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纪》第 10 章

  只手紧紧攥着,恨不能将五指楔进掌心似的,不易察觉地微微打着抖。
  陶湛跟了裴琅多年,知道他平时八风不动的一个人,在小太后的事上却往往反常,还以为是他这次竟然对佳期动了手,心下一沉,赶忙快步走来,直杵着挡在裴琅身前,低声道:“王爷。”
  裴琅这次虽然冤枉,但也满不在乎,捏了捏手骨,笑道:“怕什么?本王还不至于在昭阳宫外头杀太后。”
  佳期也冷笑了一声,裴琅全当没听见,信手从她袖中摸出一方帕子来,随便按住了虎口上的血牙印,然后将沾了血的脏帕子往袖中一揣,“今后别走这条路。”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他抬步便向昭阳宫走去,还哼着小曲。
  那tiáo子起先还是一支《紫云回》,没几声便离题万里,不知拐到哪里去了。
  预告:
  皇家大流氓拦路秀兵器,ló lì兵油子我爸是李刚
  银枪
  那tiáo子有些熟悉,佳期愣愣听了一会,青瞬小声道:“土匪。路是他开的么?”
  裴昭遣人来叮嘱过天凉,所以成宜宫里已烧起了炭,烧得哔啵作响。青瞬燃了香,佳期吸了一鼻子东阁香,把脸埋在锦被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青瞬说裴琅是“此路是我开”的土匪,其实倒有几分道理。昭阳宫是皇帝寝宫,从前平帝多疑,这四周全是警戒的金吾卫,巷子全不准人通行,命妇们要到昶明宫去给执掌后宫的郑皇贵妃请安,得绕好大的一个圈子。
  那是平帝三十九年,佳期的头发才刚能扎起来,春风正浓时,帘摇惊燕飞,她头一次跟着小姑姑顾量宁进宫。
  顾佳期本就顽皮,又刚从军营被接回长京城,正是个土丫头,看着宫里的绣金灯笼、水岸菡萏、淡绿水雾般的杨柳枝条、宫女们踏着落花的裙裾,全都新鲜极了,一会要抬头,一会要低头,摇头晃脑的,一不留神,头上的珠钏掉了一地,“哎呀。”
  顾量宁跟妯娌谈得正起劲,拍拍她的头,叫她把东西捡起来再赶上去,“昶明宫在顶东边,我在大路上等你,”她指了个方向,嘱咐道:“走大路,记住了?”
  佳期不捡还好,一捡就更不得了,因为太液池边的地上躺着几条小红鲤鱼,大概乱跳到了岸上,正在徒劳挣扎,鱼鳃翕动,十分可怜。
  她兜着裙子将鱼捡起来丢回水里去,又连忙跑着去追顾量宁。
  方向她记得,又觉得左右宫里没有坏人,于是也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了,提着裙子一路狂奔,一转弯进了一条小巷。随即,眼前han光一闪,一柄红缨枪斜着挡在了眼前。
  她险些撞到枪柄上,连忙停脚,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侧坐在墙头的少年。
  她那时还不认识裴琅,裴琅也还没封耆夜王,成日与金吾卫的一群中郎将chā科打诨地游荡,在宫里上房揭瓦。佳期只听到他哼着莫名好听的曲子,看见象征着守卫皇城的锦袍玉带在逆光中闪着晦暝的亮sè,那是金线绣成的扶桑菡萏和朱雀青龙纹样。
  五花八门的佩刀佩剑和银枪似乎都是战利品,被他卡在墙头当了靠背,他笑吟吟地冲佳期点了点下巴,“喂,此路不通。”
  佳期不知道一墙之隔就是昭阳宫,于是全没想到警戒这一层,于是猜度眼前是个混进了金吾卫的地痞流氓,一皱眉头,“凭什么?”
