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记》16-20

  ☆、第十六章、心事
  郑钰霖看到唐天浩夫妇先是一愣,继而镇定地对二人作揖,恭敬道:“将军,夫人。”
  唐天浩冷哼了一声,没理他,梁青黛笑眯眯地问道:“郑小侯爷也要吃饭啊?”
  郑钰霖嘴角抽搐,心道,我也是人,当然要吃饭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做足礼数:“正要吃,两位可要一起?”
  “小侯爷太客气了,不过不用,嫣儿已经在等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梁青黛依然微笑着说道。
  “如此,晚辈只好以後再找机会请二位了。”郑钰霖道。
  来到“青云”阁,李秀禾已让人摆上了几个凉菜,分别是蒜香手撕茄子、口水**腿、葱韭牛r和梨汁儿辣白菜。梁青黛眼中露出惊异,问向一旁笑得欣慰的唐天浩:“这些都是嫣儿做的?”
  “是。”唐天浩扶她坐下,“还合我们的口味,辣为主。”
  跑堂的给两人斟上热茶,恭敬地说道:“老爷夫人先用,一会儿菜就上来了。”
  果真,不过几口茶的功夫,热气腾腾的大盘菜纷纷上桌。首先是蚝油鱼片,鱼r切片均衡地码在盘中,加入调料腌制、蒸熟後,浇上烧得沸滚的豆豉蚝油,最後撒上红椒葱花,光泽鲜艳,香气四溢,让人看了食欲大开;其次是干锅香辣虾,干锅的好吃之处在於,香料之味全部吸收入菜中,味道较重,而常食虾可以治畏寒、体倦、腰膝酸痛等病症,这道菜用干辣椒、花椒和辣椒酱作配料,辛辣之味更甚,却不会影响虾r嫩鲜的口感,好吃够味;紧接着是蜜酥**排,选用**x排,用生粉、面粉加上各种调料裹好,增加**r嫩滑的口感,腌制好後下锅炸至金黄,再用蜂蜜、生抽入锅加入生粉制成芡汁淋在**排之上,撒上黑白芝麻。这道菜味道甜鲜,咬开**排,会不自觉地淌出鲜美的**汁,令人齿颊留香;然後是一道水煮牛r,鲜牛r事先用湿淀粉和**蛋清加上调味料腌制过,所以十分的鲜嫩,红色大垫碗上撒了一层香菜,红红绿绿煞是好看;最後是一道素炒,叫做素三鲜,用山药、黑木耳和笋尖作原料爆炒而成,味香浓郁,配上红绿辣椒,颜色动人,引人起筷。
  梁青黛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大桌菜,咬着筷子讷讷说道:“快让厨房别做了,吃不完。”
  跑堂的笑着道:“没有了,夫人,还有一盅汤,您吃着,有什麽事就吩咐。”说着将枸杞r鸽汤端上桌。
  吃了一会儿,梁青黛已经很饱了,盛一碗汤喝下,她m着肚子对唐天浩道:“她一定不是我女儿,就算是我也不认了!”
  坐在一边的秦青嘴角一抽,夫妻两一个德行。果然,只听梁青黛拍着桌子怒道:“这麽好吃的菜从来没给我做过,亏死了!”
  唐天浩抹抹嘴唇安慰道:“这不以後可以经常吃麽,你也别在意,我问过了,嫣儿这手艺是在侯府没事无聊的时候学的,也没多久。”
  “哦?在侯府学的?跟谁学的?”梁青黛好奇问道。
  “这我怎麽知道?”唐天浩笑,“可能是厨娘,又或者是看食谱吧,她说她有天分,一学就会,所以出府之後就来这里开店了。”
  “这样……”梁青黛若有所思,“你可有觉得女儿身上有什麽变了?”
  “肯定是变了。”唐天浩道,“很多,以前她什麽事都问我,现在却很有主见,不骄不躁、处变不惊,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梁青黛皱眉:“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的x格怎麽会变得如此彻底?”
  “我也想过……”唐天浩叹了口气,“可一见到她,我就觉得这就是我的女儿不是别人,她本来就这麽好,只是我们没有发现而已,这样的嫣儿不正是我们希望的吗?”
  “你这麽想?”梁青黛抬头看他,“是不是我没把嫣儿教好,你一直都怨我?”
  “怎麽会?”唐天浩抚上她的手,柔声道,“你为我生下嫣儿受尽苦楚,养育她长大费尽心神,我却从未做过什麽,要说对过去的嫣儿,我的责任更大。”
  梁青黛笑了:“我们都别自责了,让人把嫣儿叫过来吧,我好想她。”
  李秀禾辅一进包间,首先看到的是唐天浩,那麽大块头坐在算是“j致”的红木桌前,总有那麽点违和感,令人忍俊不禁,当然她也注意到了一直对着自己的那道视线。向那儿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夹袄、苏蓝色水裙美妇人正弯着眼角看自己,这位就是唐淑嫣的娘亲吧,很美很温和。
  李秀禾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局促地站在门边不过去。
  唐天浩笑:“怎麽站在那里?过来问候你娘亲。”
  李秀禾羞涩地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地揪起衣襟走到梁青黛面前,低低唤了声“娘”。
  她的这点小动作梁青黛看在眼里,不自觉地拉住那双已经不复娇嫩的手,突然有些心疼,这孩子到底是想怎样,放着福不享,要来做这辛苦的差事。微微红着眼眶,梁青黛朝她笑道:“怎麽生分了?不认识娘了?”
  李秀禾连忙摇头,红着脸道:“我很想念娘亲。”
  “想我也不回去看我,让我千里迢迢从帝都赶过来看你这小没良心的!”梁青黛作势轻轻拍了她一下,“你忘了娘身体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吗?”
  李秀禾眼睛一红,哽咽道:“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拉她在身边坐下,梁青黛温和地问道:“过得怎麽样?可还舒心?”
  “很好。”李秀禾抽着鼻子,“我吃得饱、穿得暖,来了大半年,都胖了一圈了。”
  “臭丫头!”梁青黛笑了,“你就是不让人省心,从帝都来凉县这麽大的事也不给家里打声招呼,虽说这天下太平,但路途遥远,要是你出了点事,我和你爹怎麽办?”说着,作势又要哭,李秀禾忙道:“娘,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要是再这样,我就让你爹打断你的腿,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梁青黛发狠道。
  这麽聊着,李秀禾没那麽紧张了,便放开了些,笑问梁青黛:“娘,吃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好吃!”梁青黛一脸陶醉,“没想到你手艺这麽好,早知道多留你几年,平白便宜了郑家那小子。”
  李秀禾失笑:“我也是过去了才学会的,在侯府没什麽事干,郑钰霖你也知道,不怎麽理我的,我好吃,便经常去厨房找东西吃,那个厨娘手艺很好,还收了我做徒弟,给了我一本食谱说是家传的,我想左右闲着,就学呗,谁知道我是个做菜奇才,极有天赋,於是出了侯府却意外地带了一身手艺。”这段说辞是和杏儿商量好了的,侯府确实有一个厨艺j湛的厨娘,唐淑嫣那时候经常扮作小丫鬟去厨房偷东西吃,有一回被逮住了,厨娘以为她跟了个恶主子,经常吃不饱,动了恻隐之心,便时不时做了好吃的给她,唐淑嫣虽没做过,却一直在一边看着的,说是学习也能令人相信。
  梁青黛听到她在侯府的遭遇又不免一阵唏嘘,看着样貌人品均是上乘的女儿,小心问道:“你对那郑小侯爷可还有情?”
