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接过解药,身子微蹲,拔开药塞,倾出少许粉末,洒在风波恶那创口上,随之顺手解开他身上穴道。顷刻之间,风波恶高高肿起的手背已经平复,说话行动,也已全然如初。风波恶向梁萧深深一揖,说:“多谢公子爷救命之恩。”梁萧并不还礼,道:“我并非有意救你,只是看在阿朱、阿碧两位姑娘份上。”风波恶一怔,尴尬笑道:“怎样都好,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风波恶真心谢过。”
陈长老又在不住的打量梁萧,此时方道:“你小子胆子倒是挺大的,取我解药问也不问如何用法,就急匆匆给他敷上了药,不怕适得其反么?”梁萧笑道:“我怕甚么?一则在乔帮主面前,你这长老定然不敢公然捣鬼,解药肯定是真的;二则这蝎毒解法极其简单,只要将毒液吸干净,敷上药即可。”只听那陈长老不禁的嘿嘿冷笑,梁萧见了也不生气,缓缓说道:“是了,我忘记了说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此蝎毒属阴寒之毒,女子吸不得,否则阴上加阴,毒性更增。但可惜少爷我是个男的,所以自不用向你请教了。”说着俊脸含笑,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盯着那陈长老。瞧着梁萧如此诡异的目光,陈长老不觉得心下一寒,好像心底的秘密全被他洞穿似的,眼睛不敢再往他身上细量。
风波恶拾起单刀,左手指着陈长老道:“今天我输了给你,风波恶甘拜下风,待下次撞到,咱们再打过,今天是不打了。”陈长老微笑道:“自当奉陪。”风波恶一斜身,向手中持锏的长老叫道:“我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阿朱、阿碧都大吃一惊,齐声叫道:“四哥不可,你体力尚未复元。”风波恶叫道:“有架不打,枉自为人!”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持锏长老。
梁萧眼见那持锏长老似有怯意,功夫减了大半,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不由得心头冷笑,同时亦感叹:“慕容复手下的人都是怪胎,一个‘非也非也’的包不同,一个‘弑武成性’的风波恶,还有……”不觉瞄了一眼乔峰,见他眉头微皱,忽尔耳朵一动,听得东首有不少人快步走来,跟着北方也有人过来,人数更多。梁萧知是全冠清这家伙搞的鬼,但如此情况下,亦不好向乔峰细说,只能向乔峰低声道:“大哥,丐帮又来人了,当心全冠清造反。”
“当心全冠清造反”这一句话落入乔峰耳中,猛得他身子一震,眼盯梁萧,神色颇是惊诧,道:“贤弟如何晓得?”梁萧淡淡一笑,道:“等会你便知,做好准备即可,且提防场上丐帮四大长老。”乔峰这一惊骇更甚,摇头连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亲如兄弟,他们怎会?”梁萧低哼一声,道:“人有时候为了某种利益,亦无可奈何而为之。”听他说得认真,心中虽然一百个不信,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四位长老和全冠清是一伙的么?”梁萧道:“目的相同。”二人说的这些话都是低声细语,外人很难听到,乔峰得梁萧挺醒,欲作部署,不料四面八方都来了敌人。
但见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梁萧瞧出乔峰、包不同、风波恶三人的担忧,不觉与乔峰对视一眼,见他满脸的迷茫和疑惑,心想:“段誉不在,我可没那本事抵挡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王语嫣怎说都是我表妹,把她们赶走了便是。”念到此处,高声叫道:“姓风的,还不停手,等会你们便无法脱身了。”
不想出言已迟,那端陈长老亦高声叫道:“结打狗阵!”东南西北四面的丐帮帮众之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将风波恶、陈长老他自己俩人围住。包不同见丐帮顷刻间布成阵势,风波恶中毒后元气大耗,若要硬闯,非受重伤不可,但兄弟有难,不得不救,想也不想,便即跃身闯进阵中。
吓得王语嫣尖声高叫:“包三哥,你快回来,里面很危险。”包不同先前被梁萧用“亢龙有悔”震断了一条手臂,刚接上不久,武功自是弱了几成,且,进去之后只能用单手搏斗,频频遇险,急得个王语嫣再次大叫:“包三哥、风四哥,不成了。丐帮这打狗阵,你们两位破不了的,还是及早住手吧?”