  俊秀英气的流氓嬉皮笑脸地点点头,好像她是个毛孩子似的,信口开河道:“就凭此路是我开呗。”
  这土匪口风坐实了流氓身份,佳期毫不犹豫地抬脚一铲,正踢在红缨枪头上。这一招是她惯用的,熟稔已极,那红缨枪被一脚铲开,径直飞起,她拍了拍裙子,昂首向前走去。
  身后有轻轻一声,是那人跳下了墙头,跟着她走了过来。
  佳期回头看去,只见他肩上扛着幽亮的黑铜佩刀,大摇大摆跟着,显然是一副算账不等秋后的德性,不由道:“你做什么跟着我?”
  裴琅的五官偏邪气,本来是一望即知的凶残不好惹,但那时在巷中凌厉yīn影遮盖下,佳期觉得他笑得没心没肺,“姑娘多虑,同路罢了。”
  “难道你知道我去哪里?你听好,我爹可是顾量殷。”
  裴琅笑得更开了,好像笑得肚子痛似的,握刀的手掐住了窄腰,另一手指了个方向,“原来是佳期姑娘,失敬。在下听好了,你爹是顾量殷。不管佳期姑娘去哪儿,反正我去昶明宫。”
  回长京前,顾量殷常敲打她:“若有扛不过的时候,就说你是顾量殷的女儿。这话出口,天下没人敢欺负你,知道么?”
  佳期嘴上瞧不起顾量殷教的那一套,真到有事的时候,少不得还是要将大将军搬出来狐假虎威。
  那日,她仗着顾量殷的名头,知道身后的人一定不敢惹自己,便大摇大摆向东走,闻着花香,畅通无阻。裴琅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像只辉煌威严的美丽豹子。
  佳期那时候觉得区区一条昭阳宫的小巷,没什么可怕的。后来她知道自己想错了,宫里的坏人不比宫外的少,坏起来花样翻新,裴琅全都知道,他在保护她。
  裴琅以前对她很好,但也只是以前了。
  火盆烧得太热,佳期睡得口干舌燥,叫了几声没人应,索性闭着眼伸手去摸茶水。凉丝丝的瓷器摆在榻边,她渴得发慌,也不管是什么,摸过来送到chún边。
  入口凉丝丝甜津津,带着一缕清凉的酸。
  佳期一下子醒了过来,睁眼盯着手里的酒瓮。
  青瓷酒瓮极jīng巧,不过巴掌大,里面装着浓稠清甜的米酒,丝丝缕缕地浮着糯软的米粒。
  她盯了许久,终于又叫了一声:“青瞬。”
  青瞬探进头来,一目了然,“娘娘,是王爷送来的,说是东郊山里的特产,四处送。陛下那边也有。”说着说着,便有些脸红。
  嗯我发现h很少…………清心寡欲心静自然凉.jpg
  灯花
  佳期哭笑不得,裴琅的脾气难捉摸得很,裴昭和佳期搅了他行猎,他要这样广而告之东郊山里的特产倒不是酒,是当垆卖酒的红颜少女,长京城人人皆知那是什么地方,“行猎”又玩的是什么花样。
  佳期摇了摇头,觉得裴琅偏狭至极,却舍不得放开手里的米酒,又捧着啜了几口,才道:“陛下好些了没有?”
  她睡了一日,眼下已是黄昏时分。裴昭年轻力壮,自然好多了,已要了折子来看,聚jīng会神,都忘了点灯。
  佳期叫人点了灯,在他边上没滋没味地翻了会书,突然想起来,“今日倒没见李太医絮叨。”
  裴昭“嗯”了一声。殿内灯火幢幢地晃,他没找到黄铜剪子,便叫人拿来,剪了灯花,“李太医今日有些怪。不说他,母后怎么了?”
  佳期没怎么,一时疑惑,裴昭便点了点自己的脸,“母后的脸通红。是热么?”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佳期才觉出自己身上火急火燎地发烫,于是捂着脸颊笑道:“是上火。陛下,这时节烧炭还有些早呢。”
  她生得瘦,尖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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