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冷光》第四章 关爱智障

    
    清晨，太阳才露出了个尖角，东方的地平线已经蒙蒙亮，但头顶上却仍是夜幕状态，星空闪闪烁烁，清新一片。
    万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吐出来，静静地感受着林中氧气的芬芳，然后伸了个懒腰，就这么仰头看着还未熄灭的星空。
    小时候的万唐是很喜欢看星星的，因为叔叔曾告诉过他，向流星许的愿很有可能会实现，并且当时很多的电视剧里都有类似的情节，虽然俗套，但却让还是孩子的万唐非常向往。
    他向流星许的愿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爸爸妈妈重新活过来。
    愿望当然只能是愿望，这是万唐长大后便慢慢明白了的道理，但是对于星空，他却依然保持着热爱。
    只是城市里的污染越来越重，从进入“白夜时代”之前的好些年开始，万唐就再也没有见过能算得上是清新的夜空了。
    “灾祸对人类而言是一场浩劫，但对大自然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救赎。”
    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知道哪位名人说过的话，万唐毫无意义地笑了笑，随即在林中盘腿坐下来。
    自从两年多前他清醒过来后，每天他都会起得很早，不是他有多勤快愿意多干点活什么的，纯粹就是因为他没法睡得太久。
    他清醒过来的当天晚上，全寨的人都过来庆贺他的新生，六爷也拿出他珍藏了多年的老酒，一帮人闹得很欢腾，回顾了过去，又聊了聊“白夜”之后的现在，却没一个人展望一下未来，万唐也没有说自己昏迷后痴呆的真实原因，只说自己突然就昏了过去，大伙也没追问。总之一帮人闹得很晚了才纷纷回屋睡觉，万唐更是激动得到了后半夜才堪堪闭眼。
    然而他刚入睡没多久便做了一个梦：
    自己回到了童年时期，坐在一辆小车后座上，前面开车的是他的父母。
    这一幕让万唐觉得异常的熟悉，他忽然想起来后面好像是会发生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他无法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事，也无法确定究竟有多不好，总之强烈的不安感逼迫着他张牙舞爪的发出吼叫，但安全座椅里的绳子紧紧地绑缚着他，而嘶吼的呼喊也变成了婴儿学语般的呀呀！
    看不清具体模样的父母回过头来，用饱含温暖的微笑看着他，而这个时候的万唐，却忽然停止了动作，像发呆一般，睁大着双眼，怔怔地看着小车前方，迎面疾速冲来的卡车车头......
    还未来得及反应，万唐便被车子的翻滚震得晕眩欲吐，慌乱间他看见爸爸的身子被压在小车前座里，与碎裂的车头部分融成一片，血浆与碎肉四散纷飞，然后甩满整个小车空间。
    而妈妈在被撞上的那一刻，身子便直直地从座位上向前飞了出去，头部在与对面卡车接触的一瞬间便破裂开来，像一个炸开的西瓜...
    撞烂的小车继续翻转、跳跃，仿佛永不停歇，巨大的悲痛与恐惧感一齐涌上来，使万唐害怕的紧紧闭住双眼，但就算是眼睛闭得再紧，他还是能够“看”到，自己被一大群蠕动的东西围着，黑色的火焰在四周升腾而起，地表上流淌着红色的熔岩，夹杂着各种残肢断臂、血浆内脏...
    万唐不由自主的奔逃起来，回头看去，那些冤魂一般的东西脚步不动，却是分毫不落的紧紧缀在身后，忽然间，所有的东西变幻出爪牙，化身厉鬼，闪现一般地扑了过来！
    万唐一声哀嚎，血红的双眼圆睁，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旋即一股冲天的杀气有如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开，却又很快消弥。不一会儿寨子里便传来几声哭啼，似乎连小孩子们都感受到了这股杀气。
    和万唐睡同一间屋，被这动静惊醒过来的六爷，一言不发地从床上起身，静静地看了他好久，忽然嘴角一咧，笑出声来：
    “嘿，年纪轻轻的，哪来那么大的怨气！”
    ......
    当天晚上，六爷用手指头在万唐身上连点几十下，然后引导他进入冥想状态，并告诉他将所有注意力依次划过那些点中的位置，然后回到起点，以此为一个周天运转，然后每天在睡觉前后各行七次，便可保安眠。
    据六爷所说，这是他年轻时从一个乡野郎中那里学来的养气功夫。
    且不提六爷的说法是真是假，总之万唐在试过之后，发现确实有显著的效果，不仅可以一夜无梦，醒来后更会精神饱满，于是他便将此法一直坚持至今。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万唐再也无法睡懒觉了，因为用了此法后，每天只用睡五六个小时不到，人便会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精神抖擞，再也不能入眠。
    而现在又不像以前，醒来后还能去看看手机，玩玩电脑什么的，再加上寨子里的生活本就枯燥无聊，没多少事情轮得到万唐做，所以这个副作用很是让他苦恼过一段时间。
    毕竟自从穿越回来后，万唐就打定了主意要当个享乐主义者。人生五大基本需求：吃、喝、拉、撒、睡，吃喝已经是将就了，如今连“睡”都不能够被满足，竟然只剩下了拉和撒？！这还享乐个屁！
    但万唐却不敢将功法停下。
    因为即便他曾从“地狱”中归来，他也依然不敢再次面对噩梦中那种重又失去父母的悲痛。
    ......
    林子里的空气中湿气比较重，附着在皮肤上有些微微的凉意，在这个暑意难挡的季节里，对于好久没有进过空调房的人来说，无疑会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但此刻的万唐却丝毫无法体会这些。
    因为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六爷曾在他身上点过的地方，慢慢地进行着所谓的“周天运转”。
    练这套养气功夫已经两年多时间，之前一直没什么，但最近万唐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出现，会在练功时潜藏于皮肤底下，跟随他的意志力流动，一起进行着周天运转。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因为练了太长时间，导致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然后出现了如同“幻肢”一般的错觉，毕竟练功的时候，主要动用的就是自己的注意力，搞不好伤了脑子也说不定。
    惶恐了几天后，万唐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其它坏处，自己依然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不像是个有病的人，便放下心来没再管它。
    哪知后来他又发现自己的气力偶尔会出现增大的情况，虽然没具体实践过，但他觉得状态一来，自己一只手便可以扛着寨子里的猪满山跑，虽然那几头猪里面没一个肥的...
    疑神疑鬼的万唐只得去询问六爷。
    六爷上下打量着他，隔了老半天才笑着说道：“你的记忆是回来了，但智力是不是忘带了？怎地？你以为你是在修仙呢？”
    遭了一顿调侃，还啥解释都没有就算了，最让万唐郁闷的，是六爷当时看自己的眼神。
    因为他想起来，那种眼神曾经有个名字，叫做“关爱智障”。
    为了避免再次被六爷“关爱”，万唐决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也许这只是这套功法的其它副作用，过一段时间就慢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