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东西迎头掷了过来,廖晗条件反射地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大块干硬的肉干,还有个装满清水的葫芦。
这是给自己的?他疑惑而惊喜地看过去,那个白衣少年已经重新转过身去,似乎并不想和他说话。
看着少年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廖晗也就朝他拱了拱手,感激道:“多谢了。”
他一屁股坐下去狼吞虎咽地吃着,只觉得屁股似乎凉飕飕的,很困难地扭头一看,顿时就无语了。
本来背上就被蜥蜴兽扯了个大口子,现在臀部还多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洞,后面的衣服也像在泥水里泡过,他简直怀疑自己是被对方一路拖着过来的。
看那少年也不像力弱的模样,不过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对方和他素不相识。虽然看起来孤僻了些,但是能把他救到安全的地方还给他食物,已经比黎音那个熊孩子强的多了。
廖晗专心地吃着,那肉干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的,纹理粗糙十分坚韧,他要用力地嚼才咽得下去,不过倒是越嚼越香。葫芦里的清水也丝丝的甜,极好地缓解了喉咙的胀痛感。
兽肉里似乎蕴含了不少能量元素,能让人快速恢复体力,一边吃一边喝,廖晗很快就觉得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不少,直到撑得胃部发胀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少年听见声音也缓缓转身,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睡了一天。”
他的声音也和冷冽的外貌相似,尚在变声期略显粗哑的声线不带什么感情。
廖晗一愣,原来不知不觉中又过了苦逼的一天吗?难怪自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真是……太好了!在丛林的每一分钟都让人心惊肉跳啊!
那少年又瞥了他一眼道:“你也不必谢我,刚才你吃的,就是那蜥蜴兽的肉——那只蜥蜴兽似乎对你很喜欢。也亏得你,我才能诱得那只逃走的蜥蜴兽重新钻出地面。”
“……”廖晗愕然捂住嘴,想起那只蜥蜴兽丑陋的样子,差点没吐出来。不过也算……大仇得报?
少年这么一说他倒是隐隐有了些印象,他当时还以为做梦呢!什么东西紧紧捆在他腰间,身体失重般晃来晃去的……靠,原来是被人当诱饵使过了吗?!
他心悸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幸亏胳膊腿都还好好的。
“刚才的肉,就是分给你的。”少年有些傲慢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便可分开了。”
廖晗忍着气回了一个笑容:“那正好。”
看着对方漠然离去的背影,廖晗磨了磨牙,他知道这个世界有个规则是一同打猎的人按功劳分猎物。只是,自己这个被迫做诱饵的不是应该分得更多一点吗?特么又是一个熊孩子!
睡充足了,又填饱了肚子,廖晗在湖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了下来,小心检查身上的伤。他褪去鞋袜先检查双脚,果然被磨出来几个血泡,在白皙如玉的脚底上分外显眼。看着那双洁白精致的脚丫子廖晗都想骂娘,这还是男人的脚吗?
手指上勒出的血口已经结痂了,手腕上的青紫还没有去掉。
想起之前那对突然出来的翅膀,廖晗很困难地用力扭过头,却是什么都没看到,耸了耸肩胛骨也没见变出来。他也不感觉遗憾,反正那玩意也没多少实用的功能,还真不如是鸟人翅膀呢,好歹能飞上天……
第八章
那片湖十分幽静美丽,但是不久湖面上就飞来了一群颜色鲜亮的大型鸟类,还有一些看起来性情温和的动物,成群结队地来喝水。
廖晗知道水边是一些猛兽狩猎的地方,也不敢多在这里逗留,便捡了个木棍当拐杖,一瘸一拐地快速撤开。他现在不饿不渴,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熬过在这森林中的最后一个夜晚就好了。
当然,这都是在黎音明天来接他,并且找到的情况前提下。
如果对方把他给忘了,那他就要想办法自己走出这片丛林了。而且这里这么大,黎音就算来,怎么找到自己?即使黎音真来寻他的话,会不会还因为那只蜥蜴兽再次大发脾气?……
想到这里廖晗嘴角抽抽,原来他是蜥蜴兽追逐的猎物,现在那蜥蜴兽的一部分都跑他腹中了,更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也许,跑路才是正确选择。
他摇摇头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里方圆万里都是尚阳城的地界,他现在是一个没多少力气也没钱的小弱鸡,又能跑到哪里?
