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耕耘记》第 6 部分

  盛夏热火,永寿宫的凉亭下也没有一丝儿风。
  宁芳没形的坐在亭栏的圆木上,素心立在其后给她摆着风。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玄烨一近了亭子,就见他那皇额娘双腿打着悠儿坐在半空,嘴里无所谓调的压着曲,脖子升的老高直冲着天空。
  几只乌鸦“哇哇”地穿过,其他,再没有生物了。
  “乌鸦乌鸦,呱——呱——”
  素心见三阿哥立在十几丈外向自己招手,于是轻手轻脚地去了,只留下还在寻天的宁芳。
  “三阿哥。”
  “嗯。皇额娘怎么这样?”
  “自从主子上月回了宫,都是这个样子,出不得宫门,就这般对着天空儿。”
  “太医来看了吗?”
  “每日都来,身体是没有病儿的。怕是没事可做,闷着了。”
  玄烨凝着眉:“我这一回,在宫里也闭了几日。放了出来就被皇阿玛安排进了学堂,最近总没个时间……你把皇额娘看好了……”
  素心等着半余见三阿哥没了下音。
  “是。”
  “你喜欢不如我喜欢,你的不满成全我的美满……”
  玄烨的眉头纠在一起,向西三所而归。
  甬子路细细长长,有着尽头却走的漫长。
  玄烨进了御花园,依着墙跟儿,在角落的玉翠亭停下。夕阳西下,御花园里昏昏暗暗。
  忽然,玉翠亭北里闪出个嬷子的身影。
  “三阿哥安。”
  “嗯。怎么样?”
  “皇上还庞着那位,一月里总有大半在承乾宫里却侍寝不多,太医们也看了,对外只说是伤了身。您不在这段日子,宫里也算热闹,侍寝的嫔妃 多了去了,新增了不少。面子上各位都还安份。太 后那里……”
  “……嗯?”
  “太后听了您传给奴婢的话,真是上了心,不过,似乎还有些计较,还是把皇后隔离了起来,奴婢揣测,怕多是要再考量考量皇后娘娘的意思。 ”
  “嗯,你毕竟是老人,明的也多。退下吧。”
  难得一阵凉风吹过,沙沙作响。
  玄烨一个人又在玉翠亭立了须臾,也过了琼苑右门回了乾西五所。
  夜幕之下,威严的紫禁城隐隐刚线。
  苏茉儿进了内室,对着太后耳语了一番。再除了外衣,就着已然侧躺下的主子,摆着手扇。
  室内燃着清香,到是一派安谧。
  “三阿哥——”
  苏茉儿听太后提了仨字,便没了下问。
  “格格,三阿哥虽有些聪明,却毕竟岁小,翻不出多少风浪的。”
  太后的神色有些凄迷:“玄烨呀,到真是有七成似了先皇,那脾气,那气魄,那心性……”
  苏茉儿见太后似是因着这提及陷入到了的回忆里,尽是满面甜蜜。
  “苏麻,那时我才多大?八岁还是九岁?第一次见他,在那无垠的草原之上,他驾马由蓝天绿草间奔来,一箭s死了我身边的匪徒,那箭——只 离我两寸……”孝庄毕竟不老,虽不是顶美的佳人 ,却有股子美人没有英气,此时淡了平日的冷沉,也有那清丽爽俏的美姿。
  “他曾经无数次牵着我的手与我驰乘,对着我耳语:布木布泰,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皇太极定要踏平这天下!让你看到世间最美的疆土…… ”
  可那誓言与浓情,怎堪那战马的啸啸,怎堪那美人的轻吟……
  苏茉儿不忍主子陷入那悲伤,轻声而言:“格格不是还有皇上?皇上也是个孝顺的孩子,现在也大了。”
  “福临?……可惜,福临没有丁点儿他父皇的样子……”太后痛心琐眉,“哪怕只有一点点儿,也好呀……”
  苏茉儿不好再打扰主子的像吟。
  “福临……我那么辛苦把他拉巴大……受了多少非议?……只盼着他快快长大,全了他父皇的霸业……可他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我的心呢?… …”
  苏茉儿也觉伤心,顺着动伤主子的背。
  “我的福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苏茉儿递上帕子,见主子止了泪,才言道:“皇上总会长大而后理解格格的,到时,就再不会伤格格的心了。”
  “……美人迟暮……美人迟暮……福临——是先帝留给哀家的……哀家绝不许任何人毁了哀家的命根子……”太后一脸杀气,完全可比战场上的 修罗,苏茉儿知道,有些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你去告诉她,东西可以再备一份了……这一次,绝对要斩——草——除——根——”
  “格格放心,奴婢定会护着皇上。”
  黑暗里,那嬷子顺着墙根的影子走,背影见她衣饰,绝对是有品级的高等嬷嬷,出了承乾宫,转至延禧宫后,那嬷子停了下来,对着延禧宫的高 墙宫瓦出神。
  那悼妃,也是博尔济济特氏出的正经格格,也是同皇后、淑惠妃一起进宫的草原上的格桑花,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要在这深宫里无声无息的消息 ……一切都是她的命,怨只怨她自己的命不好,偏 是她选了那吃食。
  那嬷子快步而去,不再存任何的唏嘘。太后是那般的人物,决定的不会因任何人改变。自己还是实实的办好自己的差,才有可能躲过同样的命运 。
  宫妃们请了安全都退了出去,太后喝着杯里的乃子。
  “那事办了?”
