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间花》章节9

  惜地摸着手中的折扇,而后缓缓笑道,“你回去罢,下次见面,记得赔我一把新的……要不多给我几两银子也行。”
  梅小小却当真“恩”了一声。
  墨隐一愣,随即便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你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她不懂墨隐为何发笑,心念还是逃命要紧,便重拾起团扇,卷起漫天飞花,抽身退去。
  见梅小小逃去了,苏吟风愤恨不止,她冷冷望着墨隐,逼问道,“你为何要救她?她杀了胡将军手下的士兵!”
  墨隐却银扇一挥,笑眯眯道,“谁说那些士兵死了,他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这时街巷中传出细细碎碎的人声,苏吟风循声望去,只见那些原本被梅小小的飞刃所伤,本已战亡的兵将们,居然一个接一个地活过来了。
  “怎么回事?”苏吟风不解。
  墨隐轻轻扬起另一只手,只见他手中正捧着一闪闪发光之物,仿似琉璃瓶,他神秘一笑,“这是结魂灯,方才从那小丫头身上偷来的——这些将士们的活死魂还未来得及散去,便都被她装进了结魂灯里,我只需将其放出来,他们自然便活了。”
  “你真是……”苏吟风不知该赞他,还是该气他,话说一半,便再没接下去。
  “本公子从来不做赔本生意的。”墨隐理所当然地回着,“对她如此,对你也如此,那一百两银子,就算你欠我的。”
  苏吟风未来得及回话,便见胡将军率军冲了进来,于是便止住了言辞。
  胡将军与其兵卒们一并看着烟花巷战后的残景——树倒墙塌,无数刀刃将土地割成了巨大裂痕,眼下所见之处无不触目惊心。
  当胡将军的目光瞥到墨隐之后不觉一惊,“你是何人,烟花巷的入口出口都有我军把守,无人能进,你怎么进来的?”
  墨隐侧目,看了苏吟风一眼,又回过头淡淡笑道,“我是提早误入这阴巷的过路人,多亏苏小姐冒死相救,打退了妖孽,才得生还。”
  胡将军“喔”了一声,便领着兵卒上前关心那位“苏小姐”去了。
  墨隐很知趣地闪身走开。
  苏吟风却几步追上前,拉住了墨隐长长的衣袖。
  “她是妖,你方才实在不该救她。”苏吟风有几分劝解,但更多的是质疑。
  墨隐淡然回身,一脸浅笑,看着手中的结魂灯,悠悠道:“我要救的,只是这些魂魄。”
  ☆、雪中香-1
  [一]
  自那夜烟花巷一战过后,苏吟风在北陵国出了大大的风头。不但胡将军在人前人后对苏吟风大加赞扬,就连那些兵卒小将,亦是逢人就吹捧“我认识苏家的天师小姐,她斩妖除魔那才叫一个厉害!”
  于是,苏吟风这个名字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可谁都不知道那晚出现在烟花巷的白袍少年是谁。
  自然,世人也没那兴趣去猜想,只道他当真就是苏吟风顺手救下来的过路人罢了。
  春意正浓,睡意亦是正浓。
  花隐早早地起了床,也不顾忌什么礼仪规矩就溜进了她墨隐师父的房里,见墨隐还躺在床上,她不禁觉得好生无聊,便一会儿戳戳墨隐的脸,一会儿又揪揪他的头发,嘴里嚷嚷着:“师父,师父,不要睡了,快起来陪花隐玩儿罢。”
  墨隐将眼睛睁开了一丝小缝儿,迷迷糊糊道:“法术练好了么,再吵就罚你去抄《千咒经》。”
  花隐不理会,接着摇他,“今儿天气好,不要练功了,师父带我去看梨花罢。”
  “加抄二十遍。”墨隐扭头继续睡。
  “不然去九华山找白夜哥哥玩儿也行啊。”花隐一脸憧憬。
  墨隐打个哈欠,懒懒道:“一百遍。”
  花隐终于不高兴地嘟起嘴,“我不抄我不抄,师父上次就骗人,把我丢在家里,自己去看热闹,今儿是花隐的生日,你还一直睡觉,不肯跟我去玩儿。”
  墨隐这才慢悠悠地坐起来,笑道:“喔?你生日?”
