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怨情》侠女怨情 第七章

  法华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然则丁家造此传闻,不知用心何在?”不止他,众人心中都正作此疑问。听及此言,不由都将目光投向岳公度。
  只见这素好杯中之物的丁家门下“不醉仙”岳公度深吸一口气,又细细吐了出来。
  岳公度沉默一会,正当众人渐感不耐之际,突然道:“不知大师可还记得十年前天雄帮之战?”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颤。
  十年前,少林峨眉等各大正派高手数十人,在江南丁家的策划率领下,奇袭当时在江湖上凶焰冲天的天雄帮,扫荡群魔,天雄帮帮主“九子母连环”安庆雄,也于那一役中力战当时名斐武林的“三艳双飞琴箫掌”中的竹箫客孔立山,在其震惊天下的“九音红影箫”无铸绝学下败逃,短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关外大派的天雄帮从此烟消云散,江南丁家因此更是势盛,隐然成为白道领袖。
  在场之人中,法华大师和浮芥子都曾亲身历经此战,想起当时的血腥凄厉之处,兀自凛然。
  法华低喧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此战老衲今生一日不敢或忘,若不是丁临川丁宗主指挥若定,我等白道中人只怕早已在此役中骨肉化泥了。只不知岳施主在江湖中散播夺魄魔君身怀至宝与此事何干?”
  “大师当知昔年的天雄帮帮主安庆雄一身诡异绝学,全不类中原武功。但他是何出身来历,大师可知否?”岳公度不答反问道。法华寿眉紧皱,迟疑道:“这个……”
  少林高手是役中死伤无数,纵是被誉为少林近年来最杰出传人的无机和尚亦被安庆雄重创至丧失三成功力,但众人虽为各派精英,尤其是少林立派已千余年,向称为武学发源之地,却至今仍无法得知安庆雄武功的来历,此际闻得岳公度问及此事,法华不由大为尴尬,一时无从答起。
  丁朝午心中一动,正要开口,却听祝凤翔抢先道:“莫非岳大侠已经知道了幺?”
  “正是如此!”岳公度拍掌赞道,“祝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便着。丁家经过十余年来的查证,现在已可确知,这安庆雄实是西域奇人夺魄魔君的弟子。”
  他脸上掠过一片阴影,沉声续道:“安庆雄本为一孤儿,自小便为为夺魄魔君收养,授以武功。但这安庆雄生性跳脱,不待学成便私自逃下阿尔泰山,纠合一帮凶残之士组建天雄帮,创成诺大局面。”
  众人暗自心惊,想不到安庆雄尚未完全学成师门绝艺,便已然这般厉害,那其师夺魄魔君的成就该更是惊天动地了,难怪近日来造成如此血劫!
  岳公度神色一整,紧接道:“天雄帮覆亡之日,夺魄魔君虽得知消息,但他其时练功正紧,无暇分心他顾。三年前终于魔功大成,便踏足中原武林欲为徒儿报仇雪恨,几近天下无敌。却终为”慈心羽士“管前辈击退。但他却一直是中原武林的一个隐患。有鉴于此,丁宗主为避免再度血劫防患于未然,便想起一法以便激起武林人同仇之心,这就是宣扬《媚情签》在夺魄魔君身上!好在这魔头满手血腥,如此作为也不算太过。”
  众人一时无言,难怪风云骑,青松山庄,四海帮等各派前仆后继的伏击夺魄魔君了,原来是为夺取罕世秘籍。武当浮芥子沉思须臾,道:“听敝门前辈木履道长所言,夺魄魔君那厮所练的内功乃是天竺一脉的大天罡霹雳神功,内息之雄浑凝厚,举世罕有,却不知他将这门神功修到了第几重?”他一直一言不发,此话一出,却直指事端的关键所在。
  岳公度突然转向那“鬼道”大衍道人道:“道长曾四战魔君,对那厮的武功,想必再清楚不过。请说来听听如何?”众人心中大是震惊,想不到这默默无名的人物竟能四次从那绝代凶神手下脱身,对他观感大为改观。当然,不用问他们均知那几次必定都是他输了。
  大衍道人双目直直看着前方,冷冷道:“夺魄魔君的大天罡霹雳神功早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威猛刚烈处简直难以想象。大衍几次和他交手,次,战了十招便即告负。苦修半年栖霞观本派武功后,又与他交手,便走了三十余招。后来,大衍因机缘得以拜入道教“极天道”门下,再过一年第三次交手,便可以与他战到百招之外。此后一年间,大衍日夜苦练,终于将“极天道”绝技修至一定境界。便又挑战他,哪知再度交手下,却反而只接了十余招便受伤落败,且败得无话可说。”“如此说来,那厮的武功莫非真的到了当年媚情教大护法”鬼手夺魄“的地步?”法华大师面带忧色道。那鬼手夺魄当年便凭着修至第八重的大天罡霹雳神功横扫中原,无人可挡。直至六大高手联手发起歼情之役,方与峨眉派百年来最杰出的高手李妍真两败俱伤。
  大衍面笼寒霜,肯定道:“魔君在阿尔泰山苦修百年,已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第七重,但其后一直无所进展,待得与大衍几次交手后,他竟受极天道武学启发,突破了第八重,将大天罡霹雳神功修至前无古人的第九重至境!而今即使峨眉李真人重临人世,也未必能胜他一招半式!”澜沧煞神厉残神色甚是不屑,冷冷道:“以夺魄魔君如此盖世神功,大衍道长竟能从他手中四次脱身。看来道长的武功定在我等之上了。”他显是对大衍如此推崇对手武功大为不满。
  大衍面无表情道:“厉煞神过誉了,大衍本就武功平平。倒有一人,自称除却天下四尊外武功,诸位可曾听过?”