  “今天已经开始了。”
  “……要多久?”
  “上次虽没有一名太医查出,但奴婢以为还是小心为上,也免得皇上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嗯,这到是。”
  “所以量减了点,奴婢估摸着,两年可成。”
  太后长时间没有开口,面上也看不出喜怒:“……算是便宜了她。”
  “传三阿哥来。”
  苏茉儿使了人去传,再端了盅甜品入内:“格格,这是三阿哥使了人孝敬您的,说是滋y润燥的吃食,也曾是前朝宫里的补品。”
  “这小子,出了趟宫,于吃食上也学着讲究了起来。”
  苏茉儿见太后高兴,忙侍侯着她进了些。
  “嗯,是不错。”太后尝了果然爽口先还高兴,又一些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竟然还不得孙子对自己上心,不免心伤。
  “奴婢端着,三阿哥确是可造之材,心计也是有的,格格若是稍稍点拨点拨……”
  太后吃着甜口,没有再开口。
  玄烨听了宣,入了内室,正要给祖母请安,却见太后榻前立着个嬷嬷,观那背影,不禁让玄烨湿了衣背。
  “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金安。”
  “嗯。”
  太后虽接了他的安,却没叫起,玄烨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被太后解了去。于是坦然匍匐:“请皇玛嬷降罪。”
  “……哦——你有何罪?”
  “孙儿为求自保私自在宫安排了听客,没有经皇玛嬷同意,是为孙儿不孝在前。”
  太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呵着点了点头。
  苏茉儿见了,忙上前扶了三阿哥。
  “三阿哥,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连回个话都能让太后乐呵了去,果然是大孝。”
  玄烨虽起了身,却仍弓着背:“孙儿不孝在前,岂敢言孝。”
  太后见他那小大人的样:“好了,到玛嬷这里来。”
  玄烨近了太后身,上了榻,双手挽着太后的左臂。和宁芳处外了,他知道这样亲近的动作最能肖了对方的火气。
  “皇玛嬷不生孙儿气吗?”
  “呵呵,皇玛嬷有个这么聪明的孙儿,还知道给玛嬷送汤水,玛嬷哪还能有气?”
  玄烨直视着太后,也不遮掩自己目光:“皇玛嬷,许了孙儿吗?”
  太后好好看了看她这孙儿,廷堂饱满,双眉浓厚,唇线厚实,那小脸上虽有些痘痕,却总会下去。虽面不似先帝,但那眸光中的坚毅与深沉却神 似先帝。
  不免宛然,使了苏茉儿把人带下去:“玄烨,有什么志向?”
  玄烨只拧了拧眉,便童音快语:“孙儿愿效仿皇玛法,让我大清的战马踏平天下,令我大清的子民安享盛世,使我大清的封疆民实史载于千年万 年。”
  ……
  布木布泰笑了……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她与那个人没有完成的志向,终于在自己的孙儿口中重现。虽然还没有实现,却已经由玄烨口中勾 勒出那盛美的蓝图,仿佛就在眼前,那战马的啸啸 ,那蓝蓝的天空,那万里山河的锦绣……
  “玄烨,你做的到吗?”
  “皇玛嬷,玄烨说到做到。”
  “好……呵呵……好……”太后抚了抚孙儿的头,语重心常,“你毕竟才四岁,纵使有智有谋,却没有根基。没有根基,即便你使了心计令那些 人听话,也不能令其折服,就像刚刚那嬷子,虽受 了你,却仍会卖给权利更高的人。只凭你一人之力,在这皇宫里都不安全,何谈天下?”太后见孙 儿的眉心都纠结,“成大事者,当权、当忍、当智、当神,你——懂吗?”
