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飞行手册》210 再出发

    
    小芸同学刚说完，无人机就冲进了房间，对张力发射泰瑟枪。
    张力马上抽搐起来，一边抽搐一边大喊：「他们终于要对我下手了！」
    王平安狐疑的看着这一切，问手机：「你做了什么？」
    「我刚刚将他标识为有危害公共安全可能的精神病患者，并且上传了他的位置信息。」小芸同学回答道。
    说话间一辆闪着警灯的浮空车在阳台外面降落，穿着防刺服的强壮护工破门而入。
    「我们是精神病院的，这里有具备危害公共安全能力的患者。」护工一边高声自报家门，一边扫视房间内的情况，最后奔向已经倒地的张力，「请让开，如果是他的家人的话，你们可以走完登记流程之后正常探视。」
    王平安：「呃，我只是他的粉丝。」
    护工停下来，疑惑的看了王平安一眼，然后启动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核实情况：「他……不是摇滚明星啊？」
    王平安：「摇滚明星？」
    「是的，一般这种神经病都是摇滚明星或者街唱歌手。就是那种在街边摆个小摊唱歌的，现在干这些事情能赚社会贡献分。」
    「社会贡献分？」
    「你不知道？」护工疑惑的看着王平安。
    「这……我是太空军，刚回地面休假。」
    「这样啊，这是一种新的积分，因为现在很多人不在单位工作了，整天游手好闲的，所以就设置了一种新的积分机制，在街上唱歌啊、找个墙壁涂鸦啊，都能获得积分，听说打王者荣耀也会有。
    「嗨呀，反正就是给大家找点事情做。毕竟现在是吧……我们单位已经三年没有评劳动模范了，大家都得过且过，老的奖励机制失效了。」
    说着护工把昏迷的张力放上担架，扛着担架从阳台离开了。
    王平安走到阳台门前，看着升空离去的飞车：「他会被送到哪里去？」
    「接受心理矫正治疗。」手机回答，「你不会因为我这么快把护工叫来，就开始觉得张力的疯话有可信度吧？」
    「我以为你都算好了。」王平安一边说，一边回到张力的书桌前，查看起还处在开机状态的笔记本计算机上的内容。
    安格丽则检查了一下显像管电视：「以我的技能，我判断这是个普通的显像管电视。」
    王平安：「我在一些民间的老飞船上看过差不多的东西，有些船会把这种老古董放在神龛里祭拜。」
    安格丽：「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是啥？」
    「看着像是幻想。」王平安耸了耸肩，「和他以前的作品一样，完美的避免了和现有学说的矛盾。干，我本来以为张力可能是个隐世的大能，揭示了什么量子力学的真相，结果只是个单纯的疯子么？」
    安格丽：「怎么，知道那朵量子玫瑰并不存在，小方不可能复活了，你有点失落？」
    王平安叹了口气。
    安格丽从背后抱住了他，不知道是鼻尖还是下巴轻轻的戳着他的背脊。
    他抬起头，看向张力书桌前的窗户，窗户上小方的倒影正在微笑。
    「太遗憾了，」她说，「这下就真的要再见了。」
    王平安：「虽然我知道张力的学说是伪科学，只要看过他的书就知道了，但是……毕竟这是量子力学是吧，而且他的书没有公然违反常识的地方，所以我总有种期望。
    「这就好像原力，好像魔法，我知道它不存在，但是如果存在……那也不错不是吗？所以我就一直抱着这样的期待。」
    安格丽：「这没什么不好。」
    「不不不，你误会了，张力的学说没有成为我的支柱，绝对没有
    。我怎么可能把伪科学当成支柱呢？我一直很明确的知道这是假的，就像我知道原力不存在一样。」
    「我没有说你把张力的学说当成支柱哦。」安格丽柔声道。
    小方的倒影在窗玻璃上温柔的看着王平安。
    王平安：「硬要说的话，那本《球状闪电》对我的影响可能更大一些。」
    **
    太空飞行学院有个非常大、设备非常先进的图书馆，不过图书馆的纸质书区基本没人光顾。
    毕竟已经进入了电子书时代。
    据说之所以各种图书馆还保存纸质书，是为了将来万一文明出现断层，未来的人类不再有电力可以驱动电子设备，知识还能被传承下去。
    但是这种据说，也是都市传说罢了。
    巨大的纸质书图书馆，现在只是一些有特殊癖好，喜欢手抚摸书页的感觉的爱好者的乐园。
    「看！藤井树！」方蔓梅拿着一本书，把图书馆的窗帘扔起来，然后躲在窗帘后面。
    王平安：「你快够了，今天得把书架上的灰都清光，不然就要看指导员的熊脸了！」
