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爱》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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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进来得很快,痛得她抽了一口气,身子随即僵硬了,几乎不能动弹了。他双手握住她的腰,似乎要帮她站起来。可是她不但起不来,胸腔都似被一股森冷的锐气充盈着,呼吸一下都痛。她大口地喘气,胸口被他抚弄得坚硬起来。修长的手指抚到她的唇间,按进去,她轻轻地叼住,然后她吃了痛,用力地咬了一下。
  一定很痛,他却没有缩手,一直让她咬着,仿佛这样所有的疼痛都有了着落。她只觉整个身子都跟着他下坠,无边无际的深渊,不知何时是底。然后,他一下子将她顶到高处,火热地撞击着。她顿时失去了重力,全身被他举起来,像一道彩虹升到半空,所有的肌r都被他拉扯着近乎强直。他们一直紧崩着,他从各个角度挤压她,没完没了地要着她,然后她便喜欢了,换了姿势,角力般纠缠上去。她流了很多汗,开始只是呻吟,叫着“贺兰”。后来渐渐气短,连名字也叫不出了,只是双眼惺忪地看着前方,没有思考,没有顾忌,只有最原始的快乐。他们配合默契,像一对野兽在丛林间跋涉,没有目标,不是不停地向前走,向前走。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终于停下来,她已累得没有半分气力。踉踉跄跄地到浴室洗澡。水有点冷,她还是不清醒,猫在他身上叫痛。他轻轻地抚慰她,帮她清洗、帮她擦净身子。温存体贴、柔情款款。她忽然想,聊斋不就是这样的么一见钟情,日日盘桓,狐狸精一点一点蚕食着人的元气,直至干涸。也许她也是这个结局吧他将她送到床边坐下,披上睡袍,从行李中找出盲杖,问她冰箱和饮水机的方向。她又迷茫了,觉得这一切不过是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幕,晏尔新婚,乏累了,丈夫给妻子倒杯水,如此而已。
  在陌生的屋子里他完全找到不到方位,只能沿着墙走。倒了水,一只手摸索着送到床边。她一饮而尽,喝得太快,几乎呛住,他轻轻替她拍背。
  “还要喝吗”他问。
  “不要啦。”
  “好点没”他说。
  “挺好的。”皮皮觉得,在祭司大人面前也不能失掉了气度。自己刚才的表现太哀怨了。明明想要,到最后都是自己缠着他,却摆出一副受虐的样子。
  “这么说……”他坐到她身边,“你很享受”
  “那个……啊……”
  皮皮想说,当然不是啦。又怕祭司大人自责技术不好,要改进。技术还是挺好的,就是很折腾,颠来倒去,反反复复地折腾。贺兰解释说,若不是为了她的头发,其实也不必用这么长时间。皮皮左思右想,没想出合适的回答,一抬头,黑影又压了下来。
  半夜,皮皮忿忿地说:“那一盒是不是被你全用光了”
  “还剩两个吧”
  “那你是不是吸了我很多的元气”想着自己的头发,皮皮欲哭无泪。
  “你吸了我的还差不多。”他说。
  “为什么我的腰很痛呢”
  “我给你按摩。”
  他用指在她周身的x位按压。她原本已累得昏昏欲睡,给他一按,就像点了火一般,身体又开始发热。他像瑜伽师那样用手掰动她身上的每一个关节,过了一个小时,她已完全清醒了,不知不觉满脸通红,尤如喝醉了酒一般。
  “看你,脸色多好。”他幽幽地笑道。
  他轻轻地将她的身子一拨,让她面对着自己。将牡丹的花瓣洒在她身上。
  “我饿了,要吃夜宵了。”
  他用蜂蜜洒满了她的全身,然后用嘴衔着着花瓣递到她口中:“要不要尝尝牡丹的味道”
  这回他是缓缓地进来的,态度很温柔,动作很节制。他一面慢慢地深入,一面俯身下去,用嘴一点一点地咬掉她身上的花瓣。
  “我以前是这样吃东西的。”他说。
  她轻轻地喘气,瞪大眼睛,看着他像一只趴在树上的树獭,来来回回地舔掉了她身上的每一处蜂蜜。
  “喜欢这样吗”他问,眼中带着一丝顽皮的笑。
  祭司大人很喜欢游戏哦。
  皮皮轻轻地抚着他的头,悄悄地说:“喜欢的,贺兰。”
  42
  什么是故事
  故事就是这座宾馆,四平八稳的建筑,年深月久地站在那里,风雨无阻地等着你进来,进来扮演一个角色。
  你进入了角色,心灵千变万化,你倾泄欲望,忘了承载这个故事的房间。
  你走进不同的房间,你走进不同的故事。
  皮皮和家麟之间的是不需要故事的。他们曾经如此亲密,他们拥有共同的童年、记忆、和伙伴。可是,从开始,皮皮与贺兰之间就有个巨大的空隙,靠着强大的故事来支撑,强大到除相信,无法置疑它的真相,强大到不自觉地陷入其中扮演个角色。
  可是,自从家麟离开皮皮,在皮皮的心中,另一样东西同时也垮掉。
  信任。
  每当一个人企图靠近她的时候,她变得非常疑心。
  天亮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雨声很大,夹杂着雷声。
  皮皮听见自己包里手机的铃声大震。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贺兰静霆,他还在熟睡。头压着枕头,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一下。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打开手机。
  “皮皮!”
