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雏情陷红粉争霸》孤雏情陷红粉争霸 (上) (四)深宅大院

  ↘↘欢迎光↖临『新第3书包网』↙  山东济南府大明湖畔东南方,坐落着一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宅院,乃当地首富周氏龙家传产业。周老爷五十出头,为人儒雅风趣,出身于豪门世家,由于他深谙经商之道、注重信誉,自二十多岁接掌门户之后将家族产业做得更加风生水起,逐渐将生意扩张到全国各地,经营范围涉及日常生活、衣食住行等各方面。
  民间有句顺口溜,「江南李廷弼,北有周氏龙」,说的便是南北两大首富之家。周府历代主人除了经商,非常重视读书,前后除了好几位进士,堪称书香门第,且乐善好施,在当地颇得人望,与官府保持着一贯良好的关系。由于周府在当地影响力极大,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居民们甚至称周家大院外四条大街为小南街、小东街、小北街和小西街,时间长了渐成习惯,官府也就默认了。
  不过近二十年来,周家似乎有弃文习武的趋势,这一点,在小南街西头做文房四宝生意的张老掌柜感觉最为明显,周家一直是他最大的客户,可近年来采购量一落千丈,仅对顶级精品尚有少许需求,生意有些难以为继,张掌柜甚至产生转行或者将店铺迁走的念头。
  千禧四十三年十月初二清晨,初冬时节,小南街上一阵噼嗒噼嗒蹄声响起,那是一辆满载柴火的骡车,拉车的骡子不时打着响鼻,蹄子在青石路面上嘎嘎有些打滑,有些不堪重负,赶车的中年汉子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虽不停挥鞭也没法让骡子跑得快些。也难怪他着急,眼下是一年中柴火销售旺季,城中各家各户几乎同时要求送货,这些以砍柴为生的穷苦人可谓开足了马力,争取尽量多挣钱补贴家用。不仅砍柴人辛苦,这些拉车的骡子也不轻松,一天要从城南外山区到城里来回跑上十来趟。
  骡车行至周府南大门外,中年汉子习惯性地向门房那边看去。周府需求量大,又从不砍价,所以前十天他和十几位同行一直忙于专为这家送货,跟每位门房班头都混得很熟,从门前经过总要打个招呼。见今天值班的老佟带着兄弟们站在大门外,虽然很累,他仍不忘送上最灿烂的微笑,「佟老板好,今天气色不错啊!」
  可老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正忙于接待客人。中年汉子心中诧异:「老佟对穷苦人一向很有礼貌,不象寻常大户人家的看门人那般势利眼,对我不理不睬的情况很是少见,看来这十几位来客身份不低……」他倒没多想,驱车由大门前驶过,忙自己的营生去了。
  不光是他,周府四邻中有些细心的人也注意到,最近进出周府的访客比平时多了不少,不少还是生面孔,走路健步如飞,很有些江湖味。邻居们觉得有点奇怪,周老爷虽腰缠万贯,但为人低调,除了和官府有些来往,很少结交江湖豪客,而且常年在苏州经商,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哪来这许多访客?
  个别和周府下人们经常有来往的邻居,能通过平常聊天获悉一些周家内情,其中家住小南街东头的李氏,一位三旬出头的妇人经常到周家送些针线女红之类,做点小买卖。
  李氏送货时和周家仆妇们闲聊,得知这些客人大多是来拜访周家主母王氏。她还听仆妇们说起,这位王夫人是位很了不起的女人,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性格强悍,连老爷都怕她三分。
  李氏还获悉,王夫人名叫王迎香,出身于京师豪门之家,今年四十一岁,虽身为女人,但性格豪爽,不爱红妆爱武装,喜欢周游各地、结交江湖豪杰,颇有绝代红粉、巾帼英雄的飒爽风姿和侠骨柔肠。据说周老爷之所以喜欢长居苏州,就是因为惧内,在那边没有约束方可为所欲为,享受一家之主呼风唤雨的滋味,当然实情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中年汉子将骡车赶到李氏家门外,好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李氏总算买下两大捆干柴,中年汉子无奈地摇摇头,没办法,富人生意要做,穷苦百姓的生意也得做,这是职业道德,少赚点罢了。
  李氏呼哧呼哧地将干柴拖进后院柴房,本来这活可以由送柴人代劳,可她不愿,怕另收钱,完了忙得她一身臭汗,到厨房打来热水,在柴房隔壁洗漱间擦洗身子。为省钱洗漱间没安窗户,浴桶那等奢侈品更不用说,用一盆温吞水擦擦便将就了,由几块木板凑合钉起来的门就象漏风的烂门牙,被风吹得嘎吱嘎吱直晃,一阵疾风吹来,将门刮得「砰」地一声关上,吓了她一跳!
