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三剑》第二十一章 步容子怡不舍离,女皇太师对争锋

  ‘杀了他!杀了他!’村民们怒吼道,他们都想要诸葛义的性命解气。
  ‘大家等等!’陆游原大声说道,示意村民们不要起哄,他指着地上的诸葛义问朱王村的村民道,‘这几个月里这个人有伤害村里人的性命吗?’
  ‘这个倒没有。’村长王勇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从磨盘上起身回答陆游原道,‘不过是大家日子过得辛苦点罢了。’
  村民们见王勇醒了,甚是高兴,忙喊道,‘村长!’
  王勇笑了笑,然后朝村民们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大家听陆游原说,村民们这才作罢。
  陆游原弯下腰低着头问诸葛义道,‘你可曾想要过村中人性命?’
  ‘不曾想过,我乃江湖中人,怎会有杀害平民之心?’诸葛义被陆游原这么一问,心中略有不快,若不是走投无路,他连抢村民东西这个做法都是不屑的,他以为陆游原是要羞辱他,‘我命是你们给的,既然要拿去,我绝不多说,不如干脆给我来个痛快吧!’
  步容大拍磨盘,他敬佩诸葛义的为人!
  那磨盘直生生地被步容拍碎了,把身旁的村民们都吓得不轻,慕容仙瞄了他一眼,喃喃道,‘真是个呆子。’
  ‘那我大概知道了,你罪不至死,’陆游原捋了捋衣角,然后缓缓地对着所有人说道,‘追究根本责任,一是天象作怪,连降数月暴雪,二是余川那老匹夫所为,诸葛义也是深受其害,我们要同情他的遭遇,可是他让你们所有人都没了粮食,没有过上安稳的年,他要弥补!’
  ‘怎么弥补?难道是让这冰天雪地上长出粮草,亦或是凭空让我变出牛羊吗?’诸葛义沮丧道,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弥补,但他也想活下去,毕竟他与步容一样大仇尚不得报。
  ‘都不是,’陆游原望了望步容,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江湖使者’四个大字,这是不久前在京城德昭宫内德昭女皇亲自赐予他的,陆游原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诸葛义,说道,‘这是朝廷特赐的令牌,我交与你,你带着它速速到最近的衙门,去领粮食回村来!’
  步容见陆游原如此,心中甚是诧异,陆游原可是将这个令牌看得无比重要,这是陆游原传递朝廷讯息到江湖中的门面,步容欲劝阻,陆游原先他开口便说道,‘大哥莫要多说,这也是我的责任。’
  步容这才作罢。
  ‘当真如此吗?’诸葛义有点不敢相信,对他来说现在得到粮食比杀人还要难上千百倍。
  ‘当真!’陆游原点了点头。
  朱王村的村民们知道自己就要有粮食了,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你不怕我带着令牌逃跑吗?’诸葛义问陆游原道。
  ‘你不会的,我大哥不会看错人的。’陆游原平淡地说道,他知道步容也是这个意思,他相信步容留他一命也是有深意的。
  ‘我们活着都不容易,如今天象大乱、乱世已至,我想你留下来保护整个村子。’步容这时候开口了,与其说他不放心朱王村的村民们,不如说他放不下朱子怡这个小女孩。
  步容也是临时起意。
  ‘可是我要报仇啊!’他诸葛义是堂堂银雷枪门门主,怎么能窝藏在小小村子中。
  ‘你觉得你是余川对手吗?’步容冷冷地问诸葛义道,诸葛义低头不语,他还差得很多,那是一种穷其一生也追不上的差距。
  ‘报仇的事交给我们,他日定带上余川的头颅,替你祭拜银雷枪门的亡魂!’步容慷慨激昂地说道,他那种自信总算是来了!
  ‘好!若真如此,我将一生守护这里!’诸葛义回答得非常干脆。
  ‘一言为定!’步容大笑道,说罢他们三人原地击掌为誓。
  ‘大家能接受吗?’陆游原问村民们道。
  ‘能!’村民们异口同声地答道。
  也只有诸葛义这样的高手坐镇,他步容才能放心地离开,他选择相信诸葛义的为人。
  ‘三位,请再受我三拜!’诸葛义再次向着步容他们三人跪倒,然后连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道,‘血海深仇,望能得报!’