  李秀禾一愣,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只得如实答道:“没有了,他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梁青黛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慰道:“你看明白就好,娘是怕你走不出来,平白自添烦恼。那郑钰霖失去你是他的损失,总有一天他会後悔的,你也不要伤心难过了,娘这次来会陪你好一阵子,不为别的,就想给你找一个好夫君,我的女儿有才有貌,绝对能寻得佳偶,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秀禾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回抱着她道:“娘,我不求别的,只要你们都好。”
  刚照顾梁青黛在唐府安下身,唐天浩就接到了来自帝都的急报,要求他立刻动身回京复命,唐天浩便告别了妻女,留下秦青照顾二人策马返京。李秀禾不知道何事如此之急,便问梁青黛,梁青黛淡淡一笑:“新帝登基不久,朝纲不稳,琐事繁多,你爹是顾命大臣,对皇上有责任,皇上离不了他,别担心。”
  李秀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复又问道:“娘过去也是朝廷重臣吧,怎麽不再做下去了呢?”
  梁青黛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从来不会关心为娘这些事的。”
  李秀禾慌了,不知该说什麽,梁青黛接着道:“不过,你能想到这些,证明你真的长大了,懂得去关心人,娘很欣慰。”
  “娘……”李秀禾不自觉地抱住她,“过去是我不对,让您寒心了。”
  梁青黛慈爱地m了m李秀禾发旋,目光看向远方,淡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什麽好想的。娘当初入朝为官不过一时兴起,没想过自己真的适合,但是做了我就不後悔,因为那是我做过的最潇洒的事情,而且我还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人,所以,无论怎麽说,娘的行径虽然与世俗格格不入,却是娘做过的最赚的事。”
  李秀禾闻言笑道:“我知道,喜欢了就去做,追求自己的本心,问心无愧即可,我开店也是这个想法,做菜是我目前为止最爱做的事,我喜欢看到别人吃了我的菜沈迷陶醉的样子,那说明我做得很好,我能人所不能。”
  梁青黛点头赞许地说道:“确实是这麽个意思,人总要为自己活出些什麽,不然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让下人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李秀禾梁青黛二人就隔着桌子说着话,这种没有辈分界限的成熟对话让梁青黛很是享受,故而当她被一个嘴角噙笑的年轻男子打断时,明显不悦了起来。
  却说陈惊天听闻未来丈母娘也来到凉县,便从分阁出来拜会一下,为显诚意,还特意从店铺里买了些礼品带过来,不知道丈母娘喜欢什麽,便买了点胭脂水粉,据说好多夫人小姐都喜欢。
  陈惊天不知道的是,梁青黛天生丽质,几乎不施粉黛,最多冬天天气干燥的时候往脸上、手上抹些护肤油,却依然保持着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肌肤。所以他带的这些礼品注定压箱底,不见天日。
  前一日,梁青黛便听唐天浩提起一个江湖人喜欢自己女儿的事,当时就有些不喜,她始终认为江湖人打打杀杀,匪气颇重,和唐淑嫣的身份不配,又听说这个陈惊天是专管情报秘辛的天下第一阁阁主,更不同意了,谁知道他们暗中得罪了多少人,要是嫁过去岂不是每日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被灭口?
  唐天浩倒没多大顾虑,只是说陈惊天心很诚,若真嫁了,会对唐淑嫣好,梁青黛听相公这麽说,便决定先观察看看。
  陈惊天早就听说过梁青黛的名声,对聪明的女人必须尊重,所以来了也不嬉皮笑脸,认认真真回梁青黛的话,只要是不涉及机密,基本有问便答。几下相处下来,梁青黛也同意了相公的看法,这个人确实不错,谈吐得当、举止优雅,知道的趣闻多,时常将梁青黛惹笑,故而对他的好感又加深了些。陈惊天知道分寸,见时候不早了便彬彬有礼地起身告辞,并不多留。
  待人走後,梁青黛笑眯眯地问李秀禾:“陈少侠可有希望做我的女婿?”
  李秀禾脸一红,嗔道:“娘,别乱说,一会儿那家夥又要高兴地直跳了。”
  “我看他不错……”梁青黛笑,“你爹对他也有好感,模样人品都没得挑,虽然大你不少,但一定体贴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还不想嫁人。”李秀禾抿着唇道。
  “哦?”梁青黛眉毛一挑,“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不知为何,李秀禾眼前突然闪现出钰宝那俊美无双的脸,反应过来後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个人挺好的,不急着成亲。”
  “现在你还年轻,当然不觉得,等你过了二十,可就难嫁了。”梁青黛不无担心地劝道。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有男人才能过日子。”李秀禾固执道,“而且嫁人必定要互相喜欢才是,我对他没那方面想法。”
  “这麽说,你对别人有过那方面想法了?”梁青黛的感觉很敏锐,“到底是哪家公子,说出来娘看看合不合适呢?”
  “真没有!”李秀禾失笑,“娘,你就别为**心了,我相信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一个我喜欢的人走进我的生命,到时候,无论是强娶还是豪夺我都要挣到手的。”
  梁青黛不再多言,倒不是尊重李秀禾的想法,而是打定主意问问家里的人,看能不能问出些破绽。
  李秀禾算了算日子,钰宝离开已经整整一个月了,还记得当时他要求自己每一个月去一封书信交代近况,这麽想着,李秀禾便告别了娘亲,去书房写信了。
  ☆、第十七章、丑闻
  快要入夏,天气也渐渐和暖了起来,凉县地处江南一带,气候湿温,所以季节x特征非常明显,人们早已褪去了厚厚的冬衣,穿上了单薄透气的春装,都像是破茧而出的样子,舒展了手脚、跃动了身心。
  距离钰宝离开凉县已经一个多月了,李秀禾听从他的嘱咐,按时给他去了一封信,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不外乎最近发生了什麽:她闻名已久的娘亲来凉县了,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刘婆婆的病情一直控制得很稳定,胃口不错,气色也很好,不需要担心;珍味斋分店已经渐渐站稳脚跟,和同街的醉仙居、来客楼三分秋色;她收了一个关门弟子,今年七岁,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瘦黄小个子,叫吴勤谷,懂事听话,讨人喜欢,想要把他养胖云云……但是不知出於什麽心理,李秀禾没有提到陈惊天,像是能预感到钰宝的不高兴一般。最後,嘱咐钰宝一人在外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写的时候并没觉得,写完了,才发觉自己洋洋洒洒写了那麽多,且多是些琐碎的事情,不知道钰宝可有耐心看下去。李秀禾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麽不妥,钰宝就像家人,时刻被她记挂,书信往来可以增加彼此的羁绊,维持两人友好互动的关系。
  梁青黛在得知钰宝的存在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暧昧,李秀禾和钰宝之间肯定不简单。
  杏儿不知道梁青黛找她所为何事,这位夫人可不像表面那麽好糊弄,杏儿一向很敬畏她。此时战战兢兢地俯首站在梁青黛身侧,杏儿满脸顺从,恭恭敬敬地回答她的问题,事无巨细。
  “所以说,这个钰宝只是一个村妇家的孩子?”梁青黛的语气中有那麽点失望。
  “是这样的,夫人。”杏儿斟酌着措辞,看着梁青黛的脸色补充道,“不过钰宝是个不错的孩子,手脚勤快,人也聪明,长得也好,大家夥都挺喜欢他的。”
  “嫣儿对他很好?”