  玄烨暗自咀嚼一番,开了眉心,下了榻,正正实实的给太后磕了三头:“孙儿紧记皇玛嬷教诲,以后以此为借,绝不再犯。”
  太后满意地点了三下头,拉过孙儿,搂在怀里。
  总算,没有负你。假以时日,总会全了你我的誓言。
  祖孙俩坐在榻上,谈论了一番。
  玄烨见苏茉儿来收那碗:“皇玛嬷,这甜品口味如何?”
  “孙儿有心,确实不错。”
  “皇玛嬷,回宫后孙儿已经进了学堂了,也读了几页子书,那些医书什么的确实博大精深,不但于治病,就是日常的养生也食胜于补,所以孙儿 才依了那古方子给玛嬷承上一方,若是玛嬷觉得好 ,孙儿以后写了方子经太医看过再嘱了人另辟了小厨房专给皇玛嬷做些汤品。这虽没有前例,但孙 儿想,皇玛嬷平日不善什么奢华,只不过民以食为天,慈宁宫建个小厨房也费什么银子,于孝是再正 常不过了。孙儿奉银也有些的,取了来只做修用 ,也全了孙儿的孝心。而今天下太平,百善孝为先,皇玛嬷当得。”
  太后听他说话,句句词词,无不在理,直点头心慰:“好,好,玛嬷就领了你的孝心。”
  玄烨一乐,只抓着太后的手臂:“谢皇玛嬷成全!”
  玄烨此时却是由心而乐。太后平日并不新近于孙子辈,此刻全了玄烨的孝心更是全了玄烨对长辈祖母的亲情。这与他对宁芳的亲近完全不同,宁 芳于他不过是从陌生人那里获得的温情,而太后于 他,才是真正的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亲情。
  当然,这里还有另一层乐却是因为宁芳。宁芳那嘴经过得新楼这么一招,是完全汉化了。玄烨最近因为刚回宫既有许多头绪要理又忙着学堂习课 ,到永寿宫的次数五指可数。他自是知道宁芳是宁 愿忍着也不愿在她的膳食上动作,他心里担心着宁芳,于是才想了这么个小厨房的例子。一旦慈宁 宫起了灶,皇上皇后宫里也是时日的问题,虽晚了此许,却总比她饿死的强。
  所以这一计全了两份心思,怎能不开心?
  第二十章 有一个姑娘叫佳儿
  六月初六,永寿宫的门禁被解。小宫女来回这信息,宁芳也只乐了那么几秒。虽然活动的空间是加大了,但那门外里不知道有多少的美女蛇等着 她这可怜而无知的小迷鹿呢。
  宁芳没了兴,仍居在榻上。
  “主子不出去逛逛?”素心见皇后仍旧懒散,上前鼓动着。
  “外面热。”宁芳总不好说怕那些妃子什么的。
  不见天的被关了半月,素心能想的逗乐主子的法子也是挨个儿用了个遍,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
  小落里有个娇弱的童声小心翼翼地出了声。
  宁芳一看,那小宫女不过八九岁,瘦弱而羞涩,但那小小的瓜子脸盘却白盈盈的,一双大眼睛出奇的忽闪,真是我见尤怜,正是外放期间在东院 里除了素心与得得最先试那牛痘种法的小丫头。假 以时日,定是个小美人。
  宁芳来了兴趣,笑着向那小宫女招手,把她引到自己的面下,轻声问着:“怎么了?”
  “……奴……奴婢……会些扬州小曲。”
  “哦?”宁芳乐了,她虽然没听过那扬州小曲,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怎么爱听那些吟吟呀呀,但这小丫头对她好的心思她却喜欢,也知她是实寸不 加私的,于是让素心取了凳子来就近让那小宫女坐 下,“你是扬州人氏?”
  “回……回娘娘……主子,奴……奴……奴婢是……扬……扬州的。”小宫女本是个心细的人,这永寿宫的奴才都心里明白,皇后虽没挑明,却 不怎么喜欢奴仆们唤她“娘娘”,于是都随了素心 只唤皇后“主子”。这小宫女一时慌神,犯了这忌,更是慌神。
  宁芳也不知这小宫女的心思,只是疑惑: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不讨喜吗?都能把个小孩子吓得要哭了?
  “你别怕,别怕。”宁芳取了几上的绿豆糕递给她,“给你吃,你不是说会唱家乡小曲吗?能给我唱一首吗?”
  那宫女毕竟年岁小,又不是宫里养的,真单纯得很,取了绿豆糕就着眼泪水而囫囵而下,也没具体尝出几多味,只觉得好吃,于是便也笑了。
  宁芳见她笑的那样子,不禁感慨,这么个漂亮丫头,要是放到现代,不知也引得父母亲戚如何的溺爱。得,就当我是受难儿童收留所所长了,反 正有男有女才算样子。
  拿桌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泪珠子:“我们小可爱叫什么名字呢?”