  「唉!当年我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窝囊丈夫,成天游手好闲,倒让我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走街串巷做些小生意挣钱……」心中一阵郁闷,忽闻门外哎哟直叫疼,转头看去,却是不学好的侄子,不禁又是一惊,忙一手捂胸、一手捂住下面骂道:「快滚!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跟你叔叔一样游手好闲,成天就知道跑婶婶家来混吃混喝,竟还敢偷看婶婶洗澡!」
  原来,这家伙今儿一早家里没早饭吃,被他爹支使过来蹭饭,听见洗漱间里哗哗水声,便手扶门框偷看婶婶洗澡。李氏长相一般,但丰腴身子白花花的,看得他口水直流,冷不防被门板夹住指头,顿时痛得龇牙咧嘴。此刻被婶婶一阵臭骂,心知蹭饭没指望了,忙鼠窜而去。
  李氏将门掩上,骂骂咧咧地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到大堂端起一个盛放苏绣材料的簸箕朝斜对门的周府走去。负责周府日常用品采办的内院总管李嬷嬷跟她算是本家,关系非常熟络,见她来了,收货付款后,李嬷嬷唤丫鬟奉上茶水,留她在内院厢房客室里闲聊。
  李嬷嬷原是王夫人的乳母,夫人出嫁时跟过来的,一向最得夫人信任,算得上府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已年近六十,人老了难免变得唠叨,喜欢有人陪她聊天,李氏由她口中多少了解到一些周家的事情。
  上午辰末时分,李氏遥见一位年约四旬、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沿着回廊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俏丽的小丫鬟。日光映照着她的花容月貌,那是一张清丽绝俗的美丽容颜,她的仪态端庄高雅,虽体态丰腴,五尺六寸(186厘米)的高身量在男子中也很少见,显得异常高大健美,却丝毫没有减弱她的美艳妩媚和绝代风华!
  美妇头梳宫髻,身穿一袭紧身衣裤,不象寻常妇人那般穿裙,更显英风豪气,外罩束腰紫色斗篷,将丰润成熟的体态凸显得曲线玲珑,又不失万种风情。李氏虽是女人,但也不禁看得呆住,她实未想到,天下竟有如此阳刚却又能美到极致的女人!
  老天怎可能将这两种相互对立的形象,竟如此完美无暇地揉合在一位女子之身,造就出如此绝代红粉?
  (作者注:那个朝代和现代尺寸相同,下文同。)
  「老奴谨向夫人请安!」李嬷嬷忙迎出门外,毕恭毕敬地上前见礼。随意寒暄几句之后,美妇带着丫鬟们兀自离去。李嬷嬷回屋后,仍在发呆的李氏低声问道:「她就是大夫人么?我的天啊!长得好美!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高大健硕,又如此漂亮的女人!」
  李嬷嬷低声告诉她:「没错!她便是我家夫人,府中真正的主宰,大家所说的夫人就是她,其他姨娘都当不起这个称谓。每天这时候她都要去后花园静室之中,和无月一起练功,一直到午饭时间才出来。」
  李氏问道:「无月是谁呀?你家少爷么?我怎么从未见过?」
  李嬷嬷摇摇头笑道:「他名叫萧无月,北风姑娘十余年前抱回的孤儿,不是我家少爷。他自幼跟随夫人的师父,却并未拜师,也没有义母子名分。我也不知他该算什么身份,顶多是夫人半个小师弟吧。不过夫人对他挺好,连我都很难见他一面,更何况你们这些外人!」
  李氏总感觉这位美丽的夫人有些神秘,对萧无月也有些好奇起来,女人多数好奇心重,可后来听李嬷嬷又唠叨半天,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想问些关于夫人和萧无月的情况,李嬷嬷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李氏只好起身告辞。
  夫人离开乳母厢房,加快脚步往后花园闭关静室走去,萧无月正在那里面练功,除了为他护法,她自己每天也要在里面修炼一个半时辰。
  丈夫常年在苏州经商,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致使这对原本就同床异梦的夫妻,感情变得更加淡漠,她的独子当年刚满月便告失踪,仅有的两个女儿远嫁外地,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府中上下人等对她敬畏有加,可是能说上几句真心话的,不过区区三人而已。
  萧无月便是其中之一,来到周府已整整三年,过几天就该满十四岁了,生得眉目清秀,聪明伶俐,为人斯文有礼,如小书生般稍显纤弱,就象活泼美丽的小姑娘,谈吐风趣、温文尔雅,有些少年老成。
  周韵已于年初远嫁扬州,他失去了朝夕相处十一年的童年玩伴,然而女孩子总是要出嫁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夫人闲暇时很喜欢和他品茗弈棋,陪他打发大把空虚无聊的时间。
  走在花径之上,想起他那张俊逸绝伦的脸庞,夫人心中不禁涌上一丝温暖之意,暗忖道:「我跟他到底算什么关系呢?说是忘年之交吧,异性之间有真正的友情么?或许他是把我当知心朋友,可我心中似乎有种羞于出口的期待……那是友情么?若不是,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关于这一点,她想不清楚也不愿想得太明白,但她深深迷恋那种异样的感觉,这是近来潜伏于她内心深处最大的隐秘,或者说是种发自无意识的幻想,可以极大地缓解她感受到的压抑和苦闷。就像一种越来越强烈,却无法向人倾诉的,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的朦胧情愫。(删节一)
  她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天下无敌,傲视群雄,一向视天下人为粪土,她对包括丈夫在内的所有人从未露出笑容,一付疾言厉色、扬眉瞪目的冷酷模样儿,唯有面对萧无月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笑得如百花绽放一般,展露出最温柔、最体贴的另一面。
  自从对他有了异样的感情,她偶尔念及自己大了他那么多,可是以她特立独行的性格,对此根本不屑一顾,她在乎的,是他是否也喜欢自己?