  花隐睁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认真地不迭点头,仿似小鸡啄米。
  墨隐起身推窗,迎着清晨的阳光,回身一笑,“那你说说,你有何心愿,只要是我能做的,尽力满足你便是。”
  花隐歪头思索了好久,才抬眼冲墨隐笑嘻嘻地答道:“我的愿望可多啦,我想和师父一起去游山玩水,想和师父一起去看看院子里种的小黄花,也想和师父一起去捉知了,捉蝴蝶……”
  墨隐也不插话,很耐心地听着她讲。
  花隐却忽然停住了,她眨巴着那双晶莹的眼睛望着窗外的一位路人,目光甚是疑惑。
  “怎么了?”墨隐随口问。
  “师父,”花隐出口唤了他一声,又将小手朝窗外一指,向墨隐道,“外面那个哥哥,一直在看着你。”
  墨隐垂眼望去,只见墨云阁底楼门前正停着一座极为奢华的轿子,轿内有一位锦衣少年正一手掀帘,看着他们颇有意味地笑。
  而后那少年便由一侍女模样之人陪伴着下了轿,径自进了墨云阁。
  墨隐不认识他,却认识他身边那清丽貌美的少女——正是昔日在烟花巷中碰见的梅妖小小。
  墨隐的嘴角不觉生出一抹淡笑,喃喃道,“她倒还真惦记着我那把扇子。”
  转眼墨云阁的底楼之下,云正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不紧不慢推门而入的锦衣少年,他的嘴角始终带笑,只是自进门开始便一语不发,目光颇为好奇地看看这儿,瞧瞧那儿,如此许久之后,他终于发问:“这些画都出自他手?”
  他的语气极为随意,倒不像是真心买画之人。
  云觉得此人似有些来者不善,再看他身边那花容月貌的少女,更是透出一股邪气,念此,他毫不客气地回道,“本店不欢迎妖客。”
  云的话刚刚出口,那少女便“噗嗤”一声笑了,她轻轻扇着团扇,歪头对那少年道:“疏影少爷,他说我们是妖客呢,嘻嘻。”
  疏影毫不在意,只道,“小小,将这些画都买下来。”
  梅小小遵一声“是”,便要去掏钱财。
  “不卖。”云坚定道。
  疏影慢慢回头,看着眼前这约莫只有八九岁大的小男孩儿,像是忽而来了兴趣,于是他将脸朝前一凑,紧盯着云的眼睛,慢慢道,“如果我偏要买呢?”
  “那就卖了。”话说之人是正从楼阶上一步一步缓缓走下的墨隐,“不分神妖,踏入我这画坊的便是客,只是我的画贵得很,你可带够了银子?”
  墨隐眼含笑意,挑着眉毛看向疏影,发觉眼前这人明明是妖,且并非一般的妖物,法力说不准还在自己之上,但他却不知用什么方法,把自己的妖气全全掩藏了起来,让他一丝一毫都觉察不到。
  疏影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默默地随他而笑。
  “子笛,好久不见,你可想念疏影这个旧友?”
  墨隐微微蹙眉,手掌下意识地抚着腰间的那壶记忆之酒,略微思量片刻,才淡淡一笑,“唔,记得你记得你,不,是想念你,”他语气轻轻一转,继而笑眯眯道,“自然是想念你的……银子啊。”
  “子笛,你当真忘记了?你的骨笛呢?啧啧,可惜啊可惜。”疏影佯装一脸惋惜地试探着,目光一瞥,望见有个小女孩藏在楼阁里,正眨着眼睛偷偷地朝这里瞧,他先是一怔,随后露出一丝不甘心,沉声道,“竟又是你先找到了她。”
  墨隐背过身,假装没听到他的话,不咸不淡道:“阁下认差人了,在下乃是这坊子里的老板,可不是什么子笛,更没有什么笛子。共七十两银子,小云,将这些画包好,收钱。”
  疏影笑得深不可测,他将一大包银锭子放置桌案上,也没去接那些画儿,只卷起一阵妖异的紫风,便转瞬不见。
  墨隐抬眼望了望外面停着的那顶极为华贵的轿子,叹道,“妖孽一旦有了钱,真不是一般的奢侈啊……连轿子都不要,就这么走了。”他说着说着,又将目光转向一旁愣着的梅小小,奇道:“诶,你家少爷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梅小小自袖中摸出一把镶了金边的华美折扇,递到墨隐面前,“给你。”
  墨隐见罢,一脸玩味地瞧着她,忍俊不禁。
  梅小小见他一直不接,禁不住有些疑惑,“你总瞧我干嘛,这扇子你究竟是要还是不要了?”