  “啊,乃乃”
  “你妈说你去西安了”
  “是啊,您没看见我写的条子吗”
  “皮皮,别怪乃乃迷信,你能赶紧回家吗”
  “怎么啦”
  “今天早上我到金福寺门口给你算了一卦。师傅说,你这几天有大灾。”
  皮皮乃乃每天早上都去金福寺晨练,有段时间和门口算命的老头子混得厮熟,经常可以免费咨询包括股票、健康、婚姻、子孙乃至如何找到丢失的钥匙之类的信息。
  “唉,乃乃,您知道我不信这个的啦。乃乃我还有事,挂电话啦。”
  “喂喂,等等。我们关家就你一根独苗,万一出了什么事,让乃乃怎么活呀!”
  “您又来啦。上次不就是您听信哪位大仙的话硬让爸买个什么股,结果把全家的钱都套进去您还信哪亏还没吃够吗”
  “不是上次那位师傅。是位新来的师傅,人人都说他算得准。皮皮,人家纯y不生,纯阳不长,你八卦纯阳,命硬克夫。今年是阳年,这个月是阳月,你是金命,今年土旺,土旺埋金……”
  “好啦好啦,”皮皮打断乃乃的话,“这几天我过马路小心点,总可以了吧”
  “好好的干嘛突然要旅游是学习太紧张吗”
  “是啊,乃乃。”
  “那万事小心,天天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吧,乃乃惦记着呢。”
  “好。”
  皮皮挂了电话,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按了几个从来不用的功能键。
  手机上有万年历,查出这一周的天干地支。
  计算机就在手边。皮皮立即上网查询。
  今是“戊戌”日,纯阳, 到黄昏就是“丙戌”,再次纯阳。
  她的脑中乌云密布。
  多米诺骨牌忽然间倒向另一个方向。疑心发动,细节开始新的组合。
  天天接触新闻的人都知道故事的背后还有故事。同一故事从不同的嘴里说出来,会有不同的版本。
  那个和她只有一面之缘的苏湄,为什么会碰巧出现在舞厅那个九百年前的故事她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细节
  是偶然相遇,还是刻意安排
  祭司大人和她结婚,是为了更快地拥有她吗
  昨夜他那么卖力地“调动”她的情绪,是为让自己想要的东西到达最佳状态吗
  还有,还有……
  慧颜的故事是真的吗
  起码第一次听时,皮皮很感动。因为这是个煽情的故事。皮皮在这方面缺乏免疫力。是那种看动画片都能感动得涕泪滂沱的人。如果是佩佩,可能会说这不过是某个玄幻小说的知音版。如果是小菊更要嗤之以鼻。
  想到这里,皮皮从心底打出个寒噤,全身不自觉地哆嗦起来。
  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末日
  进入百度,打了一句关键词:如何杀死一只狐精。
  百度里跳出几万个相关琏接。
  狐精最怕三样东西:雄黄、狗血和死掉的喜鹊。
  她关掉了计算机。
  冰凉的硬木地板,令她觉得足冷。她到衣橱找来双袜子,正要穿上,蓦地在旁边的墙镜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吓了一跳,那是她吗脸惨白,额泛青,眉间道黑气。双眼上各有个可怕的眼圈。瞳孔发暗,连眼白里都充满血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画了烟熏妆。
  她木然地看着镜中人。
  一双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头。她猛然转身,听见贺兰静霆说:“我吓倒了吗”
  她的心咚咚乱跳,强自镇定地说:“没,没有。”