  她最近心理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日益紧张,不愿看见无月和其他女孩子亲近,担心他的感情会被其她女人抢走。只要有空,她便会像一只凶恶的母老虎,随时守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每当看见府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和丫头们围在萧无月身旁陪他游戏,逗他玩儿,缠着他打情骂俏的情景,她就会忍不住醋意大发,妒火中烧,冲上前将她们撵开!
  她不明白自己这样做到底出于什么心理,可她忍不住要这样做,或许在她心中,萧无月应该属于她?也许在她心中,自己仍是一个时刻盼望梦中情郎出现的少女?可无论她多么不情愿,人总会渐渐变老,她时常感叹岁月的流逝,感觉自己渐渐已青春不再,红颜即将凋零,却也无可奈何。
  暂略过夫人不提,且说早饭后北风带萧无月直奔后花园闭关静室练功,这是萧无月每天一次的必备功课,不是上午便是下午,视情况而定。
  北风是夫人的左膀右臂,手下第一悍将,当年便是她在荒郊野岭的灌木丛中捡回萧无月一条命,二人关系特别亲密。
  夫人按惯例要先到书房中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晚些时候才会去闭关室和他一起练功。
  北风拉着他的手走在蜿蜒花径中,两旁矮树落叶之后显得有些枯黄,她忽然停下,「无月,早饭又没吃饱吧?」
  萧无月愁眉苦脸地道:「当然啦!大清早起来就吃水煮白肉,肥腻不说,啥味儿也没有,夫人自己爱吃也罢了,还非逼着我也吃,每吃下三口倒要偷偷吐出来两口,咋能吃得饱嘛!」
  北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喏~这是昨天渤海佟旗主派人给姊姊带过来的,顺天府的果脯蜜饯,全是你最爱吃的。」
  萧无月打开油纸包,见里面有杏脯、金丝蜜枣、蜜饯海棠和山里红糖葫芦,不禁欢呼雀跃地道:「嗨,真是太好啦,我肚子还饿着呢!」吃得津津有味,这几样都是北风最爱吃的,当然他也是。
  每样各吃了一个之后,他忽然觉得不妥,忙拿起一个杏脯塞进北风嘴里,一脸自责地道:「瞧,我一时高兴,竟忘了姊姊还没吃呢!」
  北风柔声道:「你尽管吃,姊姊昨晚就尝过了。」
  萧无月每样挑一个好的分别送进她嘴里,「以后我一定买好多好多最好的果脯来孝敬姊姊!」在他看来,世上最好吃的就是这些果脯了。
  北风擦擦双眼。萧无月见她眼睛红红的,忙道:「姊姊怎么啦?」
  北风说道:「没事,有只小虫子飞进了眼睛,咱们走吧。」
  闭关室外,一个年约十六、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正忙着生起炉火,将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见到二人忙上前敛衽为礼,「小婢向萧公子、大统领请安!」
  萧无月笑道:「绿绒,不知跟你说了多少次,咱们都是一起玩大的伙伴,别这么生分,跟北风姊姊一样,叫我名字就行。对了,我看你最近神神道道的,在鼓捣些什么啊?」
  绿绒在闭关室侍候了几年,天天和他照面,也混得挺熟的。她看看北风,有些拘谨地说道:「小婢怎能和大统领相提并论?至于我在忙些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暂且保密!」后面一句话说得有些俏皮,不太像跟主子说话的样子。
  这也难怪,萧无月在府中身份奇特,既非主子,由于夫人对他特别关照,显然也非下人。夫人的小师弟?他从未想过要如此高攀,夜冰虽曾传授他一门内功心法和一门轻功,毕竟和他只是忘年之交,并无师徒名分。
  武功方面虽有神仙一流人物指点,多年来难有寸进,自己所喜欢的琴棋书画在夫人眼中百无一用,他感觉自己在府中就象一只寄生虫,搞不清自己今后该干什么,又能干些什么?自己在府中的身份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他常常想起春秋战国时期的—个奇特阶层:「门客?可门客是要给主公出谋划策的,我有那个能耐么?」
  萧无月摇摇头,似想赶走心中烦乱的思绪,无奈地道:「小样儿,跟我还保密!不跟你闲扯,我进去练功了,若误了功夫,夫人又要埋怨到你的头上。」不独绿绒,府中所有丫鬟一向对他很是随便,连称呼也是五花八门,高兴了叫公子,平时多数时候叫无月,不高兴时干脆直呼大名,他也不以为意。
  闭关室中,他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紧闭、修眉微蹙,正引导真气冲击崎岖难行的「少阳脉」,气行顿时变得缓慢异常,中传来阵阵刺痛,他额头上已隐隐见汗,显然很不好受……
  萧无月进入闭关室后,北风侍立门外,看着花园中遍地落叶呆呆出神。当然,四周十丈范围之外看不见一片落叶,因为随时有人打扫,而这十丈范围内只有绿绒一个人,过了一刻多钟才勉强清理结束。
  完了她走到北风身边笑道:「大统领,到我房里来,我请您喝茶。」言罢带北风进入旁边厢房,一边动手烹茶,一边闲聊起来。
  北风跟得夫人久了,虽并不擅长,对茶艺也略知一二,见绿绒烹茶手法独特精细,不禁皱眉道:「绿绒妹子,你不好好照看闭关室,原来竟在鼓捣这个,啥时对茶艺感兴趣了?不过看你手法,似乎很有些心得。」