  小宫女愣了半天才明白皇后是在问她,不禁羞红了脸:“回……回主子,奴婢……奴婢叫易佳儿。”
  宫里的宫女太监若不是掌权的,哪个敢提个姓儿?素心本想纠正了这小丫头,却又不忍挠了主子的兴,于是暗暗提醒自己回头一定要好好提醒提 醒这小宫女,不能让她坏了永寿宫的名声。
  “佳儿?嗯,是个好名儿,再过个几年,我们佳儿可不就是个佳人儿。”
  佳儿听着主子的言语,再见主子的脸色,自己的小脸更红了。
  宁芳见她红遍了小脸,更乐了,直咯咯的笑。
  玄炫立在凭风边儿,听见宁芳的笑声,心情也顿时松上天。见那逗的宁芳笑颜的是个羞涩的小宫女,也不禁多看了两眼,记上了心。
  “什么事这么高兴,皇额娘讲出来也让我乐乐。”
  宁芳看全了玄烨时,他已经就着素心的扶持攀上了榻,自发的取了绿豆糕吞咽着。
  宁芳见了这小子,气当即不顺:“你还舍得来?”
  玄烨面视着宁芳那耍小性子的样子,不但不生气,反而也咯咯了两声。
  当下里,皇后不理三阿哥,三阿哥自个儿低头吃着东西。
  佳儿受了这冷场的气氛,总想着能再逗乐了两位主子。故而鼓足了胆子:“主……主子……”见两位主子都看向自己,佳儿那脸就似红透的石榴 ,“佳儿……佳儿……唱……唱扬州曲子给主子听 ……听吧……”
  宁芳夺了那绿豆糕盘子塞在佳儿怀里:“那唱吧,我很想听呢。”
  玄烨没听过那扬州曲子,到是十分好奇,只不知有没有皇额娘唱得好听。
  佳儿调了调自己的小心肝,鼓了鼓劲儿,才用着扬州的方言起了调子,轻轻软软起来。
  就像小孩子们跳舞,不论怎么不成样子,也是分外可爱的。佳儿的嗓子还不错,又是用扬州特有的音腔儿吟唱,也自然是分外可爱的小曲。
  三阿哥何曾听过这样轻绵似缩到骨子里的小调,当下就入了迷。
  宁芳对这种唱法自然不怎么感冒。
  不过,这曲子也确实不错,直惹得她——哈欠连连。
  一曲而毕,那佳儿却盈了满眶的泪珠儿。
  玄烨见宁芳正忽闪忽闪着眼睑由不自知。
  “你唱的不错。只不过你皇后主子吃多了,听了你这柔绵的曲子怕是更想去梦那周公。反到可惜你这嗓子。”
  宁芳听了他那清楚的调侃哪还能睡着,直坐而起,指着玄烨的鼻子:“你——”
  “本阿哥如何?”
  “……”宁芳只大声的呼吸,再对着玄烨那挑衅的眸子,“逆子——”
  玄烨到是被她这蹦出的词儿震住了,片刻儿后不但不怒,反是乐开了花。
  宁芳看不懂这小子,与素心对了两眼,也得不到答案。
  玄烨笑够了,才理了理衣衫,看向佳儿:“你唱得不错,以后皇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或是睡不着的时候你就来给你主子唱两曲。”
  佳儿虽不明白这母子二人怎么个来龙去脉,下了凳子谢恩,再被素心领了出去。
  玄烨见那小丫头傻傻的连绿豆糕的盘子都拿走了,当下有些不快。
  本阿哥的绿豆糕——
  容嬷嬷是苏州人,那绿豆糕也是拿手的,自从她来了永寿宫,那绿豆糕的品相自是水长船高,令我们三阿哥流连着的。
  宁芳瘫在榻几上,无精打采的。
  玄烨见了,皱了皱眉头却很快淡下:“进来。”
  宁芳也不去管他,只是趴着。但很快,她的鼻子就嗅到了香甜浓郁的味儿,那口水立马奔腾起来,身子自然也起了。
  只见得得正从那笼屉子里取出四个盅,玄烨亲手揭了那盖,盅里迷人的东西立马向宁芳现了脸面儿,直对着它招手并无俚头的慢喊着:我——在 ——这——快——吃——我——
  ……宁芳吃着玄烨上贡的汤品,直在心里把三阿哥撒了花冲了烟上了框表了镜,只差没抱着他花痴的叫“宝贝儿”。
  宁芳只顾着吃,玄烨也不在乎,只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素心重新取了来绿豆糕。
  其实,他也是很哈这些新出品的吃食,只是——这慈宁宫的小厨房昨天儿才开始提上日程,自己这么使人偷偷在给皇玛嬷置办的这几个吃食里减 下了只这么个一小盅,怕还不够宁芳自个儿尝鲜… …下一顿还不知在哪。
  宁芳这会儿可没考虑这些,唰唰唰解决了四样,连那汤汁儿都淅沥呼噜消灭了。
  “啊——这真是这么久宫里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虽然自儿个连口汤都没喝到,不过见宁芳满足的没个品相连饱嗝都打上了,玄烨心里那个美呀——
  最近的生活真的好极了!