  他的个头并不小,为什么总也听不见动静。他从身后揽住她,将脸贴在的肩上,轻轻地摩挲着。胸前满是他的呼吸,甜美中荡漾着。她感到一阵恐惧,想躲开,却被他搂得更紧。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水珠划过树叶,一滴一滴,发出轻脆而枯燥的响声。她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镜子,幽微朦胧的光线,镜中像有一道鬼影。身后的贺兰尤自不觉地吻着她的后颈,手从背后伸过来,解开衣带上的花结。她被挑逗得轻哼了一声,身子一倒,扑到镜子上,仿佛扑进一潭深水。镜中的人影拼图般地拆碎,道道呼吸勾起团团薄雾,顷刻间又被汗水化去。她像一道雨刮被他推来推去,镜中人揉搓得变了形,身子绞着汗,如一道暖风掠过冰凉的湖面。他的身躯有种无法形容的舒适,令她一次又一次地沉溺其中
  他们像两个童年的孩子嬉戏玩耍,在镜中消磨了短促的晨光。
  是啊,切都可能是假的,但彼时彼此的快乐定是真的。
  他们紧紧拥抱,静静等待呼吸的平静。
  过了一会儿,他问:“外面下雨了”
  “是啊,很大的雨。”
  “我去洗个澡。”他松开手,拾起地上的睡衣,给她披回去。
  “去看看外面的花店里有什么花卖。”她飞快地换衣服,佯装镇定地向门外走去。
  他突然把抓住她:“别走,就在里陪着我。”
  他的语气很轻,孩子气地乞求着。
  “我会怀孕吗贺兰”忽然问。
  “当然不会,”他能轻易嗅出身上荷尔蒙的含量,“今天不是日子。”
  “你去洗澡吧。”她说。
  “浴室在哪个方向我记不起来了。”他伸出手,摸摸门沿。
  贺兰静霆白天什么也看不见。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才太紧张,忘了这一点。
  “在这边。”她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到浴室的门边。
  “你知道吗,皮皮,”他拉着的手,不肯放开,“供应热水会耗掉家庭用电的百分之二十五。”
  “不,不知道。你是指……你想洗冷水澡吗”
  “不是。 我是指将来我们的生活要有环保意识。”他笑笑,,“如果我们一起洗,就会节约很多水,就对保护环境做出了贡献,对不对”
  “不,你自己洗。”皮皮面无人色地,觉察到自己的口吻太冷漠,怕他起疑心,又呵呵地笑了两声。
  他果然有尴尬,顿了一顿,又问:“皮皮,今天是几号来着”
  “三十号。”
  “哦。”
  “为什么要问这个”
  “约了人谈生意,怕误时间。”
  水声一响,皮皮拿着随身的小包就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这次贴晚了。因为最近有点担心自己的毕业论文,所以赶着写论文去了。发觉自己毕竟不是强人,如果脑子里装满了论文,写小说就找不到感觉。
  再就是这文我原来以为会写得很长,结果发现它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长,所以我会在下一章停更,不然就不能保证出版商所要求我保留的字数。好在编辑哥哥说这文会在十二月出版,所以相信大家不会等很久。出版之后三个月我会一次性贴完结局。买v的朋友们请耐心等待。定柔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43
  外面大雨倾盆,她到对街的小店里买把伞,叫个出租向火车站开去。
  这个月是旅游的旺季,火车站人山人海,人多气杂,贺兰静霆很难找到她。
  去售票厅,排半个小时的队才知道开往c市的火车票三天之内的已全部售空。正在着急,手机忽然叫起来。她一个哆嗦,差把手机掉到地上。
  果然是贺兰静霆的号码,她不敢接。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眼看着电池就要被耗光,她只得接了。
  “皮皮,你在哪里花店吗”
  “…………贺兰静霆你别来找我啦!”