之前得到的几块能量石已经不知丢在哪里了,廖晗一路留心着,希望可以再找到一些,这样晚上他就可以更安全点。
经过灌木丛的时候,他发现了几株可以止血用的药草,心里大喜,忙把它们的茎块挖了出来。他之前在黎音的书房特地翻了翻关于这个世界记载草药的书,只记住了几种常见好记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找到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廖晗就停了下来,盘着腿坐在角落里,把那些茎块丢进嘴里用力嚼。那些茎块的汁液又苦又涩,他蹙着眉头忍着,好容易嚼碎了就忙吐了出来,用树叶小心地包在脚底。脚底那些血泡已经磨破了,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现在挨到那些清凉的草药果然感觉好受了些。
他长出了口气,拽了些草铺地上,又把一些石头垒到身侧,用来防身和挡风。
等做好这一切天又黑了,廖晗就蜷着身体缩成一团,等待这个难熬的黑夜快些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什么大型动物拍打翅膀的声音惊醒了。等他警惕地快速坐起来,就看见四五米处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是黎音!他身后站的是之前的那只白晓。
没想到黎音这么早就来了,而且还一下子就准确地找到自己,廖晗倒是愣了愣。
黎音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廖晗。
对方此时比街头的叫花子也好不到哪里,头发一片蓬乱,脸上脏得也看不清相貌,几乎衣不蔽体。如果不是那双熟悉的黑亮眼睛,他根本不能确定这就是自己那个说话温柔又好听,体温也温暖舒适的宠物。
不知怎地,他脑子里反复闪现刚才对方蜷缩着双腿的样子,让他胸口有种奇异的不舒服感。
看着对方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廖晗迟疑地站了起来,垂下眼眸解释道:“我没捉住那只蜥蜴兽。”
——不过肉哥倒是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听了这话,黎音胸口那股无名的怒气更盛。就像那天也是,他说出那番话离开,这只宠物居然一声不吭的,都不知道说几句软话!
他冷哼一声跳上白晓,鞭子灵活地挥出,便牢牢系在廖晗腰间,手再一拉,廖晗也跟着飞了上去。
庞大的白晓鸟一拍翅膀,很快载着两人腾空而起。
廖晗用双手撑着坐直了,他看看前面那个端端正正的矮小身影,着实猜不透这个骄纵的小少爷是何心思。不过黎音没继续追究那只蜥蜴兽,他也感觉庆幸。
他试探着问:“阿音,你怎么这么快找到我的?”
黎音还是不回头也不说话,他只得耸了耸肩膀闭上嘴。其实他现在也不想理这个熊孩子,但是这个问题他必须知道原因,要是那时自己选择跑路了……想到这里,他就更庆幸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到了寝宫,黎音冷冷给几个侍从吩咐了几句,果不其然,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带廖晗去洗浴。既然还要相处,廖晗也就按照礼节给饲主行了个礼,然后跟着那几人下去了。
浴室的水还是那么温热舒适,廖晗除去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他享受地坐在里面,先把那头蓬乱的头发给梳洗了。
足足洗了大半个时辰,廖晗这才懒洋洋地裹着大浴巾从水里走了出去,觉得身上的酸疼也缓解了许多。
池边就有一个大大的落地镜,这个世界的镜子是用特殊材质做的,效果和水银差不多。廖晗想了一下,扭过头照了照后背。
