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倾城》第一章 一夜豪赌

  夜已深沉，此刻的京城除了花街之外都显得那样的静谧。花街是京城鼎鼎大名的娱乐一条街，有一里多长里面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各种赌馆和青楼妓院。
  来发赌馆是众多赌馆里面不大不小的一家，因为名字起了个好兆头所以每当夜晚宾客临门生意也相当红火。此刻在喧嚣的赌馆中，一群群人围着一张张赌桌。形形色色的人在那里叫嚷着。有的人赢得红光满面，有的人输的捶胸顿足。赌场是个能看尽人生百态的地方，对赌鬼来说人生也像是一场豪赌。他们的人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输要么赢。可是其实他们的人生只有输，因为赢了再赌输了再赌，总会是输。赌鬼永远也不知道适可而止所以也不会知道不赌就是赢这么简单的道理。
  此刻的黄老三已经赢得盆满钵满，他一辈子都没赢过那么多钱，一辈子也没赚过这么多钱。一百多两，他用三两银子赢了六十多两。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得意的笑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银子。这时候赌大小的桌子上又开始叫起来，压大赔大压小赔小买定离手快下注快下注。
  输的回头土脸的丁甲看到了黄老三，凑过来嘿嘿笑着谄媚说：“三哥压什么，我跟你压。”
  黄老三没好气的说：“你从下午来输到晚上有没有赢过，别过来给我晦气。”
  说着黄老三撇了一样丁甲拿出了一两银子押了小，丁甲见状马上拿出仅剩下的十两银子跟着黄老三押。
  庄家开牌叫道：“一一三，五点小。”
  丁甲跳起来欢呼道：“赢了，赢了我赢了。”
  转过脸来笑嘻嘻的看着黄老三说：“我说黄老三你怎么买这么少”
  黄老三气的直跺脚，要是那把全押上，那得赢多少啊，想着越想越气瞟了死皮赖脸的丁甲一眼没理他。
  这时候在门口人群中寻找黄老三的黄莺终于看到了同莲花村欢呼雀跃的丁甲旁边的自己的老爹，于是疾步走过去抓住黄老三的手说：“爹，快跟我回家。”
  黄老三不耐烦的看着黄莺说：“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跑出来干嘛快点回去”
  这时候庄家叫道：“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啊。黄老三我说你下不下了啊。”
  黄老三急叫道：“下当然下了，我下五十两买大。”
  丁甲忙跟上说：“我也下大，我买十九两。”这是丁甲连刚才赢的所有的银子。
  庄家熟练的摇着筛盅放下开牌报道；“一二三，小。“
  听到报数黄老三脸都绿了，丁甲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叹了一个气说：“哎，又输了。”于是悻悻的走了。
  黄莺急道：“爹，走吧，我们走吧”
  黄老三阴着脸大声骂道：“要走你自己走，你这个丧门星，一来我就输钱，快滚”
  黄莺气极说：“你以为我想来找你啊，要不是娘得了风寒要找大夫抓药，家里的钱全给你拿来赌了，随你死在外面好了”说着黄莺伸手就去抢黄老三手里还剩下不多的银子。
  黄老三又急又气，大叫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哎呦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哎呦”
  黄莺抢到几个碎银子转身，边跑边说：“你就继续赌吧你”黄老三跳起来还在那里大骂着什么，可是黄莺已经跑出了来发赌馆。
  黄莺一路狂跑，她想马上跑出这个乌烟瘴气的花街，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是父亲对她的咒骂可是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是因为晚上除了男人和一般的良家女子根本不会出现在花街。她手里紧紧抓住从父亲那里抢来的几个碎银子，一边跑一边在手里暗数，一个两个三个。三两银子，可以给母亲看请大夫看病了。
  刚要跑出花街，迎春院门口忽然就跌跌撞撞的出来几个人，黄莺一时跑不急来不及避开迎面就撞了上去。这下可好，几个人都摔了个屁股朝天。
  只见一个浓妆艳抹长相妖媚穿着红色绸缎衣服的女人发出刺耳的尖利的声：“哎呀，谁呀这是走路长不长眼睛”
  另外一个绿衣服的女人，扶起中间的公子柔声细气的说：“公子，公子没事吧”
  刚才还左右拥抱的男子哼哼了两声，带着浓浓的醉意说：“没事没事，是谁敢撞本王爷，真是不要命了，啊是谁”