  那声音立即警惕起来:“出什么事了”
  “知道今是什么日子吗”
  他立即明白,沉默了一下,镇定地说:“皮皮,不要相信那些。我不会伤害你的。”
  “只要你别来找 我,你就不会伤害 我。”
  “皮皮,我正在找你。”他的声音很冷,夹着一丝怒火,“这是个陌生的城市,到处都有危险。无论你在哪里,呆在原地不动,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她蓦地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回答很自信:“我知道。”
  她的心猛地一沉,随即瞥见手腕上那颗贺兰送给她的媚珠,一阵慌张地摘下来,拔腿向邮局跑去。她将媚珠塞进一个结实的纸袋,写上贺兰静霆的住址,寄了特快专递。
  然后她关掉手机,站到候车大厅的正中央,看着漩涡般的人群在自己的周围缓缓移动,仿佛是银河系中某个不知名姓的小行星。
  她慢慢地吁出了一口气。
  贺兰静霆,现在找不到她了吧
  一个小时之后,皮皮从车站后门去南街,那里有几排密密麻麻的小吃店。找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家声称卖狗r的火锅馆。她花了十块钱向师傅要了一瓶狗血,又去药店称了半斤雄黄,将两样护身符放到随身的小包里。
  长途汽车站离火车站不远,买不到火车票,皮皮打算坐汽车回家。出了街口,在大雨中等绿灯。
  大风将她的伞吹翻过来。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将她淋个六神无主。旁边有个行人好心地帮她将伞翻过来,她道了谢,再回头时,就发现街对面的贺兰静霆。
  他穿着件纯黑的风衣,戴着墨镜举着黑伞,领子竖起来,遮住半边脸。
  他的右手拿着根盲杖。可是他的样子不像一个瞎子,更像一个杀手。
  隔着马路她都能感到波涌而来的杀气,皮皮紧张地在雨中凝视,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媚珠不是寄走了吗怎么贺兰静霆还是能找到她呢她的身上会不会安装了电子跟踪器吧
  或者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她,只是路过这里
  红灯在闪,秒表一点一点地变化。
  这条街是去客运站的必经之路。她是过,还是不过
  正在当儿,贺兰静霆的头忽然朝她的方向偏了偏。虽然大雨冲刷了一切痕迹,他还是迅速觉察到了她。皮皮本来打算装作陌生人和他擦肩而过,又怀疑被他种下的香气会暴露自己。就在红灯变绿之际,她果断转过头,疾步向另一条街走去。
  一阵猛然刮来的大风将她的伞吹到几米之外,仓皇中她顾不得去捡,顶着大雨,快步向前走,像一只猎物逃离猎手的s程。
  在途中她数次回头,都看得见贺兰静霆以同样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保持着十来米的距离。
  他的盲杖偶尔在路面上轻敲几下,可是他走路的样子令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为了让行人让路的一种伪装。
  这时迎面走来一大群人,皮皮迅速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可是贺兰静霆却被他们挡住,不得不停下来让路。他们的距离迅速拉开。抢在红灯之前皮皮又过了一条街。那个红灯却正好将贺兰静霆拦住。皮皮终于将他远远地甩在另一条街上。
  折进一个商场,她坐在洗手间里喘气,吓得忘记了冷也忘记了哭。不敢逗留太久,商场里充足的暖气会令她的气味迅速散发。她果断地出门,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发现贺兰静霆,便沿着一条小街向前走。没多久发现自己折入了一条小巷。小巷又深又长,还有众多的岔道。她在里头转了几圈,立即迷失了方向,不得不向行人问路。有人指着一条街口,说出了那里再向西走五百米就是长途客运站。
  她像上只亡命之徒在风雨中奔逃。全身透湿。北方的深秋,冻得她牙齿咯咯地打颤。
  拐过一户人家,眼看出了小巷,忽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猛然止步,只觉浑身的血都涌到头顶。
  人影慢慢向走近。
  她连退几步,忽然举起那瓶狗血,大声道:“你别过来!”
  他站住了。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又暗暗松口气。
  原来他是怕那东西的。
  “听见了吗贺兰静霆!请你立即在我面前消失!”她挥舞着那个瓶子向他尖叫。
  她说些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见。眨眼间他就已鬼魅般地来到的面前。
  他本可以在一秒之内夺走那个瓶子,可是他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拿着盲杖,根本没有碰她。
  他究竟是怕,还是不怕
  她恐惧地盯着他,紧张得大声喘气,见他的脸上一片漠然,她大声叫道:“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动手!”