  ‘嗯。’步容能明白那种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至亲的感觉,陆游原为了大夏江山、江湖安危也不能留着余川这样的祸害。
  朱王村的村民们也不再追究诸葛义之事,反而是很客气地拿了几件大麻衣给他披上,诸葛义甚是感动,待明日伤好些,他就带着牌子去衙门领粮食。
  众人说话间,已经是清晨了,今日仿佛比昨日更冷一些,外面的暴雪仍在下着,火堆虽然仍生着火,但是那草棚之外的石阶都已经被盖住了,王勇带着村民们去铲雪了,他的妻子则是去准备一顿‘丰厚’的早饭,算是给步容他们三人留宿了,陆游原在原地打坐,紧闭双眼调息气力,诸葛义伤势严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呆子,你怎么样了?’慕容仙冷冷地问道,其实她心中一直很关心步容,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有机会跟步容单独说上话。
  ‘好多了,你还冷吗?’步容激动地回答道,然后没注意右臂一下子撞到了那块被他拍碎了的磨盘,疼得嗷嗷直叫。
  慕容仙忙上来扶过步容,见他无大碍才说,‘不冷了。’
  ‘那便好。’步容笑着对慕容仙说道。
  朱王村的村民们将银雷枪门其他人的尸体收拾得干干净净,过了好一会,虽然风雪未停,但是那草棚外石阶上的积雪也总算铲的差不多了,隔着老远,步容与慕容仙二人便听到朱子怡那稚嫩地呼喊声,‘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不要再说话了,准备吃早饭啦。’
  ‘好嘞,这就来了!’步容笑着喊答道,他望了望身旁的慕容仙,被朱子怡这么一说,她的芙蓉脸上略有了微红,是多少有些尴尬的,朱子怡一下子冲到了步容的怀中,被步容紧紧地抱住,步容脸上的怜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时候沉睡中的诸葛义被步容他们三人的吵声闹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的左眼,他能看得出来步容非常在意这个小女孩,然后他好奇地问步容道,‘这个女孩是?’
  ‘是。’被诸葛义这么一问,倒是提醒了步容,步容嘴笨脑子慢,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我是大哥哥的妹妹,是他最重要的亲人!’朱子怡是个懂事的小女孩,她用小手摸摸步容的大脸,然后替步容解围道。
  ‘是的啊,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步容点点头,然后极其认真地对诸葛义说道。
  诸葛义认真地问步容道,‘这个小女孩对你很重要吗?’
  步容也认真地回答道,‘很重要,你若保不了她,我便一剑杀了你!’
  诸葛义先是鞠了一躬,然后拱了拱手,义正言辞地说道,‘放心吧,恩公所托付的,在下将用一生去实践。’
  ‘我答应你的,也会用事实去证明!’步容淡淡地说道,虽然认识不久,但是他敬重诸葛义的为人,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日后定要将余川的头颅带给诸葛义祭旗!
  ‘在下银雷枪门诸葛义。’
  ‘我是蜀山剑阁步容。’诸葛义与步容二人客气地道了自己的出处。
  ‘我们真的是不打不相识。’诸葛义笑着对步容说道。
  ‘大哥哥,我们去吃饭吧,大姐姐都已经走了!’朱子怡插嘴道,她才七岁怎么能听得懂步容他们所说的话。
  ‘好的,我们快跟上。’步容微笑地说道,他轻轻地捏了捏朱子怡的小鼻子,然后迈步出了草棚。
  草棚之中只留下身负重伤的诸葛义,他望着步容抱着朱子怡离开的身影,那只没了眼球的右眼透过蒙着的黑皮仿佛察觉到什么,‘等等我。’
  诸葛义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早餐是很简单的,但对于如今的朱王村村民们来说却是非常丰盛的了,他们已经是将最后所有的粮食拿出来‘款待’步容他们三人,就十来碗糙米粥、七八根玉米棒以及一碟生了霉的咸豆角,是几十个人的早饭。
  ‘三位少侠,这是你们的早饭。’王勇双手捧着一个端菜板给步容他们三人端了过来,板上面摆了三碗糙米粥和三根玉米棒,‘招待不周,还望原谅。’
  陆游原见王勇受着刺伤,还亲自将早饭端过来,甚是感动,他忙推过王勇手中的端菜板,客气地说道,‘我与大哥、慕容姑娘乃是练武之人,身板比你们硬上几分,况且你们已经多日未进食,万不能如此。’
  ‘少侠,你不接下,莫不是嫌我们村中人落魄?’王勇怎么肯收回双手,他故作气愤地说道,‘你们是我们朱王村的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是我们只能回报几碗糙米粥,但真的已经是我们的所有了!’‘
  好好好,我们接下。’陆游原只得接下王勇手中的端菜板,然后分给步容与慕容仙二人一人一碗糙米粥,一人一根玉米棒。
  ‘多谢了!’陆游原举着碗对朱王村的村民们大声答谢道,说罢将碗中的糙米粥一饮而尽,那一碗糙米粥虽然卡嗓子,却暖心头,村民们见此纷纷欢呼,他们情怀朴素、心怀感恩。
  王勇又端了一碗糙米粥给一旁的诸葛义,诸葛义大为诧异,那左眼瞪得老大,他没想到这个被他霸占了粮食、衣服的村子竟然以德报怨,他们没有忘了他诸葛义,诸葛义的双手颤抖着,他不敢接这一碗粥,他不配接这一碗粥。
  ‘快接下吧。’陆游原淡淡地劝道,‘你还要替他们去衙门取粮食!’