  董则枯惊呼道:“风乍起,云飞扬,碧空闪,刀屠佛——屠佛刀!”在场之人都觉耳中嗡嗡作响,也不知是因为董则枯的声音,还是这个名字!
  “莫非,应不屈也败在了魔君手上了?”法华大师急问道。那屠佛刀应不屈亦癫亦狂刀法绝世,曾发愿屠尽天下出家之人,死在他手中的佛门高手不计其数,可四十年来从未有人胜他一招半式。白道高手数次围攻,都被他杀得落荒而逃。
  董则霸二十年前亦曾败于他手,因而决意苦练绝情绝性灭绝人情的“红尘斩”,弃美艳人寰的新婚妻子许心怡不顾,使她寂寞芳心,满腹柔情无处可诉,终于投身于亲姐的儿子丁朝午的怀抱,成就一段不伦之恋。董则霸听及此人,自是大为凛然。
  “正是。一年前,应不屈携妻出游,其妻”妙音罗刹“谢映芷独自观月时竟被和其弟子安庆雄一样性好渔色的夺魄魔君调戏,而交手之下,应不屈的惊梦刀竟不敌却被魔君青天戟!”大衍沉声道。
  董则枯闻得董家堡强仇为人所败,不禁心怀大畅暗自微笑,但在场中人除他外却无人有一丝高兴之——魔君的强悍已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
  “今日,我等势将有惊天动地的一战。为天下苍生计,受丁宗主所托,便是岳某战死于此,也决不可让此魔再肆虐江湖!何况丁宗主请出了离恨天的冰魄神妃前辈主持是役,离恨天为武林圣地武学玄奥,虽说神妃隐世多年,但暗中策应我等,谅来是有惊无险!各位大可放心!”岳公度凛然道。
  众人心头沉重,却又隐隐感到热血沸腾。竹盈一直默默地痴望着丁朝午俊伟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形,芳心摇荡不能自已。突然听人提及师傅,恍然记起师傅临闭关前的交代,细声道:“家师达到此地后,一直闭关运功,无暇接晤各位,曾交代晚辈向大家表示歉意。但当各位临敌之际,家师一定准时现身,担保不会误事,各位请放心!”
  流霞经天,柏韵松涛,白云掠空——此是紫竹林外临竹谷内,万枝翠竹纷落的枝叶逐渐掩盖了谷中那凌乱的足迹。
  丁朝午以手支腮,百无聊赖的欣赏着一树树耸天翠竹。他和竹盈、丁韵妃、祝凤翔和大衍道人一组,潜伏在峡谷左方峭壁上,其余之人为另一组,埋伏在右边。
  他们所伏之地离谷口约百余步距离,两壁间甚是狭隘。只等魔君入谷行到此处,他们便将从两侧进行蓄谋的突袭!
  丁朝午转过头望着清雅若仙的竹盈,只见那翩翩翠叶落于她如云秀发上,宛如暗夜中的栀子花,清雅袭人,一时不由看得痴了。竹盈回过头来,不由娇靥生晕,亦喜亦嗔地横了他一眼。祝凤翔将二人亲热神态看在眼中,暗忖多年来自己对师兄芳心默许,但他却一直若即若离,何尝有片刻两情相悦的时光?念及此,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珠泪点点暗滴,旋即悄悄试去,不欲为身旁人察觉。
  大衍冷冷注视着阴沉天空,仿佛那里正演绎着什幺,突然侧耳倾听,丁朝午和二女见他神态,知道有异,也都分别运功听去。只闻那天边传来一阵缓缓马蹄声响,先是若有若无,随即便清晰起来。三人心中都是一紧,这大衍道人果然身怀绝学,光是在六识上就已是在场诸人之冠了!但此时已无暇细思,听及马蹄声响,知道夺魄魔君已经来到此临竹谷内,不由都蹲伏下来,从石隙中望去。
  只见从那大地的尽头,孤零零一骑乘着风叶迤逦而来,在枯叶旋舞掩映下,那种孤独似要立时将整个天地充塞。
  待到更近一些,各人才发现那人骑着一匹瘦黄马,四腿长健,鬃长盖目,显非凡物。马上骑士面目粗犷丑陋,长发披散双耳垂肩,身形魁伟,让人看不出他其实已是个年过百龄之人。
  片刻间,一人一马已到谷口。丁朝午感到自己一阵前所未见的紧张——毕竟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盖代的大魔头,不禁暗自运功敛息,眯起双目,对方既是绝世凶邪,当会察觉身周光线气温的异常,想要伏击于他自当极为小心谨慎。
  那骑士催马前行,到了谷口处几丈远时,突然伸掌在那马头上一拍,黄马蓦地止步。丁朝午心中一跳,凝神望去,见那骑士似乎颇为欣赏谷中奇景,因而驻马停补。他身披一袭黑色大氅,鞍后马包卷毯,马侧悬挂一枝青色长戟。
  “夺魄魔君!这就是那个横行千里杀人无算的大魔头!”丁朝午心中一阵激动,旋即暗忖:“他为何把马停住了?莫非已发现我等了?”见祝凤翔脸有疑惑不安之色,转目朝他望来,知道她心内亦和自己有相同想法。正思忖间,却见那夺魄魔君又将双腿一夹,黄马便缓缓踱入临竹谷中。丁朝午心中一宽:“原来他没有发现,倒是我多心了。”
  马行入谷约百步,魔君翻鞍下马,将青色长戟摘下,在马臀上轻轻一拍。黄马唏溜一声,跑入疏林中转瞬不见。峭壁上众人心头霍霍跳动,只等他再前行几步便一齐出手。
