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的地点是乔天霖提议的。他让何晓骏和陆原把车放在“塑造”的停车场,只开了自己的车带着他们驶离了市区。
当汽车行驶的道路越来越窄,路灯越来越少的时候,何晓骏皱了皱眉:“乔老板,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吃宵夜?”
乔天霖看了看后镜:“放心,不会把你给卖了。”
陆原拍了拍乔天霖的椅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把他给卖个好价钱的吗?怎么又不卖了?”
何晓骏结实的手臂撞了撞陆原:“我能分几成?”
陆原受痛,夸张地叫了一声:“何总你就不能轻点?我这把老骨头哪经得起你的这一下!?再说了,做戏也要做全套,如果我们真绑了你,你还敢来问可以分几成?绑匪的三部曲通常都是绑人灭口玩撕票,有谁还会蠢到分钱给你?”
何晓骏收回了手臂:“你们又不是普通的绑匪,我也不是普通的受害者。大家都只是想多几个零花钱,我们家老爷子给得起。”
陆原算是服了何晓骏的黑色幽默:“你的功力够深,我赢不了你。”
何晓骏笑了笑:“你不是说我最懂你?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陆原叹着气往后一靠,本地话也不禁脱口而出:“我点解咁有福气,会识佐你嘚两个?真系顶心顶肺,我迟早玩完!”
何晓骏和乔天霖听了,却是异口同声:“一早就应该转channel啦,普通话烂到鬼咁!”
陆原的普通话历来都是被何晓骏和乔天霖取笑的重点,可他总是毫不气馁,坚持用国语交流,除非是到了这种被逼急了时候才会换方言。他这么努力地学习标准的普通话,现在却又被嘲笑,心里自然不痛快。于是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何晓骏见陆原是真生气了,便凑过来:“陆总,下次我们绑你,不灭口也不撕票,分你五成,怎么样?”
陆原“切”地冷笑:“下次绑你妹妹何晓曼,我五大三粗的运输困难,她身材轻巧容易解决。更何况你们老家爷子比我们家老祖宗有钱,绑我没油水。”
何晓骏笑道:“我妹妹可不能绑,到时候钱没到手,人被吓坏了。”
一直没有出声的乔天霖却在这个时候开了腔:“他妹妹也就是我妹妹,不能绑。”
何晓骏怔了怔,立刻明白了乔天霖话里的意思。他是在告诉他,他也把何晓曼当作自己的妹妹一样来看待,所以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男人之间的沟通有时候比女人之间来得简单,几个字或者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传递着某种信息。不用大张旗鼓开诚布公地长篇大论就已经懂得了对方的想法,无需赘述。
汽车在一个巷口的空地上停了下来,何晓骏下车朝四周看了看:“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钻到小巷子里吃东西了?”
乔天霖“唔”了一声:“这里的东西地道。”
陆原瞅了瞅乔天霖:“是喜欢上了哪个斟茶递水的妹妹吧?”
乔天霖锁好车:“别着急,我会把那一溜排的漂亮妹妹隆重介绍给你。”
几个人走进巷子,巷子不宽,三个人并排已经是逼仄。路灯不多,稀稀落落地有那么几个灯柱,灯光不甚明亮,昏黄的几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几声狗吠从幽静的巷子深处传来,惹来主人的禁声呵斥。
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宵夜小店倒是不少。串烧烤的,卖鱼蛋的,炒粉炒面的应有尽有。站着坐着甚至是蹲着在吃的食客大都是些十几二十岁的小伙子,也有跟着男朋友一起来的小姑娘,可像他们三个衬衣雪白西裤笔挺的熟男却是没有。
要去的店铺也不远,走了还不够三百米便到了。小店简单又简陋,店铺里面只够地方摆放两张桌子,店铺外面倒是摆了三四张台。店门口的屋檐下挂着两盏大瓦数的白炽灯,照亮着手写的油漆招牌。可能是时间太长的原因,红色的油漆已经褪成了暗色,上面是勉强可辨的几个字:“盛记粥粉面”。
店家四十多岁的年纪,剃着个平头,敦敦实实的身材,浑身上下透着劳动人民特有的勤奋和朴实。当他看到乔天霖的时候,脸上全部都是惊讶的不可置信。过了好一阵子,他的脸上才起了笑意,皱纹的褶痕里好像也泛起了喜悦,声音粗犷而激动:“好久不见你来。”
乔天霖点点头对他笑了笑:“忙着赚钱。”
店家把他们引到门口最大的一张桌子,又用抹布擦了擦凳子和透着油渍的桌面,然后问道:“想吃什么?”
乔天霖毫不介意那窄窄的长凳上浮现的深浅不一的各种污渍,就近坐了下来,示意何晓骏和陆原入座之后,抬头对店家说道:“盛叔,麻烦你所有的招牌各上一份,咸猪骨粥要三份,去火。”
那个被乔天霖称作“盛叔”的店家“诶”地应了一声便进了厨房。
陆原奇怪看了看乔天霖:“盛叔?熟客?”
乔天霖拿起桌上的茶壶,在三只茶杯里倒上茶水:“很熟。”
陆原追问:“比我们还熟?”
乔天霖洗了洗茶杯,把水倒在地上:“我刚来深城的时候,在这里混过饭吃。”
陆原恍然:“原来是老东家。不过这个地方连我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
乔天霖看着前面桌子旁正在吃着宵夜的那些年青人:“有钱的本地人当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这样的环境也只适合在深城打工的外地人。”
何晓骏在空杯子里续了茶水,不置可否:“也不一定,这样的地方才能出美味。有句话说的不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么?”
陆原抬起头来正想说话,却又凑近何晓骏说了一句:“这酒香不香我不知道,可我还真看见了漂亮姑娘。”
何晓骏和乔天霖循着陆原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那边的桌子旁有个女孩子正在上菜,黑色的t-恤,同色的牛仔裤,那背影看起来很是年轻。等那道背影转过身来,乔天霖不由得愣怔了几秒,脱口喊道:“兰兰!”
何晓骏和陆原瞪大眼睛看了看乔天霖,难得的同声同气:“果然是来找漂亮妹妹的!”
那个被唤做“兰兰”的姑娘看到乔天霖,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彩。她几步走了过去,站在乔天霖的面前,声音里带着微颤地叫了声:“乔大哥!乔大哥,真的是你!”
是啊,真的是她的乔大哥,那个穷困潦倒却依然意气风发的乔大哥,那个饥寒交迫却依然傲骨铮铮的乔大哥,那个她在梦里都会梦见他又回来“盛记”的乔大哥。
可现在不是做梦,这就是她的乔大哥,她的乔大哥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乔大哥果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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