  听到陆游原这么一劝说,诸葛义才敢将王勇手中的那碗糙米粥接下,诸葛义双手捧着粥,看到这边是七八个村民们围在一起分一碗糙米粥,那边是五六个村民们聚在一块吃一根玉米,他心中愧疚难当!
  诸葛义将手中的糙米粥饮尽,然后将那空碗朝着雪地上猛地一砸,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大声自责道,‘之前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对不住各位村民!我不渴求你们的原谅,但是接下来我会保护整个村子,希望你们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好!’村民们纷纷叫好,他们已经原谅诸葛义了,步容与陆游原二人见此也是微微一笑,这是最好的结果,朱子怡有人保护,村民们有人保护。
  直到这时候,诸葛义才缓缓地从雪地上起身,他拍了拍膝盖上的雪花,去拿自己的三尖两刃银蛇唤雷枪。
  步容端着王勇给的那碗糙米粥,悄悄地走到朱子怡的身旁,见她的母亲正在给她喂粥,那碗中的少得可怜,他对朱子怡的母亲说道,‘大婶,吃我这一碗吧!’
  ‘少侠,怎可如此?’朱子怡的母亲望着步容,那双眼睛同她女儿一样大。
  ‘无妨,’步容将手中的糙米粥递给了朱子怡的母亲,然后摸了摸朱子怡的小脑袋,笑着对她说道,‘要吃完。’
  朱子怡点了点头,她的母亲赶忙道谢,‘谢谢少侠。’
  朱子怡也弯腰道谢,‘谢谢大哥哥。’
  步容笑了笑,便离开了。
  陆游原与慕容仙二人坐在一起,手中都捧着一杯热茶暖手,那土制的茶杯中除了白水之外再无他物,远不及昨日在少林寺喝得普洱茶,他们望着门外纷飞无尽的大雪,村民们铲雪不及降雪快。
  ‘也不知这雪要下到几时?’陆游原心中担忧道,不过他没说出来。
  京城,大雪纷飞。皇宫,德昭宫内灯火通明。明明是白天,宫内还是点着了所有的灯。只见一款火红的绝影坐在黄金龙椅之上,火红的龙袍上绣印的金色盘龙非常精致,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拖了很远,仿佛是一条活着的真龙匍匐在她的身前。她一只玉手紧攥着一封奏折搭在龙椅边,另一只玉手用力地按着自己头脑两边的太阳穴,她紧闭那双媚眼,深锁扬起的眉头,浓睫下的淡墨若隐若现,那玉手虽然遮着,但是依旧盖不了她倾城倾国的仙姿玉色。她身上的气质远胜过牡丹的贵气,多过腊梅的傲气,甚是赛过兰花的娇气,她是能让万千粉黛失颜色的大夏女皇德昭女皇!
  龙椅之下是当今大夏的所有众臣,他们分为两边,左边是以东厂厂长太师刘申为首,紧随他身后站着的是紫衣书生吴忧,右边是虎贲将军雷鸣站在头位,如今忠诚铁胆步王爷不在了,朝堂上的武派自然是以他为首了。
  此刻他们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即使龙椅上的德昭女皇再美,他们也不敢抬起头看上一眼。
  ‘元宵已过,理应天气回暖了才对,可是天还是冷得渗人,’德昭女皇喃喃自语道,她的声音依旧是柔声细语,但是那股威严还在,她的那只拿着奏折的玉手攥得通红,这是刚才江南雪灾来的急报,奏折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暴雪不停,冻死无数。江南已乱,速派增援’十六个字,‘莫不是我大夏气数当真已尽。’
  听到德昭女皇说了这句话,朝堂之上的所有人立马通通跪下了,匍匐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大声喊道,‘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申乃是大夏众臣中的头臣,这时候就要站出来,他缓缓地抬起那苍老花白的头,跪在大理石地面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女皇切莫此说,我大夏建国已有千年,乃有真龙庇佑,底蕴深厚,如今不过是天气乱了些,怎会是亡国之兆!还望女皇收回刚才所说!’