  “小姐对谁都好。”
  “别自作聪明,你知道我什麽意思。”梁青黛微垂着眼帘,轻轻吹着茶杯里的茶叶,无甚表情,却不怒自威。
  “奴婢不敢。”杏儿头垂得更低了,“小姐就算对他好,也是把他当弟弟,绝无他意。”
  “听说他做了武林盟主的徒弟?”
  “是,谭盟主称他天赋极高,便收他为徒,我听陈少侠说过,钰宝的g骨极好,是个练武的奇才,定能出人头地的。”
  “可看得出他对嫣儿抱着什麽情感?”
  “这个……”杏儿犹豫了,说钰宝对李秀禾没想法,估计没有人信,早些时候钰宝还很腼腆,见到李秀禾只是脸红,後来出现了竞争对手,狼的本x就露出来了,她也听说了钰宝走之前曾惹了李秀禾生气,估计跟这事个八九不离十。
  梁青黛见她吞吞吐吐,当下了然,唐淑嫣的长相品行都在那,怎麽会有人无动於衷?便又问道:“依你之见,嫣儿对他可有好感?”
  “这个奴婢不敢妄加猜测。”杏儿道,“夫人何不问问小姐自己呢?”
  梁青黛叹了口气:“她要是肯说,我也不用问你们了。那凉县除了陈惊天,可还有其他的青年才俊对嫣儿青眼有加?”
  杏儿一边想一边暗暗为李秀禾捏了把汗,看来将军夫妇是铁了心要将她嫁出去了。想了半日,杏儿不确定地问道:“经常光临珍味斋算是对小姐别有用心吗?”
  “怎麽说?”梁青黛挑眉问道。
  “夫人听说过何文耀何大人吧?”见梁青黛点头,杏儿接着道,“何大人和小姐关系不错,经常光顾我们店,还特意给店题了字,为表谢意,小姐承诺包揽何大人的饭食一个月。他本不需要去店里吃饭的,反正每日都会有人送过去,但他坚持来店里吃,有时候就坐在厨房看小姐做,做好了就在那吃,我想这不正常吧?”
  梁青黛露出点兴趣来,好奇问道:“嫣儿也没阻止他?”
  “没有,说起来,小姐一向不注意这些的,一开始说过,可何大人依然如此,便由他去了。”
  “那你说嫣儿会不会对这何文耀有好感呢?”
  “这个也说不准,小姐对谁都差不多,看不出偏颇。”杏儿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只对钰宝例外。
  “照这麽说,何文耀也行啊!”梁青黛笑道,“我还是喜欢有才学的谦谦君子,只是不知道他为人如何,看来要找个机会见一见。”
  “若这样算一个的话……”杏儿道,“还有一个人也经常去珍味斋用饭。”
  “哦?是谁?”
  “郑小侯爷。”
  “他?”梁青黛微微皱眉,“他还在凉县?郑侯不已经回京复命了吗,他留在这里做什麽?难道真的是为了嫣儿?”
  “这个奴婢不清楚,不过对比过去,小侯爷确实对小姐关注多了。”杏儿道。
  梁青黛沈思,半晌道:“估计多半是後悔了,不管他,和我说说这何文耀,是怎样的人物?”
  杏儿有些勉强:“这叫奴婢怎麽说,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奴婢可以置喙的,只能说何大人很聪明,断案一流,且深得民心,凉县几年来没出过一件冤假错案,都是何大人的功劳。”
  梁青黛想了想,问道:“他今天还会去店里吗?”
  “应该吧。”杏儿道,“饭还没管完呢。”
  “我们今儿就去店里吃,正好会会这位何大人。”
  然而梁青黛没有见成何文耀亦没见着李秀禾,原因是,他此时正在府衙审理一个恶x案件:珍味斋的学厨潘柳被人强奸了。
  事情还得从前一晚说起。珍味斋自从开了分店,李秀禾就一直坐镇分店,很少有机会回老店看看,但老店那里有福善、董二管理,倒也令人放心,只不过没有了李秀禾,很多工作比如和馅料、发面、腌菜等等都得潘柳做。潘柳跟着李秀禾学了几个月,做点心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可以独当一面了,每晚打烊後都要在店里多呆一会儿将第二天需要的材料备好。
  李秀禾本是不同意的,那麽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路上不安全,可潘柳觉得无妨,这条路她走了十几年都没有半夜遇鬼的情况,何况本县在何文耀的治理下,虽说没有富裕道什麽程度,但至少可以做到路不拾遗,且邻里街坊都认识,有什麽事叫一声就都听到了,不会出事。李秀禾拗不过她,便嘱咐王存喜每晚送她回去,见潘柳仍是固执,便发狠要是她不同意,立马辞退她,潘柳自然不会让这麽好的差事白白丢了,连忙应了下来。
  要说这王存喜,实是个老实人,话不多、手脚勤快,厨房里的事物打理得仅仅有条,可见黄掌柜看人的眼光有多好。听说少东家要自己送潘柳回家,便听话地每晚都送她回家,雷打不动。潘柳挺喜欢他老实踏实的x格的,又在厨房一起干活,一来二去,便有了感情,於是晚上一起回家成了一件有情调的事,潘柳活到十六岁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甜蜜开心,恨不得一天到晚溺在一块,既然郎有情妾有意,两人便於前几日把终身大事定了下来,王存喜算着过几日便是好日子,宜婚嫁,就回家把自己存的老婆本全取了出来,打算去潘家提亲。
  昨晚,潘柳干完活,揉着肩等王存喜一起回家,却见福善过来说送她,原来王存喜被分店掌柜的叫去商量事情了,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就央福善帮忙送一下。潘柳不大好意思麻烦福善,他家那口子正大着肚子,离不了人,想着反正没多远,自己走回去不妨事,便笑着拒绝了。福善想也是,大街上家家户户连着的,估计不会出什麽事,便没再坚持。岂知,潘柳刚走到自己家的那条巷子,就被人从後面捂住口鼻,头一发昏,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王存喜那天晚上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什麽事发生似的,十分不安,待掌柜的吩咐完事,就匆匆忙忙跑回店里,被告知潘柳已经回家了,担心对方有什麽不测,王存喜便想去潘家确定一下,怎料在漆黑的小巷口发现了昏迷的潘柳,下半身赤裸,双腿大张着沾着鲜血,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当即眼前一黑,脚步不稳地跌倒在地。
  却说潘老爹见女儿迟迟不归,不由担心起来,披了件衣服提着灯在巷口叫唤,看到跪在地上的黑影,吓了一跳,闻到空气中丝丝血腥气味,心头一突,举着灯朝一照,竟是自己的女儿下半身不着寸缕地昏死在地上,发现另一个黑影是王存喜时顿时大怒,以为是他奸污了潘柳,拳脚相加地将他打上在地,一边打一边大骂,将邻居都吵醒了,见窸窸窣窣有人出来,王存喜连忙脱下外衫盖在潘柳身上,对疯了般踢打自己的潘老爹道:“潘叔,先别打了,赶紧把柳儿送去看大夫!”