  绿绒笑道:「北风姊姊,不瞒您说,闭关室就这么点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情做也好打发时间。」私下相处时称呼也变了,看来二人虽身份不同,私交倒也不浅。
  说话间茶已煮好,绿绒给北风斟上一杯茶,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北风轻轻抿了一口,见她如此神情,说道:「你要找品茶师可找错了人,无月才是这方面的大行家。」
  绿绒咬咬下唇,「正因如此,小妹才不敢轻易让他品尝,怕贻笑大方啊!」
  北风说道:「嗯,不过就我感觉,你茶艺可真不赖,似乎已超越夫人和二姨娘了!」
  绿绒异常兴奋地道:「真的么?那可太好了,有机会我找夫人和萧公子尝尝,看又怎么说?」府中夫人倒也罢了,二姨娘茶艺可是堪称一绝,能获如此评价,难怪她如此高兴!
  北风有些奇怪地看看绿绒,不易察觉地皱皱眉,小口小口地品着茶,没再说话。她一向话少,且十句话中倒有九句是跟萧无月说的,绿绒也不是喜欢饶舌之人,房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绿绒开始收拾茶具,抬头看看有些心神不属的北风,低声道:「北风姊姊其实也该找一样爱好,比如刺绣下棋之类的啊,也好打发时间。在想什么呢?」
  北风缓缓摇头:「在府中闲着没事,我就喜欢这样静静地待着,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绿绒低声说道:「北风姊姊,最近您每次过来都象是有满腹心事,小妹实在想不出,以您的能耐,有什么问题能难得住您。」
  北风一脸萧索地道:「当然有!」尾音忽然拔高,似乎有些激动,随即又是一阵茫然,住口不言。
  绿绒见她神情古怪,怔怔地看着闭关室那边,不禁关切地道:「北风姊姊,可是萧公子给您招来麻烦了么?」
  北风回头定定地看着绿绒,双眸却一片虚无空洞,似乎在思索一桩纠结难解之事,好半晌之后,才下定决心般地低声道:「绿绒,我一向把你当妹子看待,知道你嘴巴严实,不会出去乱说……我心里的确有事,已憋了好长时间、百思难解,如鲠在喉,今儿不妨跟你说说。不错,姊姊心事正是跟他有关……」
  绿绒有些不解地睁大了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北风凝目思索一阵,似乎竭力想理清思路,「我和摘月妹妹等四个夫人的贴身女卫,自幼修习斩情灭性的内功心法,多年来除了效忠夫人,心中再无丝毫杂念,夫人对我也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可这一年来,我心中竟有了他的影子,甩都甩不掉,赶也赶不走,夜里做梦也是他……我的心再也没法平静,姊姊已经二十多岁,在故乡十多年前就该成亲了,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我可能是爱上他了,可是夫人……」
  绿绒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色,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
  「再说啦,你也知道,在我们部落,十岁的女孩就已成亲,我若也那样……」北风心神不属之下倒未留意到,兀自低声倾诉着心中的无尽烦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脱一般……
  且说夫人一路沿花径向后花园深处的闭关室走来,路过绿绒厢房,见两个丫头在里面心神不属,闷闷地对坐着,自己来了也没发觉,心中有些不快,却挂念萧无月练功,也无暇理会,兀自推门进入闭关室。
  见他满头大汗,老僧入定般盘坐蒲团之上,双目紧闭,神情痛苦,心知他尚未运气冲过「少阳脉」,便从墙角木柜里取出一个小瓦罐,启开封口,从里面捉出一条小小的银线蛇。
  每隔十天,练功时在他小腿上缠条小银线蛇是夜冰的独特方法,她羽化飞升后改由周韵帮他缠上,她远嫁扬州后由夫人替补。
  在小蛇帮助下,他冲击少阳脉稍稍轻松了一些。夫人见他没事,便也在另外一个蒲团上盘膝打坐,开始练功,然而心事潮涌,好半天无法入定。其实不仅今天,最近她一直都有些心浮气躁。
  意念始终无法集中,她索性放弃了努力,转头向他看去,纷乱的思绪顿时烟消云散。没办法,她就喜欢象这样看着他,尤其当他专注于某件事之时,那模样特别可爱,他已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是她感情的寄托,除了她所担负的一项重大使命会占用她的时间之外,成天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天生不是练武的料,有仙师指点他竟也难有寸进,内功基础奇差,令她纳闷不已。
  晚饭后夫人照例和萧无月一起到后花园里散步。
  萧无月虽不是练武的材料,才艺方面却很有天赋,且嗜茶如命,无论天文地理、琴棋书画,还是赏茶品酒、奇门遁甲等诸般杂艺往往能无师自通,这些日子以来进境神速,诸子百家的名篇经典不仅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已能理解其中的部分精义,令天资绝顶的夫人也大感意外。