  ‘收什么!’德昭女皇怒道,她放下了那只按着太阳穴的玉手,即使生气她也是绝美的,毕竟大夏千年来从未出现过举国连降大雪的情况。
  ‘可能只是单纯的天气异常,女皇切不要太放在心上,只要我们大夏举国努力,军民一心,就没有什么改变不了的。’刘申缓缓地说道,他虽然野心甚大,但毕竟也是大夏的三朝元老,不会放任国乱不管不问的。
  ‘哼,朕让你的手下金哮去江南,事态却无半分好转。’德昭女皇没有给刘申好的脸色,其实对于江南雪灾这件事他们东厂已经尽力,奈何人力有限,天象却是无限的。
  ‘这,老臣已经派金哮将军领三千东厂人马与十万斤粮食南下,可是女皇您也知道这雪势,京城已是大雪不停,更不要说江南地区了,我们的人马、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刘申答道,此刻昭宫内所有的大臣都在,德昭女皇这么说,让他觉得甚是丢了脸面。
  ‘那如今怎么是好?’德昭女皇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那双玉手顺势一挥,那种大夏天子的气势尽显无疑,她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那火红色龙袍将她印的别有一番美丽。
  ‘老臣认为,还要派人马、粮食增援江南地区,’刘申说了自己的想法,那稀疏的眉毛在灯火下显然有些滑稽,他接着说道,‘江南地区在未遇雪灾之前乃是大夏最富庶的地方,高官无数、富商无数,万不能放之不管。’
  ‘你这话说得不错,可是朕去哪调兵遣将?’如今大夏国乱,地方势力都是占山为王、割据一方,基本上都不再听德昭女皇的差遣,这是德昭宫内所有大臣都心知肚明的,刘申这么说,显然矛头是直指他右边的武派虎贲军。
  ‘女皇,万不能如此!’可谁知,刘申这话一说出口,还没等到德昭女皇的答复,他身后的一名大臣就站了出来,这名大臣名叫张达,大约四十来岁,乃是太师刘申一手提拔上来的。
  刘申听到背后有人这么一说,猛一回头,见是御史大夫张达劝谏,顿时大为恼怒,因为德昭女皇在场,他不便发作。
  御史大夫张达起身弯腰对德昭女皇说道,‘臣认为,江南地区离京城甚远,虎贲军乃是女皇的第一禁卫军,如今逢大夏国乱,此时撤虎贲军离京,若有人趁机造反,后果将不堪设想!’
  德昭女皇怎么会不明白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
  ‘可在老臣看来,若江南不管,天下依旧大乱!’刘申争锋相对,他虽然说话阴阳怪气的,但是说的也不无道理,江南的人口、经济都占整个大夏国的大半,若任那雪灾肆掠,同样等于亡了国!
  德昭宫内,右边的武派还未表明立场,左边刘申的文派就已经吵了起来,不知道他们是真的为了大夏的天下,还是个别人心中的如意算盘。
  ‘朕明白你们心中所想,也考虑到你们的顾虑,’德昭女皇挥了挥玉手,示意太师刘申与御史大夫张达不要再争辩了,他们二人便不敢再多说话,刘申那双老眼死死地瞪着张达,她冷冷地说道,‘刘太师你尽管放心,江南朕一定会管。’
  这时候德昭宫外进来了十来个御前侍卫,只见他们每个人肩上都挑着两个偌大的火炉,那火炉是大夏皇室千年来的流传之物,用纯金打造的,上面雕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真龙,然后侍卫们将火炉放在了宫中左右大臣们的两旁。
  等一切作罢,德昭女皇才开口说道,‘天冷,各位爱卿且先在宫中就着火炉取暖吧!’德昭女皇这么说的意思,是今天如果江南之事讨论不出结果,就绝不退朝。
  下面的左右两边大臣们面面相觑,只单单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多说什么,只有那火炉与金碧辉煌的德昭宫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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