因为知道现在的相貌不太爷们,他很少对镜自览,现在这么一观察就怔住了。
那后背真是又白又瘦,刚沐浴过的肌肤显得光滑晶莹,因为之前那番颠簸留下了些显眼的青紫痕迹。但是最让他更加接受不了的是,后背上现在居然出现了一个精致的蓝色花纹,在白皙如玉的背上分外显眼。
那花纹呈浅蓝色,是蝴蝶翅膀的形状,大概有两个拳头大小,正好在肩胛骨的中间相对着。
廖晗愕然看了一会,这不会就是自己那对倒霉的翅膀吧?他努力回想着飞翔时候的感觉抖了抖肩膀,一声轻微的响动过后,背后一对亮蓝色的翅膀一下子就出现了,而那个类似于刺青的花纹却消失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时候只顾逃命也没观察,现在细细看来,才发现那对翅膀华丽的简直夸张。亮亮的蓝色翅膀边是耀眼的金色,还有些黑色的斑点,十分美丽,妈蛋的就是长在自己身上一点都不让人感动。
他试着扇动几下双脚就离地了,忙收了翅膀跳下去,努力好久那双翅膀才终于消失了,而背上的蓝色花纹又出现了。显然,这个花纹和翅膀有着直接的关系。
如此试验了几次,廖晗终于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翅膀出现、消失。
廖晗抬头看看那张脸,顿时又愣住了,镜子里的相貌比之前似乎有了些变化。
这具身体是十五岁,原来微鼓的脸颊还有些孩子的稚气,但是现在……具体的变化他也说不清,似乎是五官又长开了点。他近距离仔细看了一会,脸上突然控制不住地发热,他第一次觉得这张脸还真挺耐看的,特别是那双黑亮剔透的宝石般的眼睛,长在男人脸上简直就是浪费。
等廖晗穿着宽松舒适的白色里衣走出去时,灵玉等人看见他也是先怔了怔,不过他们训练有素,很快就回过神来,替他穿上外衫。廖晗习惯地投以感激一笑,年龄最小的那个侍从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廖晗也没在意,他揉了揉肚子,只想着能快点吃饭。
等他回到寝宫,黎音懒洋洋地半躺在一个软榻上,手里拿了本书,听见动静也没抬头。
廖晗也是想开了,对方也就少爷脾气,虽然之前那番火气有点莫名其妙,总是回去找自己了吧?而且那三天他也算收获不少,没白吃苦,下来的时间和对方好好相处,努力把饲主发展成朋友。他慢慢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微笑道:“阿音,你也没吃饭吧?”
黎音听见熟悉的柔和嗓音叫着自己的小名,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把那本书随手丢在一边坐了起来道:“那我们便一起吃吧。”
他抬头看看廖晗,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宠物越来越顺眼,倒是没觉得廖晗相貌有什么变化。
饭菜很快就送来了,黎音仍是坐在廖晗身侧,就像之前那样半撒娇地让廖晗喂他吃东西。廖晗暗暗磨了磨牙,挑了样黎音喜欢的菜放在他唇边。
黎音张口欲吞下,却是眼尖地发现了廖晗手指上那些刚结痂的血口,一道道的在纤白的手指上分外清晰。他眉毛一拧,眼睛闪过一道暗光,抓住廖晗的手腕道:“这是什么?”
廖晗还以为他有歉疚的心思,便趁机道:“在林中遇见野兽,被藤条勒伤了……不过也都是轻伤,不打紧。”
他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因为黎音脸上那表情是明显的厌恶。
黎音猛地站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看也不看廖晗道:“你自己吃吧,我晚上回来。”
看着黎音出去的身影廖晗是彻底无语了,这么阴晴不定的说变就变的个性……自己又得罪他了吗?