  这夜,吃饱喝足的宁芳倒在榻子上,直哼着什么“咱老百姓呀今个儿真高兴呀!……今个儿真高兴!”
  素心在内房给宁芳铺床,外间只容婆子陪着。
  容婆子见皇后高兴,不免也跟着高兴。这皇后人好心更好,跟了这么个主子虽说少见天颜,却乐得自在安宁,就像皇后说的,每天都像在“渡假 ”儿。
  容婆子乐着,也想起了三阿哥那事。
  “主子。”
  “嗯。”
  “三阿哥对你可比他生母佟妃还好呢。”
  “哦?有吗?”
  “呵呵,妈婢在这宫里看多了,也有那庶子向嫡母献殷情的,可都是衬了那私心的。只三阿哥是真不错的,虽有些个心计,却知感恩,主子对他 好,他就加倍了对您。”
  “……有吗?”
  “主子不知道三阿哥向太后进柬置办小厨房吧?”
  “不知。”
  于是容婆子自是把三阿哥的一番作为讲了出来。
  “昨个儿三阿哥只进上了那么一种吃食,今个儿也只进了四种给慈宁宫,不想,主子这里也有。”那容婆子说到这里笑了笑,“虽说少了些,奴 婢却用了十寸的心才从三阿哥的随身太监顺儿那里 打听出——主子吃的这些可都是三阿哥从太后那里苛扣下来的,三阿哥自个儿都没尝到一口就孝敬 了您。呵呵,这还不是对主子好?”
  素心来请宁芳就寝,宁芳别了容婆子上了床。
  要说这三阿哥,除了对她言语上有些过激,到真是对她不错的。当然,这是因为她首先是对他好。
  宁芳想起了初见玄烨时他那张煞气的脸,再忆起他的泪流满面,也不禁一个人在床上乐呵。
  这小鬼,还是蛮可爱的。
  想着念着,也就睡了去。
  承乾宫的某间内室,一立一躺的人影儿正是女子的背影。
  “奴婢觉得,皇后变聪明了更好,江山亦改本性难移,就她那么个性子,再改去也定见不得那妖娥子正好,定是要使了计子对付。到时,娘娘只 要在背后再使点手段,也能叫她们双双儿败下去。 ”
  “你觉得那皇后可行?”
  “娘娘,那皇后再聪明,又怎能比了那静妃去?呵呵,静妃那么个标志的人物,不还是毁在了娘娘手里。娘娘只放心吧,假以时日,娘娘必能寸 了心儿,把那贱人赶了去,也把那蠢妇拉下后位儿 ,到时候,再凭主子的本事和关系,还不是支手遮天!”
  那躺着背影不再言语。那立着的身影亦转身出了内室。
  紫禁城威严肃穆,只不知藏着多少算计与亡灵。
  第二十一章 率真的孔四贞
  六月初七,皇后开始她阔别数月的向太后请安必修课。
  只不到两月,太后宫请安的女子似乎数量上又有了些许增加。
  宁芳心里也明白,这次,得真的面对这大院里的人了。
  宁芳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同已到的嫔妃进食消暑汤品,外间的榻、凳坐满了嫔妃,都在赞着太后赐的汤水味好。
  宁芳一眼就看到了董鄂氏贤贵妃:她半侧着身子立在太后榻前,不高,只是更瘦了,侧脸上过白,没多少血色,那种病态虽美却直叫宁芳心上一 纠。乌压压的室内供着冰,到也不冷,嫔妃们的面 色红润更显了快意。只那堂堂的皇贵妃一个人立着在太后侧边给太后端着盅碟子。
  这整个紫禁城,能如此对待皇贵妃的,怕除了皇上就只有太后了(当然,皇后宁芳没有这整人的觉悟),还当着这么多大大小小妃子们的面。要 是宁芳被如此对待,怕是早丢了碟子走人了。可这 董鄂氏却没有,她立在那里,就如一朵不妖不媚的梨花,面泛嫌和,目色纯善。
  宁芳很想把这董鄂氏规进很会做戏的范畴,可她发现做不到,全身心的都觉得这女子分明是个再善良不过的美人。
  知道自己的道行不够,宁芳收了视线不再看她,只低首吃那绿豆粥。可那视线哪是想收就能收的?董鄂氏周身散发的那种温暖的气场总能吸引了 宁芳。
  如果她真是如自己所见般良善,太后如此对待,怕是胖子皇帝即便不说,也定是心内升火。
  永寿宫正殿内寝只燃了近床边的一盏油灯。
  玄烨在帐外自脱了外袍。那扣子十分严实又数量较多,每次总够他战斗上一会。原本这些粗事何必他自己亲为?还不是现在躺在帐里的那位,见 不得他“五谷不丰,四体不全”,说什么要“爬上 我的床就要自己会穿衣服,不然绕了我早晚的睡眠,有多远就滚多远”。玄烨想起她那茶壶的镖悍 样,打了个颤子。到不是他多怕她,只是总那么气她毕竟于身心没什么好处,那《黄帝内经》上都说 了的。
  脱的只剩下小裤子,玄烨轻轻地挑开帐帘,却现在平日这时候早已睡过去的某人正张着大眼睛对着自己。
  玄烨下意识地拧了拧眉,爬上床跨到里间躺下。
  小半个时辰过去,玄烨觉察那视线还在盯着自己。
  “干什么?”