  魔君却静静立于当地望着谷中翠竹,动也未动仿佛木雕石塑般。片刻后,突然转过身来,长戟纵横,竟在坚硬异常的山石岩地上划出几行深深大字:“青戟抖叶,竹林深邃。噫嘻高人,云胡生怯?”遒劲有力笔锋刚健,大开大合,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丁朝午心中一惊:“他果然已经发现我们,因而先给一个下马威。”与竹盈对视一眼,心中均想:“此魔武功果真惊人。”却听右侧岳公度一声朗笑道:“好眼力!晚辈等毕竟瞒不过前辈灵耳!”说罢,身形轻灵,迅速从峭壁上飘落下来。众人知道无法暗袭,纷纷现身,从峭壁上腾身而下。
  离得近了,越发觉得魔君身形之巨,澜沧煞神已是身材异常高大,但他比其还要高出一个头去。挺戟而立,恍若天神。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屑之意,他淡淡扫视着众人,独自对上这许多闻名武林的高手侠士,却似是依旧毫无所动,只是精光眸子注视到竹影和丁祝二女时,才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似是亦颇感惊艳。当他转目注意到大衍道人,神情不禁一怔。而众人被他看时,心头都是一颤。
  只听岳公度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内惊惧之情,朗声道:“前辈千里东来,戟下无情,所造杀孽抵得上常人千生百世。不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废武功后随少林法华大师出家修修来世,也可免了今日里的杀身之祸。”法华大师听了,双手合十,低低念了两声佛号。
  魔君粗犷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蓦然抬起头来,喝道:“你等这些假仁假义的卫道之士毋庸废话,想杀我为武林除害,只管放下道来!”语声低沉嘶哑,极是特别,摆明要和众人一决生死。
  众人听到他沉喝声中蓬勃催发的功力,都不由暗感心寒,气势上顿时落于下风。竹盈突然“呛”的一声,拔出自出发时方才负身背后的离恨天神剑——七大名剑中的意麈剑,如雪皓腕微震,地上倏然出现几个细细的篆字:“寒既不着意,何必苦争春?”
  这几字写得快极,以场中诸人眼力也很少能眼力看出她是如何在弹指间写出来的。虽然没有魔君适才那几字的气势雄壮,但字迹清秀笔画纤丽,且带着一股淡淡的禅味儿,并不为魔君的字所压倒。看得众人暗暗称奇:离恨天果不虚传,一个弟子便竟有这等功力。
  魔君亦微露诧异之色,又复细审竹盈玉颜,似是想不到如斯风姿绰约的丽人,却会身怀这等武功,目光中不禁流露出赞赏之意。
  “澜沧煞神”厉残突然抽出那条驰名京都的残龙鞭,健腕轻抖,那粗若儿臂的长鞭立时伸得笔直。这残龙鞭鞭身乃银丝合着牛筋人发所造而成,柔韧而又沉重。但在厉残内力催动下竟可化柔为刚,实是非同小可。众人心下都暗暗叹服:京都天师府果然卧虎藏龙!这厉残端得不可小视。
  厉残持鞭在手上打了个圈儿,厉声道:“厉可卿可是落于你手?”魔君抬起头来,仰天思索道:“‘孤燕’厉可卿?”厉残刚牙崩咬,缓缓点了点头。
  魔君嘴角轻轻一撇,咋舌道:“厉可卿姿色不恶,只是床上功夫差劲已极,害得老夫费了十日时间调教于她,方才勉强伺候得老夫满意!”厉残脸色蓦然苍白无比,喉中嘶鸣有声,显是愤怒之极,跨前一步,却又停住,显是不敢单独对魔君出手。
  众人均知这厉可卿雅号孤燕,乃是厉残独生爱女,娇艳明丽,温婉可人,厉残爱若掌上明珠,百般呵护。江湖传闻她与天师李辅道十三弟子中最有天赋的史三烛有一段感情纠葛。想不到竟落于好色的夺魄魔君手中,且听其口气,厉可卿显然已失身。
  岳公度看厉残须发怒指,额上青茎隐隐,不住粗喘,怕他耐不住怒火,他可万万不是魔君对手,单独出手下必有损折,当下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务必忍耐。急忙转移话题,别有所指道:“我看前辈眉宇间青气毕露,定是中了‘毒弥勒’了凡大师的长乐散奇毒!前辈虽然神功盖世,运功将毒性压住,但动手时却难免要大受影响。前辈莫仍要执迷不悟,免得多费我等一番手脚。”
  此话甚是无礼,但众人均知他说此番话的目的,只是要点出魔君已身中奇毒而已。夺魄魔君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大声道:“生死成败,一战而决!”众人突闻这雷鸣般大吼,吃惊下心中均是大跳了一下。
  董则枯眼中杀机一闪,怒道:“你这厮如此不识好歹,待会便让董某好好教训教训你!”口中虽是如此说,毕竟给自己及同伴壮胆的成分多一些,和厉残一样同样不敢抢先出手。
  丁韵妃妙目瞟了岳公度一眼,却见他神色自若。但那只按着着身后酒葫芦的两手却在不断抚摩着。她对家中这个极得父亲称道的人,虽然所知不多,但这个动作她极是熟悉,那是岳公度内心极度紧张的显示。她不由心中一惊,岳公度号称“不醉仙”,纵使她身为离恨天门下,亦是难测其武功修为的深浅,他常常谈笑自若,从未显得如此紧张。难道这夺魄魔君真是如此可怕?
