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生涯》分节阅读13

  .
  你个小屁孩,老看我干嘛我摸脸:我脸上有饭
  辰儿伸手,我对他的戒心烟消云散,便没躲,果然,他收回手时,手上多了颗雪白的米粒,我嗤笑:原来真有啊。
  从良州回来你过得怎样辰儿说着,为我斟了杯酒。
  为什么这样问我指着自己:我看起来过的不好吗
  辰儿低头,但笑不语。
  这么小就会玩深沉。我斜眼望着他:要不就不说,一说老是奇怪的话,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辰儿仍旧不抬头,闷声道:我不小了,我二十了。
  我大笑,一杯酒灌进肚,做潇洒状:我还三十呢,你跟我比,比的过吗
  为什么要比呢辰儿轻描淡写地。
  不说不觉得,这么快就三十了,真是岁月如梭,我放下杯子,叹息一声:辰儿啊,该成家了。
  他骤然抬头:今儿高兴,不谈这个。
  怎么一谈你就这副脸子呢我一笑,揣度着他的面色:有心上人了不然也不会耽搁到现在。谁家的女儿不是官宦人家民女民女也行啊,只要不是 正宫王妃,想娶多少,还不就是一个数字怕你父皇不答应我去和他说,他都替你愁死了,你呀,一说娶亲就要死要活的
  他闻言,不住摇首: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想了想:想娶她当王妃这可难了,你父皇宁愿你光棍,都不会答应。说句过早的话,你可是太子,太子妃的人选,可要仔细斟酌啊。错不得。
  你怎么一见我就让我娶亲辰儿皱眉。
  你是我的孩子呀,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家立业,儿孙满堂你母亲去的早,我就是你的母亲
  你不是他厉声:不是
  我只觉心中一酸,突然悲从中来:怎么,这么多年,我的心意你看不出来我是做梦都希望你好,到头来,你却把我当作外人
  他猛地捶了下桌子,面目扭曲。
  我喜欢讲理而最怕暴力,但凡遇到单纯的暴力,最终结果就是软弱妥协:别这样,不说就不说了呃,你是不是怕皇上反悔不会的,再再不会和你争,他 压根不是那块料,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你不必有防备,我们都不会和你争,只是希望你别一味得像你父皇,除了权利,没有别的追求。兄弟没有了,朋友没有 了,到头来只剩权利。你父皇,不是成功的典范。
  没有别的追求他别过头,冷笑:你怎知我没有别的追求,只是你不知道是什么,你怎知我没有
  我和稀泥:那就好,那就好。你看,自古都是这个道理,一味要一样东西,最后并不一定得到,权势也是这样。
  我要权势,还不是为了他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是,是,你有你的理由嘛。我喝的有点儿多,酒气一个劲往上窜,辰儿又凶神恶煞的,便想撤退:天色已晚,不打搅你休息了。
  他不语,双唇一颤一颤的,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
  派一辆车,送我回宫就行了。我提点他,顺便做进一步要求:别说我来过这儿啊,实话跟你说吧,我和你父皇怄气才出来的,你我年纪又差不多,外人知道了总要说三道四。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他忽而双眼潮湿,像被露水打湿的石头,黑到深处,亮进心里。
  我苦笑,缓缓道:那是我的家啊。
  为什么你的家在那儿他颤声:为什么不能把这儿当成你的家
  你喝多了。我起身。
  他一把拉住我,狠狠盯着我:你就这么爱他
  这孩子,太放肆了,我脱口而出:这不是你该问的。
  不该爱的都爱了,还关什么该不该说。辰儿缓缓站起来,反而抓得越发紧了,满脸写着破釜沉舟:别装傻,装了十年傻,你不累我都累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人好怪,亲近不得。我挣扎:松手,这样像什么
  他有什么好我有什么不好他一边用力拽着我,不理我的挣扎,一边喘息:旁观者清,这十年,我冷眼看着,有什么看不明白。你以为他爱你傻女 人,他只把你当狗,最愚蠢最忠心,踢都踢不走的狗他对你好傻青绢,你明明知道,就是离不开他,我都替你可惜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就毁在他手上 他懂珍惜吗他只珍惜自己。你为什么这么傻不抬起头,到处看看,旁边一直有个我,你怎么就熟视无睹