  二人一路谈笑风生,萧无月正「之乎者也」地和夫人讨论着孙子兵法:「夫人,孙先生天纵奇才,前面三十五计都堪称经典,我尤其欣赏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和上兵伐谋、下兵伐阵这两条。可唯独第三十六计跑为上策,您总是要我牢牢记住,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中有何妙处,不就是逃跑嘛,难道逃跑也能取胜?」
  夫人之所以对他特别强调第三十六计,就是希望他以后遇见危险时要懂得脚底抹油,不要顾及所谓男儿尊严而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她笑道:「无月,你只看到其中消极的一面,昔年楚汉争霸,汉高祖屡战屡败,就是凭借这条计策屡屡脱身,加上他对攻心为上这四个字的深刻理解,大肆收买天下人心,最终天下归心,大汉一统天下。他的逃跑是以退为进,是伐谋的一种体现,是以取胜为目的的暂时退却。反观武功盖世的楚霸王,却不能承受一败之辱,连累虞姬和他一起自刎乌江,我认为这是种失败者的表现。」
  萧无月认真地道:「关于这点我不敢苟同,楚霸王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大豪杰哩!」
  夫人柔声道:「他以死成就了一世英名,可我认为这是一种自私的表现,虞姬何辜?即便不能像吕雉那样母仪天下,本也可和丈夫隐居山林做一对恩爱夫妻,可为了成就项羽的所谓男儿尊严枉丢了性命,我不认为这是一种英雄豪杰的作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坚忍不拔的毅力和强烈的责任感,为他爱的人和所有爱他的人负起责任,怎能轻易一死了之?」
  见他仍有些不以为然,夫人又加重了语气:「就拿你来说,若你出了意外,我会好过么?所以就算为了我,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艰难困苦,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人活着就有希望,管他是英雄还是狗熊,圣人不也说君子不履险地么?」说到这里不禁真情流露,眼眶都红了。
  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忘年之恋,美如醇酒,有多少老夫为少女聊发少年狂,又怎会没有美妇为了心爱的少年唤醒少女痴?
  萧无月亲热地揽住她的手臂,点头笑道:「这下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不会让您担心的。」
  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俯下高大身躯笑眯眯地看着他,轻拂他鬓边柔细散发,无比疼爱地道:「这样才对嘛!唉,你天资聪颖,许多道理都是一点即透,为何在修真炼气方面却始终停滞不前呢?」
  萧无月抗议道:「在练武方面冰姊都放任我顺其自然了,我也答应每天到闭关室中练功,您咋又老话重提?」
  夫人笑道:「好好!算我说错话了。」当下岔开话题,和他探讨起烹茶工艺的最新进展,立马引发他的极大兴趣。
  二人聊得投机,沿花径走了一会儿,但觉梅香阵阵,沁人心脾,大感心旷神怡。萧无月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已来到梅亭之外。
  这是一座八角形的赏梅暖阁,不大,外观布局小巧玲珑,内部布设精巧别致。亭中几椅置于正中,檀香木制作的精巧案台上分置棋枰棋子、文房四宝,案角摆放着一具纹路斑驳的古琴,一望而知必非凡品。廊柱上悬挂着一个长形锦囊,里面是萧无月最喜欢的洞箫。案旁一只暖炉,此刻已被丫鬟们引燃产自山西的上等无烟焦炭。
  暖炉旁边是一只小巧的炉架,和一张由整根的黄花梨树根精雕细琢而成的茶台,上面的花鸟虫鱼、小桥流水和人物无不刻画得栩栩如生,必定出自名家手笔。
  小小暖阁里摆放了这么多东西,竟一点也不显得杂乱。每个人进去之后,都会感觉到其中的每样东西,似乎都被摆在了它应该摆的,或者说最适合它的位置上,这才显得既自然又整洁,隐含着天地人相互感应的玄机,看似简单,实则精妙绝伦。
  要做到这一点不是不容易,而是非常困难!所以,夫人才亲手布置出来,作为他赏花时的书屋。里面的每样摆设都是由她亲自挑选,非出自名家之手的不用,每件东西也是由她亲手精心布设,贴身丫鬟们根本不让插手。
  其实不仅这间暖阁,他的日常用品也全都由她亲手料理。
  见梅树已纷纷吐芽,正含苞待放,他兴奋地拉着夫人的手笑道:「夫人,这些梅树昨天还没见有什么动静,没想到今夜看似就要开了,咱们今晚不如就在这儿品茗赏梅吧?」
  夫人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脸蛋儿,伸手揪揪他小巧挺直的鼻尖,疼爱地笑了笑:「这儿夜里冷,你身子弱,可受不了这儿的寒气,还是回秋水轩吧,咱俩在暖阁里下棋,那儿暖和得多。」