  他缓缓地取下眼镜,用一双空d的眸子看着她:
  “皮皮,听我说”
  “不听!我什么也不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骗我!,还有家麟,全是骗子!”
  “慧颜”
  她立即打断他:“贺兰静霆你听好,我是关皮皮,不是沈慧颜。我既不认得她,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无论你想要的什么,我现在都不能给你。我在这世上有太多未了的事,我不可以因为一个故事相信你,把自己最珍贵的生命送给你。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这么做,我暂时也没有那么高尚。我只是个小人物,是你漫长人生的一个匆匆过客,你放了我。”她哭着说,“求你放了我!”
  他默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说:“对不起皮皮,我不能放你走。请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好意没有恶意,只想尽量多给你一些……幸福。”
  “不,我不相信你!我不要你的幸福!”
  他的表情很奇怪。但他的眼中并没有恐惧。
  “既然你这么想,也许你是对的。我的存在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你想要杀掉我,一瓶血远远不够。如果你想看一看狗血洒在我身上是什么效果,现在就动手吧”
  他将盲杖一扔,向前走了一步。
  她打开了玻璃瓶盖,眯起眼睛,豹子般看着他。
  “听着,我不想伤害你!请不要我!我知道你很需要我的……那样东西,我真的不能给你!”
  他停了住。手一松,伞立即被风刮走。
  “ 我什么也不要你的,皮皮。”他说,“我只想找一个地方,在那里躺下来,休息。”
  “告诉我,那地方在哪里我帮你找!”
  他沉默,没有说话。
  “告诉我!”
  “皮皮,你就是那个地方。除了你,我无处可去。” 他垂下头,“我会到你想要我去的任何地方,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下接出书手打部分
  chapter 西安古城
  她耳边有很多嗡嗡的声音。
  很杂乱,像到了一个工地。然后有个引擎发动了。她的身子飘浮起来。
  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
  她陷入无边无际的睡眠,和沦陷的意识作战。她试图睁开眼,努力掀动眼皮,却什么也看不见。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很久,她的肌肤忽然有了感觉。
  她掉进水里,冰冷的水像刀子一样切割着她。
  猛然睁开双眼,她发现自己坐在浮满了冰块的浴缸里。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气力。有人从背后扶住她,防止她滑入水中。
  她不能说话,喉咙好像被堵住,只能大声地喘息。
  过了片刻,那人将她从水里捞出来,裹上毯子,抱到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
  是贺兰静霆,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会有那种深山木蕨的气味。
  这么说,她还是落到了他的手中。
  她在床上一言不发。没过多久,身子就迅速发热,热得口干舌燥,五脏六肺都似在炉膛中烘烤。贺兰静霆量了量她的耳温,同时叹了一口气。
  “口渴吗要不要喝水”他低声问道。
  还是那间套房,卧室宽敞听得见回音。
  她睁开沉重的眼皮,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去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一饮而尽,同时发现自己的头上放着一个冰袋,有半个枕头那么大。贺兰静霆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握着她的一只手。不是很用力却给人以依赖。皮皮看了他一眼,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只听得见若有若无的呼吸。
  “现在是什么时候”她忽然问。
  卧室里只有一点微光。这是贺兰静霆的习惯:任何时候不喜欢很亮的照明。他给她看手表,夜光的,十一点二十分。
  “要吃东西吗你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他说,语气很平淡。
  她有点饿,又觉得不该麻烦他,就说:“我不饿。”
