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101.云起（中）

  .
  呵
  原是来同她做交易的。
  如此说来，前一阵子风传皇上欲使文臣入枢府视事的谣言竟是真的。想必古钦以为凭她受宠之度，当已是早知此事，或许还以为她觊觎此位已久殊不知她压根未从皇上那儿听得一丁半点的风声。
  许她同枢密院事一位，怕是想要借机让她远离政事堂一段时日，好让徐亭被罢相、潮安北路二司属吏被迁黜等事的风波平静下来，也好让中书的老臣们不至于接连被她弄得措手不及。但不管古钦的目的是什么，能以文臣之身入枢府一事已是令举朝臣们钦羡了。
  更何况，还允许她半年后就参拜知政事、入政事堂参议朝政要务
  莫论朝中女官，便是开国至今，又有谁能入朝短短三年便虎跃至参知政事之位
  当真是令人心动。
  孟廷辉沉思半晌，才轻轻一笑，道：&l;古相竟也舍得这些要位。&r;
  古钦听她答非所问，话中更有隐讽之意，不由略微恼怒有，冷声道：&l;你心中不正是希图这些显要高位么还有何不满的&r;
  是啊，她是希图显要高位。
  可她不过是想要离那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
  除此之外，她找不出第二条路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他固江山，看他养百姓，看他致太平。
  她道：&l;古相亲口允言，下官怎敢不满只是皇上册后纳妃乃万民所望之大事，下官人微，岂能干涉内闱之事古相未免高看下官了。&r;
  古钦的目光颇为复杂，&l;你也休要在我面前说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我是不是高看了你，你心中自有分晓。&r;他停一停，嘴唇启合间像是难言，&l;我知皇上与你情笃，只是这后位断不能予你，天下情义也断不会予你。只要你答应在此事上不与中书为难，往后你与皇上私情如何，我与诸执政们亦不干涉。&r;
  这些话能从硬拗顽固的古钦口中说出，已是他所能退让的最大限度，亦是他能够&l;体察君心&r;的最低下线。
  她知道，古钦是真忠臣。
  为君为国家计，他都是有足够的理由的。
  可她孟廷辉这辈子最想要的不过就是那一人，最不在乎的不过就是这名声，若不与古钦为难，便是与她自己为难。
  孟廷辉脸色平静，问道：&l;敢问古相，所定后选是为何人&r;
  古钦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不必瞒她，便道：&l;几位老臣与我都以沈太傅长女为善。&r;
  几乎就在听清的这一刹那，她之前因狄念所请之事而生的犹豫之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后悔自己方才怎会那么犹豫
  人在朝堂，私情与利益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古钦不会不知沈知礼对他的情意，可他依然能够罔顾她的一片深情，连知也不知会她一声，便与诸位执政议同凑请皇上册沈知礼为后。
  古钦配不上沈知礼的一腔浓情沸血。
  孟廷辉脸色有些黯淡，可却冲他轻巧一笑，道：&l;下官也以为沈太傅长女沈大人再合适不过了。&r;
  古钦没想到她听了这些话后还能这么云淡风轻，不禁有些慨然，&l;你若能作如是想，那是再好不过了。&r;
  她依旧笑着，&l;我与古相为难，也望古相记得今日所允诺下官的事情。&r;说罢，也不顾古钦如何，便匆匆转身拾裙上阶入殿去了。
  古钦眼望她背影良久，才撩起袍摆，慢慢地迈步上阶。
  大庆殿里已是乐声萦壁，皇上赐酒将过一巡。
  孟廷辉进得晚，没往前面去，只随意捡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连沈知礼与左秋容在哪里都没心思去看。
  朝宴此事，本就是皇上借个名目让群臣将校们交游宴饮一番，四下里说笑声不绝于耳，没人在乎她在何处。
  她怔然独坐，不知过了多久才从之前诸事中抽回神魄，心中下意识地开始盘算起来，手不自觉的就去摸案上的琉璃酒注子。
  身旁突然有个小黄门躬身道：&l;孟大人。&r;见她抬头，才又低声道：&l;皇上有言，饮酒伤身，孟大人还是少饮为妙。&r;
  她乍然转头望向殿中銮座，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的面目。
  那一夜她酒醉之事定是让他印象深刻，所以他才使人旁敲侧击地让她别在朝宴上饮酒。但她没有想他会考虑得如此周详，竟在一开始就遣人来盯着她。
  于是她只轻轻一碰那薄彩琉璃，就收回了手。
  小黄门又道：&l;皇上还有言，孟大人若是身子不适，就不必在这大庆殿朝宴上耗着了。&r;
  她知道自己一路而来脸色不佳，此刻心情烦乱不堪，确也不想再这儿久留，当下起身道：&l;替我谢过皇上。&r;说罢，就静悄悄地沿着厚重长幔下一路溜出了殿，待避过众人目光，才轻浅一叹气。
  谁知那小黄门也跟了出来，臂弯里的拂尘不经意地向四面一扬，在她一旁道：&l;皇上最后又说，今日天子生辰，良夜难得，孟大人既然身子不适，就权在西华宫歇着罢。&r;
  天色尚未转暗，可她心里的明星却已开始熠熠闪光。
  她忍不住微笑了下，他今日生辰，的确不该就这样虚度于是便随那小黄门往西华宫去了。
  西华宫里的一切物什都如上回她来时的一样，变也未变。
  她走去内殿里，拨开重重轻纱垂幔，挨着御榻软褥坐了下来。
  六支红色的宫烛在案上凝泪轻燃，浸在烛芯里的香气甚是醉人心神。这一殿处处可见他的痕迹，光是看着，就已让她脸庞泛潮。
  入夜没多久，朦胧中品那个殿外有人推门而入。
  她伏在榻上等他，睡得很浅，方觉身旁来人，便蓦地睁开了眼。可还没来得及反应，两瓣红唇就被人俯身咬住，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带了酒香，带了天子身上独身的雍华之意。
  她挣扎着翻身而起，扑入他怀中紧紧紧紧地抱住他。
  &l;陛下。&r;
  一身大礼朝服纷纷漫漫地堆萎在身下，如在夜里大朵盛开的花儿一般，伴着她方醒未清的糯哑的声音，昭示着她这么多日子来蕴抑已久，终得见天的绵绵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