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用的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也不算短。
对云子琮来说,他以前用餐,用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是因为饭菜的花样很多,主食、点心、荤素菜色,还有茶水。而对于今天这顿简单至极的午饭,还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就有些奇怪了。
然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时间长,在他看来,似乎只是一眨眼,半个时辰便快过去了。
这个事实让云子琮感到非常新奇。
这种体验,他还是头一遭。
只是他并不觉得讨厌,今天在林家的体验,让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以前在家里时,用饭时要么是他的院子里只有他自己,要么是在饭厅和他母亲、两个妹妹四人一起。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和家人一起,饭桌上都没有交流,他们通常是各自吃各自的,偶尔厨子做了新的菜色,他母亲会用公筷给他夹一点。
倒是有时和钟萃玟等几个好友一起用餐时,他们会在席间交流上几句。
但像今天这样,他不说话,其他人却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还是头一遭。
虽然没有明说,但云子琮也猜到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少妇便是新科状元林文仕的发妻和孩子,只是钱氏抱着孩子一边哄孩子一边吃饭,云子琮同样第一次见到。
在他的常识里,女人生了孩子都是交给下人带的,喂奶有奶娘,母亲都是偶尔去看一看孩子,父亲也不会一直守着孩子。今天见到钱氏抱孩子的情景,他才恍惚想起,这世间不是所有人家都有钱来请奶娘请下人,但是他却觉得,在这种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感受到的父爱母爱并不比富贵人家的要少。
诚然,家贫无法提供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但他们却是由母亲一手带大,他们和父母之前的感情是很深厚的,父子母子之间也很亲近。而富贵人家的孩子,亲近之余,还有几分客气。
云子琮不禁想到,他幼时,他的父母是像寻常百姓这样照顾他的吗?
***
用晚饭,林慧娘帮着赵氏把桌子收拾了,又把装着煮杏子的水的茶壶和茶碗端了上来,见云子琮正在出神,她轻声问道:“云公子,你在想事情吗?”
云子琮回过神,触及到林慧娘隐含着几分关心的眼神,蓦地便觉得心底一暖,他笑笑,回道:“算是吧。”
林慧娘没多问,毕竟两人还不怎么熟,可以稍微问一问,问的深了就不合适了,于是她转移了话题,“刚吃完饭,喝口水润润喉。”
“多谢。”云子琮道了声谢,端起粗糙的茶碗喝了一口。
虽然没问云子琮在想什么,但敏锐的觉察到他有些失落,之后林慧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而云子琮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林慧娘的小心思,她说什么,他都会答上来,看起来倒是十分和善好说话的样子。
两人闲聊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慧娘和云子琮都扭头往篱笆门外看去,只见周前略微领先一步走在前后,他身后是穿着淡青长衫的钟萃玟,两人正往林家而来。
见林慧娘看过来,周前便喊道:“慧丫头,来给开下门!”
林慧娘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去开门。
“吃完饭了?”她站在门旁,笑着问道。
“吃完了,子琮可有麻烦你们?”
“没有啊,云公子省事儿得很,什么要求也没有,只是粗茶淡饭的,我们都怕云公子怕是吃的不太好。”
“他没事儿,山珍海味他能吃,粗茶淡饭他也不嫌弃。”说话前,钟萃玟和周前进了林家的院子。
几人在树下坐下后,钟萃玟也没客套,直接便说道:“咱们接着说石碌。”
其他人瞬间集中了注意力。
“本官认为,石碌这种利于麦收的农具,不能只在阳晋县内推广开使用,大禹北地种植麦子的百姓这么多,若是每家都能有石碌这是最好。因此,本官想把再做出一台石碌,派人送到帝京,送到皇上面前。”
“!!!”
钟萃玟话音落地,几乎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大、大人,您、您说、说什么?”周前磕磕巴巴地问道。
“本官说,要把石碌极其用法优点禀明圣上。”
钟萃玟又说了一遍,周前却还是没能淡定,他捂着胸口,一副大受震惊的样子,其实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有和皇上这么近的时刻。
——在周前看来,石碌的创造者林慧娘是他所负责的村子里的,即使这石碌不是他想出来的主意,但也避不开他,四舍五入,林慧娘和他也没什么差别了。
林慧娘倒是很淡定。
她一开始是没想到钟萃玟居然要搞这么大,事实上,钟萃玟的法子是最省力的,虽然前期送到皇帝面前有些困难,但只要皇帝确认了,一道圣旨颁下来,速度倒快了。
她颔首,“听钟大人的,只是钟大人,你……能把石碌送进皇宫吗?”
钟萃玟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林姑娘放心,本官还是有门路的。”
林慧娘“哦”了一声,心里没数不太信。钟萃玟要是真有门路,怎么还会来当县令这种七品芝麻官呢?
钟萃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说道:“禀明皇上之后,皇上定然会有赏赐下来。不过皇上的赏赐是皇上的,你们做出了这样大的好事,本官身为阳晋县的一县之主,也要有所表示才是。”他说完,略一思索,才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赏林家纹银五十两,里正周前二十两。”
钟萃玟说完,周前和林家人都一脸激动。
林慧娘双眼放光,她没想到,献个石碌,居然还能收个五十两银子的外快!刺激!不过也不得不说,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周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奖赏,他回过神来,连忙起身谢赏。
其实认真说来,石碌是林慧娘想出来的,和周前没一点儿关系,只是事实不能这样论,《大禹律》里也有律法规定,身为里正,他所负责的百姓中若是有人犯法,他也是要吃瓜落的,但相反,若是有人做出什么大好事,他也是能得到一份奖赏的。
对周前的奖赏,林慧娘没一点想法,她只关注,自家的那一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能到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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