  潘老爹也意识到了女儿还昏迷不醒呢,推开他,抱起潘柳便往医馆跑,胡不为深夜里被吵醒脸色十分不好,待看到伤痕累累的王存喜和面无血色的潘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把人领进了药庐。折腾到天亮,潘柳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不过依然昏迷不醒,王存喜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也是惨不忍睹,胡不为替他清理完了伤口才有机会问道:“发生了什麽事?”
  潘老爹一听,又像是疯了似的作势要打王存喜:“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就这样被你玷污了!”
  王存喜压抑着痛苦般握着拳,目眦俱裂地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潘老爹一个耳刮子上去抽翻了他:“不是你还能有谁?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安好心,见色起意,我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
  胡不为皱眉:“别在我这儿闹事,去报官吧。”
  “对,报官!”潘老爹一把抓住王存喜,生怕他跑了似的,“跟我去衙门,我要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於是,现在的情况就是何文耀坐在公堂之上听潘老爹的哭诉,状告王存喜的种种恶行,王存喜则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满脸的伤。
  听完潘老爹的控诉,何文耀对事件有了大抵的了解,潘柳被强奸,尚在昏迷之中,王存喜事发之时在场,被潘老爹抓了个正着,应该说是人证物证俱在。
  看了一眼满是悲痛的王存喜,何文耀面无表情地问道:“王存喜,你可有何话要说?”
  王存喜抬起头来,双眼通红:“不是我,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会杀了他!”
  “还敢狡辩!”潘老爹上前踹了他一脚,被衙差拉住了,只好叫骂道,“何大人面前你也敢说谎,真是死x不改!”
  “肃静!”何文耀拍了一下惊堂木以眼神警告潘老爹,潘老爹恨恨地继续跪下。
  何文耀面向王存喜问道:“昨日子时你在何处?”
  “珍味斋分店,掌柜的叫我有事。”
  “何时去潘家的?”
  “子时三刻左右……”王存喜想了一下,“我先回了一下老店,看柳儿走了没,後来不放心,便想追过去看看,不想竟看到她……”说着握紧了双手,指甲嵌入了r中,鲜血淋漓。
  “那你路上可有看到什麽可疑之人?”
  “没有,那时候路上基本已经没人了。”
  “大人,您别信他信口雌黄……”潘老爹c嘴道,“他只是想逃脱罪名,我女儿一定是被他所害,还望大人给草民做主啊!”说罢堪堪拜下身去。
  “我就要和柳儿成亲了,怎麽会做这种事?”王存喜哽咽着说道。
  “成亲?”何文耀问道。
  潘老爹也是一脸茫然,只听王存喜低哑着嗓音道:“我已经和柳儿私定终身了,本打算十五上门提亲的,请问大人,柳儿早晚是我的人,我有必要这麽做吗?”
  何文耀抿唇思考,确实,如果有了婚约,就构不成犯罪的理由。一旁潘老爹叫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随口胡说的,我从来没听柳儿说要嫁人,这事肯定是假的,大人明鉴。”
  “潘柳何时能醒?”何文耀突然问道。
  胡不为念着胡子慢悠悠道:“估m着得半天吧,我怕她醒来受不了打击就给她用了凝神药物,先让她养些j神,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何文耀道:“如此,就等潘柳醒了之後再审,王存喜嫌疑最大,暂且收押,本案还有待考证,本官会给各位一个真相,退堂。”
  ☆、第十八章、真相
  出了这麽大的事,虽然和珍味斋无关,影响还是有的,两人都是珍味斋的重要人手,却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被关进大牢,李秀禾担心他二人,便将珍味斋停业两日,帮忙在各处打点,潘柳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少帮王存喜在里头少受些苦。
  李秀禾自然是相信王存喜的,且不说这件事,王存喜喜欢潘柳,店里的人都是知道的,即便如此,他对潘柳也都是以礼相待,从未越雷池半步,几个月如一日,光从这点就能想象他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考虑得长远,断不会为了一时之欢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现在麻烦的是,如果不是他,那究竟是谁能够做成此事?也就是说,在没有第二个嫌疑人的情况下,凭着现在的人证物证,王存喜一定要被扣上强奸的罪名的。
  何文耀带着衙差去案发地点查探了一下,潘柳是在路岔口被发现的,但是隐没在巷子深处的墙角周围也有凌乱血迹,昨晚太黑估计也没人看到,何文耀便知道这才是凶手犯案的地方。衙差在墙角处找到了一块方巾,这块方巾样式极为普遍,凉县绝大多数人家都有,不知是不是为潘柳所有,何文耀便交给仵作检查一番,怎料仵作竟从方巾中闻到了迷药的味道,经过一夜的挥发已不十分明显,但确实动过手脚,这也就解释了潘柳为何不挣扎呼救的原因。
  何文耀观察了一下地形,这个角落隐没在旮旯里,就算有人从路边经过,也不定能看到里面正在发生什麽,因此凶手应该是有备而来。由此,何文耀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王存喜到这里的时候凶手并没离开,只是躲在了暗处,等潘老爹和王存喜送潘柳去看大夫、人群散了之後,才从角落里出来,无事般遁走。
  於是,何文耀派人去查问,子时之後可有人看到一男子在这条路上行走。
  潘柳是在她娘的小声哭泣中醒的,朦朦胧胧睁开眼,就看到潘氏拿着块手绢抹眼泪,见她醒来,立刻对外间叫道:“他爹,他爹,柳儿醒了!”
  潘老爹强硬了一辈子,如今看到女儿这幅模样,不禁悲从心起,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这麽被糟蹋了,往後这日子可怎麽过?擦了擦通红的双眼,潘老爹第一次温和地对女儿说话:“柳儿,觉得怎麽样?”
  潘柳头还丝丝地疼,隐隐约约记起了昨晚的事,好像被迷晕了不省人事,顿时脸一白,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潘氏见女儿这样索x大哭了起来:“那个杀千刀的王存喜,不得好死啊,我清清白白的闺女就这样被糟蹋了啊!”