他看看手指的伤口,谈不上是恶心的伤疤,难道黎音晕血?靠,那熊孩子之前用鞭子抽人抽的那么狠怎么没见晕血啊?特么蛋疼的洁癖属性,你倒是养点好看的动物啊!养那些怪物怎么没见你恶心?……
没人让喂饭自己吃的更香。
廖晗也不想那么多,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他已是饿坏了。
待他吃完就有侍从送来了白玉瓶装的疗伤药,说是让他擦拭伤口用的。
廖晗便不客气地给身上各处的伤都抹了,淤青的地方用药按摩了一番,连脚丫子也涂了厚厚一层。反正那熊孩子是土豪,他没必要委屈自己。
那药膏果然好用,涂上一个时辰那些血痂就脱落了,手指光洁如初,身上的淤青也散了不少。廖晗心里一喜,把剩下的小半瓶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好好收了起来。
经过这番折腾他是知道了,即使在这里衣食无忧,自己也得随时要钱物傍身。他思索了一下,想到自己那些陪嫁时顿时大喜,忙招来灵玉打听。
灵玉回答的很恭敬,说那些大半都收在了二少爷的库房,衣服被褥之类的则收在寝宫的一处楼房内。廖晗沉思了一下,只怕这事还要给黎音说过才可,便让灵玉退下了。
那时候原莫说的时候他没什么感觉,现在想到嫁妆清单上那一串多少有些激动。估计黎音多半看不上这些吧?所以他很可能把这些东西都要回来自己保管呢。
第九章
等晚上黎音回到寝宫的时候,首先看见的就是坐在桌前认真读书的白衣少年。对方长长的睫毛低垂,顺滑的黑色长发很慵懒地披在肩上,脸庞在温暖的橙色灯光愈发显得祥和静美。当看见对方纤长的手指翻过发黄的书页,他心里更是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不觉收敛了气息走过去,在背后搂住对方那柔韧细瘦的腰,声音也变得异常甜糯:“小星,我们休息吧——这几个晚上你不在,我都睡不着。”
背上猛地贴了个大型带着寒气的生物,廖晗被唬了一跳,手上的书也险些摔了下去。他暗暗翻个白眼,熊孩子你这会撒娇了,吃饭那会不还嫌弃哥手上伤疤影响你的食欲吗?睡不着更是活该!你把哥丢在树林子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哥是怎么睡的?你说话还真是不亏心啊!……
心里腹诽着,他放下书,微笑道:“你也累了吧?嗯,好,那便休息吧。”
黎音点点头,双手却还是紧紧搂在廖晗腰中不放,头也贴在他背上蹭来蹭去的。廖晗无语地拍拍他手背,你不松开,哥怎么起来?
黎音总算是松开了,握着廖晗的手笑的甚甜,待两人躺上床,他拉下帷帐,就迫不及待地侧身抱住廖晗,头也紧紧贴在廖晗胸口。
廖晗想起之前那次陪睡的经历,便合作地抱住黎音。他在心里盘算,自己在这熊孩子眼中算什么,大概是熊仔娃娃?抱枕?玩具?所以喜欢的时候就笑的跟天使一样,厌烦的时候就丢在一旁……
他还惦记着自己那些嫁妆的事情,便放软了声音道:“阿音,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他说的很是小心,唯恐黎音多疑了。
黎音觉得耳边的声音悦耳的很,比那些乐器都好听,心情愈发好了,便不怎么在意道:“那些东西既然是你的嫁妆,那就随你处理吧,明天我给管事弟子说一声就好。”
廖晗大喜,也不敢太过喜形于色,便浅浅露出个笑容道:“那便谢谢阿音了,你好好睡吧。”
他心里吐槽,果然从古到今枕头风都是最管用的!对于这种变脸如翻书武力值又过高的熊孩子,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在床上说些好话比较好使。
成亲那天晚上两人并没怎么聊天,现在黎音却是想多听听廖晗说话,便往上挪了挪,搂着他的脖子道:“小星,我听说民间那些小孩都是听故事长大的,你也给我讲个吧。”
廖晗一楞,他可不觉得狼外婆小红帽之类的黎音会稀罕听,说实话,他更想早点睡觉。他低头看看黎音,对方那双澄澈的浅紫色眼睛亮亮的,睫毛长长,还真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天使。如果不是对黎音的脾气多少了解了点,对这样可爱的小孩他根本拒绝不了。
他思索了一下,便敷衍着讲了西游记的一段,讲到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下就停了下来:“后来孙悟空被压了五百年,就变成了一块石头,和他出生时候一样。”
改成了悲剧结局,廖晗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黎音果然与普通小孩不一样,脸上丝毫不见悲伤反而满是兴奋,晃着他的手臂道:“这个好玩,你再给我讲个!”
廖晗很想在他微鼓的脸颊上掐一把,大吼一声“哥要睡觉!”,终究还是不敢,便忍气吞声又讲了个《白蛇传》。当然,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女人,他把里面的角色都变成男的。
“最后,许仙就和法海合伙把他娘子压在雷峰塔下,他们在一起了,小青也被他们杀了。”
他努力克制自己语气中不露出怨气,放的又轻又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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