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那么几个人想弄死朕》第28节

  万一在登基典礼上闻欣有个三长两短,出糗是小,万一加重了病情那才是得不偿失。司徒律看着闻欣的睡颜,俯身轻轻的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再没有什么是你更重要的了。”
  无为殿被烧了,所以皇帝的寝宫被暂定在了无为殿后面的青桐宫,没错,你没有看错,就是属于历代皇后的寝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宫里最高规格的宫殿就那么四处,一自然是皇帝所在的无为殿,其次就是皇后和太后的居处,最后是属于太子的(但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寝宫。你说,住哪儿?
  当然,青桐宫的牌子是不能挂了,继续挂着那就太搞笑了。于是青桐宫摇身一变,再次成为了新的无为殿,当然,等前面的无为殿修好后,还是会换回来的。
  闻欣躺在新的无为殿的龙床(注:其实就是过去的凤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司徒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神情有些憔悴和疲倦,胡渣满脸,一扫曾经让闻欣惊艳的冷峻模样。无为殿的上空时不时就要传来司徒律扬言要杀了太医院众人全家的咆哮,当然,这种声音也仅限于无为殿,外面可无从知道,闻欣这个硕果仅存的皇子也快不行了。
  现在整个帝国的重担都压在了司徒律一人身上,他要关注边疆军情,又要把握国内动态,华都要重建,百姓要安抚,朝臣要清算,最后还要照顾闻欣……
  看着一天几乎不睡忙的想过陀螺在不停转的司徒律,司徒律的心腹们都生怕哪天司徒律会先闻欣一步离开倒下。但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司徒律竟然硬生生的抗了下来,而且处理的还颇有点游刃有余的味道,对于朝政的处理上手不要太快,就好像他早就处理过千百遍,而且对于大臣们也是知根知底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拥有开了挂的作弊器,生活就是可以这么简单。
  司徒律不可抑制的变瘦也只是因为闻欣的病情一直不见好,他担心的终日食不下咽。
  而支撑司徒律坚持下去的,就是闻欣每日偶清醒时,那浅浅的笑容,以及一声阿律。司徒律因此每日就可以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再次原地满血复活,精神抖擞的去开始一天的工作。让所有人佩服不已,也总让跟在司徒律身后那些鞠躬尽瘁,黑眼圈浓重的心腹怀疑,到底谁才是需要休息的那个。
  “阿律。”今天闻欣清醒的比较晚,他就像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睡的越来越早,醒的越来越晚,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就此一睡不醒。
  “你醒啦,今天比平时醒的要早点呢,脸色也越来越好了,再过不久你一定就可以下床了,是不是感觉舒服了很多?来,先把粥吃了,然后我们慢慢吃药。”司徒律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事实上,在司徒律心中,闻欣就根本从未长大,他一直都是他记忆里那个会在御花园里哭的粉雕玉琢似的的小男孩,他的小男孩。
  司徒律曾经对闻欣承诺过的,他会让闻欣享受无上荣耀,再不会被人欺了去,闻欣会永远幸福快乐。从见到闻欣的第一面起,司徒律就觉得闻欣最适合的就是无垢的灿烂笑容,就像是盛开在阳光不朽的花朵,绚丽夺目。
  爱上一个人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看着他就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你觉得顺眼的人,恨不能把整个世界都堆他的面前,因为只要他笑了,你的整个世界便再没有阴霾。
  闻欣是司徒律的第一个朋友,是他第一个升保护欲的人,也是他唯一一个所爱之人。
  所以,哪怕是死神也绝对不可以把你从我的身边夺走。司徒律看着即便虚弱如斯,也依旧是那么耐看的温情,满目深情,他以前怎么会那么想不开的,竟然会觉得把这样的闻欣交给别人闻欣才会得到幸福,看看他都做了什么,他差点再次让司徒音那个女人夺走了闻欣的命!