  潘柳心里咯!一下,拉住潘氏问道:“娘,你说什麽?关喜哥什麽事?”
  “你还叫那小子叫得那麽亲热,他是个禽兽啊!”潘氏恨道,“你被那小子骗了!”
  “不可能。”潘柳道,“喜哥绝不会这麽对我的,他人呢?在哪?”
  “在哪?”潘老爹冷哼一声,“县牢里蹲着呢!”
  “为什麽把他关起来,不关他的事啊!我要去找何大人。”潘柳急道。
  “老子亲眼看到的,还说不干他的事?”潘老爹瞪着眼睛,“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管他,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说罢不待潘柳反应,便拖了潘氏出来,从外面把门给锁上了。
  那厢,李秀禾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听说潘柳醒了,大大松了口气,却也没闲着,到处奔走为王存喜找证据,只要有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就不能定他的罪。和黄掌柜详细地回忆了前一晚的经过,黄掌柜肯定王存喜是子时三刻之後离开珍味斋的,又据福善言,王存喜的确回了一趟老店,听说潘柳已经走了,便忙不迭往她家方向去了,如此,王存喜赶到地方发现奄奄一息的潘柳就说得通了,可是依然不足以证明他没有嫌疑,因为时间上来讲,他还是能够做到强奸潘柳然後假装突然碰到。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衙门传来消息,要求李秀禾等人前去听审,原来案子已有了进展。衙差按照何文耀的吩咐询问了整条街的人,还真有人看到一个男人丑时从那条巷子出来,你道这人是谁,竟是城南梅岭出了名的酒鬼鳏夫胡四。
  胡四被抓到县衙问话的时候,还是醉醺醺的,说一句话打个酒嗝,臭气熏天。
  见人都到齐了,何文耀吩咐衙差去牢里把王存喜带出来,开始审案。
  李秀禾看到王存喜好好的,松了口气,朝何文耀感激一笑,本来很严肃的何大人被这一笑晃了眼,脸竟然红了。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何文耀对跪在地上的胡四道:“胡四,现有人昨夜丑时见你从汶西巷出来,可有此事?”
  “丑时?”胡四摇头晃脑的,“我昨晚一直在家睡觉呢,哪里去过什麽汶西巷?”
  “传打更的陆堂。”何文耀道。
  陆堂跪在了胡四身边,向何文耀磕了个头,恭敬地叫了声“大人”。
  何文耀问道:“昨夜你可曾真的见到胡四?”
  “回大人,千真万确,也许天黑会看不清脸,但是他那一身酒气我忘不了,而且那身衣服我认得,就是他的。”
  何文耀点了点头,朝胡四道:“你可还有话要讲?”
  胡四奇怪道:“就算我昨儿走了那什麽西巷,那又怎麽样?大人您不能因为我走了一条路就把我抓起来吧?”
  何文耀淡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昨夜子时,潘氏柳儿被人奸污,凶手以迷药蒙住被害人口鼻致使其昏迷,事後将人搬至路口,自己则躲在隐巷之中,待误会丛生、人群尽散之後,从隐处逃遁,你可承认?”
  胡四听到这话,顿时清醒了,大声道:“冤枉啊,大人,我没做过!”
  “那麽你昨夜丑时从汶西巷出,作何解释?”
  “我g本没去过什麽汶西巷啊!”胡四嚎着嗓子道,“我昨晚压g没出过门,喝完酒就醉死在家里了,今儿不是那位差爷,我估计这会儿还在地上躺着呢。”
  “是吗?”何文耀示意衙差呈上证物,“那这件沾了血的衣衫是你的吧?”
  胡四定睛一看,还真是的,不过不是丢了吗?便对何文耀道:“大人,这件衣服确实是小人的,可是它丢了好久了,怎麽又突然出现了?”
  “一派胡言!”何文耀猛一拍惊堂木,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信口雌黄,还不快从实招来!”
  胡四也吓着了,可他真不知道怎麽回事,伏在地上跪拜,就差哭出来了:“大人,小人真不知是怎麽回事啊!这件衣裳前些日子就不见了,小人真没有犯事,请大人明鉴啊!”
  何文耀紧皱着眉头不语,一旁的潘老爹早就气极了,见何文耀没注意,上去就给了胡四一脚:“畜生!”
  胡四“哎哟”一声滚到一边,鬼哭狼嚎:“杀人啦,杀人啦!”
  “肃静!”何文耀怒喝。
  “大人!”潘老爹跪下,“草民就这麽一个女儿,还等着她嫁个好人家讨点礼金,却让这不三不四的人玷污了,往後我女儿还怎麽嫁人?请大人给个说法。”
  “你待如何?”何文耀面色沈静地问道。
  “反正已经发生了,我女儿清白也没了,嫁个好人家人更是难,还不得家里养着,所以我要他赔钱养我女儿。”
  “你!”胡四抖着手指指向他,“原来你g本就是想讹钱!别说我没做过,就算做了,我也没钱给你,就一被人玩的破鞋,还敢谈身价!”
  “砰”地一声,一直沈默不语的王存喜突然起身一拳将他掼倒在地,目光y狠地说道:“你再说她一句,我卸了你的下巴。”
  “打人啦!打人啦!你们都看到了,他打了我……”胡四怒瞪着眼睛,“我要告你,告你,对,藐视公堂!”
