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间花》章节18

  厚的积雪之中,向前匍匐爬了两下,身子就再也不动了。苏吟风看到她身下的落雪被染成了红色。
  于是,桃木剑高高举起。
  “妖孽,受死吧。”她说着,剑缓缓落下。
  惶然间,一阵急雪飞卷而来,苏吟风感觉腕上狠狠一痛,手下无力,桃木剑便从掌心滑了下去。
  “谁!”她警惕地大喊一声。
  风雪退去,一抹白色身影悄然出现。
  苏吟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白衣胜雪的少年,他眉心微蹙,一脸淡漠,手中握着一柄白羽扇,眼光似冰,看得人阵阵发冷。
  “告诉墨隐,梅小小是我的人,她若犯错,我会亲手杀她。”他唇角微动,声音如雪般彻骨。
  苏吟风心思猛地一震。
  那句话仿佛有一种神力般,竟使她不敢出口忤逆。
  他说完便将梅小小抱在怀里,往林深处走去。
  “你是谁?墨隐认识你吗?”苏吟风回过神来,一边匆忙拾起雪地上的桃木剑,一边不安问道。
  “祭雪神君。”他随口说。
  闻声,她手心不觉一颤,不经意间,刚刚捡起的木剑又“哗啦”一声,滚落雪中。
  祭雪神君?就是府中香堂里,被她整日烧香供着的那个大神?
  正思索间,她不知不觉落在了一片白羽上,雪花急舞,梅林中那白发神君将羽扇轻轻一挥,苏吟风便来不及再问,已然被狂风卷着,送至山脚之下。
  她握拳站在山下,理了理沾满雪花,凌乱不堪的头发,昂起脸仰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抿抿嘴,气急败坏地大喊:“喂,我的剑还在上面啊!”
  “嗖——”一声,木剑高高坠落而下,“砰——”又一声,剑柄正砸中苏吟风刚刚整理完毕的脑袋。
  苏吟风捡起剑来,揉着头上的大包,咬牙切齿地小声哼哼:“什么神仙,我回去就拆了你的神像!你这个欺负人的坏蛋,你全家都是坏蛋!”
  ——她想,反正这山比天高,她和祭雪又一个在山脚,一个在山顶,再加上她骂得如此小声,就算他是神仙,也不一定能听到吧。
  却不知远在梅雪之巅的祭雪早已遥遥听到了这话,只是他根本不理会,只管抱着怀中受伤的梅小小,一步一步穿过梅花林。
  他看着怀中熟悉的这张脸,原本如雪般纯白的衣襟早已被她的鲜血染了个透红。
  “你这次回来……是为他,还是为我?”他低叹。
  她昏迷着,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他也不在意,就一直自顾自说着:
  “这雪山里的梅花如此之多,却偏偏是你修成了妖。”
  “伤成如此,是故意给我看的么?”
  “你就那么肯定,逃来此地,我便会出手救你?”