  男子眯着眼看着被撞翻在地的黄莺，只见她脸色苍白长相勉强能算个清秀，身体瘦瘦弱弱的，身上穿着件白色洗的发黄的粗布衣服，袖口还打了两个深蓝色不补丁极不协调。
  “竟然是个女的，女的就算了你走吧，”男子挥了挥手说道。
  黄莺此刻也看清了男子的样子，他长得十分好看，是黄莺此生梦想中的男子的样子。他有着清冷不羁的眼神，紧锁的眉头，高高的鼻梁下面有一张能够迷倒所有女人的骄傲棱角分明自然上翘嘴巴。她喜欢的男人怎么可以是个纨绔，是个浪荡公子，想着她使劲摇了摇头，爬起来头也不回的向家的方向跑去。这时候正值寒冬，冷风嗖嗖的吹进她单薄的身体，她暗自叹息，她叹息她有个嗜赌如命的父亲，叹息她家贫可怕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也只能嫁个乡野村夫一辈子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以后也会像她母亲一样整日为生计忙碌。就这样，就这样一辈子。不要说浪荡公子连浪荡公子的粗使丫鬟都不可能。这是现实，这么残忍的现实。
  终于到家了，莲花村离花街都很长一段路，一个来回，已经是夜半三更了。母亲已经睡下，睡梦中还在无力的咳嗽，看着母亲被岁月折磨的苍黄长布满细碎皱纹的脸。黄莺的心像针扎了一下痛，喃喃自语道；“我会不会是下一个你。”于是莫名兀自流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为母亲哭，为自己哭。
  第二天天还没来得及亮，趴在母亲身边的黄莺突然被嘭嘭使劲的砸门声音惊醒。此刻母亲也醒了，她艰难的像撑起身子，可是病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于是她虚弱的说；“快去开门，该是你父亲回来了。”黄莺应了一声，走出去开门。
  确实是父亲，但父亲身后还跟着几个陌生且凶神恶煞的人。此刻父亲的脸已经被打得红一块青一块肿一块的，黄莺猜也知道父亲肯定又输钱，还欠了别人的钱让人跟到家里来了。黄莺心中暗叹这已不是头一遭了。
  黄莺没好气的对那几个凶神恶煞说道：“我们可没钱你们跟到家里也没用，你们看看我们家还有什么，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
  黄老三愁眉苦脸的说：“女儿，快把你昨天抢我的钱拿出来还给他们。“
  黄莺瞪着父亲：“那钱可是给母亲看病的。”说罢她拽着父亲的胳膊把他硬拉到母亲床前哭着说：“你看看母亲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你还赌，你就知道赌赌赌”
  黄老三扭捏的狡辩到：“我赌钱是为了赢钱，那你没来的时候我还赢钱的”
  黄莺边流泪边默默恨恨的盯着他的父亲黄老三。
  这时候她的母亲勉强的撑起来边咳嗽边说：“你把钱给你父亲，我的病没事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黄莺转过脸看着母亲哭着说：“娘，你别骗人了，你病成这样怎么自己好。我就算死也不会把钱拿出来的。”
  一个带头的大汉不客气的说：“不拿钱可以，不拿钱你那个父亲已经说好把你卖到妓院去，看你的样子好好打扮打扮也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黄母使劲的拍着床板，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莺儿，给他们”
  黄莺此刻眼泪涟涟不断的抽泣，从兜里掏出那三两银子，用手紧紧的攥住犹豫再三还是递给了那位带头人。
  带头人接过银子，冷哼道：“什么，三两小姐这只能算是利息吧”
  黄莺此刻惊愕，这可是给母亲保命的钱。都给他们了竟然还不够，父亲到底欠他们多少钱于是她绝望的看着这个叫黄老三的父亲问道：“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黄老三低头嘴里吐出个数字六十两。“什么六十两，人家怎么可能借你六十两谁不知道你黄老三是个出了名的穷赌鬼”黄莺看看父亲又看看带人人说道。
  带头人说：“要不是你老爹说钱被你抢去了，我也不会借他那么多钱，谁晓得只有三两。”
  黄莺怔怔的说：“只有三两”
  带头人对着旁边的手下说：“把她带走。”
  黄老三这时突然跪下，哀求道：“大哥，大哥，再宽限几天，我想办法我想办法”
  “你黄老三有什么办法，还不是赌，难道要让我们等你把钱赢回来不成”带头人耻笑着说，连带旁边几个人也哈哈大笑。
  黄莺狠下绝心擦干眼泪说：“把三两银子还给我，让我先去给母亲抓药。明日，明日你们想把我卖到哪就卖到哪”
  黄母听到黄莺的话，崩溃大哭叫道：“莺儿，莺儿，我的莺儿”