  何文耀看着眼前的闹剧,真的怒了,顿时没了审案的兴致,当即一拍惊堂木:“胡四、王存喜扰乱公堂,各打二十大板、收押,明日再审,退堂!”说罢,一摆官服衣袖,大步向後衙走去。
  案子还是没审完。李秀禾满是担心地看着下身湿红的王存喜被拖着进了牢房,塞了些银子给狱卒,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同意给王存喜上伤药,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想着待会儿去见一见何文耀,看能不能帮上什麽忙,便让杏儿先回去,自己则去了府衙後院。
  何文耀倒只气了一会儿便认真想案子了,胡四坚决不承认去过汶西路,并称那件衣裳已经丢了一段时间,那麽是否也有可能是谁穿了这件衣服作案,之後又将衣服还了回去,借机逃脱嫌疑呢?正想着,就闻道一股菜香,抽了抽鼻子,何文耀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果然,不一会儿,李秀禾端着托盘送饭菜来了。
  这两日,珍味斋歇业,李秀禾便在後衙的厨房做饭给何文耀吃,今天简单地做了份葱爆排骨、风味炒木耳、飘香红烧鱼和一碗丝瓜**蛋汤。何文耀笑着道:“我真是佩服你,即便是最平常的菜,你也能做出别样的风味。”
  “别夸我吧,快吃。”李秀禾笑着坐到他对面。
  “你要不要一起?你这样看着我吃,我会不好意思。”何文耀道。
  “不用了,我一会儿回去吃。”李秀禾道。
  见她似是有话要说,何文耀笑:“怎麽了?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这案子什麽时候能破啊?”李秀禾一问又觉不妥,好像在怪他破案很慢似的,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可有眉目了。”
  何文耀一笑,示意无妨:“如果真如胡四所言,这件衣服早就丢失,凶手就是另有其人了。我已经派人查探,估计不久就会有答案,所以你别急,我和你一样相信王存喜是无辜的,待真凶归案,他会立刻被放出来的。”
  那边,潘柳家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确切的说,还是个老熟人,曾经上过门的孙媒婆。丰厚的礼金、周到的礼数一应俱全,孙媒婆张着血盆大口、喷着唾沫星子把王员外夸上了天:“王员外一听说你们家出了事,就急忙托我来看你们,真正的大善人啊!潘姑娘还好吧?唉……这姑娘遇到这档子事还真倒霉,清白白白没了,往後婆家还难找,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她接着道,“王员外知道你们的难处,特请我来给你们家送点东西,也不多,就一百两吧,给潘姑娘买些好的补一补,要我说,这王员外可真是个情种啊,你们家姑娘遇上了这样的事,他还一心想要娶她,拍着x脯说肯定会对她好,我都动心了,上哪儿找这麽痴心的人啊?你看,不是我孙媒婆吓你,就潘柳儿这样的,往後要是想嫁人,估计也只能嫁给鳏夫或是穷苦人家了吧?嫁给王员外虽说是做小,却也是正正经经的夫人啊,吃穿用度一应俱好,若是肚子争气,一举得男,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潘柳在屋里也听到她的话了,气得跳出来道:“我遇上这种事又不是我的错,凭什麽把我们家说成那样?我潘柳就是没男人要也不会嫁给那个糟老头子的,带着他的钱给我滚出去!”
  “哎哟!脾气可真大啊!”孙媒婆皮笑r不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呢,这麽挑。”
  “你……”潘柳将桌上的礼品拎起扔到她身上,“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偷人没做亏心事凭什麽挨着听你埋汰我,那些个心术不正满脑子奸y思想的烂人才活该没有好下场呢,你等着,何大人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
  孙媒婆堪堪退出门外,要不是王员外那一大笔媒婆金,她早就跟潘柳对骂了。理了理一丝不苟的头发,孙媒婆对着潘老爹道:“您是长辈,儿女的事都是您说了算,我今儿来就是把王员外的意思说一下,要不要结亲您自己琢磨,我明儿再来,到时候成或不成您给个准话。”说着,把带来的礼品又顺到桌上,笑眯眯地走了。她从潘老爹贪婪的眼中知道,他动心了。
  ☆、第十九章、亲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那边,何文耀还在忙着查案,就听说潘家要办喜事了,心中突然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若真是这样,凶手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当即召来衙差如此这般吩咐了下去。
  且说潘老爹自孙媒婆走後就一直琢磨,怎麽算这都是一门好亲事,自己的女儿有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好的归宿,自己还能得一大笔礼金,只赚不亏,这麽想着,便做起潘柳的思想工作来。
  “柳儿你看……”潘老爹苦口婆心,“你都这样了,往後还能跟谁?爹看人王员外就不错,有句话怎麽说的,‘患难见真情’,能在你困难的时候帮你一把,才是真的关心你,人家对咱们不错了,所以爹劝你看开些,嫁给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人肯定会对你好,孙媒婆都说了,王员外拍x脯保证你的地位的,你要是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正室的位子就一定是你的,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
  潘柳闻言脸都白了,满眼不可置信:“爹你真信他?且不说我刚出事他就上门提亲有什麽不妥,单是我被人侮辱他却毫不在意就令人怀疑,爹你别因为他送了几个钱就给骗了!”
  “那你说怎麽办?”潘老爹见她依旧固执,也不高兴了,“难道一辈子不嫁人当贞洁烈妇,要家里一直养着你?”
  潘柳眼眶一红,将眼泪逼回去,委屈却不失坚持:“我能养活自己。”
  “你拿什麽养活自己?”潘老爹冷笑,“就凭在珍味斋学了几日手艺?别说你什麽本事也没有,就算你能干活,出了这档子事人家不见的还要用你,听我的,老老实实嫁人才是正经!”
  刚刚从店里过来看潘柳的李秀禾闻言面色一凛,似笑非笑:“潘老爹未免看低了珍味斋吧?”
  “东家……”潘柳看到她,眼泪顿时跟豆子似的往下掉,“您不会不要我吧?”
  李秀禾凉凉地看了潘老爹一眼,走到潘柳身边轻声安慰道:“店里忙死了,你要不回来,我可撑不住了,听说你要嫁人了?你可不能给弃我不顾啊,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找这麽好的厨娘去?”
  潘柳连忙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不嫁人,我还在店里干活,你可不能不要我!”
  李秀禾目光掠过站在一旁干瞪眼的潘老爹,笑道:“是吗?整个凉县都在传你和王员外的亲事呢,我就怕你要嫁人,若是真的岂不是破坏了当日定下的规矩麽,所以过来确认一下,你知道我们签了字据的,要是违约,可是要赔钱的。”最後一句,李秀禾是对着潘老爹说的。
  潘老爹脸色一僵:“赔钱?赔什麽钱?”
  李秀禾笑得无害:“就是说柳儿必须在我那里干满三年,这三年里无论婚嫁、生子都算是我珍味斋的人,当然这三年的吃穿用度都算我的,字据期一满任其去留。但这期间潘柳若是毁约,就得赔偿我的损失。”
  潘老爹脸一白,舔了舔唇问道:“这个赔钱,具体是个什麽数目?”
  李秀禾微微一笑:“不多,也就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潘老爹吓得腿一软,笑跟哭似的,“怎麽这麽多?”
  李秀禾一脸惊讶:“你觉得多?你可知潘柳一个月的月钱是多少?”
  “多少?”
  “六十两,另外还有分红,年节红包,这麽加起来,一年也能挣个一千两,且每日在店里吃,连饭钱都省下了,还学了手艺,所以我要的并不多。”李秀禾面色沈静地看对方满是诧异。
  潘老爹此时正在天人交战,一方面埋怨女儿挣了钱也不说,害他以为只是一般的活计,每月最多几两银子,却不知李秀禾这麽大方,另一方面又为难,他已经收了王员外一百两礼金,加上之前的一百两,一共是二百两,收了再让他吐出来有点难,潘柳虽说月钱高,可到现在也只才拿了两个月的钱,说不定没打算孝敬家里,而是自己存着,哪里有王员外给的现钱那麽吸引人?这麽想着就琢磨能不能让王员外出钱把潘柳赎出来,她毕竟是他一心想要娶的老婆不是。
  李秀禾见他一脸算计,自然猜到他打什麽算盘,冷冷一笑:“我劝潘老爹还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王员外身上,且不说他只不过是个秀才,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土地房产过活,连乡绅都算不上,光是他家里几个夫人,您觉得她们会同意他拿出一千两买个女人回去给她们添堵?”
  潘老爹一噎,懦懦道:“王员外到底是个有功名的,家境也算殷实,不至於一千两都拿不出来吧?”