  卧室里垂着厚厚的窗帘。偶尔有车灯从帘缝中闪进来,好像一只笔在他脸上涂抹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光亮令她感到如在人世。她没再说话,浑身滚烫,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汗。
  床单很快就汗湿了,她翻了一个身,换到干燥的地方。他立即觉察了,拿起毛巾帮她擦汗,换了睡衣,又换了床单。他的举动没有任何亲昵,却还是小心翼翼。她像个婴儿一样被他抱来抱去。
  “屋里真热。”她说。
  “你在发烧,四十度。”他拿出电子耳温计,“嘀”地一响,为她测温,“如果再过一个小时还降不下来,我只好送你去医院了。”
  “对不起。”她轻轻地说。
  他的腮帮子动了一下,没说话。
  “我……没伤到你吧”她怯怯地说,不记得那瓶狗血究竟泼了没有。
  “伤到了。”他说,“伤到心了。”
  然后他们之间就冷场了。
  在漫长的冷场中,皮皮郁闷地睡着了。
  身体强健的皮皮第二天已全面退烧。天亮醒来,头清目爽,她觉得脑袋发痒。手一摸,惊喜地摸到一层软软的毛茬。奔到镜前细看,真是头发!像非洲人那样微微地打着卷儿。
  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熟睡的贺兰静霆,愁眉紧锁抱着一个枕头,听见响声动了一下,没醒,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她轻轻走过去将茶几移了移,挡住沙发,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他。心尖柔软充满了怜惜。目光成了春水,一点一点地化开了。她悄悄地拿了张毯子搭在他身上。以前夜里贺兰静霆不怎么睡觉,至多是练完功,乏累了,躺两个小时就起来。可是到了西安,他的生物钟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弯,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皮皮什么时候上床,他也什么时候上床,缠着她在床上玩耍,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醒得比她还晚。
  整个早晨他们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互相只说最简单的话。比如:“楼下有免费早餐,你去吃吧。”“借下房卡,我的弄丢了。”“没零钱,借我十块钱。”“手机充电器呢”
  其间皮皮殷勤地说:“我去花店给你买把花,顺便买点蜂蜜。”话一出口脸就红了,想起他们曾用这两样东西干的事。结果惨遭祭司大人的拒绝:“不必了。”
  有点受伤害哦。她将脑袋一缩,惨兮兮地想到。
  当然,昨天她连杀他的心都有,人家这点反应还是可以理解的。
  祭司大人没好眼色,她只好独自下楼吃饭。
  早饭中西合璧,还有粤式早茶。皮皮这才发现自己一整天没吃早已饥肠辘辘,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还和对面的一位大姐聊了起来。反正也不急着回去,回了房间贺兰静霆也是爱搭不理。
  最后,她端了喝剩的半杯咖啡,慢慢腾腾地上了五楼,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位打扫清洁的大嫂。她一阵心慌,连忙跑去看卧室的壁橱,祭司大人不会一怒休妻了吧
  还好,还好,两人的行李都在。
  她连忙给他打电话:“嗳,贺兰,你在哪里”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传来他不冷不热的声音:“我在一楼大厅。”
  “等等,我马上下来。”
  她拎着包,以第一速度冲出房间,嫌电梯太慢,几乎是三步一跳地走下楼梯。
  满大厅地找贺兰静霆,发现他站在一个办公室的门口,手里拿着盲杖,双眼茫然看着前方,好像在排队。
  犹犹豫豫地蹭到他身边,不敢冒然地牵他的手,她期期艾艾地问:“这里……卖什么你,你在排队吗”
  “我在申请导游。”
  “不是有要紧的生意吗”
  “谈生意的人被急事耽搁了,我们改在明天见面。”
  她的神色愈发凄惶,咬了半天嘴唇,说道:“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别请导游啦,浪费钱。何况这西安你应该来过很多次了吧人家会有你知道得多吗”
  “我不要人家的历史知识,只需要一个人带路。”
  她讪讪地说:“我给你带路不行吗”
  他坚定地摇头:“不行。和你在一起我有生命危险。”
  “嗳……人家已经向你道歉了啦……”
  他的脸还是板着,不理她,继续排队。
  一位服务小姐接待了他们:“先生想去哪条线我们有东线一日游、西线两日游,还在华山专线……”