  其余各人虽也都心中暗凛,但他们均为名震一方的高手,平生经历风波无数,所以表面也都现得异常冷静。
  冷冷的空气中杀气弥漫,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只听丁朝午一声长笑,越众而出,朗声道:“晚辈蝶衣会丁朝午,欲向前辈讨教几招,不知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无不变色。要知到此刻为止,岳公度已将夺魄魔君的无敌形象深深种于众人心中,为的就是让众人同仇敌忾,齐心合力围攻于他,哪想到这丁朝午竟有此一招?真是年少气盛!
  一时间,法华浮芥子厉残等人均诧异之极,董则枯眉头大皱;满是钦佩之色丁韵妃对着祝凤翔暗吐了一下香舌,后者则面带忧色,黛眉轻蹙;此地临竹谷的主人竹盈,望着丁朝午年轻轩昂的雄伟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手中意麈剑紧了紧。
  魔君微微颔首,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森笑意。丁朝午哈哈一笑,转头向竹盈深情一瞥,双掌一错,摆开庄清音所授的独门“碎雨相思掌”的架势。他望着这血战千里只得一败的绝世高手,心头实亦是紧张万分。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为什幺自己会甘冒奇险,单独与夺魄魔君交手。
  只是见了他那睥睨天下的气概,而竹盈美眸盈盈,显是极为欣赏,胸中禁不住热血沸腾,便脱口而出要独自搦战。
  他生性便好花惜色,虽与许心怡相爱惊年,但见到清雅若仙的绝色佳丽竹盈,却仍忍不住心动。其实不论是谁,他都深深喜爱着,为了深爱的女子,便是抛却性命不顾,亦是无所畏惧。此际但觉说出此话后,有说不出的痛快,心中豪情翻涌,只觉这世上再无自己可惧之事,一颗心向着无限的云天拔去!
  魔君屹立不动,矗若山岳。丁朝午细查之下却觉毫无破绽可寻,暗忖:“先发制人,后发者制于人。此刻他虽无破绽,但我却可以引他露出破绽!”心念方动,身形已腾空而起,凌空便对五丈余外的魔君连发三掌,掌势幢幢碎雨般疾快狂涌而去。
  这三掌力道轻重不一,刚柔各异,旨在引魔君接掌后露出空门,以便连续进招争取上风。魔君左手长戟不动,右手顺势轻拨,那掌风立时被引得偏了,击在右面空地上,将层层铺地的竹叶击飞碾碎。
  丁朝午万万没有想到魔君竟不硬接自己掌力,后继招式一时竟发不出来,身形微微一滞。便在这一刹那,魔君伸指戟点,一缕锐利至极的指风怪啸着袭向他额头!此际丁朝午脚尖刚刚着地,立足未稳,且此刻两人相距仅三丈余,正是指力最有威力的范围之内!
  指风一响,岳公度已脱口惊呼道:“小心!是天玄玉阳指!”祝凤翔芳心一震,花容失色。“天玄玉阳指”乃绝传武林近百年的南宫世家的独门武学,指力之强可洞金裂石穿玉腐铁,但却极难练成,南宫世家史上能练成此项神功者寥寥可数,且自七十年前歼情之役中,一手振兴逐渐颓废家族的南宫笑天失踪后,整个南宫世家又复势微下去,且几十年后的今日已绝迹于江湖。
  南宫世家成为一个曾经辉煌的绝响!众人万万想不到,南宫世家的天玄玉阳指,此际竟又重现于江湖,而且是被西域奇人夺魄魔君所练成!
  丁朝午只觉劲风微动,指力已至面门之前,危急中无暇多想,身子一软,笔直地顺着指风向后仰倒。那指风“嗖”一声划过面门,将他鼻尖刮得隐隐作痛。
  魔君点出的食指不动,其余四指萁张,手掌向下虚按,一股巨力似无形的大锤般凭空捣向正向下倾倒的丁朝午胸膛!此际丁朝午已然重心全失,这一股沉重如山的内家真力,已是万难避过。竹盈失声娇呼,意麈剑“铮”的出鞘过半!
  却见丁朝午业已贴近地面的身子,就象被一只无形之手在旁边拉了一把,轻巧地一转,硬生生以脚跟为轴划了个半圆,从左面斜立起来。魔君那当胸压来的真气登时击空,随之竟将他身后地面撞出两尺余深的大坑。
  “好一式”金莲邀月“!”岳公度大声喝彩道。这“金莲邀月”乃是“琴剑”庄清音从女子婀娜体态而独创的绝技,讲究以腰腿脚踝之力配合内家神功,原地做出迅急摇动以避对方攻势。此际这一式“金莲邀月”使得恰到好处,潇洒已极。
  采声未毕,只见魔君向前按出的右掌化掌为爪向后虚抓,狂风起处,四周空气仿若卷入了一个巨大漩涡,向着他五指收拢的方向涌去。丁朝午只觉身子飘浮,竟似要被那漩涡吸去,大惊下忙施展千斤坠将身形定住。魔君将巨掌在肩膀后侧收拢成拳,一拳势若雷霆霹雳般当胸击来!
