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世界的刘皇叔》74.礼不下庶人(下)

    《礼记》治丧，有病危、招魂、小敛、大敛、出殡、守孝，大约共计六个步骤。
    且不说后五个，只第一阶段的“病危”，就极为复杂。
    比如，如何判断病人死亡，病人死亡时该死在什么房间。
    病人死亡时该穿什么服饰，病人死亡时该死在什么人手里。
    主人与正室死于上等人的房间，侧室死在下等人的房间。
    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妇人不死于男子之手。
    当然，刘备很清楚。
    这些琐碎东西，大汉九成二的百姓不会在乎。
    她们吃不饱饭，也不认字，这些规矩离她们也太远。
    很多时候，因为不懂得判断死亡，直接埋葬家人了事，而导致家人死亡的大有人在。
    招魂，小殓等仪式，看似是巫术，迟些下葬反而能够让病人有恢复过来的机会。
    而大部分百姓，因为吃不饱肚子。
    哪怕老母亲还活着，为了养孩子，也要让没法干活的双亲原地消失。
    别提徐庶，徐庶徐元直是寒门，寒门有百亩之田，年入三百石，她必须孝。
    “礼不下庶人”，不是说可以对老百姓不礼貌。
    而是老百姓可以不守这些包括孝礼在内的礼节。
    孔子这句话，不是在贬低老百姓，而是在同情老百姓。
    老百姓没有物质基础，可以执行“孝礼”。
    看着孙乾和马日磾演示丧礼中的哭丧。
    那些烤全羊，烤全牛，烤全猪，还有各种祭坛和香料，陪葬品。
    就这一只羊，就得卖一个女儿去换啊。
    所以，礼能下庶人吗？老百姓能孝吗？
    宋代明代清代多少老百姓，守完孝就自杀了。
    尤其是福建客家，清代因此卖儿卖女真就不少。
    不能说是愚孝，而是孝礼，本就不是庶人能执行的。
    礼不下庶人，礼就是周公给权贵们学的。
    大贵族马日磾神情憔悴，但这都是表演出来的。
    马日磾其实对于马融的去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但规定就是规定，马日磾是士族，规定要求马日磾必须哭得像个死猪。
    所以，马日磾鬼哭狼嚎，一身强悍内劲爆发，大伙都捂住耳朵，快被震晕过去了。
    而之后的三年，马日磾这个大贵族，每天都要这么鬼哭狼嚎。
    从底层老百姓的立场来看，很爽！
    简直太爽！
    守孝守死你们这些贵族！
    汉武姬威武！
    刘备忽然想起，后来那些强迫老百姓学礼的，宋明清等朝。
    让老百姓学礼，确实不算好事。
    以前，还没穿越的时候，走在放学路上看到的“二十四孝”。
    二十四孝里，卧冰求鲤的王祥，画在墙上，让老百姓去学“孝”。
    人家王祥是小老百姓？
    人家是琅琊王氏，开山之祖，是“王与马，共天下”的奠基人。
    人家有百万庄园，有数千仆从，还有天下名望！
    人家“孝”起来，鲤鱼都能从冰层里破出来！
    这他妈是权贵才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这种权势滔天之辈，才需要用“孝”在内的“礼”来打压。
    郑玄的《三礼》更多是对士族的约束！
    谁说让饿肚子的老百姓行完整的礼仪，影响百姓日常生活，谁就是和韭菜们过不去。
    ……
    ……
    一个时辰过去。
    孙乾只演示了吊唁、招魂、小殓三个步骤。
    整个过程，孙乾没有犯下一丁点儿的错误。
    马融是上大夫，上大夫去世，需要国君使臣前去吊唁。
    孙乾扮演国君问丧使臣的环节，也正如一个大国使臣般沉稳。
    侃侃而谈，不输当世大儒。
    就连同为儒门出身的大司徒崔烈也不禁称赞。
    ——雍容风议，见礼於世，果真名不虚传。
    马日磾作为丧事主人的表演，也堪称完美。
    尤其是震天动地的“哭丧舞”，堪比专业舞台剧演员。
    也就是这“俳优”级别的哭戏，改变了天下人对她的风评。
    这位大儒马融之后，并非脑袋权势肌肉，不懂《三礼》。
    相反的，马日磾的演绎太过完美，简直是教科书级的。
    众人都相信，是郑玄给了马日磾太大的压力，导致她之前表现不佳。
    因此对马日磾投来鼓励的目光。
    马日磾也十分高兴，对郑玄行了一礼。
    她终于因为这次的表现机会，没有在祖先面前丢脸，对郑玄很是感激。
    郑玄也还了一礼。
    二人都碍于“守孝礼”，不能面带笑容。
    但眼中却传递着师门和睦的善意。
    郑玄的好师弟，马伦很欣慰地看向郑玄。
    他的脸上碍于“孝礼”，同样没有笑容。
    但他知道，师姐郑玄与马日磾的矛盾也就此化解。
    郑玄和马日磾都拿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
    然而真正的敌人，却还没有放过她们。
    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世俗皇权。
    ——也就是导致马融一门，日渐衰败的大汉刘氏一族。
    作为河间孝王之后，“孝穆凰”的直系后代，
    刘阿大扬起狐狸般的魅惑众生的眼睛，樱唇轻启。
    只说了两句话，评价她们的表演。
    “不孝啊，当真不孝啊。”
    “刻鹄不成尚类鹜。”
    郑玄不知其故，
    正要说：“礼义具备，如何不孝？”
    马日磾一家却全都吃了一惊。
    这句话乃是后世“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原型，意思也相同。
    出自伏波将军马援的《诫严敦书》，里面的严敦，是马融的母亲马严，小姨马敦。
    乃是告诫两人，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要做的似是而非。
    这是马氏开国祖先的遗言，是扶风马氏的不传家训。
    普天之下，只有马氏的人知道。
    而这封信里，确实有几句话，是马氏的死穴。
    因此，这封遗书，早就被马融烧掉了。
    但据说，这封信，宫里还有一份副本。
    被当今帝姬拿捏着。
    马日磾心惊肉跳，这个刘阿大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见到马日磾脸色大变，再次对大汉宗室的实力，有了新的评估。
    到底是什么话，能让扶风马氏，惊慌失措成这样？
    狡黠如狐的刘阿大看向刘备，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要刘备完全听他安排。
    刘备面无表情，内心就和小鹿一样乖巧。
    哪敢不听啊，他现在和刘阿大是一根绳上的蝗虫，
    “我家姐姐，刘备曾告诉我，伏波将军马援有这样两句遗言，告诫马氏后人遵守，如今马氏后人不守孝道，按郑老师的《三礼》该如何处置？”
    众人也都跟着刘阿大的手指，看向刘备。
    心想，这刘玄德是什么来历，连伏波将军马援的遗书都看过？
    “玄德姐，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马援将军是怎么说置办本族丧事的吗？”
    刘备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已经炸锅了。
    你不要过来啊！！
    我根本没看过马伏波的遗书。
    不知道她们家该怎么办丧事，你不要瞎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