  墨隐打趣道:“我随口一句玩笑你便当真,那我若是让你还我一命,你可还会照办?”
  她沉吟许久,不再发话。
  “这金边折扇不适合我,你拿回去罢。”
  梅小小握着金扇子的手指突然有些发僵,“你不要金扇子,那要什么?”
  “你一定要为我做些什么才肯甘心?”墨隐含笑问。
  她眼神飘渺,“我不想欠你。”
  “唔。”墨隐转目望向门外巷子里稀稀疏疏的阳光,终慢慢开口道,“那我要你,从此以后再也不可伤人性命,你能做到么?”
  她果真开始迟疑。
  “算了,你走吧。”墨隐挥挥手。
  她挥扇卷起一阵清香飞花,隐去了身形。临走之前,丢给墨隐一句话:“留心阁楼上正在看着你的那个小女孩儿。”
  墨隐回头,正看见了阁楼上一脸惊恐的小花隐。
  “师父师父!”花隐大声呼唤着墨隐。
  墨隐眉心微蹙,瞬间移身到了花隐面前,蹲□子,温柔道,“小花隐,怎么了?”
  “师父,我的手心长出了这个。”花隐将自己的小手摊开给墨隐看,只见她的手心生出了一朵紫色的,极其妖艳的小花。
  墨隐不由惊心——是妖花,妖族的象征。
  有这朵妖花的人,就说明她的性命时时刻刻掌握在妖族王者的手中,这样说来,这疏影就算不是妖王,也是妖子,否则无法逼显出花隐手中的妖花。
  “疏影……”墨隐皱眉,压低声音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
  而他也不能贸然去杀疏影,疏影是种下这朵花的主人,他若死了,花隐也要随之白白丧命。
  这倒真是给墨隐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小花隐,今天是你的生日,对罢?”墨隐拉起她的手,温柔地安慰着她,“你方才说想去哪儿玩来着?”
  “师父,为什么我的手心会生出花来呢?”花隐终究放心不下,眨着眼睛,天真地问。
  墨隐想了想,道,“小花隐,你信不信我?”
  花隐坚定不移地点头,“虽然师父骗过我,但师父对我最好,我相信师父。”
  而后墨隐笑了,拍拍她的脸蛋,温和道,“那就是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走,去院子里看看你喜欢的小黄花开了没,然后咱们去野地里捉蝴蝶,等以后生意不忙了,师父就带你去各地游山玩水。”
  “真的啊?太好了!”花隐嘻嘻地笑着,跟在墨隐身后走。
  经过云身边,听云大喊一声“早点儿回来啊”,于是花隐又调皮地扭过头去,朝着云猛做鬼脸,然后挥挥手,算是告别了。
  云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想,墨隐哥既认识神仙,又结识妖魅,还救过一个女天师,而他就被他们如此硬生生地夹在了正邪之间——
  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雪中香-2
  [二]
  暮春过了,夏日转眼就到。
  知了趴在树上一个劲儿地叫嚣,惹得人心烦意乱。
  赶上天气炎热的时候,客家少,画坊子就比较清闲,当然——是指除去花隐之外,剩下的那两个人比较清闲。
  这日——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花隐歪着小脑袋,仔仔细细地想了半天,终于十分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江之永矣……师父,想不起来啦。”
  “接着想,想不起来就不许吃饭。”墨隐的眼睛瞟也不瞟花隐一眼,随口说了这句,就转过头拍了拍云的肩膀,一边悠哉地喝着茶,一边笑眯眯地说:“诶,小云啊,今日的午饭添一只烧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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