  闻欣看着沉思的司徒律,努力的伸手想要拂去司徒律脸上的阴霾。
  司徒律享受着来自闻欣的抚摸,一句话也没有说,闭眼,掩去眼角丢人的泪水,他相信他们会长长久久的,他一直这么相信着。
  两人之间如此安详,世界静美。
  闻欣也知道司徒律在撒谎,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比谁都知道,他一定醒的比以往都要晚,但为了哄司徒律高兴,他也假装相信了这个谎言,满脸的雀跃的打破了沉静:“真想早点下地啊,真相早点吃肉,而不是只喝粥。”
  不过,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吃了粥,喝了药,闻欣开始和司徒律闲聊,这样可以让他保持清醒:“我今天又做梦了。”
  “是嘛,是什么样的梦呢?”司徒律看着歪坐在床上,努力想让自己显得精神点的闻欣,感觉整颗心都在收紧在了一起,这样美好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早早的离开。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梦就像是水晶,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五光十色……”闻欣声音缓慢的讲述着他的美梦。
  司徒律在一旁很是耐心的听着,笑容满面,哪怕闻欣说在无聊的话,他也可以听的津津有味。
  “……我们所有人围坐在一起,大声的笑,没有烦恼,没有忧愁,都是那么幸福。”闻欣的眼神中充满了向往,他终于明白,无论他怎么改变,他心中对于这一切的憧憬却始终未变,他做不了完完全全心狠手辣的坏人,却又好像也回不到干净透明的过去。
  司徒律好像也看出了闻欣的挣扎和困惑,他俯身,小心翼翼的虚抱了一下闻欣,在他的耳边低语。
  这样的闻欣就很好,他不需要像个圣人一样纯洁无暇,他也不需要像个杀手一样冷血无情,他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刚刚好。会感恩,知道愧疚,也能够在愧疚中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不退缩,不婆妈。
  “我想我做不到最后一点。”闻欣笑的很勉强,犹犹豫豫,婆婆妈妈,一直都是他最不喜欢自己性格中的一点,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定,但他现在也动摇了。
  “你做到了。”司徒律说,“真的。”
  “如果我做到了,我就不会病了。”闻欣说,他一面怀着对生的渴望,一面又迫切想要回到过去真正改变一切,他该早下决断,而不是病怏怏的拖着,徘徊在两个选择中。
  “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司徒律这样安慰着闻欣,也是在安慰着自己。
  “等我休息够了,我就会……zzzzzz”闻欣再一次在闲聊中睡了过去,他要说的话就这样永远的卡在那里,明日就会忘记,他这次清醒比昨天更是少了差不多有一半的时间。
  司徒律觉得这就是一场折磨,折磨他……折磨对司徒音的见死不救。
  当日大皇子挟持司徒音跳崖,司徒律不是不想救自己的姐姐的,只是有那一刻他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要是没有司徒音就好了。一切都只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念之间,司徒律还没有考虑好时,大皇子已经带着司徒律殉情了。
  司徒律觉得他没有真的杀死司徒音,只是,只是在关键时刻他没有施以援手,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姐姐死去。
  搜救队去崖下找到了司徒音和大皇子惨不忍睹的尸体,一切真的完了,没有任何机会,赤裸裸的不让人抱有任何期望。司徒律甚至都不敢告诉闻欣,他自己在看到司徒音的尸体时都很难相信那就是他从小打到都需要仰望,好像怎么都无法翻阅过的屏障似的大哥。
  从司徒音死的那一刻起,司徒律觉得他大概真的是变得为了闻欣可以舍弃一切。
  这样的自己很可怕,司徒律知道,但最可怕的是,他担心自己变得如此可怕,不是道德在约束他,而是他怕闻欣害怕这样的他。
  这双手曾经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染满鲜血,他当时可以大义凌然,毫无愧疚;这双手曾经为了保护闻欣秘密要了很多人的性命,他也可以在心理不断的安慰自己,他们不死,死的就是闻欣……但现在,他这双手甚至染上了自己亲人的鲜血,他真的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永远闻欣,再无其他。
  可是,闻欣就像是握在手里的沙子,你越用力,它流失的就会越快,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挽回这一切!