  天我惨叫,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这简直比老虎还恐怖:辰儿我什么都没听见,你喝多了,就是喝多了,哦,对,你是把我认做你那心上人了吧我不是,我不是啊
  他双手箍住我的肩膀,前后摇晃,撕声:我的心上人就是你啊
  我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本能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
  青绢。他深吸口气:多想大大方方地叫你的名字,可每次那样叫你的都是父皇你知道我喜欢你多久了吗有时侯我甚至怀疑你知道,就是吊着我,是这样吗,青绢
  他每喊一声青绢我的鸡皮疙瘩就多一层,上帝啊,你这开的什么玩笑:辰儿,别玩了,这个不好玩,会吓死人的。
  如果是游戏,那么这个游戏,我玩了整整十年。他沉声,一步步向我逼近,我慌得忘了发声,不住后退,下意识想起一句恶俗无比的台词:你要干什么 别过来他紧闭双唇,依然无情地逼进,我继续恶俗:你再过来,我死给你看说完,做咬舌状。娘的,他不停下,我靠上墙角,完了,退无可退,泪水涟 涟:辰儿,我是你母亲呀你不能这么对我
  是你在逼我他冲上来,一把将我固定在墙角,呼出的热气扑在我脸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一咬牙,狠下心道:你敢,再不松开我就叫出来,名声算什么,我不要了
  好,我也不要了。他眼也不眨,一字字地道。
  娘的,他咋刀枪不入呢,算准了吵出来是我的损失比较大,安朝为保名声,一定会先处理我,至于他儿子,哼,虎毒不食子,这父子二人怎么这般像呢
  你真的爱我吗我忍受着他的狂乱,咽下泪水。
  他目光灼灼:当然。
  我不再挣扎,轻声:你在毁我,知道吗你会害死我,为了你自己,害死我,你高兴了,我却尸骨无存你真的爱我吗
  他怔了怔,渐渐停下疯狂的举动,然后是长时间的魂不附体,兀自喃喃:我当然不会害你可是,可是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长出一口气,结束了,疯狂与沦陷都结束了,趁他出神,我脱离他的笼罩,整理衣衫,才发现早已衣不蔽体,仅剩的几片残留的布料,如同尊严,少得可怜, 耻辱吗当然,更耻辱的是方才差点意乱情迷,因为太久没有男人这样的凌辱,都能使身体兴奋,如果不是那点儿理智,再晚一些,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赌咒发誓说对你情有独钟,死说活说地要你,平日再熟悉再亲近,也不是那么能抵挡诱惑。我不是神,我是女人,健康美丽,很久没被男 人滋润的女人,如果说是理智拉了我一把,不如说是道德,可笑,今天才发现,我竟是个道德主义者,再渴望再需要,也不会背叛自己的初衷,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 可笑的
  同样是人,男人没有的愧疚感,为什么女人有
  我糊涂了,是不是辰儿靠着墙角蹲下,望着屋顶:想了不该想的,做了不该做的。
  我抱着自己:已经这样了算了。
  当没有发生他转过头,看着我:当没有爱过
  我狠下心,强笑:求之不得。
  你竟这样厌我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目光虚无:原来我果然做了一生中最错的事。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恐怕永远没有答案,也没有永远的对错,或许,每个人都对了,只是老天做错,或许,我们错了,全都错了。
  送我回去吧。我哀求:再找件衣服给我别让人看见咱们这个样子。
  那是自然。他仰了仰头,转身离开。
  我想了想,叫住他:辰儿,等等。
  还有什么要我办的他苦笑:我能为你做的事,真不多。
  我万般酸楚涌上心头,仿佛这几年的不如意处,通通跑出来楸住胸口不放,为了不使他绝望,只得强笑:辰儿,你是好男人,我不厌你,若是你早生十年,现如今我是说,别想了,不是你的错,从此都忘了吧。
  他愣了许久,目光漂移到每一个角落,又如浮萍似的漂回来:忘了
  好好过日子。我潸然泪下:我这一生就这样了,你还早,别让我半生内疚,凄楚不安。
  他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又仿佛只是敷衍,看了我一会儿,到底是断然离开。
  披着月色回宫,四周如往常一样宁静,守门的侍卫像早料到我会回来,没对我的晚归表示出一点异色,例行公事地盘查一番,知道送我回来的是安定王府的人,挥挥手便放行了。