  带头人看着黄莺犹豫了下立刻决然到：“不行，明日，明日你跑了怎么办”
  黄莺怜惜的看着母亲又看向带头人冷笑说：“你们如果不肯，我现在就撞死在你们面前，到时候你们就什么也没有了。你们看我家有什么，就这个赌鬼父亲还有个卧病的老娘，什么都没有”
  “好吧，好吧。”带头人看着这家徒四壁也着实无奈终于点头说，然后把三两银子扔给黄莺，接着指着后面两个人说：“你们两个留下，给我看好这小丫头，别让她跑了。”
  后面两人应声说是。
  黄莺松了口气，一天只有一天时间，明天以后就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人生了。
  想着黄莺坐在床前看着已经眼泪涟涟的母亲，黄母叹息着说：“女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就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受这样的苦。”
  黄莺终于放下了刚刚伪装的勇敢，哭着说：“母亲，这不关你的事。”
  这时候黄老三慢慢的走过来，低着头边走边说：“是我，都是我我对不起你们”
  黄莺看着父亲说：“爹，别赌了你以后再没有女儿拿来卖了。”
  黄老三听见这句话，眼圈瞬间红了，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久，黄老三才缓声说道：“你照顾娘我去找大夫开药。“黄莺狐疑的看着父亲，黄老三说：“女儿你放心我再拿看病的钱去赌，我还是人吗”黄莺把钱递给了父亲。
  半晌，黄老三拿着药回来了。黄莺立刻拿去煎药，而黄老三今天也出奇的给娘两下厨做饭。黄莺看着在厨房忙碌的父亲，喃喃道要一早是这样那该多好。药已煎好，黄莺端到母亲床前，吹凉了一口口喂母亲喝下。黄母看着女儿，一边哭一边喝药。想说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说说什么。
  伺候好母亲喝完药，黄老三的饭也端上桌了。还是那几样素菜，不过今天把家里唯一生蛋的老母鸡给杀了炖汤。
  黄老三说：“来女儿来吃饭吧”
  黄莺回答道：“好，我先拿点给母亲吃。”
  黄母说：“现在嘴里苦，我什么都吃不下你们吃吧。”
  黄老三端着碗鸡汤走过来说：“来，喝碗鸡汤吧我做的，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做饭给你们吃。”
  黄母点点头，黄莺接过鸡汤又去喂黄母。黄母摸着女儿的头说：“我的好莺儿，乖莺儿我生了个天下最好的女儿。“
  黄母喝着鸡汤，黄莺忽然见母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浑身冒出的汗水浸湿了衣服慌忙问：“母亲，母亲怎么了”
  黄母与黄老三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看黄莺说：“马上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正说着黄母的身躯因疼痛而在床上拼命扭曲，嘴里吐出一大口一大口的鲜血。黄莺大叫：“母亲，母亲怎么会这样“
  正叫着黄母已然断气，眼睛鼻子耳朵都流出血来，死状惨不忍睹。
  这时候黄老三猛的喝完第三碗碗里的女儿红走过来对黄莺说：“女儿你母亲是我，我把她毒死了。”
  黄莺握紧拳头狠狠捶打黄老三，边哭边大声喝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赌钱就算了，把我卖了我也算了，你还杀我我娘，你是不是人啊”
  黄老三惨笑着哽咽道：“我不是人，我真不是人，就连畜生都比我好，所以女儿我也要死了。女儿，我对不起你。我一生最错就是赌。你听我说你要好好的活着，等我死了，你从后窗逃出去往后山跑永远也不要再回莲花村不要回京城，不要让他们看到你找到你。你放心外面两个人也被我毒死了，他们暂时追不出来。你有时间逃，你有时间逃我的女儿”
  说着黄老三拿着放了砒霜的鸡汤一饮而尽。
  黄莺猛的一惊呼喊着叫道：“鸡汤里有毒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我要你们活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现在我就一个人，你要我怎么办去哪里”
  这是毒已在黄老三体内发作，黄老三忍着疼痛说：“女儿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父亲没用”说罢黄老三就再也没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