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顾言熙从来都没好好地打量过封亦辰。
上辈子是因为跟他不熟悉,而他又是个独来独往、沉默寡淡的性子,所以哪怕是住在一个府邸中数年,他们接触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而这辈子,她跟他的初次相遇实在是太惊世骇俗,后来又发生的那些事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就算已经跟封亦辰见了好几次面,她都是带着警惕小心的心思待在他身边。
眼下,难得江氏的事情告一段落,总算是让她有时间要自己的脑子歇一歇,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许是已经跟封亦辰有了几次接触,让她并不像以前那样敬畏他;故而这次相见,竟让她生出重新审视他的念头。
不得不承认,抛去封亦辰的身份不讲,他的这幅皮相还真有当蓝颜祸水的潜质,难怪在上辈子登基称帝之后,满京城未出阁的大家千金都挣破了脑袋为他进宫当秀女,果然,男人的这张脸长得太好看,也是会祸害人的。
封亦辰坐在轮椅上,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笑容看着顾言熙,一手执扇,敲击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那模样看上去要多潇洒就有多潇洒,有多惬意就有多惬意;如果不是他坐的那张椅子能让人一眼就能辨别出是轮椅,还真会让人误以为他四肢俱好,跟正常人无异。
“怎么样?盯着我瞧了半天,可瞧的满意了?”
封亦辰忽然开声,立刻就让沉浸在他美色之中的顾言熙回过神,‘噗嗤’一声,一道压抑忍耐的笑容从身边传来,扭头一看,可不就是赤风那家伙正捂着嘴抖着肩膀,笑的都快要抽过去。
想到自己刚才居然盯着封亦辰的那张脸犯傻,顾言熙就恨不能刨个洞将自己埋了;明知道这男人是个危险的,她还敢这样毫不遮掩的看着他,不被他抓住才怪。
这次,还真是丢了脸了。
看顾言熙涨红着一张脸低着头一脸猝郁懊悔的样子,封亦辰忍下快到嘴边的笑,朝着赤风淡淡的撇过去一眼,立刻就让笑的差点打滚的赤风立刻挺了一激灵,赶紧告退离开。
在离开前,赤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三姑娘还不是主子的人呢,主子就这么袒护着,将来若是等这三姑娘长大了,真的成了主子的心头宝,那他和墨影还不得更加小心的伺候着这位小祖宗。
瞧,现在都护的这么厉害,恐怕这以后,会更宝贝到不行。
赤风想什么,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不关心,封亦辰打量着站在眼前俏生生的小丫头,觉得她不仅穿红色的披风好看,就连穿这雪白的披风也是漂亮的惹人眼,就像一只滚在雪地里的小白貂一样,让人很想招上前揉一揉。
顾言熙垂着脑袋,郁闷尴尬的恨不能变成透明人赶紧消失,自然不知道她已经被封亦辰当成了活蹦乱跳的小白貂;娇艳的红唇在轻轻地撅了噘后,想到来此的原因,这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朝着他看过去。
“赤风说你着急要我绣的荷包?”
封亦辰依旧保持着用扇尖轻点掌心的动作,好看的凤眸微微的向上扬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不错,给了你两天时间,你应该绣好了吧。”
“这两天我没空,你再宽限我几日吧,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履行。”
听着顾言熙声音软糯的回答,封亦辰轻轻扬了扬好看的眉角,瞧着心情似乎还算不错;所以看向她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几分,眼前的小姑娘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已显露娇美动人的模样,不难想象待她长大,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回忆,像是受到了牵引一般,飘到了他们第一次真正产生交集的那次相逢。
刚回到顾府时,他以为他对她的感兴趣不过是好奇她的举动,顾府上下的人他都了解,对于她,他也是知晓几分的。
知道她是顾府千娇百宠的三姑娘,知道她娇憨伶俐,天真无害,甚至有的时候被人欺负了,都不会跑到长辈面前告状;这样的她,娇娇憨憨的,或许会给人留下听话乖巧的形象,但却不足以吸引到他的目光。
可是这次再遇,他却发现她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不一样了,甚至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会忘记她在推顾言雯掉进湖里后,是怎么出手要挟那个被吓傻的小姑娘的;看着她手持尖利树枝的那一瞬间,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魄力和沉着;那副胜券在握,笃定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让他看的吃惊,也看的着迷。
那时他心里就在想,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小丫头,为什么他现在才发现?