  回到寝宫,总算彻底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有些做贼心虚,在门口调整了一下情绪,才不紧不慢地入内安朝少不得盘问去向,不能露出一点儿马脚。
  我回来了。我先声夺人,给自己打气。
  无声无息,四周静得出奇,我不禁奇怪,人呢进内室,没人,转来转去,最后连茅房都找了,人影也不见一只,要死的去哪了
  难道竟去皇后哪里我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真是去了那儿除了她那儿,要死的也无处可去呀,啊,我出走一天,他一点也不担心,竟然去别的女人那儿 寻欢作乐有枪没子弹也要去,这天杀的男人啊我一屁股坐到地上,也不管地面多冷多硬,混合了一天的委屈,泻洪似的哭起来,一边望着头顶的宫灯,一边任 凭泪水滑落,渐渐风干。
  真是的,不知道白痴会不会传染。一把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飘来:跟你相处真是需要出淤泥而不染的天赋啊。
  我停止哭泣,回身惊叫:你在哪
  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从暗出现身:这招恶人先告状,用得很好,刚准备责备你几句,你倒先哭上了。
  你,你不声不响躲在那儿干嘛我转过脸,拭泪:我还以为闹鬼呢。
  安朝耸肩:没夜明珠照屋子,当然暗了,连人也暗了。
  你越来越像女人了,心眼小得针尖一样,斤斤计较。我起身,弹去身上灰尘。
  他望一会儿天,对女人二字无还击之力,然后两臂相交,看着我:好好的,哭什么
  我为自己哭,行了吧。我没好气的:哭我怎么没死在外边,回来还得受你的气。
  他无动于衷:哦。
  我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与他对视,又发现个子实在不是优势,比人家矮了一个头,于是掂起脚:你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不回来告诉你,我就不你是我的,沉锦宫是我的,孩子是我的,都是我的我的
  他半张着嘴,诧异地看着我:没事吧,发烧了
  你说,都是我的。我摇撼他:说,快说
  都是你的。他搭着眉毛,拉耸着嘴角,拉长声音道。
  我基本满意了,放开他:好吧,现在可以问了。
  什么
  我这一天的经历啊。我自自然然地:你不好奇吗
  好奇。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居然能回来,没丢,也没被人拐了,四肢嘛,也还完整,精神有点儿异常,不过在意料之中。
  我惊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一副样子
  你还想什么样儿他玩味地注视我,抬了抬下巴,像逗只猴:说说,白天去哪了
  我定了定心神,淡淡地:到处逛呗,后来路过辰儿的王府,进去坐了坐,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还行。他微笑。
  什么还行我侧目,不解。
  他嘴咧着:还算说了实话。
  我想了想,恍然大悟,奶奶的,居然派人跟踪我,难怪我要出宫,他那么好说话,难怪这么晚回来,他一点也不着急,原来留着后手这阴险的男人
  以后少去辰儿那儿,他大了,你又不是老太婆,惹人非议。他伸懒腰:睡吧,等你等得腰都酸了,以后再那么晚回来,罚你终身禁足。
  我使了吃奶的力气平息了剧烈的心跳,看来他并不知道王府里头发生的事,说明他对我和辰儿没有疑心,不然不会止于府外,可不是嘛,若不是辰儿表白,打死我也想不到会见这种桃花,为揭过此事,没话找话:哦你还等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他回身,颇为汗颜地:再废话就把你
  我巴不得他动怒,人一激动就不冷静了,就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把我怎样你那杆枪,还能戳得死人
  哎呀你竟然欺负残疾人他饿虎扑羊似的把我抱起来,再倒拎着,欣赏娇小的我在他高大身形的衬托下辗转挣扎:隔段时间不整治,这娘们儿就要翻天
  我头晕目眩,不到一会儿就抗不住了,徒劳地扑腾四肢,像只八爪鱼:呜放下,呜求你了。
  不够。他摇头。