  47、第六周目(十五)
  峰会那个路转,开始幸福新生活or开启帝将新矛盾。
  某一天醒来,闻欣对司徒律说:“我想见雪征,就现在。。”
  面对闻欣的突发奇想,司徒律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以闻欣现在这个状态,哪怕闻欣说他想见星星到底长什么样子,恐怕司徒律都会立马排除万难的张罗着搭摘星楼,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雪征。
  大概是因为有信念支撑着,闻欣这次清醒了很久,一直歪躺在床上等到了雪征来。雪征后面还跟着他的妹妹雪如。雪征一身红衣,雪如一身黑袍,远看着还真像是姊弟,而不是兄妹。雪征自无为殿一别后,就好像变得张扬肆意了起来,他甚至没有给闻欣行礼,一如闻欣上次去城北找他。
  雪如慌忙请罪,闻欣摆摆手表示他并不介意,司徒音也只好跟着不介意,只是他心里想着,等闻欣看不到的时候咱们再秋后算总账!
  雪征没有搭理司徒律凌厉的目光,谁怕谁啊。
  “我来了。”雪征对闻欣说,“听说你想见我。”
  现如今闻欣病重的事情是对外严防死守不能泄露的秘密,雪征在进宫前也是被耳提面命了一番之后才被允许来见闻欣的,不许把闻欣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许在闻欣面前形容他病的有多糟糕。为了让闻欣放宽心,不要被自己的病容吓到,司徒律甚至收起了屋子里全部能够找到影子的东西。
  闻欣对雪珍点点头,然后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怎么把你妹妹也带来了?”不知道我最讨厌见到的女人中你妹妹绝对榜上有名吗?
  “我不确定你想见到的是我们中的哪个。”雪征微微勾起唇角,美艳风流。
  闻欣看的都有一瞬间的发怔,因为他甚至以为他面对的是他二皇兄,然后闻欣才回答:“我想见你,单独的。”
  雪征听到闻欣这样的话好像很高兴,然后他眯眼看了眼还候在房间内的一干人等,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以及气势,不容置喙:“还愣着干什么?要我再说一遍吗?他想要见的是我,一个人!请吧,诸位。”
  包括雪如在内的一应伺候的人都出生告退,福身后倒退着鱼贯而出,现在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司徒律、雪征还要躺在床上的闻欣三人。
  司徒律与雪征对持着,雪征讽刺的说:“将军果然与众不同,好大的谱。”
  司徒律也是不遑多让的气场强大,以一种没有商量的口吻说:“那是因为我对你不放心,欣儿身边不能没有人保护,前杀手。”
  然后两人一起看着闻欣,想让闻欣来当评委。
  闻欣却没有接招,只是冲雪征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雪征倾身上前,附耳过去,听闻欣问他:“我只想问你个问题,很快的。”
  “我在听着。”雪征说,然后他又补充,“你果然还是不信任我。”
  闻欣没有解释,就好像他没有听到雪征后面的话。面对两次成功杀死了他,又有一次蓄谋没能杀死他的人,闻欣表示,他还真是没有多大的信心在自己步不能行的情况下和对方独处,哪怕是上次去见雪征他也是带了暴雨梨花针的。现在闻欣的阶段属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想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你死了,那些你在乎的但死去的人就可以活过来,那你会去死吗?”闻欣没有空打禅机,所以他尽可能简洁的直奔主题。
  雪征奇怪的看着闻欣,毫不犹豫的说道:“没有什么是比我的性命更重要的了。”
  “哪怕是雪如?”闻欣问。
  雪征点点头:“哪怕是雪如。”
  “哪怕是你爱的人?”闻欣不甘心的继续问。
  “你有爱人了?”雪征的关注点好像总是很奇怪。
  闻欣摇摇头:“这只是个假设。”
  “我没有爱过什么人,虽然目前有考虑我是不是爱上了某个人,但那也仅仅是考虑而已。我想这和你的问题没有多大的关联,所以,让我们换种说法。”雪征是从未有过的干脆利落。
  闻欣点头,表示他在听。