  祭雪满脸无奈,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处山本没有名字,后来之所以叫“梅雪之巅”,是有原因的。
  祭雪本自天而降的一片六瓣雪花,苦苦修炼了一万年之后,历经三大天劫之后身受重伤,又重修七千年,才恢复神力,成为和白夜齐名的上神。
  他的存在,成了神界的三大传说之一。
  修成上神之后,他四处闲游,最后来到这终年落雪的山间,住了下来。
  他在窗外亲手种下了一株梅树。
  一日,他倚窗闲读,翻着手中的书卷,不觉睡了过去,忽闻窗外飘来阵阵清香,遂睁眼望去,只见一朵梅花被风自枝头吹下,悠悠飞进了自己的窗子,他只伸手一捧,那梅花便轻盈盈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他垂首闻着那花朵的香气,优雅一笑,“亏得你是落在我的手中,不然便要被这风雪葬送了。”
  他却忘了,他是神。
  就是这一句话,让那梅花有了灵性,从此以后花开不败,香气绕人。
  后来那梅花修成了少女,祭雪随口为她起名为“小小”,让她服侍左右,因梅小小生的貌美倾城,他对她很是宠爱,便将这整座山改叫为“梅雪之巅”。
  他想助她成仙,于是就在这梅雪之巅陪了她三千年。
  梅小小越发厉害了,可是因为无法摒弃欲望和执念,所以练得术法越来越邪,祭雪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无奈对她时时的开导也无用,最终也只能眼睁睁见她抛却仙道,坠入妖族。
  她成妖的那一日,将他曾经送的白玉环,还给了他。
  “神妖殊途,祭雪神君的恩情小小无以为报,无奈小小命中注定只能成妖,无法成仙,这白玉环本是仙家之物,小小不配拥有,请神君收回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
  后来祭雪才知道,原来梅小小曾有一日趁他不在,偷偷下山入了凡尘,被尘世吸引,更有甚者,她遇到了妖子疏影。
  疏影因缘巧合不过随手帮了她一次,她便暗自倾心于这位疏影少爷了。
  那一昔她修炼成妖,是为了报答疏影。
  那一年她离开此地,是为了找到疏影。
  原在她心中,他的身份一直只是个“主人”而已,全然涉及不到任何情爱。
  她成妖,身为神君的他本该杀灭她的魂魄,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可是他下不了手,所以就只能任由她匆匆来去。
  就在距今四个月前,他见到过她一次,那次相见,已隔人间十八年。
  那时墨隐和花隐师徒二人刚刚离开梅雪之巅。
  疏影一直被祭雪用定神咒禁在梅林之外,花隐临走前又给疏影下了蚀骨咒,说起来疏影也算是受尽了生不如死的煎熬滋味。
  可墨隐前脚刚走,梅小小就赶来了。
  十八年后的这一次,她重返故地,是为了救下疏影。
  祭雪终究没有出手拦她,就一直在窗下默默看着,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朝他望来一眼,更没有向他问候一句——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等她回来,可她就是不肯回头,即使这么近,他们之间也像是隔了整个天涯。
  他将一直珍藏的白玉环摔在地上,白玉碎成两半。
  静静凝望窗外终年不止的飞雪落梅,还有她毫无留恋的背影。
  那一刻,他方才知道——成神又有何用,自己三千年的陪伴,不过一场笑话。
  可是,这日她回来了,遍身伤痕。
  他就在轩窗前默默看着,按捺着,不肯出手相救。一直看到她倒下来,恍然间,她迷离的眼睛穿透梅林,望向了他的所在。
  最后一刻,她朝着他的方向——伸开了手,满眼温柔。
  他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就算没有那一幕,他也依然会在最后关头,为她化雪而出。
  他早已经有了不该有的执念,无法抛却,无处言说。
  ☆、苦梅吟-5
  [五]
  梅小小醒来之后只静静看着他立在窗边的背影,他还像从前那般不爱说话,就连叹息都显得那般冰冷。
  她安然躺着,歪头瞥见桌上那碎成两半的白玉,心中一惊,“祭雪……”
  祭雪慢慢转身来。
  她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原本坚硬的心也不知怎么就是一痛——显然,他又耗费了大量的神力为她疗伤。
  祭雪并不问她为何会被苏吟风追杀,只淡淡瞧了她一眼,道:“再过一个时辰,你便恢复了。”
  她苦笑,其实她的伤足够让她魂飞魄散了,可最终在他神力的庇佑下,她不过昏睡片刻,便能恢复法力了,想着,她又看向他冷傲的身影。
  祭雪朝外走去,“你若有事,唤我便好。”
  她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祭雪为她轻轻掩好门,确定她看不到自己了,便手扶门框定了定心,随即右掌凝住神力,向自己胸口重重一拍,逼出一口散着妖气的黑血。他看着雪中的血污,自嘲般一笑,“如此下来,你还能救她几次?”