  英明睿智,崇高伟大,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史上无敌,千古一帝,皇上啊,皇上,放我一马吧我眼一闭,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在我上方大笑,拍打着我的臀部:青绢啊青绢,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改掉软骨头的毛病
  人家本来就不是硬汉嘛。我扁嘴。
  头终于重新朝上,脚下是坚实的大地,主啊,我终于回归了,无力地捶打着安朝:要死的,你这个要死的,仗着力气大,尽欺负我,这些年我都被你欺负多少回了
  如果我没看错,你不是很乐意被我欺负他在我耳边,悄声道:以前我越欺负你,你叫得越欢畅,那两条腿,缠着人不放,牛筋似的。
  呀我红了脸,像被人脱光了扔油锅里暴炒,周身火热:别说了,你想羞死我呀
  小嘴吧嗒一动,说我还要的时候,也没见怎么羞。他抬起我的下巴:人家说女人骚不骚,看嘴就知道了,厚厚的嘟得跟樱桃似的,最要不够。
  我抿了抿厚实的樱桃小嘴:胡说,我怎么没听过。
  人家还说啊,那身材丰满的,不见得怎么难打发,最难打发的是那种瘦瘦的,白白的,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一要起来,那真叫个没完
  这是诽谤,赤裸裸的诽谤,没有依据,完全没有科学依据我冷笑不语,任他作怪。
  怎么,你不信他正色道:真该把良州睡过的那张床搬来啊,都松成什么样了,一睡上去都能给你唱小曲呢,咯吱咯吱的,你再畅开喉咙,抑扬顿挫的这么一开嗓子,它是伴奏,你就是主唱啊
  我再也忍不住,人品爆发:不许你这么说我,就不许说着,揪着他的衣领。
  你还想动手眼瞪如铃,反手揪住我,举了起来,双脚顿时离了地面,我再次吃亏,哪里肯依,使足力气,以进攻为防守,双脚一个劲朝他身上招呼,只听一声惨叫,抓着我的手也松了,我大力甩脱他,拍手而笑:报应报应。
  一动不动地他弯着腰,也不答话,捂着裆部,脸都青了。
  我怕他使诈,试探地往前挪了挪:耶
  他喘息着抬头,额上全是汗,嘴唇都咬白了,满脸写着痛苦:你
  妈呀。我扑过去,心慌得要跳出来:怎么了踢到哪儿了
  你这个他大喘口气,脱下裤子,自怜地查看一番,只见那话儿都红了,肿得老高,比以前威猛时还要粗上几分,他用一种悲痛的语调继续刚才的话:白痴女人
  我哪知道踢到你我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你也不躲。
  躲得过来吗他厉声,给我看伤处: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谦然:找太医吧。
  换你你会找啊他吼道。
  我为难,不懂装懂:那那我看看吧,可伤到十分严重的地步。轻轻地把那玩意儿翻来覆去,上下左右地端详:好象没怎么地,就是肿了点,过一会儿就消啦,身上被打一下也会红肿的,不是什么大事还疼吗
  他闷声,死死盯着我,眸子里满是跳跃的火光:你说呢
  过会儿就好啦。我拉上他的裤子,跪着帮他系上裤带,柔声道: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
  他忽而按住我的手,俯身看我,眼中直能喷出火,我奇道:干什么他不语,只管攥着我的手,眼睛一个劲往我身上瞅,像要用目光把我扒光,我有种怪异 的感觉,像虫子爬了一身,颤声问:怎么了他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按着我的肩膀,直到把我按在地上,轻声:老婆,告诉你个不可能的事,我 好象恢复了,恢复了,你懂吗
  我一惊:你确定
  他笑容神秘,很有信心,又似很没底,让人觉得忽高忽低,解开我的衣衫,小心翼翼地一试
  哈哈,成了安朝仰天大笑:终于
  我闭起眼睛,感受着久违的欢乐,又禁不住睁开眼睛,又是叹,又是笑:总算熬过来了看向安朝,只见他仍保持着大笑的姿势,连表情都固定在那里,忍不住推他一下:你呀,愣着干嘛,还不继续他先是毫无反应,突然如断裂的泥胚,轰然倒地。
  我惊叫,连忙过去摇他:怎么了,你怎么了
  他紧闭双目,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怎么摇也不醒,跟死了一样,我怕极了,从未这么害怕过,思考能力都不知道丢到哪去了,唯一想到的就是叫人,跑到门边,才发现自己光着呢,又忙拾起衣服,胡乱穿上,开门大叫:来人啊,皇上晕倒了,叫太医,叫太医啊