  “潘老爹认为他若是有一千两还怕娶不到媳妇?”李秀禾已经不再掩饰脸上的不齿,冷冷盯着对方,“潘柳如今遇到这种事,您做父亲的不好好安抚女儿,却急急忙忙想要把女儿卖出去,这是为人父母该有的做法吗?”
  潘老爹脸青一阵红一阵,有些恼火道:“我管教我女儿,要你一个外人说什麽?”
  “确实不关我的事……”李秀禾冷笑,“我不过提醒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您也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因为这事被人戳脊梁骨怕是不好受吧。”
  “你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吗?”李秀禾貌似不经意般道。“王员外一早被何大人传讯了,想必和潘柳被袭一案有关。”
  “什麽?”潘老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凉县府衙内,何文耀正在对潘柳一案进行三审。潘老爹一听说此案和王员外有关,便火急火燎往府衙去了,李秀禾对潘柳说了些什麽,带着她也跟着过去了。
  何文耀面容肃穆地对站在堂下老神在在的王员外道:“前日晚上子时之後丑时之前,你在何处?”
  “回大人,学生在家里,已经睡下。”
  何文耀又命人将案发现场找到的方巾和胡四那件沾了血的衣衫送至他的面前,问道:“可认识?”
  王员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道:“这方巾没见过,这件衣服倒认识,是胡四的吧,我见他穿过。”
  “是我的没错,可它早就丢了!”从狱中被带出来的胡四面色惨淡,声音却依旧洪亮,朝何文耀道,“大人,我想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谁偷了我这衣服作案,然後陷害於我,这样怎麽也查不到他身上。”
  “哦?”何文耀眼睛一眯,“那你可知是什麽人想要加害於你?”
  “小人虽然穷、好酒、也没个人样子,却没得罪过人,要说过节,只有一次……”说着脸突然红了起来,“小人曾经和王员外的四夫人偷过情,被抓了个正着,虽说被打了一顿之後就没什麽事,但被记恨了也不一定。”
  围观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王员外更是脸色铁青,看胡四的目光像是要将他活剐了一般。何文耀拍了惊堂木叫了声“肃静”,继续问案:“也就是说王员外有可能偷了你的衣服奸污了潘柳之後将已经不见了很久的衣服又放回你家中?”
  “一派胡言!”王员外冷笑,“大人也相信这小人的片面之语?”
  “那你又有何话要讲?”何文耀目光沈静。
  “觊觎有妇之夫、行窃玉偷香之事之人的话岂能当真?”
  “是不是真的,传四夫人问一下就知道了。”何文耀道。
  王员外突然露出悲戚之色,惨然道:“我那四夫人,三月之前已因久郁成疾憾然离世了!”
  “也就是死无对证了?”何文耀m了m下巴,继续问道,“你说你前日晚上在家里,可有人证?”
  “学生那日晚间歇息在二夫人房里。”
  “传王陈氏。”
  二夫人陈氏是个年过三十的夫人,年岁大却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到了公堂娇娇滴滴地跪下行福礼:“民妇王陈氏拜见大人。”
  “前日晚上,王员外可是在你住处,从未出门一步?”
  “回大人,相公一直都在民妇房中歇息。”
  王员外露出了得意的笑,满是挑衅地看着何文耀,幸灾乐祸地看他接下来怎麽办。潘老爹在一旁看了有一会儿了,此时松了口气,王员外是无辜的。
  何文耀却继续对陈氏道:“二夫人可知,王员外打算娶潘柳做小?”
  陈氏一脸镇定:“相公喜欢潘姑娘很久了,我也听说过潘姑娘品行模样都出挑得很,得此姐妹一起侍奉夫君我们也很高兴。”
  何文耀冷冷一笑,接着道:“传回春堂胡不为。”
  众人不明所以,只听何文耀问向胡不为:“潘柳可恢复完全了?”
  “回大人,已无大碍。”胡不为m着胡子,“孩子也保住了。”
  “喝!”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竟然已经有孩子了。王存喜一脸僵硬,满眼不可置信。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王陈氏也是一脸狐疑,余光扫了王员外一眼,似是询问。一旁的潘老弟上前拽住胡不为的衣领问道:“什麽叫孩子没事,我女儿什麽时候有孩子的?”
  胡不为挣开他的手,皱着眉道:“那天她被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诊出是喜脉了,但碍於她是未出阁的姑娘,有损名誉,便只告诉了何大人。”
  “不可能!”潘老爹叫道,“我女儿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麽会有孩子,你这庸医别瞎说!”
  “肃静!”何文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一切本官自有论断。”继续道:“传孙媒婆。”
  孙媒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脸惊慌,何文耀扫了她一眼淡淡问道:“王员外让你去潘家提亲,怎麽说的?”
  “回大人……”孙媒婆擦了擦鬓间虚汗,舔着唇道,“王员外让老身劝潘老爹,潘柳嫁过去一定会有好日子,如果生了一男半女可以扶她做正室。”
  “你……”王陈氏闻言怒视王员外,“你竟然想着这心思!”
  王员外似乎意识到何文耀想干什麽了,连忙安抚她:“别听她胡说,我对你如何你还不清楚吗?”
  王陈氏将信将疑,何文耀像是没有听到般,道:“传潘柳。”
  李秀禾扶着潘柳跪下後,走到一边。王存喜自那日後就没再见到潘柳,此时无数思念汇集,忍不住向她看去,潘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没有回应,直直地看着前方,王存喜心里一痛,默默握了拳。
  何文耀问向面色苍白的潘柳:“可知召你来所为何事?”
  “为了前日我被污之事。”
  “你可记得袭击你的人是谁?”
  “我被捂住口鼻,好像下了迷药,一直昏迷,没有见到他的长相。”
  王员外闻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何文耀继续问道:“你可知你已有了身孕?”
  潘柳脸色不自然,轻声道:“知道。”
  周围一片哗然,王员外也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何文耀继续问道:“可否告知孩子的父亲是谁?”
  潘柳抿了抿唇,挣扎半晌道:“王员外。”
  一群人连着潘老爹都是一惊,王存喜却是狐疑地看了潘柳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麽。王陈氏闻言愤怒地跳起来,指着王员外的鼻子骂道:“原来你真的打算让这贱人做正室,王富仁,你欺人太甚了……”王员外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她脱口道,“怪不得让我给你做假证,那晚你就是和这贱人在一起吧,我看g本就没什麽强奸,你只不过想名正言顺把她娶进门,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王员外已经快要上去扯她了,被衙差眼尖看到,按住了。
  “还想打我!”王陈氏彻底不装了,对何文耀道,“大人!他那晚g本没在我房里,听到您传话,他才让我做假证的。”
  何文耀冷冷扫了王员外一眼:“你还有何话要说?”
  “我在自己屋子里。”王员外抵死不承认。
  “可有人证?”
  “没有!但也不能证明我就是袭击她的人。”
  “潘柳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
  “肯定不是!”王员外叫道,“她g本不可能有孩子。”
  “哦?为何?”