  萧无月摇晃着她的手臂,不依道:「不要嘛!在这儿一边下棋,还可以看着花蕾慢慢绽放,那多美啊!再说烤着火也不算冷。」
  夫人拗不过他,只好吩咐丫鬟们拨旺炉火、捧来茶具,她亲手烹起茶来。说起烹茶技艺,她虽非顶尖高手,但也不差,一向话多的萧无月此刻也安静下来,细心观察着烹茶的每道工序,从她这些细微的动作中,他常常能有所感悟,一种关于对人生的朦胧感悟,他喜欢这种感觉。
  若说起品茗,至少在周府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行家。所以夫人斟上的第一杯茶,毫无例外地是要让他品尝。看着他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夫人的眼中也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他的棋艺最近进步很快,但和夫人这样的国手相比还稍嫌稚嫩,一旦开始落子,夫人总是全力以赴,绝不留情,一如她对敌决斗时那种一往无前的强悍气势,只要找到对手棋局中的漏洞,常常是一招致命,杀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他眼见自己右上角那条黑色大龙已被白子团团围住,想冲出重围和右下角的黑子连上已无可能,大冷的天,脸上竟急得微微见汗,不禁修眉紧蹙,陷入冥思苦想,拼命地企图在这条黑龙里做出第二个活眼,若不成功他将必输无疑。
  也许是受到夜冰、夫人和周韵的影响,他也是一付要强的性格,绝不轻易言败,可他用尽浑身解数,打劫也好,声东击西也罢,夫人见招拆招,把他做活的企图一一粉碎。
  决定胜负的时刻到了,他眼望棋枰怔怔出神,心里暗自计算着这一子下去之后,后面六七步之内所有可能的走势变化。足足十几分钟过去,这一子他始终没能放下去。
  这种后招走势的发展,越算到后面变化越多,比如他这一步可以有四种可能的下法,每一种下法夫人也会各有三四种应法,每种应法对应的后续走势都各不相同,这样在后续两步之内的变化就有十多种,那么计算到六步之后则会出现三千多种可能的残局。
  他开足脑力,估算出六步之后走势的变化共有三千多种,可他能在脑海中记住,并能看出残局优劣形势的只有其中的一半不到。而在他能记住的这一千多种残局之中,没有一种可以让自己反败为胜。那么另外那一千多种可能的残局之中,有没有取胜之机呢?
  他想起了正静静侍立身侧观棋不语的北风,生性孤僻,平时也难得说上几句话,更别说在这种紧张时刻。跟随夫人多年出生入死,上了斗场悍不畏死,说起来夫人最为信任的人就是她了,除夫人外照料萧无月最多的也是她,接下来才是夫人贴身女卫中的其余三姊妹。
  他知道,除了武功极高之外,四女卫各自专攻琴棋书画中的一项,北风专攻的就是棋艺,她的大脑简直就象一把算盘,记忆力之好无人可及,所以她能算出并记住的残局至少比自己多三成以上!
  他抬头看了北风一眼,多年相处,北风不用看也能明白他眼中的询问之意。看了夫人一眼,她低声告诉他,选择哪种走势对他最为有利,虽未必取胜,但已是摆脱危局的唯一出路。
  夫人似已胜券在握,对北风的指点也不以为意,谁知他这一子落下之后,局面立即大为改观,引发连环死劫,她非应不可,失去了先手的优势,萧无月做活黑龙的希望大增,这下轮到她伤脑筋了。
  他高兴得拉住北风长满了老茧的手,欢呼雀跃地道:「北风姊姊真是厉害,不仅能记住大部分残局变化,还能找出其中最有利的一种,以后除夫人以外,姊姊也要多多指点我哦?」其实黑龙即便做活,他获胜的可能性依然很小,但至少不会被夫人杀得丢盔卸甲,输得太难看,难怪他如此兴奋!
  北风脸上不由一红,却也没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一向英风飒爽的巾帼红粉,竟似有些扭捏不安,娇羞无限,十二年前初遇萧无月那一幕不禁浮现眼前。
  夫人感觉到北风的反应不同寻常,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妒嫉:「这四个丫头自幼经历过特殊锤炼,应该没有了七情六欲才对。可看她此刻神情……不对呀!莫非她和无月朝夕相处,终免不了少女怀春,已情愫暗生?看来还是把她们和他分开为好!」
  见夫人注意到自己,北风忙将手抽回,静立一侧不再言语。
  见北风眼中满是母性温柔,勾起慕容紫烟慈母柔肠,早年痛失幼子,至今依然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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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她生下第三个孩子,总算是个男孩,她心中充满喜悦,为爱子取名周岩,成为她的掌上明珠,放在手里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几乎与此同时,一位名叫柳嫣娘、和萧无月有所牵连的江湖侠女,在蒙山深处一个名叫慕云洞府的山洞中诞下一个私生子,取名萧小君。更加巧合的是,这三个孩子因为各种机遇巧合和阴差阳错,彼此命运紧密相连!再加上一个莫须有的章小奇,使得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纠缠不清!