  “……小三儿,你说董鄂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宁芳总给他起各种各样的代号,玄烨也麻木了,反正也纠正不过来:“哪个董鄂氏?”
  “还能有几个董鄂氏?”宁芳十分不满这小子的敷衍。
  “只这后宫,董鄂氏就有三人。”
  “啊?那么多?不是只有一个吗?”
  “你要问哪个?”
  “还有哪个,就是高等级的。”
  “妃位以上的两人。”
  “啊?董鄂家出这么多嫔妃。”
  “也不算多,这大清后宫,出最多嫔妃的姓氏是博尔济济特氏,六人,每位都在妃位上。”
  “这么多?那不是独霸后宫?”
  “声势上是如此。却抵不过一个董鄂氏皇贵妃。”
  玄烨闭着双眸,仍旧那么平躺着。
  宁芳听他说完此话,看了看他,伸了左臂把他搂进自己怀里。
  这小子,还是在意的。
  玄烨早不挣扎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心总是在晚上顺着宁芳。况且,他也十分依恋这种温暖的气息。虽然,这夜仍是闷热,他也不 觉得怎么难受。到是宁芳,每每明明是搂着他睡去 的,却没个几分钟睡去就嫌气三阿哥这个火炉子,总爱用背对着他。
  玄烨也知道他这么每夜偷遛进永寿宫不好,大大的不好,可他管住自己两日却总要发作那么一次。总之,他就是贪恋着这种体温这种温情,哪怕 他皇额娘只是用背对着他,他也愿意。何况他还是 个孩子,只有四岁。记牢了这点,也能肆无忌惮无脸无皮。
  宁芳只怕他提了董鄂氏心里不快,止了话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不管那董鄂氏是个怎样的人,总与皇额娘没有半分关系……难道,皇额娘还在贪求皇阿玛的宠幸?”
  “神经病,那个胖子我怎么会有兴趣!”
  听了宁芳不当的言词,玄烨自动略过:“为什么没有兴趣?皇阿玛可是皇帝。”
  “皇帝?就是因为他是皇帝我才没有兴趣。”宁芳皱了皱眉,决定还是不要再说下去,“况且你老爸喜欢的是董鄂氏,我没兴趣当第三者。”
  “第三者是什么?”
  宁芳已经在打哈哈了:“就是在两个人的感情之间c上一角,变成两对一。”
  “……这不好吗?”
  “怎么能好?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要是被分了出去怎么还能过下去?”
  “皇帝的感情本来就是多对一的。”
  “皇帝的感情怎么就能是多对一的?皇帝也是人……”宁芳眨巴眨巴眼睛,进入昏迷状态。
  “娶了嫔妃不是应该对每个人都好吗?”