  这一拳之势比之先前的一指、一按强上岂止数倍,拳风呼啸声刺人双耳,漫天碎叶聚拢成一条枯绿色巨龙向着商缚流的胸前劈来!丁朝午见此拳如此威势,知道万难挡架,但此刻刚施用千斤坠,一口真气竟提不起来,无法用轻功闪避。
  情急生智,大叱一声,双掌全力劈出!
  这双掌之内灌注了他苦练了十数余年的“弦琴气”,虽不及魔君那强极霸绝的第九重大天罡霹雳神功威势之万一,但确也非同小可,掌力到处硬将魔君拳力在身前尺许处一割为三!
  双掌甫发,丁朝午已闪电般将双手在胸前结成印状,此印乃江南丁家“万象归元”神功中集密宗真言法印大成的绝技之一,称为“大日如来印”,以结印而将心意神气在瞬间结为一个整体,将全身功力集中于一点之上发出,威力强绝一时。
  待到那拳劲及身,丁朝午身形若风摆扶柳般玄妙之极地微幌,同时手中结引奋力捣出。大天罡霹雳神功御使的如山拳力,被他早先的掌力劈偏,左右两侧拳风擦着他身子掠了过去,将其衣袂振得老高,而与此同时那正中的拳力却与大日如来印撞个正着。
  “砰”一声交击在一起,劲风带起的竹叶瞬间结成了半个径有丈余的圆罩,蔚为壮观!
  丁朝午只觉胸膛一热,不及多想,连换九口真气,方才压下翻腾的气血,借着那袭沿双臂经脉而来的巨力向后飘飞,直至十余丈远。他人在空中之际真气已顺,竟不落地,借着余势一声长啸,身形翩转直飞而回,在原地落下。
  双手抱拳道:“前辈功力盖世,晚辈败得心服口服,并谢过手下留情之恩!”
  他虽然落败,但那独自挑战魔君的豪情,及三招应变的机敏,落败后坦承技不如人之风度,均令众人暗暗心折,竹盈更是芳心可可。
  魔君脸上毫无得色,似乎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三招是另一人所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嘿嘿道:“你小小年纪,已能挡得老夫三成神功的一击,今日若得活命,他朝前途不可限量!”
  丁朝午微微一笑,倒跃而回,心中一松之际,便闻到三种品性不同但同样柔静淡雅的清香,直沁入心脾中去。他知道是三女靠近自己身边,不禁暗忖道:“女孩子身上体香各有所异,韵妃高洁而凤翔清艳,竹盈呢,则是淡雅,嘿嘿!”
  他在那里一时胡思乱想,就没听清岳公度的话。
  岳公度道:“前辈功力果然不凡,但我等既然敢在此恭迎大驾,自然是有万全之策,若前辈肯将身上《媚情签》留下,晚辈可以做住任前辈离开。”
  魔君闻言双目寒光暴涨,须发无风自动,踏前一步。岳公度为他气势所慑,不禁退了一步。众人纷纷兵刃出鞘,神色紧张地望着这盖世魔头。魔君适才那威力惊人的连环三招,已暗自折服了这一众名震武林的高手,此际人人均知这域外奇人夺魄魔君确实非己能敌。
  魔君斜了众人一眼,嘴角挂起一丝不屑的笑意,身形晃动,长戟在地上一撑,天魔似的魁伟身躯向着众人直扑下来!
  众人万万没想到他会抢先出手,心头大惊。董则枯首当其冲,右手一扬,手中兵刃“再世斧”闪着青冷的寒芒硬架挟着惊天声势而来的青天戟!两条兵刃一撞之下,登时轰雷似的一声响!董则枯只觉得斧上一股强横之极的劲道逆着经脉直攻上来,一时间站立不稳,蹬蹬蹬连退三步。
  刚想立住,那力道大潮似的又反扑而上,顿时又退三步,猛提一口真气,将身子定住。刚想喘口气,陡然间发现那力道尤未停歇,先前那一口真气竟抗拒不住,又是连退三步。这次连退三步之后,双腿一软,竟要跪倒,大惊之下,怒吼一声,手中再世斧向地疾劈,靠着那股反震之力将身子立起,免了跪倒之辱,但一张老脸已是涨的通红。
  魔君长戟横扫,岳公度纵身避开不敢硬接。法华大师大吼一声,将禅杖一横,佛门般若禅功提到顶层,挡开这一击,但亦如董则枯般连退数步。他所受之力远较董则枯为少,是以也未那幺狼狈。
  这时众人哪里还有半分轻视之心?不约而同齐齐将魔君围住。竹盈玉腕轻摇,意麈剑化成五道细细剑芒,刺向魔君背后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索五大要穴。魔君轻哼一声,身形不动,长戟尾锥从肋下反刺。不知如何,这一刺竟后发先至,竹盈长剑一转,避开青天戟,但这一剑便也刺空了。
  厉残大喝一声,残龙鞭挺直如长枪,刺向魔君肋下。魔君看也不看,左手戟张硬抓鞭稍,厉残吃了一惊,手腕一抖,长鞭鞭稍跳起,不敢让他抓住。
  浮芥子一声道号,抢前一步长剑挑出,击向魔君两肋。同时祝凤翔身形闪进,将那两尺长的瑶琴一晃,点向魔君双目。青天戟自后而前蛇蹿而出,扎向浮芥子小腹。浮芥子未及近身,只得后退一步。长戟再顺势横扫,祝凤翔娇躯一闪,退出八尺开外。
  一时间众人连环出击,竟无人近得了魔君身前半步,心中都大感气馁。同时也越发的心惊,均想:“想不到天下间竟有如此人物!”