  周岩满月那天,慕容紫烟带人上华山挑战季无瑕,得胜而归,归途中属下惊慌失措地赶来向她禀报,得知在她离开华山脚下悦来客栈的时候,留守人员被人下毒,将周岩劫走!她找遍天涯海角也没能找到,甚至查不出是何人将他劫走!至今孩子如石沉大海,始终下落不明。为此她悔恨交加,悲愤欲死!伤心了好长时间。
  人海茫茫,伊人何处?周岩失踪时刚满月,到现在是何模样她一无所知,叫她怎么个找法?即便对面相遇,她或许也只会把他视为路人,即便他就在这府中,她也只会把他当作邻家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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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不出所料,萧无月做活了黑子长龙,却被夫人乘势占了些实空,依然输了棋。世事往往就是这样,你可以输掉战术,但不能输掉战略,夫人无疑是战略上的顶尖高手,无论是纵横神州,还是在棋枰之上。
  看着有些沮丧的萧无月,夫人柔声安慰道:「不要泄气,其实你的进步已经很快了。上个月我还得让你十几个子,今晚只让了你八个子,差点还赢不了,学棋要有耐心,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棋力还比不上你呢。」
  见天色已晚,已是掌灯时分,北风渐起,坐在暖阁中仍能感觉到丝丝寒意,夫人柔声劝道:「无月,今晚赏梅就到此为止吧,这里夜间寒气重,可别冻病了。」
  他这次没有再坚持,随夫人回到秋水轩,进大厅穿过小雅厅,进入暖阁之时,夫人回头吩咐北风:「你回飞鹰阁休息吧,从今天起你就不用每晚待在这里侍候了。」飞鹰阁是四女卫住宅,共四栋小楼,四姊妹各居一栋。
  北风一怔,她一向和夫人形影不离,夜里也是在秋水轩雅厅或暖阁里随便找个地方打坐,随时听候内室中夫人的差遣。
  虽大感意外,这位一向不善言辞的冷美人也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和夫人一般欣长健美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索。她心中不仅失落,隐隐感觉失去了夫人某些信任,而且还大为担忧,「以后夫人若再发狂,我又不在旁边,无月能捱得过夫人那般暴打么?」
  夫人虽对萧无月挺好,可一旦发怒便控制不住暴虐冲动,常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所以一旦传来夫人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咆哮声和萧无月声嘶力竭的惨叫,北风便会忍不住冲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默默地用宽厚的脊背挡住夫人暴怒的拳打脚踢,替他挨揍。错非她武功奇高,所练功夫又极其注重抗击打能力,换作其他人早被夫人活活打死了!
  秋水轩作为夫人的居处,也是罗刹门的指挥中枢,占地一亩半,坐南朝北的北方四合院格局,重檐歇山式门楼,院内单檐歇山顶带抱厦,屋宇连绵环绕一圈,显得庄严肃穆。院门旁是守卫值班的门房,穿过前院沿中轴线分别是天井和大厅,大厅东北角那道门内是夫人内室,无人能擅入,由东倒西依次串接着雅厅、暖阁和卧室。
  萧无月客居在大厅西侧第二间厢房,第一、三、四间分别是北风、摘月和彩虹的值班室,也是处理数千精卫队日常事务之处,东侧靠里那个最大的房间是书房,第二间为餐室。外面天井旁,西厢房住两个小丫鬟,东厢房住一个大丫鬟。
  唯有飞霜的办公室在前院的行刑队,理由很简单,她那张脸成天拉得老长,苍白中泛青,活像人人都欠了她的钱没还,面对夫人也是如此,没人愿意被这种人侍候。可这并不说明夫人不欣赏她,恰恰相反,她铁面无私,不仅对敌人心狠手辣,对犯错的本门中人同样如此,绝无通融,行刑逼供冷酷无情、花样翻新,所以夫人令她掌管行刑队,信任有加。
  萧无月的房间内温暖如春,所有房间中数这个房间烧得最热,因为他怕冷,刚才在梅亭中待了那么久,夫人怕他着凉,吩咐丫鬟打来热水,让他在热水里泡泡好祛除寒气。(删节)
  夫人坐在大厅之中,对侍立身侧的摘月说道:「据晶堂主密报,天门也在打长鲨帮这块肥肉的主意,你最近才去了一趟,燕帮主态度如何?」
  摘月躬身说道:「婢子这次前往长鲨帮,通过武当银正道长牵线和施压,燕帮主并未断然反对,但也没明确表示同意,有点敷衍了事,不过婢子倒是和帮主夫人李君怡和小女儿燕芷容相处得很好,她俩比较倾向于本门,也算不虚此行。」
  夫人冷笑一声:「燕赤红这个老狐狸,典型的墙头草,能在本门和天门之间的夹缝中生存多年、独善其身,足见其老奸巨猾。哼,实在不行只好动武了!」
  萧无月洗完出来,三人闲聊几句,夫人也打算进内室泡个热水澡,对他说道:「你不要再出去,就在大厅等我,洗完澡我还想和你聊一会儿。」自回内室去了,摘月也跟进去侍候。
  萧无月独坐大厅里很是无聊,想起含苞待放的梅花,一时心痒难挠,未等夫人出来,穿上厚厚的衣服溜出了秋水轩。
  夫人洗完出来,见大厅里没人,进入第二间西厢房看看,也没人。她提高声音唤道:「无月,你在哪儿?怎么不回答我?」一连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回应。
  她脸色微变:「难道他又跑出去玩去了?天已这么晚,又这么冷,可别出什么事儿!」
  她忙招来北风等人,和她们分头找人。北风也很着急,和摘月、彩虹找遍整个秋水轩,也都没找到!
