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65.急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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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京一去御史台便参了古钦一折，此事必是经他授意所为。其时王奇一案正要开审，古钦告病在府正好避开了朝中的那些是是非非，否则那些东党骄臣们必会趁机将古钦拉了去做靠山。
  他揽着她，沉默良久才道：&l;方怀、张仞、汪义问三人亲附古钦多年，今日一连遭我排贬，朝臣们必会以为古钦已不为我所重。朝中小人亦多，闻风而动、落井下石之事屡见不鲜，倘是今日不当众封赠古钦，只怕明日便要滋生事端。古钦一生为国为朝，不可没了好结果。&r;
  她想了想，道：&l;陛下考虑如此周详，不知古相心中会否感激陛下恩怀。&r;
  他嘴角轻扬，又侧过头亲了亲她。
  她爱极了他的，每一次看见都会怔望良久，此时被他一亲，思绪蓦地一飘，搂着他的手也不由一颤。
  他任由她这样一直傻傻的盯着看，目光点过她的眼眉鼻唇，见她一脸熏然的样子，忍不住低头凑去她耳旁，&l;再这样看下去，我可就顾不得你的病了。&r;
  她一下子回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阖眼半天，才轻轻道：&l;陛下每次一笑，就像是要把臣的魂魄都吸走了。&r;
  他懒懒地靠着她的床枕，抚着她的长发，眸子浅阖，脸色懈然，&l;当初在宝和殿小传胪时，你脸皮可没这么薄。&r;
  她小声道：&l;当时臣以为陛下是刻意讽刺臣。臣心里不平。&r;
  他又是低头浅笑没有说话。
  她在他怀里偎了许。突然抬头看他：&l;方怀、张仞二位学士当初举荐臣入门下省。如今却因臣而被贬。想必心中要把臣恨死了。&r;
  他睁眼，眉间微皱。
  她又道：&l;当初臣去求廖大人让薛大人在王奇一案上助臣一臂之力。而今薛大人中丞之位尽失。只怕连廖大人亦会怨臣。&r;她顿了下头在他颈窝里。&l;陛下雷霆手段。不过半日地功夫排挤老臣、贬斥微臣，更令臣在朝中众人们眼中愈发翻不得身。&r;
  他脸色有些僵，问道：&l;你可会后悔&r;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淡淡道：&l;是后悔不该做这些遭人唾骂之事还是后悔不该爱上心术难测的陛下&r;
  他感觉到她的唇息暖而浅地吹上他的颈侧，心底蓦动。
  她不待他答忽而道：&l;陛下能不能再把臣抱得紧些&r;
  他慢慢地拥紧她，紧些紧些，紧得直像是要将她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一般，压得胸肋处都在隐隐作痛。
  她满足地轻叹：&l;臣不后悔。&r;停了停，又道：&l;无论何事都不后悔无论多久都不后悔。&r;
  他顿觉呼吸涩难。
  怀里的这个女子，是爱他爱到有多深有多重，能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出这些话。
  这世间除了她，他又如何能再找到一个这样不计荣辱不计回报、一心一意倾情以对的女子。
  十年前的那个孩童不过是他手中留命千人之一，可十年后的这个女子分明是他心底再也抹不去的一点朱印。
  他闭了闭眼，掌心下的身子柔软而温热。她的美好只有他能懂得，而他又是何其幸运，能够被她一心一念地爱了这么久。
  良久，他才低声，一字一句道：&l;我亦不会让你后悔。&r;
  她没吭声，也没动，好像已是睡着了。
  他等了等，才唤她：&l;孟廷辉。&r;
  她含糊地应了声，膝盖一屈，勾上了他的腿，一副舒服的模样。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试图唤醒她，声音有些迟疑：&l;出宫之前诏御医问话，刘德刚说你是进食有误。&r;
  她眼皮微动，半晌抬眸瞅他，轻声道：&l;昨日里，之前那个曾于登闻鼓院进状的郫县百姓来府里求见我，顺路带了些自家小食说是要谢我，百姓淳朴，盛情难却，我便吃了。&r;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亦凉：&l;你知道他那吃食里没问题如何能随便乱吃这些不认识的人送来的东西&r;