  岳公度一向从容自若的脸上露出骇色,顾及己方士气大为低落,眉头暗皱,突然纵身而上,擎在手中的随身酒葫芦化成一缕缕蒙蒙青光,恍若风吹乱云飘向对手而去。
  魔君长戟一挺,直刺岳公度左胸,以他去势之急,便如同撞上去一般。突然间岳公度身子鱼游般闪了一下,竟从戟尖下滑入,酒葫芦点向对方小腹!
  魔君不及变招,身子左移,长戟尾锥顺势点他右肩。岳公度酒葫芦上扬,在那戟身一点,飘身退开,姿势极是潇洒飘逸。
  岳公度不想魔君亦并非如何可怕,精神一振,大喝道:“请大衍道长正面攻敌,大师和厉兄左右夹攻,董堡主攻其背后,三公子和祝姑娘闪击策应,大小姐、竹盈姑娘、浮芥子道长和岳某在外围相护。”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均是一震:“江湖传言”不醉仙“岳公度智慧灵心算无遗策,极得丁临川的倚重,今日看来果不其然。”要知众人除离恨天二女外,江湖经验都非常丰富,眼光自是厉害,此际自是知道岳公度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实包含了精到的眼光和超卓的智慧。
  虽不知大衍道人武功到底如何最高强,但若他所说四次独斗夺魄魔君皆能全身而退的骄人战绩是真实,那他可算得是此次丁家邀约的帮手中最厉害的一个,更为在场诸人之冠,由他正面主攻,当可勉强抵挡青天戟于一时,而少林法华和京都厉残,则一个禅功深厚,一个鞭法诡厉,正是主攻的良助。西堡董则枯的再世斧虽霸道强猛,但若正面强攻,决攻不破魔君长戟守势,但若自后近身袭进,却为一大威胁。
  丁朝午和祝凤翔师承轻功佳妙的蝶衣会主庄清音,二人做闪击策应自然得心应手。而丁韵妃剑法静中有动,可于那间不容发的空隙中突袭。竹盈虽不知其深浅,但身为离恨天弟子,想必亦不会差到哪里。武当剑术最擅以柔克刚,于众人有危险之际当可撑得一时,浮芥子护在外围可大大减轻众人心中后顾之忧。
  若是仔细思忖,众人也可做出这般安排,但岳公度于这弹指间便做出如此妥善决定,正可将众人长处发挥极致,各人哪得不心服。
  霎时众人脚下一急,换形易位,将魔君困在当中。魔君面色冷漠,任几人将自己团团围住,手中长戟斜指于地,瑟瑟北风吹舞他满头长发,直若修罗出世,益发增其倾霸天下之势。
  突然间大衍挺身上前,仰空长啸声如龙吟,脸上青气大盛,奇异地绽开一片诡异的莹目光彩;双目微合,右掌当胸推出,左掌抛翻成圆,自这圈无形的弧圆中,百千掌影激荡标射,如蔽空浊浪扑天卷地而来,又如万千雨丝滂沱洒落,刹那间只见无数掌影飘荡如暴雨狂风卷袭,悍然扑向魔君而去!
  魔君脸上首次露出凝重之态,双目暴睁,长戟反挑,身形猝矮急旋,寒芒舒卷,青虹灿升如龙,豪不忧郁地刺向漫漫掌影中心。澎湃的气流在接触的瞬间被震向半空,彷佛百千道流星划过,又好像朝阳的万千光芒展现,一下子冲散撕裂那满天密布的乌云;当剑光与掌影消逝,才听见空气中锐啸如嘶!