  外头大乱,静谧的黑夜被火把照得通明,先是冲进一伙侍卫,再是若干太监,见地上的安朝呈全裸状,顿时看向我,好象是我把他压榨成这样的,真是冤枉,正 当我欲哭无泪时,太医也赶到了,太监把皇上抬到内间的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了参汤,毫无反应,连太医都急了,最后把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赶走,我连病情 也没机会问,就被轰了出去。
  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呀
  这个夜晚,我是在焦虑不安与极度的恐惧中度过的,安朝没有醒来,太医忙到天亮,也无法令圣上的小手指头动一下,如果不是先前的活蹦乱跳,任谁也会怀疑安朝早已死去多时。
  他没有死,当然没有,可也不曾醒来,三天,守了他三天,毫无起色。
  娘娘,下官已尽全力了啊太医跪下,泣不成声。
  我根本没有心思迁怒:起来,治不好皇上,我不追究,但要尽力
  太医抬首,欲哭无泪,其实我也知道他已尽力。
  怎么就忽然这样了呢我自言自语,重复着这三天最常说的话。
  乍悲乍喜,加上人到中年太医不厌其烦地解释:年轻时压力过大,不曾保养,这个保养,不是饮食,而是心境。劳心劳力过甚,哪怕是用器,也会损坏。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安朝的劳心劳力,也没有我的今天,我有什么资格怨命。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安朝醒来了吧。
  我在床边跪下,轻抚他消瘦的面颊,鼻子发酸,眼泪不知不觉就滚了下来,落在他的颊边,倒像是他流下来的。吻去泪迹,吸吮自己的泪水,咸而涩,再也抑制不住,扒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真希望哭得淅沥哗啦时,他慢条斯理地说一句:真是的,不知道白痴会不会传染。我晃晃脑袋,耳边仿佛当真萦绕着安朝特有的语调,可仔细一听,什么都没有,周围空荡荡的,除了这张床,床上的人,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看不见。
  醒来吧,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不计较你的讽刺挖苦,也不介意你的轻蔑,想轻视就轻视吧,说我是什么都行,我都不会生你一丝一毫的气,不能人道也没关系,我忍,我可以忍,憋死了活该,你一点错也没有。
  可你为什么老不醒呢怕醒来我会怪你吗我不是说过不介意的吗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
  靠再不醒来就把你的糗事宣扬出去,让你丢脸丢到姥姥家我毫不怜香惜玉地摇晃着他,可手里的人仍像具蜡像般毫无生气:安朝你个死人,我说不要 生,你偏让我生,现在好了,丢下那么多没爹的孩子,我们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办呐我揪着他不知道什么地方,反正这时他也不怕疼,只管自己尽情宣泄 着。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越期盼一件事,越是注定失望,安朝没有醒来,国家依然无主,朝堂依然混乱,辰儿代行了国事,不是太子,被默认为太子,于是朝堂恢复 宁静,我这才发现支持辰儿的朝臣比拥戴安朝的还多,难得就难得在辰儿并没有篡权,一切只是代行而已,并变相地尊我为国母,把皇后那小贱人气个半死,因为不 得人心,该位皇后的失势并没有获得多少同情。
  一切似乎朝着利于我的方向发展,除了昏迷得死猪样的安朝,简郡王也没有趁此机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反而是最希望安朝醒过来的人。危难见真情,简辽的忠心,可算日月为鉴,天地可表。
  我甚至有些嫉妒,不是谁生死不明时,身边的人可以无一背叛,辰儿做到了,简辽做到了这个被人指作最可能谋反的人,而安朝,却依然生死不明,已经第十天了,再疲惫的人,也睡够了吧。
  母亲。辰儿打断我的思绪:还在想父皇
  不想他,还能想谁。我收回目光,忽而觉得这话有些歧义,又有些伤人,忙补救:如今,他是最可怜的人了。
  辰儿微微苦笑,与我并肩走在雨中的回廊上:母亲是想说,拥有最多的人,到头来最可怜
  你越来越懂我的心思。我夸道。
  是母亲教导得好。辰儿客气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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