  “嗯?……心……只有一……”
  玄烨听头上没声了,把头从宁芳的怀里轻轻抬起,正见了宁芳那张标准睡过去的脸。
  圆圆的,笼在一起,只那高高的鼻子和那大大的眼睛还能让人惦记。同皇贵妃那张美人脸相比,真像是没长开的r包子。
  玄烨无声一笑,重新入了那怀,还好,只有一点点热,却并不孤独。
  他心里清楚,这怀抱,怕是没几日能如此放肆了。他总会长大,总要成人……总有一天,她会远了他去……如果她也被废了……
  玄烨紧拧着眉头。
  不会的,绝对不行……绝不能像那静妃,悄悄的消失在这紫禁城……
  次日,宁芳慈宁宫请安,才入了内就见一嫔妃打扮的女子依在太后的脚边儿抽泣。
  其他的嫔妃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也有乐呵的。
  “好了。就这么着吧。哀家累了,你们跪安吧。”
  这个皇后,不太受人欢迎,太后懿旨一下,一堆人围着那落泪的妃子,到是给了宁芳一个人落跑的机会。
  慈宁门外广场,整齐的排放着嫔妃们的轿子。此刻,两三只乌鸦一阵长啼划空而过,向西南飞去。远远的,宁芳立在慈宁门的高台之上,见那乌 鸦停栖之处,绿荫高耸。
  “主子,那是慈宁宫花园,听说,比御花园还美呢。”
  知素心想去看,宁芳也乐的成全。
  相较于御花园的奇异,慈宁花园更显多姿、平和。
  宁芳领了素心,两人逛了半个时辰。虽说此刻也才九点的样子,却仍觉口渴。
  素心视线里见了前方的亭子,引了宁芳前去,再打算去取些水来。
  两人近了,才发现已经有一宫装女子坐在里面。
  “是孔格格。”
  宁芳本想转身走开,孔格格却已起身迎了出来。
  两人见了礼,才在亭子里坐下。
  孔四贞,是个面宽心广的女子,既有汉女子的婉约,亦有蒙古贵女的清爽,长得不是顶美,但绝对是个性美女。
  宁芳打量着对方,对方也任她打量,没有丝毫的窘况,到是令宁芳不好意思。
  孔四贞见宁芳转了视线去,到觉得皇后可爱了起来。
  “这叫临溪亭。”
  “嗯?”
  “皇后不长到慈宁花园来,怕是忘了,四贞引了娘娘转一圈,如何?”
  宁芳差点答应。
  “娘娘有事,是四贞唐突了。”
  “不是——嗯,四贞,我——转了一会,有点渴了,能讨杯水喝吗?”
  两人互视了须臾,会心两颜。
  “我就住在吉去楼里,呐,就是那栋两层的,娘娘赏光吗?”
  “那栋?好呀,我就想见见二楼上的风景呢,只不知小姐的闺房我这个外人能不能进哩?”
  四贞也多说,上前来拉了宁芳的左臂就走。
  “我楼下种了两株曼陀罗,上次儿进宫来个西域的和尚,打西面带来的种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养活,只那么两株。太后也很喜欢,只是那颜色 不喜气,据说晚上放屋里也不好,才放在楼前的亭 子里。平日除了我,真没什么人可以欣赏到,这次正好便宜了你。”
  “哟——听这口气,好像你同那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呵呵,行,让我开开眼境儿,要是入了本娘娘的法眼,就抢了一盆去,素心,你可听到了 ,等会要是见了你家主子我露了喜色,立马抱了一 株就走,不待打蹬的。”
  素心见前面的两位主子只是乐呵着,当即接下:“哎,好哩,您瞧好吧,奴婢保证抱了就跑,绝不待打蹬的,比那黑鸦子跑得快,定让这东西归 了主子。”
  “呵呵……”三人笑弯了腰。
  四贞边笑边道:“瞧瞧,瞧瞧这主仆两人的德行,我到是招了两偷儿来。”
  “可不是,愿得谁?谁让你引狼入室,还一引就是俩,受着吧。”宁芳故作高傲地扬了下巴,只引的那孔四贞笑得全没了形象,直扶着身边的廊 柱儿立身。
  登高远眺——
  紫禁城里本就两层的建筑十指可数。
  这吉云楼位在慈宁花园的西沿,两层的式样与东面的宝相楼相对。虽没有各大宫主殿的威严富丽,却胜在如南面儿的瑰丽、秀巧。
  坐在其上,即便无风,也能令宁芳感觉到一丝高处心境的风气来。
  “皇后娘娘此次,像是看开了。”
  宁芳对着孔四贞,到没有一丝恐惧。
  “四贞,这紫禁城是个什么地方,由得我不看开吗?心宽了为尝不可,更是能看清人事来。”宁芳想着四贞定是在说那情,于是尽量回的模糊。
  “……看清?……怎么看清?”
  “……四贞,你见过那茫茫绿色的草原吗?”
  “不曾。”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风吹马奔,牧歌儿唱……那天地,多么宽广……才是快意的人生,何必把自己居在这重重深宫里,只为 那一个人——”宁芳还是没有说出口,情人眼里怎 容他人亵渎?