  大衍脸露骇色,显是想不到这与他交手多次的冤家对头竟轻易窥破他这路掌法奥妙,抛开幻像一戟直指真如。但双方毫无花巧地碰撞之下,大衍显然不是百年“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对手,一时只觉力道沉重如山,已是手腕酸软若废,肩膀痛彻心扉肺。
  便在此时,法华和厉残已从左右两侧双双攻到!魔君长戟横于身前,最新222。0㎡向外推拒。两人不敢硬接长戟,各施身法退开。董则枯趁机挺身而上,再世斧携带一股惊人的厉风袭其背后。魔君不及转身,左腿向后反踢。他身高腿长,未等再世斧近身,他的腿便已到了董则枯小腹,迫地后者怪啸一声,向后纵开。
  祝凤翔和丁朝午趁机腾身而上,琴掌齐施,疾攻而上。
  场中各色光华猝扬电闪飞戮如雨,漫空璨璨诡谲如幻,锋刃破风之声满盈耳际。众人此起彼伏,连番进袭,魔君已感压力渐增。尤其是圈外三人,予他极大心理上的威慑,让他不敢使足力道,以免露出破绽。可如此一来,十层功力中便只剩七层,纵使以他的盖世魔功,应付起众人来亦是颇感吃力。
  飘身疾进疾退的的丁朝午向身侧的祝凤翔一使眼色,后者臻首轻点,突然退后,将瑶琴倾摆厕身坐下。众人都知她要施展“琴剑”名震天下的音杀绝技,不由都精神一振,更出全力狂攻。但不知为何,令诸人颇感神秘的大衍道人,此刻亦悄然退出场中。
  却见祝凤翔敛眉低目,其姿容若垂柳傍水,清丽与俊秀并陈,豪气与婉约皆备。一缕琴音随纤指微拨骤起虚空,飘渺却又清晰,如传自千山之外,又彷若对座相弹,一连串铿锵激昂的曲调荡漾开来,合着众人攻击的节奏忽高忽低,时起时伏,似在为众人助威一般。
  丁韵妃婷婷玉立一旁,凝目远望,似在望天又似在听琴,其实却是正细查虽处环攻之中,依然声势惊人的对手那可怕的武功。只见青天戟似若巨龙舞动般风雨不透,凌厉至极点,一时间却也找不到出剑的间隙。她最擅的离恨天“大成寂灭剑”极讲静心定神,当下也不急于出手,暗运“守玉诀”将一颗心闲得宛若平湖落花般,自在如意,无有丝毫波荡。
  忽然间盈耳琴韵突然一颤,而魔君戟势随之微缓,丁韵妃不及细思,飘身而进,意麈剑疾刺魔君中枢穴!
  此刻长戟刚横至身前,魔君对这一剑避无可避,危急中闷哼一声,左手食指自左肩上方向后疾点,一股锐利至极的指风破空声在空中响起——天玄玉阳指!
  这一指几乎是在意麈剑尖及体一刹发出,丁韵妃秀眉一蹙,秀眸射出寒刃般的厉芒,长剑化刺为挑,“叮!”的一声将那指力弹开,但却已失去机会剑伤此际有些狼狈的魔君,无奈下收剑纵开。
  但众人看得明白,这一剑实在已令魔君无法招架,只得使出同归于尽的招式,可见丁韵妃这一剑时机实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方令对手自出手以来次如此狼狈——“离恨天”果不负武林圣地的美誉!
  丁韵妃却心中明白:人身血脉运行真气流动,均依天数之律而行,祝凤翔以上乘内力将琴音送入魔君耳中,打乱了对手真气运行的节奏,使他的戟法出现破绽。
  果然随着琴声连摧,戟法更见散乱。突然间诸人互使眼色,一直躲避游击的厉残,长鞭突然一抖扫向对方左肋。魔君左手后抓,而他此次却故意不避,任对方抓个结实。待他抓牢时,吐气如雷,一股内力顺鞭急攻而去!
  与此同时,法华、董则枯、杖、斧,以及自大衍退出后替代上场的武当浮芥子的长剑,此刻各施绝招,齐齐攻到!
  魔君咆哮一声,左手一振,一直有所保留的“大天罡霹雳神功”蓦然提到第六层,两道巨力一撞,厉残只觉胸口一热,踉跄后退时一口鲜血猛然喷出,仰天溅洒。同时魔君长戟急抖三次,分别迎上其余三人攻势。金戈交鸣中,各人皆闷哼退开。
  蓦在此时,丁朝午长啸一声,身子拔至六丈,借下扑之势双掌急袭魔君。此际,魔君左右手和长戟分别应付着身周前后的攻势,那头顶之上正是一大空门。
  见此情形,岳公度不由脸现喜色,大喝一声:“好!”
  就在丁朝午双掌离头顶还有三尺之遥时,魔君大吼一声,吐气如雷,满头须发根根倒立,宛若一蓬妖异金针刺向他的双掌!
  丁朝午暗道不好,未及撤招换式,掌发交击下,空中爆出“啵”的一声闷响,他立时口喷鲜血,一个空翻身子向后跌落。而魔君则须发于端处齐齐崩断寸许长一截,凌乱的发丝在猎猎北风中狂舞不休,诡异至极!
  竹盈娇颜变色,在同样大惊之下蓦然停止奏琴的祝凤翔起身之前,抢步而上,扶住丁朝午摇摇欲坠的身子。丁朝午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不碍事!”幸好刚才魔君分力应付前后两波攻势,丁朝午又借吐血化去部分摧心裂肺的真气,这才未受重创,但百年玄功毕竟不是如此容易消受,他此刻已暂时失去动手能力。
  竹盈秀目微闭,玉手贴于他胸前,默运离恨天的独门绝技“移玉诀”,将仍有部分在他体内横行肆虐的大天罡霹雳真气引导流泻,散经归脉,潜伏体内反为他用,直至确无大碍时方才点点头,松开了他。
  魔君虽将第八重的大天罡霹雳神功化入发中,破了丁朝午的奇袭。但他一口真气同时应付五名绝顶高手,亦是大感吃力,雄伟的身躯终于再难以耐受震动冲击,一阵摇晃。
  董则枯见有机可称,暴喝一声,一直狂风暴雨般猛攻的再世斧,划出一道玄傲难测的精妙曲线,飘忽不定地刺向对方肋侧。魔君此际一口真气未及提聚,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交战以来,这尚是他次后退!