  萧无月似乎是离家出走了,夫人顿时着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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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萧无月由秋水轩出来后直奔后花园,他实在很想看看那些梅花是如何静静地绽放。进入梅苑之后,见二姨娘带着一个丫鬟也在里面。
  二姨娘名叫花影,容貌美丽,当年由于夫人和老爷之间的结合纯属政治婚姻,毫无爱情可言,不太愿意和他同房,所以在外面给他讨了六房漂亮姨太太,免得他老来纠缠自己。
  夫人内功之高,宇内无敌,她天资极高,将其引用到房中术,创出「姹女心魔大法」,内媚之术一经施展妙不可言,老爷倒是舒服了,但夫人感觉到的却只有痛苦……只因无爱、所以无欲。
  原来,今晚花影心情烦闷,就和丫鬟瓶儿到后花园里想散散心,见梅苑里花开正艳,自己屋里正好有好茶,便让瓶儿拿来茶炉等物,准备一边饮茶一边赏梅。花影刚刚烹好茶,正准备挽壶斟茶,却见萧无月独自走了过来。
  花影心想:「夫人很在乎他,夜里他如此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大家都会跟着倒霉!」便大声招呼道:「无月,这么晚了,你打算去哪里啊?」
  萧无月和她没什么交情,但对方毕竟是老爷的二房,不好失了礼数,忙走到她身边见礼道:「二姨娘好!您真是好雅兴呀,说来也巧,我今晚也是特意溜出来,到梅苑来赏梅的。」
  花影问道:「你独自外出,夫人知不知道?」
  萧无月摇头道:「不知道,她正在内室中洗澡,我偷偷溜出来的。」
  花影急道:「不行!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否则你无故失踪,夫人会着急的,到时大家都没好日子过!」说完叫瓶儿把他带回秋水轩,她很清楚,夫人一向禁止这些姨娘们跟他接近,不方便亲自带他回去。
  萧无月不愿,他使劲甩开瓶儿拉住他的手:「今夜梅花正开,月色又这么好,正是赏梅的好时光,我正想赏梅吟诗哩,我不回去!」
  花影也不好过分勉强于他,心想:「既然他不愿回去,与其让他一个人乱跑,还不如让留他在这里待一会儿,有我看着他还好些。等会儿他玩儿高兴了,我再找机会叫他回去。」
  她对萧无月笑道:「既然要赏梅,我这儿正好有托人从苏州带回来的寒潭秋露,这会儿茶刚刚烹制好,火候正佳。你来的正巧,不如就在这儿一边品品我的茶艺,一边赏梅吧。」
  花影的嫣然一笑,顿时笑得一脸的柳媚花娇,看得他不由一怔。她和夫人属于不同类型的美人,夫人端庄淡雅、清丽绝俗,属于天仙一流的女子。
  就男人的角度而言,萧无月似乎更喜欢花影这种风格,见她邀请自己品茶赏梅,那也是一件雅事,不禁高兴地拍手笑道:「寒潭秋露?那可是茶中极品啊!我听夫人说过,那是以八种极其罕见的奇花异草,配以只有在西湖九涧十八弯才有的、一年总共才能产出一斤的龙井嫩尖,层层熏制而成,烹制出的茶水无色,其味醇香而不浓,饮之回香且绵长,那可正是茶中的极品啊!我一向听闻二姨娘精通茶道,手上有了这种绝佳材料,正好比宝剑赠壮士、红粉配佳人,由您烹制出来的茶绝非凡品,我倒真要叨扰一杯了!」
  花影殷勤地把第一杯茶斟给了他,笑道:「没想到你对茶之一道有如此见识,不过你可不能在外待得太久,我们喝喝茶聊聊天,你还是得早些回去。这里霜寒露重,连我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萧无月答应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哈出一口气,回味茶香,赞叹不已道:「果然好茶!不愧是茶中之极品呀!」
  品着茗香,欣赏着傲骨峥嵘的梅花,身侧尚有醉人如酒的美人相伴,不时地和他聊天说笑,性之所至便吟诗一首,他最喜欢这样的情调,更加不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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