后来在两次相处中,他越来越清楚地发现自己很喜欢逗逗她,喜欢看着她明明不愿意但却又不得不臣服与他的郁闷模样;瞧着那样的她,他能情不自禁的笑出来,能在想到她时,下意识的就朝着芙蓉院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只是好奇和感兴趣,直到听说她院中发生了中毒之事,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甚至还有一点连他都不想承认的害怕。
他紧张她会不会出事,害怕年纪还小,可能不会是江氏的对手;在那一刻,他无比的懊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放手让她去做,而不是劝阻她,或者是派个人来帮帮她。
当这股感情从心里涌出来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那就是,他对这个小丫头的感情不一般,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让他在乎。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他断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他中意这个小丫头,无论是用什么办法,他都要让这个小丫头也瞧上自己。
只是,他发现这小丫头似乎有些敬畏自己,仔细回忆这些年来他在顾府的行踪,自认为也没做什么招人不喜、喧宾夺主的恶事,可为什么这小丫头看他时的眼睛里却明显带着距离和些许的惧怕呢?
还是说,他的相貌长的挺凶神恶煞?
这也不对,刚才她明明盯着他的脸都看傻了不是嘛。
一想到刚才这小东西直戳戳的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封亦辰的脸上就再次露出笑容,再开口说话时,语气中带着的宠溺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荷包不着急,你可以慢慢的缝。只是……”封亦辰话锋一转,“这次发生在芙蓉园的事,你可无碍?”
顾言熙一早就猜到他叫她来一定不是问她要荷包,果然是被她给猜对了。
顾言熙看了眼照顾在身边的珞梅,示意她出去守着。
跟着装似散漫的一耸肩,回答:“我能有什么事,江氏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已经被二叔写了休书送出顾府,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可能踏进这个家一步。”
“这个我知道,只是娇娇,对于你这次做的这件事,我有些不太满意;当初我答应你替你隐瞒,甚至派了赤风帮你在你祖父面前圆谎,我做这一切,可不是为了让你冒险伤害自己,去对付那种宵小之辈。”
顾言熙一愣:“伤害自己?我何时伤害了自己?”
“那砒霜,其实是你自己下的吧。”
此话一出,立刻就让顾言熙心头一惊,看向封亦辰的眼神里的警惕之色骤起。
至于封亦辰则是在看见顾言熙的这个眼神后无奈扶额,看来他在这小丫头的心里还真没什么好印象,要不然她怎么会对自己如此戒备?
顾言熙稍稍后退了一步,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压下心底的惊骇,刚才将珞梅指派出去看来还真没做错,若是让她听到事情的真相,恐怕她这个主子的形象就要一落千丈了。
封亦辰用扇尖轻轻地敲击着掌心,继续道:“娇娇,我知道江氏有这样的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没有人会怪你对她用了手段;只是,聪明的人不会将自己至于险境,更不会让不该牺牲的东西白白的牺牲。那只鹦鹉是你父亲买给你的,虽说那不过是个扁毛畜生,但听说你很喜欢它;为了整倒江氏,亲自毒死了自己的爱宠,你不觉得自己的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笨拙了吗?而且,在这整场的计划中若是出现一丝纰漏,遇到危险的那个人就会是你自己。”
顾言熙知道封亦辰的这番话是好意,可是看着他那副说教自己的样子,她还是觉得不悦。
他只看见自己对江氏用了手段,可他却不知,江氏是一定要为自己上辈子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此人心眼极小,又深谙后宅妇人的阴私手段,若是将她留在府里,就相当于在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会伤害到她。
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会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江氏撵出府,不管牺牲谁,只要能让江氏食得恶果,她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而且,她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自己和自己要保护的亲人,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他封亦辰开心或是高兴;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她的行为评头论足。
想到这些,顾言熙一反往日对他的敬畏恭敬,嘴角勾出轻蔑的笑痕,看向他:“封公子,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在冒险,也知道自己的法子很笨,但是,你又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我?仅仅是因为你帮了我吗?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要用你的观点来评论我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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