  孔四贞,她该是个帅真、骄傲的女子。
  宁芳总觉得,她会成为自己的朋友。
  她这般的女子,让你不自觉地靠近,不自觉地靠近。
  顺治,如果他只是因为四贞的帅真把她居在这小小的天空里,居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他真的不算个好男人。如果不爱,何不放过,这青梅竹马 依恋着他的女子,也可以早日去寻属于她的幸福。
  四贞聪惠,即便宁芳不点明,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从没有人如此开解她。
  福临虽然爱着董鄂,却从不告诉自己他还爱不爱自己。
  太后虽然喜欢自己,却从不提及未来要把自己如何安排。
  而自己呢?一日日的等,一日日的等,也不在乎时间了,总想着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
  吉云楼外的天空很蓝,云朵儿游走在蓝天之间。从这高度望去,仍是见不到红墙之外的世界。
  那宫墙呀——就是一辈子的归路了吗?
  第二十二章 一代宠妃董鄂氏宛珍
  饭桌上摆着几十道膳食,虽然宁芳爱吃的还是小数,数量上却每天都能增加一道,已使她十分满足。
  可今日,开膳已经小半刻了,素心却见自家主子只扒拉着米饭儿,还不时的望着门外。
  素心正想问问主子是不是在等三阿哥,却见容婆子如个八婆子乐呵着跨进了门槛。
  “怎样?”宁芳丢了碗筷迎了上去。
  容婆子扶了宁芳在主位上坐了,接过主子指给的茶水:“有我容婆子呢,准没错的。”才喝了几口,回了话,“那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直到太后面 前告御状的娘娘正是庶妃纳喇氏。只为皇上今个儿 一早亲下了旨把纳喇氏去年个生的六格格指给了承乾宫的贤皇贵妃亲自抚养。那纳喇氏本就是个不 受宠的,这么多年赶巧了有了这么个格格,那个心欢的跟个什么似的有了个依靠。照她自己的话,‘ 没想到是便宜了她人’,怎能不伤心,怎能不告 状?再说这董鄂氏向来不见于太后与各位娘娘,所以那纳喇氏才闹到了慈宁宫去。”
  宁芳指了容婆子坐在角榻上歇歇,接过素心只加了她爱吃菜色的饭碗,扒了两口,边吃边想着。
  董鄂氏死了孩子,胖皇帝若真是爱这个人致极的,到真可能夺了他人的孩子给她。只是这宫里也行吗?
  “主子您可能记不真切儿了,皇上早年前立了宫里的规矩,凡皇妃以下各宫娘娘们是不能自个儿扶养自个儿的皇子们的,一道是满人也有此俗, 二则能忌了那慈母败儿的汉人恶习,三嘛也和谐慈 化了各宫主子们的性儿。”
  原来,只管生,不待养的,到是适合现代的上班族。
  “那是怎么个样子?”
  “比如甲嫔生了子由乙妃养着,丁妃生了子可仍由乙妃养育。”
  宁芳听的有些糊涂。容婆子见,再道:“主子可记得,贤皇贵妃生四阿哥是去年十月初七,是由皇贵妃自个儿养在承乾宫的。而纳嗽氏庶妃的六 格格正好是早了四阿哥一日的十月初六生的,却有 奶妈子并奴才们养在建福宫的。”
  宁芳是听明白了。顺治定是因为这六格格与四阿哥年岁尤近,董鄂氏亡子心伤,不忍见她萧条了下去,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博美人心欢。
  只是,夺他人子,何曾顾过他之情,更何况这个他人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女儿的母亲。
  这少年皇帝,还真是想的简单。
  明白了因果,宁芳也不再纠结。正像三阿哥所说,不管是谁,与她有何关系?
  扒拉扒拉碗,那醋鱼没了,起身回了饭桌,直在众多盘子里寻那醋鱼。
  “在这那。”素心取了盘子放在宁芳面前,按她坐下,再取了几样主子爱吃的堆在宁芳就前。
  “这西湖醋鱼可是三阿哥进给皇上的菜品,呵呵,没想到主子第二天就尝到了先。三阿哥到是个有心的,知道主子自从回了宫,就是做梦儿也念 着那得新楼的吃食,这不,就给主子拐着法的送进 了永寿宫,也没白招主子疼他去。”
  宁芳听那容婆子说了,才明白这醋鱼竟是得新楼的家底,怪不得吃着这么够味呢。
  这边宁芳吃着听着直把别人的人生当故事,那边承乾宫却一片悲愁。
  小孩子认生认地儿,六格格自从今早儿突然出现在承乾宫,贤皇贵妃董鄂氏宛珍就没有消停过。直到六格格过了饭食哭饿了哭累了,她才终于可 以坐下来。
  宛珍接了郭奶姆进上的茶,并未入口,起了来引了郭氏在偏椅了坐了:“奶姆快别累着了,您不是这两日身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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