  皮皮觉得,这位服务小姐够专业。明明看见贺兰静霆拿着盲杖,还把一叠花花绿绿的小册子往他手里塞。东线、西线、人家这时候分得清东西吗
  “我只需要一位导游帮我带带路,”贺兰静霆倒是不介意地拿了一张小册子,“就在市里逛逛就可以了。”
  那小姐连忙说:“对不起,我们公司的导游都是和旅游车绑在一起的。如果您需要单独的导游可以试试南二环路上的天鸿旅行社。不过他们的收费可能比较贵。我有名片,想要吗”
  贺兰静霆刚要张口,皮皮抢着说:“不要不要。谢谢你。”
  说罢硬拉着他出了大门,拍了拍他的肩,笑语殷殷:“说吧,想去哪儿我带你,保证服务周到、任劳任怨。”
  闷了半天,他终于说:“我想去看古城墙。”
  “没问题!小心,下面有三级台阶。”她自然而然地抓住了他的手,他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
  古城墙是在旧墙的基础上修建的。只要游客能摸到的地方,砖头多半是新的。虽说站在上面可以看到钟楼、鼓楼、清真寺和城隙庙,但也得看得见才成啊。
  他们从南门进入,在瓮城里转了一下,发现城墙之大,超过了想象,徒步走一圈,至少要两个小时。皮皮觉得自己的腿肯定会酸掉。可是贺兰说喜欢,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吧。
  一路上贺兰静霆倒是很安静地跟着她,听她没完没了地唠叨:“你别看空气挺冷,其实今天是个大晴天,有太阳,不过太阳光很冷。没办法,深秋的西安就是这样啦。摸摸这里,这就是南门,也叫永宁门,据说是城墙里最老的门,建于隋代……这是箭楼,窗子是方的,摸这里,古代的人就躲在这里s箭。”
  冷不防祭司大人从口袋里掏出个巴掌大的袖珍相机,对着前方按了一下。皮皮觉得好笑,这人什么也看不见,还拍照呢,肯定没对准。可是他居然拍上了瘾,只要她说哪里的风景好,他定要按一下。
  “南门的夜景也很好啊,你若喜欢,咱们晚上再来,你可以痛快地拍个够。”话毕,她觉得有点心酸,眼中不禁蒙上了一层湿雾。
  “对我笑一个。”他浑然不觉。
  她大大地咧了一个嘴,不料一滴眼泪滴出来,快门“咔嚓”一响。“会不会没照着”
  “多照儿张晚上回去拼一下。”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常这么干,反正是数码的。”
  她释然一笑,帮他调好角度。
  “那,是这样啦,对准这里。可以照到那个大灯笼。”
  有人骑车从他们身边路过。大约是印度人,很兴奋的样子,对她叫道:“杜米帕罗!
  皮皮琢磨了一下,说:“我觉得他说的不是英语……”
  “是孟加拉语。”贺兰静霆说,“他问你好。
  皮皮惊惊了:“你懂孟加拉语”
  他轻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承认又像是不承认。
  “假如陈寅格先生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高兴见到你。尹她兴致勃勃地说。
  她还想说,那些死去的语言,那些甲骨文的残片,那些敦煌的写卷,也都愿意见到你。可是她没有多问,她很知足,在贺兰静霆漫长的人生中,她只愿意占据一个小点,除此之外,别无奢求。
  “既然你来了西安,我倒真要向你推荐向达先生的一本小书: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写得非常好,通俗易懂。就连陈寅烙先生对他也是佩服的。”他认真地说。
  皮皮歪着先盈盈地看着他笑。贺兰静霆终究还是个学院派,喜欢掉书袋子。他家一书架上摆着一排一排的书,九百年的狐狸,那得有多少学问啊。而这么多的学问又不能显摆,那是多大的损失啊。祭司大人真是太淡定了。
  “如果你来写的话,一定写得比他好,肯定的!”她由衷地说。
  “我吗”他摇头,“我只看不写,述而不作。”
  “那么,看了那么多书,你最喜欢哪个故事”
  他想了想,说:“我最一喜欢的是一个法国人写的故事。”
  “你最喜欢的故事不是中国的”皮皮有点吃惊。
  “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中国的故事”
  “你不是中国的狐狸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中国的狐狸了我又没国籍。”
  皮皮傻掉了,瞪大了眼睛:“不要告诉我我嫁给了一位外国狐狸,那我去你的家乡不是还要鉴证了”
  “嗯……我也不是外国的。我出生的地方至今没有国家。”“那你是……沙漠里的狐狸”
  “千吗紧追不放在哪里出生很重要吗”
  “那你最喜欢的故事是什么”
  “西西弗斯的神话。”
  “没听说过。好看吗什么时候我也去借二木来看看。”