梁萧嬉笑道:“谁说的。”说着身形一幌,闪进阵中,这时听得陈长老长声唱道:“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梁萧知他在发动阵势,公然不惧,忽然幌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便向他腰胁抓去,风波恶一惊,急往右闪,梁萧趁势右手探上,已然抓紧他右腰胁,顺势将他一提,百十来斤的身躯,被梁萧轻巧举了起来。这一下动作却是出乎人人意料,只见那风波恶身子横在半空,右手单刀不忘了挥舞,直往梁萧背脊砍去,梁萧嘴角微一冷笑,气惯双臂,把他身躯转了个半圈,然后嗖的一声,用力向阵外直掷。
风波恶但听得耳畔生风,片刻风停,只感自己身子悄然落地,一丝伤痛也无,微是纳罕,阿朱、阿碧二女奔将过去,把他伏了起来。包不同大怒,喝骂:“小子,你敢欺我四弟。”说着不理会群丐棍棒相加,举起单手就像梁萧冲来,这梁萧正是会家不忙,忙家不会,见他拳劲送到,不退反进,左掌一挥,与那拳头砰了个结实,反掌一扭,已抓住他手腕,此时包不同另一只手使不上力道,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右手被敌人抓实,心中恼怒,右脚踢出,梁萧双腿岔开,使一个钳字诀,忽然一拢,把他踢出的右脚夹了个结结实实。包不同手脚被制,立时动弹不得,胸中羞恼万分。
梁萧笑道:“非也先生,这架还打不打?”包不同性子再怪,也知这小子武功比他高明太多了,今天两次败在他手,虽然心有不甘,却是不得不服输。心想若是自己没受伤和四弟联手,恐也不是其敌手,念到四弟,回头一看,见风波恶安然无恙,登时松了口气。梁萧见他不说话,倒是难得,也就不为难他了,松开了束缚。包不同一言不发,退回了王语嫣一旁。梁萧俊脸含笑,向乔峰道:“大哥,对不住,小弟太胡闹了,请大哥责罚?”
乔峰微笑道:“贤弟,无碍。你若不出手,愚兄也会出手的。”梁萧佯惊道:“哦,那是小弟的不是了。”这时闻得风波恶叫道:“梁公子,我武功是不如你,但你方才趁我不备,暗中偷袭,风波恶输得极不服气。”梁萧道:“不错,我是攻你不备。这样好了,你选一样兵器,我们再比划比划。”风波恶道:“不用了,我就以这柄单刀会会你。”说着鞋尖一点地上那刀柄,劲力过处,那刀突然弹跳起来,跃入他手中。
少时,闻得拍的一声响,那刀刚入他手中便断为十七八段碎片,片片絮飞上空,在夕阳余晖之下,闪烁耀眼光芒,这一下忽如其来,众人皆相惊骇,惟有王语嫣淡淡的道:“好一招‘六脉神剑’的‘少泽剑’剑法。”梁萧嘻嘻一笑,道:“不敢,不敢,多谢大美人赞誉。大美人精通天下武学,方才包风二爷遇险,你怎么不提点一二呢?”王语嫣道:“你出手太快了,而且你用的根本就不是招式。”梁萧道:“哦,是吗?我怎不晓得。”嬉笑了一会,又道:“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将对手打倒便是好武功,你没听说过无招胜有招么?”王语嫣秀眉微蹙,道:“梁公子,受教了。”梁萧咦了一声,心道:“她怎不骂我*贼了……”
出神这会,那风波恶和包不同已洒然走了,挑眼一看,见三女向大哥道别。这时东首丐帮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脸孔说道:“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是便便的就放走敌人?”这几句话似乎相当客气,但神色这间咄咄*人,丝毫没有下属之礼。
乔峰道:“咱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觉得杀害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梁萧心想:“这个鸟人便是全冠清了吧?哼,还号称甚么‘十方秀才’我呸。”目光与乔峰一对,见他微点了一下头,心下会意,无意中瞄向王语嫣,见她三人止了步子,当即挨过去,低声道:“你们怎还不走啊?丐帮内变,这里很危险。”王语嫣嘴角一抿,笑道:“你不也没走么?”梁萧忙道:“我会武功,不怕。”王语嫣微恼:“会武功好了不起么?请让一让,你挡了我光线,嘘,别吵,听他们说。”梁萧无奈,叹了口气,立身一旁。
哪知一会功夫,情势已然逆转,那全冠清被乔峰擒住了,封了他穴道,迫其跪下认错。乔峰果然有大将之风,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这么一出手便把一场风暴化作静息,梁萧心中暗暗钦佩,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倘或乔峰生在现代,那他会闯出怎样的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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