  董则枯精神大振,再世斧仿若急电穿梭,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威猛气势,瞬间迅疾劈砍三十七斧!魔君不再后退,长戟带起一地叶尘自下而上斜挑,尚在半空,已令董则枯感到那一股强劲之极的罡风迎面而来,心中一凛,错步退开,不敢硬接长戟。
  只这一瞬间,浮芥子、法华、董则枯又已纷纷攻到。这三人均是内功精湛经验老到之辈,对魔君的牵制力也最大。夺魄魔君丑陋的脸上杀机陡现,狂吼一声,青虹带着强烈的旋转冲天而起,长戟在大天罡霹雳神功的催动下横扫开阖纵横,舞动飞闪出淡青萤光灿烂辉芒,点点如鬼火散飞,朵朵如流星曳击,有如绽放青白辉芒的龙卷风般向三人压迫而至。
  三人各自默运独门内功,舞动兵刃,破除这力墙的拦挡。同时心中大是讶异:魔君此等做法极耗内力,且除了将三人阻挡片刻外,别无他用,他虽然已有百年修为,但在这群雄环伺之际,亦实为不智。
  而就在这三人被阻心念惊异的刹那,魔君已是左脚点地,魁伟身躯山般向后疾撞!
  他所撞方向正是刚与董则枯交换位置不久,此际尚孤伶伶一个的“澜沧煞神”厉残的所在!众人大吃一惊,丁韵妃、已自挺身跃起的祝凤翔,和默守在侧的岳公度都纵身而上,不约而同地从正面出招,试图围魏救赵。
  魔君身在空中,双手持戟招架三人攻势,但后背仍向厉残撞去!厉残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对手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喜的是对方既然全力应付身前攻势,自己正是有机可乘。残龙鞭一抖,带着凄厉风声抽向劲敌背脊而去!
  魔君大吼一声,长戟迎上三人兵刃,“叮叮叮”三声连响,三人踉跄后退。
  同时“啪”的一声,已为残龙鞭抽在背上,留下一道半尺长的殷殷血痕,更带起大片淋漓的血肉!
  就在那鞭稍及体刹那,魔君右手猛挥向后,疾指厉残小腹!厉残大吃一惊,怕他天玄玉阳指力疾进迅弹,慌忙收腹向左急闪。他身形方动,魔君握刃的左手一弹食指,一道锐利指风如同来自九幽的魔锥,迅速洞入他肩窝,只差些微便将伤及他的颈侧“天突”重穴!——果然又是南宫世家的无双绝技“天玄玉阳指”!
  厉残惨嘶一声,殷红鲜血汩汩涌出,那一指已破了他护体神功,使他剧斗之后顿感再无力支持,双膝缓缓跪倒。
  众人大是骇异,想不到在被如许高手围攻之际,夺魄魔君却仍是如此轻易的伤了己放之人。忽听一声道号,一直肃立于后的浮芥子蓦然一剑挑出,去势虽甚缓,而剑尖到处竟发出丝丝异响,显然其中蕴藏了极其深厚的内力。众人皆心中暗赞:这浮芥子能在剑道大派中名列一代弟子的第二位,实是有其真实工夫,决非浪得虚名。
  夺魄魔君面色一变,露出凝重之色,双手握住长戟,向外横拨。浮芥子并未撤剑,手腕一转,长剑搭上了戟身。魔君大吼一声,将长戟一振,浮芥子顺势划个圈子,长剑似直实曲,反刺对手右肩。魔君闷哼一声,来不及横戟架开,只得退了一步。浮芥子长剑收回,亦不追击。
  众人看得精神一振,想不到他武功如此之高,因厉残伤残的气馁之情一扫而空,除去竹盈和伤重的丁朝午厉残二人,及那自祝凤翔席地奏琴后即飘身后退跃出斗场的“鬼道”大衍外,其余各人都齐身而上团团将魔君围住,战在一处。诸般兵刃发出轻重不一的破空声,变幻出万千诡异的弧线,挟带着凛冽的罡风,疯狂的向着那一个焦点——夺魄魔君汇聚。
  长戟点拨、刺挑、扫挂、劈荡,硬拒众敌急风暴雨般的攻势。众人联手渐感默契,攻势逾急,魔君长戟更见凝涩。微一迟缓,左肩已中了丁韵妃一剑。怒吼喝骂声中长戟以雷霆之势横扫,丁韵妃闪身而退,法华上前一步,挺禅杖招架。
  董则枯的再世斧趁机疾劈对手右肩。
  魔君沉肩闪避之际,祝凤翔趁着刹那空挡闪入,身形起处如激烟流泄,古瑶琴微微一闪,已在魔君左肩上挑起血花一溜!
  岳公度大声喝采,酒葫芦玄妙无比地点向魔君胸前大穴。魔君左手长戟斜挥,迫退右侧浮芥子,对袭向胸前的酒葫芦看也不看,右手当空一掌疾劈而去。岳公度大吃一惊,不待招式用老,酒葫芦急抖一圈,化去魔君如山掌力。董则枯突然飞身而至,双腿暴风般连蹴魔君后背,使其不及回身下挫身急避,但右肩已着一记!
  这一脚力道显是颇重,魔君魁梧的身躯骤失重心,侧退三步。浮芥子踏前一步,长剑点出,魔君右肋血光又现。一时间,他连连受创!
  突然间“鬼道”大衍纵身而上,身子尚在半空时,双掌一错,拍向魔君后脑,掌离目标尚有一丈之距,便已带起一团淡淡紫气,鬼魅般向敌手涌去!魔君头也不回,右臂自肩后反伸,右掌便奇准无比的和大衍掌力撞在一处。大衍于对手身形摇动中一个空翻从其头顶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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