  天神每每施法救妖魔一次,便会被妖魔之气侵入体内,需要闭关疗养多日才能恢复如初,神和魔的体质不同,所以,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狭路相逢的结局。
  祭雪抬眼望了望远处的药房,眉间似有犹豫,最终冷冷一声叹息,踱步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黑,梅小小的法力也尽数恢复,吃过些东西,她便开始四处游走,穿过昔日的梅花林,她又回头望着雪中静立的屋宇,一点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他的一剪侧影。
  梅小小知道,那是他为救她所付出的代价,闭关重修。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扭头看了看远处的药房,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身进入。
  药房的摆设没有变,借着昏暗的月光她可以勉强看到架子上那方熟悉的药瓶,心里竟微微紧张起来,一步一步屏住呼吸朝向那里走去……妖魂丹,疏影少爷苦苦想要得到的妖魂丹!
  她笑了,一瞬间,所有的迟疑全部飞走不见,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为疏影少爷拿到妖魂丹!
  伸手一握,药瓶就被她稳稳攥到了手心。
  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确认没被发现,她心中又浮现出无名愧疚……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祭雪。
  将药瓶牢牢握住,她毅然朝门外走出。
  “你果然还是为他而来。”一个无奈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身后。
  她蓦然回身,看到月光下一抹清冷的身影静静伫立在门边,寂寞无声,白衣胜雪。
  呆愣过后,她只将手中的药攥得更紧。
  “你是故意去招惹那女天师的吧,只为了演一场戏给我看,你竟连自己性命也不顾了。”祭雪轻轻说着,声音依旧淡漠,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沉重,“你将她引来梅雪之巅,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遍体鳞伤,你在最后一刻才向我伸手求救,也是为了让我相信这场戏,你知道,我若救你一命,必要任由你的妖气流入我体内,所以将你救醒之后,我必要闭关……你就可以趁机偷取妖魂丹了,我说的可对?”
  梅小小将花扇横在身前,轻哼一声,“你既全盘皆知,又何必救我?”
  祭雪不答这一问,只怔怔看了她许久,方叹道:“你拿到的,不是妖魂丹,真正的妖魂丹在此——”说罢,他微微举起手,露出半截翠绿的药瓶,“我早已经调换过了。”
  她愣住,随即又释然。
  是啊,他是神君,睿智如此,她那些戏码又怎能骗过他的眼睛?
  “你……”梅小小身体一颤,“将药给我。”
  祭雪依旧只是无言地看着她,神色越发冷冽。
  梅小小挥起梅花法扇,霎那之间,熟悉的花香铺天盖地而来,无数的利刃形成一道漩涡,向着祭雪无情席卷而来。
  祭雪静立不动,指尖微动,翻转白羽扇,刹时,神光大作,只见一片轻轻的羽毛飞起,悠然穿透漩涡飞刃,震碎了漫天梅花,轻轻松松便化去了她的妖法。
  梅小小却反将法扇对准了自己,大喝道:“再说一遍,将药给我!”
  她心一横,将法扇刺入自己心口,血色渗出。
  祭雪的心头弥漫着重重苦涩……她知道交手无用,如今竟开始用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了。
  “你真以为我会受你要挟?”祭雪冷笑,移形换影到了她面前,夺下她手中的法扇,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不过一只梅花小妖,我一心助你修仙,你却一次又一次的欺骗背叛,我是疯了,才会为你苦守在这雪山上整整三千年!”
  “你……你放开我!”
  他却将她抓得更紧,不顾一切地俯□,用力吻着她。
  她在他的怀中又抓又打,却总是挣脱不得,最后只能任由祭雪吻着,默默地哭。
  触到她湿润的脸颊,祭雪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她委屈的眼睛,喘息的唇角,还有月下迷蒙的泪光,最终心一软,放了紧抓她双肩的手。
  可是,稍一松懈的瞬间,梅小小便忽然反手转动法扇,眨眼之间,那法扇已经深深刺进了祭雪的心间。
  “这场戏,你输了。”她眼中依旧含泪,却嫣然一笑。
  祭雪没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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