    「这种东西明明可以让机器人来干，我们可是太空军未来的栋梁。」
    「特么的要不是你课上偷偷看岩井俊二的《情书》，我们能被罚过来打扫图书馆？」
    「怪我啰？不是你跟我说不能只看岛国的动画片，岛国的电影也有不少好东西。你怂恿我看的！」
    「我也没让你上课的时候看啊。你自由活动的时候看谁管你啊。」
    「自由活动的时候不是要跟你们打游戏嘛，谁整天喊上号上号的。」
    「我是整天这样喊，但是我没耽误充实自己啊？你自己安排不好时间怪谁？」
    小方叹了口气：「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像你，时间管理大师，满腹经纶，成绩又好，实操满分，我就一普通人，比不得您这未来之星。」
    王平安：「你说得对。以后记得好好仰视我这未来之星啊。」
    「我本来看你就要仰视啊。你那么高。天哪，你真高~」
    「不要妄自菲薄，你比地精还是高一点的。」
    「特么的，你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阴阳怪气啊。」
    「明显是在阴阳怪气好吗。别扔书！书扔坏了要被指导员数落的！」
    小方噘着嘴，她把举起来打算扔的书放到书架上，一看书脊便喊道：「哦，这是《球状闪电》啊，我可喜欢这书最后的结局了。」
    王平安：「人的死亡过程，就是由一个强观察者变为弱观察者，再变为非观察者的过程……」
    「你特么怎么又会背啊！」小方敲着桌子，「你能不能给别人一点表现的空间？」
    「行，你背吧。」王平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当我走到人生的尽头，当我在弥留之际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那时我所有的知性和记忆都消失在过去的深渊之中，又回到童年纯真的感觉和梦幻之中，那就是量子玫瑰向我微笑的时候。」
    王平安默默的拿着抹布擦拭书架上的灰。
    小方：「其实我觉得吧，这只是一种寄托。其实林云就是死了，只是这两个男的没有忘掉她，所以找了个寄托。什么量子玫瑰，呸呸，就是找了个由头怀念美女。我要是主角的妻子，我就狠狠的给他两个嘴巴，大喊「看着我啊，你对得起我吗」。」
    王平安：「你这家伙，这本书最后那么唯美！你在搞什么啊！」
    「我就是要呸呸！我们是无神论者，甭管是牛鬼蛇神，还是量子牛鬼蛇神，我们都要抓住把它揍一顿！」
    「不是，你刚刚还说喜欢这书的结尾呢！」
    「喜欢和认同是两回事吧？虽然这个结局很美，但是主角的爱人太可怜了！在审美上我认同这种小布尔乔亚的凄美，但是较真起来我要批判它！我要是主角，就会把什么量子玫瑰扔在脑后，反正都是要死的时候才能看到，那就等死的时候再说嘛！」
    王平安：「那你如果是林云那个视角呢，你作为量子鬼魂，也不希望丁仪和主角忘记你吧？」
    「忘记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而且我要是变成了量子鬼魂，我肯定第一时间去探索量子世界。那可是从未有人涉足过的世界啊。我可能是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强观察者，你想想看我能看到多少神奇的景象！」
    王平安看着小方：「你说得……有道理啊……」
    「对吧！你要是成了林云，肯定也早就忘记什么丁仪什么主角了。你肯定在量子的世界里逛得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了。」
    **
    突如其来的回忆潮水般褪去。
    眼前玻璃上，小方的倒影轻轻挥手，朱唇轻启。
    王平安没有听到小方的声音，但他知道，她说的是「拜拜」。
    然后小方的身影消失了，玻璃上映照着的分明是王平安自己的脸庞。
    王平安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总算是完全做好了再出发的准备。
    也许将来还会回忆起和小方在一起的点滴，也许将来某个瞬间还会在幻觉中看到那个身影，到那个时候，自己会用截然不同的态度来面对她。
    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就像和煦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