  “对你来说不好看,很闷。”他拍了拍她的头,“你还是不要看了。”“说一句故事里让你印象最深的话,”她假装采访,“贺兰先生!”“嗯一”他想了一下,“西西弗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一个神,他犯了错,诸神处罚他不停地把块巨石推卜山顶,到了山顶巨石又滚下来,他又得推上去。如此无效而无望地重复。可是写故事的人却不认为他是个悲剧或者荒谬。他认为他是幸福的,因为他热爱这个世界,命运是属于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一切的一切,尚未被穷尽。”
  “哇,这么深奥,这么哲学,很难懂哎!”皮皮夸张地说。随即将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头顶卜:“摸摸看,我长头发啦。”
  他摸了摸,皱皱眉:“不是很多嘛。”
  “那你今晚上再帮我一下”皮皮的声音里有点嗒,像是勾引人的样子。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这么性感。
  “不行,我得找个保镖。”他故意说,“万一我不小心被人暗杀了呢”
  “求你啦―”
  “那你向我发誓,从今往后,天天戴着我的珠子,哪怕你死了,也得带逛馆材里。”
  哦,那颗媚珠。
  皮皮很内疚地说:“那珠子啊嗯―是这样的:我昨天一害怕,把珠子装进信封里给你寄回去了,所以现在没有珠子了。”见他的脸又板上了,地赶紧说,“我寄的是特快专递,最贵的那种,肯定不会丢的。我一回家就带上它,就像宝哥哥的那块玉那样,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点,哼了一声,说:“好吧,暂且不追究你。对了,不是说这附近有个角楼吗”
  “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角楼看上去像个两层楼的小亭子。四角的飞檐挂着灯笼。她带他上了二楼,还未站稳便被他突然拖进一个黑黑的角落。嘴立即被他堵住了。
  有”她吓得差点要尖叫
  “贺兰。。。。。。”结结实实地被他抱着,她一动也不能动。
  “放心吧,周围暂时没有人”见她的腿还在蹬,他索性将她抱起来,曲起一条腿,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他热烈地吻她,先是嘴,然后是耳垂。口中呓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噢”了一声,压低嗓门,惊慌失措地说:“贺兰,这是公共场合!”
  “这是野外。”
  他的唇停留在锁骨上,自我陶醉地吸吮着她身体的气息,逗留片刻,移向肩头。他的呼吸很慢,深长而平缓,带着幽幽的花气和森林草木的清香。
  皮皮暗暗叫苦,今天明明这么冷,她偏披了个披肩。披肩非常保暖,所以里面只穿了一件紧身露肩的针织衫,前面有拉链。
  “不要啊……”她凌乱了,“我听见人声了。”
  “。。。。。。”
  “快点,行不她惊恐地抱着他,他的头仍然缠绵在她的胸口,“这里到处是游客,影响多不好。”
  “没够。”
  “哎,楼底下有人。。。。。。真的有人!”
  “路过的。
  “我觉得有人进来了。”
  她听见脚步声,接着有人上了楼梯,她的脸正对楼梯口,慌张、羞怯、尴尬、惶恐,急得满头是汗。可是贺兰静霆的唇又移了回来;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她唯一能做的是紧紧抓住自己的披肩。
  上来的是两个大学生,大约也是情侣,手上还拿着旅挤团的小旗子。刚刚上楼,突然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嘴张得老大。
  贺兰静霆回过头去,镇定自若地说:“两位,介意吗”
  那个男生会意,忙说:“不,不,请便。我们马上消失。”说罢拉着女生一溜烟地不见了。
  皮皮恼怒地踢了他一脚:“你就不能停一下,等人家走了再说”
  “不能。,他又缠上来,笑眯眯地吻她,“下次一定注意。”
  “等会儿去骑自行车,好吗”
  他怔了一怔,随即说“行啊。你去骑,我在这里等着你。”
  “傻子,有双人自行车,我带你兜风。”
  双人自行车,贺兰静霆坐在后面。皮皮在前面用力地蹬着,挥汗如雨,感觉自己是个三轮车工人。
  “需要骑这么快吗”
  “你帮我蹬一下行吗为什么我骑得那么累呢”
  “这会不会是上坡”
  “不,平地。”
  “我蹬了,真的。”
  “你没用力,这是双人车,两个人都得蹬。”
  “主要是你蹬。”他说,“你在前面。”
  “哎!人家的腿都酸了。”
  “锻炼一下也好。”
  皮皮带着他骑了一个小时,围着古城墙走了整整一圈。贺兰静霆在后面怡然地坐着,好像坐在三轮车上。
  “下车吧,到
  shubao8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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