认真看过来,“还有一件事。”
霍顷晃了晃易拉罐,还留着不少果汁,凑到嘴边,准备一气儿喝完,边拨出注意力听舒亦诚说话。
“如果我正式追求你,当你的男朋友,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舒亦诚郑重其事的扔下一个炸|弹,“不是演戏,不是假装,是真的。”
“噗”,霍顷成功被果汁呛到,眼前一黑,剧烈的咳嗽起来。
舒亦诚试图靠过来帮忙,被他摆手制止,随即冲进洗手间,漱口洗脸。
回到座位,他已经恢复正常,只是人有点脱力,声音泛哑:“没事就回去吧。”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撒谎骗人?”
霍顷无奈的看他。
舒亦诚眉间拢出一块明显的褶皱,像是难过,又有些不满。
霍顷:“别的事我可以帮忙,这种事,恕我真的无能为力。”
“我知道你不相信。”舒亦诚意外的没有纠缠,嗖的从沙发站起,“我会让你相信的,晚安。”
不等霍顷再做什么反应,他就蹿了出去,还不忘带走喝了两口的果汁。
霍顷怔愣了足有好几分钟。
两人相识不久,不算特别了解,但舒亦诚是个相对而言透明的人,脸上常常揣着七八分情绪,少有遮掩。
霍顷能感觉到舒亦诚对他有些好感,这种情绪,他对舒亦诚也有,是基于对人的外表、性格、为人处世方大致评估后所释放的正面情感。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以他们的情况,谈什么喜不喜欢,爱不爱,都太过突兀。
等他慢慢融入国内环境,有越来越多的朋友,注意力有了更加丰富的寄托,便会自然而然的回归原位。
霍顷没把这事放心上。
次日一早,他照旧上班,到楼下时,舒亦诚竟靠在立柱上,正低头看手机。
霍顷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舒亦诚理所当然的样子:“送你上班啊。”
“……”
舒亦诚:“你感冒没好,我开车,你能多睡一会儿。”
“我有司机。”霍顷看了眼表盘,“来多久了?”
“不久。”
“你也要上班,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舒亦诚摸了摸鼻子:“我辞职了。”
霍顷大吃一惊。
舒亦诚:“你赶时间,我坐你的车吧,路上说。”
霍顷还是不同意,他去公司,车里坐个公司以外的人,像什么样子?
舒亦诚肉眼可见的低落了好几分,却也不坚持。
司机将车开过来,霍顷没时间再说,冲他摆摆手,坐上车走了。
之后,一连几天,霍顷早上下楼,都会看到舒亦诚等在外面。
霍顷不愿坐他的车,他倒也不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仍然会出现在楼下。
周六这天,霍顷接到朋友通知,临时出差到首都处理一起突发事件,逗留了三天,回来当天,正好唐升年约他吃饭,便直接从机场去到餐厅。
两人相识多年,无话不谈,但当唐升年提起相亲这个词时,霍顷没能忍住,一下笑出声来。
唐升年无奈的看他:“别笑了。”
“不好意思。”霍顷拎着抽纸捂嘴,嘴角依然高高勾起,“你有什么打算?”
“明天出国工作,暂时应付过去了。”
霍顷投去同情的一瞥。
霍峰和陈素也曾暗示过几次终身大事,但从来都尊重他,相对来说,他这个发小就要为难一些。
可这种事别人也帮不上忙。
唐升年又说:“如果我现在有爱人,他们就不会再提了。”
“没错。”霍顷认同的点头,夹起一只虾,在调料中滚了一圈,真诚的建议道,“和阿姨好好谈谈吧。”
他低头吃菜。
唐升年便不说话了。
晚餐结束,霍顷拒绝了唐升年的喝酒邀请。
在北京夜以继日了两天,比起酒精,他更想会见周公。
晚饭高峰,停车场车辆攒动,不时有人来回转悠寻找车位。
霍顷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旁边忽然窜来惊喜的声音:“霍顷!”
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他的眼神立马冷下去。
等人走到近前,他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也在这?”
舒亦诚双眼灼灼发亮,笑的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和人约在这里吃饭,我在……”
“你在等人,然后正好看到了我。”霍顷一阵火大,“这么多的巧合,都被你碰上。”
“我确实是在等人,一会儿……”
舒亦诚的解释又被新的插曲打断。
一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人过来,冲着舒亦诚招呼:“舒亦诚?”