  她拧眉，&l;想来是因路远天热才出了问题，臣不比陛下龙体尊贵，如何不能随便吃东西
  他捏住她的下巴，盯住她：&l;去年骑射大典之上，你被马摔得还不够惨安知眼下朝中没人想再害你&r;
  她一哽，半天才蹙眉道：&l;原来陛下也已知道那事儿了。&r;
  他冷眼睨她，脸色愈发不豫，&l;怎么，你还指望能一直瞒着我不成魏明先实属犯上逆臣，之前只将他贬官逐回原籍丁忧守制，实是便宜他了。你明知此事却不报与我知，是不知其间利害&r;
  她默默垂眼，腆着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又埋头在他胸前轻轻蹭了下，小声道：&l;陛下，臣还病着呢&r;
  他的身子一僵，不想她又耍起&l;无赖&r;来，可她这模样却令他心中有火也不出，当下一把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处，不让她再乱动。
  夏夜湿热，这一榻间更是暖意蒸人。
  她便乖乖地窝着不再动，闭眼浅息，半睡半醒间，又小声呢喃道：&l;陛下既已来探视过臣，还不快些回宫&r;
  他不语，只伸手一扯轻纱帐子。
  那帐子飘然而落，隔了床里床外，漏光，其上碎花点点晃动。
  没过多久她就睡熟，脸色纯净有如不谙世事的孩童，身子柔软地契进他的怀中，贴着他的心，紧不可分。
  他望着她的睡颜，把轻轻搭在他肩头的手拉下来，握在掌心里，久久不放。
  院外灯烛之犹盛，却无人敢叩门来扰。
  夏草长细，小虫鸣嘈，色当空，稀星藏目
  一室独静安怡。
  新帝登基的头一夜，是在孟府里过的。
  此事只有皇上身边的几个近侍及孟府下人知晓，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传出去。宫里的人虽知皇上出宫未还，可不知究竟是留在哪里过的夜。 朝中众臣虽闻声起疑，却因畏于登基之日新帝余威而不敢堂然在廷问之。此事便这般不了了之，无人再提。
  一月后，太上皇帝、平王起驾出京，往归西都遂阳旧都。
  新帝下诏，拨京畿禁军二千随驾护行，又命宫中内诸司分遣能吏随太上皇帝、平王归旧宫只候。
  又半月，有旨大赦天下，诸路赋税减半，称诏开恩科，取各路孝义之辈入京对学，能者可入朝为官。
  新君新政，举国为庆，就在这一片时繁景盛的时候，北面突然传来了一道令京中朝堂为之陡震的消息。
  入夜未久，直史馆的灯烛仍然亮着。
  孟廷辉正在收墨合书，却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当下蹙眉，不解禁中慎地怎会有人在夜里随意跑动，便搁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出门。
  一出门，正撞见一个久随皇上的小黄门飞快地往皇城北阙门方向跑去，见了她也只是快速揖了个礼，连&l;孟大人&r;都没叫，便急火火地继续沿廊快跑而去。
  孟廷辉眉蹙愈紧，在后叫他：&l;岳公公留步&r;待那人回头，才上前问道：&l;怎的这么慌张，可是皇上出了何事&r;
  那姓岳的小黄门抹了一把汗，摇头道：&l;皇上安好咱家这是奉旨去请二府诸位宰执、枢密使入宫&r;
  她听见&l;皇上安好&r;，本是松了口气，可一听后面那话，心又提了起来，忙问道：&l;都已入夜，何事如此紧急，竟要诏二府重臣同时入宫&r;
  小黄门左右一张望，见没旁人，便凑过来道：&l;这话本不该随便乱说，可咱家对孟大人也不敢有所隐瞒，是潮安北路的柳旗大营哗变了&r;
  孟廷辉闻言大惊，促愣少许，才颤声道：&l;怎会突然这样&r;转眸一想，又道：&l;便是如此，也当明日一早在早朝上当众廷议，此时诏两府重臣入宫，岂非徒让人心生惶恐&r;
  小黄门闭唇半晌，眼神一溜儿望向远处，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l;柳旗大营哗变，青州知州沈大人奉潮安北路安抚使董义成之令前往招抚，却被乱军扣了不放，至今生死不闻&r;
  她听清，腿脚蓦地一软，险些没站住。
  一营禁军将士哗变已是惊天大事，岂料乱军竟能胆大如此，敢将一州知州扣了不放，且那知州又是皇上最亲之臣
  她嘴唇发抖，冷定半晌，才又问：&l;皇上眼下人在何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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