  “如果你以为你死了,你就可以摆脱对于司徒音之死的愧疚感,近乎偏执的以为这样司徒音就可以活过来,我不介意现在就帮你完成心愿。”雪征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笑容闪亮,体贴里面,服务周到,“让你看看司徒音是不是可以从棺材里爬出来。”
  司徒律在雪征说完后就已经出手制止了这位突然暴露出强大杀意的前杀手,他用眼神示意雪征,不论他到底是为了闻欣好还是怎么样,他都已经过界了。
  雪征挑衅的看回去,你这样一味的娇惯纵容,只会让闻欣脆弱的就像是碰一下都会碎的瓷娃娃。
  司徒律也用眼神回以强大的自信,那我就连碰也不碰一下,也不会让任何人碰。
  “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我二皇兄。”闻欣看着这样的雪征,突然感慨道。真的,闻欣不知道雪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只是现在他给我闻欣的感觉就是在面对他那个骄傲肆意的二皇兄,用一种剑走偏锋的态度来面对生活。
  司徒律已经考虑要不要当场杀了雪征了,因为这样才能以绝后患,不论雪征和二皇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当然,”雪征好像完全不惧司徒律的杀意,他笑从容而又骄傲,“我就是以他为榜样的,二皇子那样的人也是会有人羡慕仰望想要成为的,不是吗?”
  “羡慕仰望一个变态?”其实闻欣想说的是,你不是和我二皇兄闹翻了嘛?!
  雪征神情复杂的看着闻欣看了一会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哪怕是变态也是会被犀利的言词伤害到的。”
  闻欣看着司徒律:“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惹他生气。”
  司徒律抬手抚摸着闻欣的额头,安抚着情绪有些起伏的闻欣:“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我的错。哪怕是姐姐的那件事情,如果你一直在自责这件事情……”
  “我没有。”闻欣立刻打断了司徒律的话。
  司徒律没有再说什么,就好像他真的信了闻欣的话。
  只是这次之后,司徒律就下了死命令,不允许雪征兄妹再接近闻欣一步,也不许任何人再在闻欣面前提起司徒音的事情,只当她没有存在过。当然,对于这些闻欣是一无所知的。
  第二天,闻欣对司徒律再一次说出了自己任性的要求:“我想见国师离境。”
  闻欣的行动就好像是在用他为数不多的生命,去见那些对于他来说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人,这样的猜测令司徒律更加的不安,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有些不对了。但他依旧为闻欣亲自去请了坐忘心斋上的国师离境。
  离境是在一个晚上乘着夜风而来的,衣带飘飘,恍然谪仙。
  整座无为殿好像谁都没有察觉到离境的到来,哪怕是就睡在外侧小榻上的司徒律。离境守在的闻欣身边守了整整一夜,直至第二天天还没亮之前,他终于开口对闻欣说:“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醒着,不用装了。”
  闻欣缓缓地睁开眼睛,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看着离境,他不是装,而是一直在用这种半睡未睡的朦胧状态想一些事情。
  “我见你只想问一件事情。”闻欣说。
  离境含笑垂首立于一旁,表示他在聆听。
  “你觉得我可以再次重来一遍吗?”闻欣说的很直白。
  离境这次回答也很直接:“那就要看殿下是否能够像这次一样承担的下‘获得’所需而付出的‘舍弃’代价。”
  还是那一句,有舍才有得。
  闻欣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你知道我根本付不起,对吗?”
  这一次离境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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