舒亦诚飞快瞅了霍顷一眼,转头对那人点头。
“好久不见,我都不知道你回国了。”那人似乎很开心,眼睛笑成一条缝,“听说你在国外很多年,大家以为你会在那里定居。”
舒亦诚虚虚的笑,眼角满是冷漠:“是吗?”
“我前段时间见到齐悦,我们还提起你呢。”
舒亦诚面无表情的看他。
听了一耳朵八卦轶事的霍顷坐进车子,这才想到跟唐升年喝了酒。
无法,只得临时找代驾。
“齐悦说他表弟对你念念不忘到现在,常常找你,但你一直不给回应,要是知道你回国,说不定……”
舒亦诚出声打断他,似笑非笑盯着他的眼睛,问:“齐悦的表弟是谁?”
那人猛然被质问,一下卡了壳,双目大睁,像被噎住的呆头鹅。
霍顷坐在车里,目睹舒亦诚的朋友笑着笑着忽然瞪着眼僵在那,随后不知道舒亦诚对他说了什么,他又牵着五官笑,只是这次笑的无比尴尬,手忙脚乱半晌,头也不回的走了。
虽然只有短短片刻,可霍顷觉得方才跟同学交流的舒亦诚,和他所认识的舒亦诚很不一样。
神情、语气,但又不全然。
除了那张脸,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代驾赶到,将车子驶离车位。
这时,恰好,一辆新驶入的车停下,驾驶座下来的人径直来到舒亦诚跟前,和他说话。
舒亦诚只得收回注意力,和朋友一道走了。
这一切,都落在后视镜,又透过后视镜,传到霍顷眼里。
他将胳膊肘抵住车窗,撑住自己隐隐发晕的脑袋。
原来,真的是巧遇。
是他误会舒亦诚了。
从小到大,父母教他,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寻找充分的证据,不可妄下定论。
他自认一向践行的不错,即便偶有失误,也都能及时补救。
唯独这次,他没经过半点思考,就独断专行的怀疑一个朋友。
他不满舒亦诚不听劝阻等在他楼下,但这不是随便质疑的理由。
到家,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他发现手机也失去苟延残喘的电量,陷入黑屏。
工作、生活,还有点点意料之外的事,搅的人心力交瘁。
电梯门开,他迟缓的朝外踏步,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
这个小区一层只有一户,每张只提供到达居住的楼层的权利。
——那么,此刻他本人还在屋外,落在走廊地砖上的,仿佛来自大门方向的那一长条光斑,又是怎么回事?
疲乏的眼皮彻底拉平,霍顷放轻动作,靠着墙,蹑手蹑脚滑向门边。
门内传出隐约的对话。
“找到没有?”
“没有,影子都没瞧见。”
“可能没放在家里,咱们快走,万一被看到就麻烦了。”
霍顷听的一头雾水,沿着原路悄无声息的退到了电梯口。
这个小区的入住率不太高,以往这个时间点,电梯都能做到随到随走,今天却像是着魔,从1楼开始,缓缓上升。
屋内,脚步声已经靠近门口,眼瞅就要对上脸,而电梯才升到5楼。
情急之下,霍顷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摸出手机,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
这玩意大概就是专门在急需使用的时候让人吐血的。
出乎意料,那几道杂乱的脚步并没有停在电梯口,而是直接朝他的方向移动。
要命。
霍顷贴在墙上做了几次深呼吸,准备先从通道下楼,人身安全要紧,其他的慢慢再查。
就在他迈腿要走,忽然听见一声爆喝:“你们是什么人?”
霍顷浑身一震,脚步停滞。
第二声爆喝紧随其后:“他在哪?”
“你什么东西?”
“别拦我们——卧槽老子打死你!”
砰——什么东西被甩到地上的声响。
啪——似乎是手掌击打某个皮肤部位。
伴随痛呼、狂喊、叽哇乱叫,夹杂着暴怒的质问。
“把他交出来!”
“你们把他弄哪去了?”
霍顷揣着满腹惊异和担忧,拉开那扇厚重的门,目光稍稍一扫,喊道:“舒亦诚。”
正把人按在地上打的舒亦诚倏然抬头,深邃的双眼微微眯起,寒光四射,满目的戾气蓬勃而出,周遭的温度都降低好几度。
裹着坚冰的怒意在触及霍顷面容的刹那,嘎啦嘎啦的碎了个七零八落。
几乎同时,高大的身躯已经扑了上来,两条胳膊展开,似乎是想来个亲密的拥抱,却不知想到什么,改而压住他的肩膀:“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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