  “因为……”王员外突然住了口,y狠地看着何文耀。
  “因为什麽?”何文耀噙着冷笑,“因为她的第一次就是你,那晚在汶西巷的人就是你!”
  王陈氏这才反应过来,满是震惊地看着何文耀,尖声道:“你y我?”
  “若他没有做就不怕y。”何文耀凉凉说道,“还没完呢!传仵作。”
  “大人。”仵作跪下。
  “可有结果了?”
  “回大人,四夫人是被钝物击伤死亡的,并非郁疾。”
  “是何钝物?”
  “应是砚台……”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块方巾,里面包着一个小缺口,“这是死者头部取出的,一直陷在里面。”
  何文耀点头,对一旁的衙差道:“可搜出什麽了?”
  “回大人,一个缺了角的砚台。”
  此时王员外已经面如死灰地瘫在地上,不再挣扎,何文耀冷冷看了他一眼,对下面道:“今潘柳被污一案经查实,凶手即为王富仁,王存喜胡四二人无罪释放。另王富仁涉嫌杀害其四夫人,现革去其功名收押,交予刑部处置,退堂!”
  李秀禾後来问何文耀为何笃定王员外就是凶手,何文耀笑着道男人无论怎麽说不在乎都是假的,潘柳已经不洁,他还能x有成竹地出重金迎娶本身就透着怪异,联系他平时所作所为,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他看潘柳的眼神太过露骨,像是要生吞活剥了般,所以他绝对有问题。
  李秀禾又问他为什麽王存喜能够不在乎,依旧对潘柳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终结成连理呢了?何文耀想了想道,也许是因为真心爱护吧,王存喜看潘柳的眼神是温暖、充满爱恋的,况且这件事潘柳并没有错,王存喜肯定也想到这点,所以能接受。
  李秀禾突然很想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很在乎心爱之人全身心地属於自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沾染,但是她没问,女人不需要自寻烦恼。
  这件事以後,李秀禾给钰宝去了第五封信,信中简单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最後很是认同地赞赏了王存喜一番,感叹世间有如此重情义的男子真是难得,也许李秀禾只是单纯的感慨,并无深意,而另一边的钰宝却放到心上了,轻松地用掌风劈开一棵百年老树,钰宝那初显硬朗棱角的脸满是坚定,等我回来。
  作家的话:
  好吧,我承认这一章的标题起得不好,好像压g跟潘柳的亲事无关啊!
  另,为毛我感觉我的女主有圣母倾向?不能啊!!!
  ☆、第二十章、归来
  所谓人逢喜事j神爽,这句话用来形容潘柳和王存喜小两口最合适不过了。
  王员外下狱後,潘柳遇袭那件事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但是潘老爹眼中那门“好亲事”也算泡汤了。虽说整件事,潘柳并没有错,但总归失了清白,在别人看来就是残花败柳,再漂亮也不会有好婆家了。
  作为受害者的潘柳也是这麽想的,所以她没再提跟王存喜的亲事,和王存喜好的那阵子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没什麽好埋怨的,那段时间她也很享受,就这麽算了也好。潘柳是个务实的女人,她不觉得自己有什麽丢人的,但没办法阻止别人去说去想,好在她有事干、有钱挣,少东家对她也是极为优待的,她才不会自寻烦恼想那些闹心的事,只不过每一次看到王存喜心里都会微微一痛,多好的男人啊,自己确实挺喜欢的,不过这就是有缘无分吧。
  王存喜那日被放回去後,就休养了一段时间,在牢里待了几日虽说没受什麽r体上的虐待,但j神上的打击不小,家里的兄嫂知道他喜欢潘柳,就劝他看开些,好人家的姑娘还是不少的。他不乐意了,什麽叫好姑娘,合着潘柳被人欺负了就不是良家妇女了?潘柳这事他怨过,但他是怨自己没保护好潘柳,搞得人家现在都不理他了,所以一养好身体,他便回店里干活了,想着怎麽把人再追回来。但是,如大家所见,他们两人各自以为对方不想再继续下去,一个只顾忙自己的,一个木讷口拙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幸而他们注定是一对,事情在潘柳一次受伤有了转机。说是受伤,其实是被刀切到手了,潘柳点心、面食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李秀禾便教她颠勺掌厨,烧菜首先要刀工好,所以潘柳一直在练,谁料一个分神切到了手,顿时鲜血淋漓,王存喜看到了大惊,什麽也没说就横抱起疼得眼泪婆娑的潘柳往回春堂跑去,路上行人见了纷纷指指点点,加上落在潘柳衣服上的血迹很容易惹人遐想,不一会儿,潘柳大街上被男人抱的传闻便席卷凉县大街小巷。
  胡不为给潘柳细细地查看了伤口,好在没伤到骨头,就是刀口大了些,撒了些金疮药提醒了需要忌的事项便让两人回去了,临走还不忘嘱咐王存喜一点小事不要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跌一跤。
  和潘柳并肩走在大街上,王存喜红着脸问道:“还疼吗?”
  潘柳低低应了声:“不疼。”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回头我去跟东家说你受伤了。”
  “我自己能回去。”潘柳拒绝他的好意,不想再次陷入这个人的体贴中。
  “还是我送你吧……”王存喜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不由厚着脸皮坚持。
  “喜哥……”潘柳鼻子一酸,“你别对我这麽好,不值得。”
  “为什麽不值得?”王存喜梗着脖子,“你不喜欢我了?”
  “那你还喜欢我吗?”
  “我一直都喜欢你啊!”王存喜委屈,“我没能保护好你,你怪我了是吗?”
  “不,我以为……”潘柳抽着鼻子,“我以为你嫌弃我,不要我了……”
  “怎麽会?你又没有错,我做什麽嫌弃你?”王存喜睁大着眼睛,“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一直不理我!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王存喜满眼欣喜。
  潘柳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王存喜顿觉苦尽甘来,自己的坚持并非一厢情愿,当即大着胆子执起潘柳的手,满脸坚定地问道:“那你还愿意嫁给我吗?我保证一辈子对你好。”
  这时,他们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均讶异王存喜的大胆,更有好事者在一旁撺掇潘柳:“嫁给他,嫁给他!”一些个已为人妇的女人不由叹道:“真是个好男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女人。”
  潘柳按耐住跳动不已的心,认真地看着王存喜:“你是认真的吗?我……我已不是完璧之身。”
  王存喜眼中露出心疼:“我从来只在乎你是不是愿意做我的妻子。”
  於是,潘柳在众人期许的眼神中红着眼眶点了头。
  对面楼上陪着李秀禾买布匹的陈惊天看到这一幕不由赞道:“倒是个好法子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量布匹的李秀禾,满是算计。
  潘柳的婚事没什麽阻碍就谈妥了,潘老爹自然满意王存喜的那笔礼金,乐呵呵地送了女儿出嫁。这场婚事算是给了潘柳夫妇十足的面子,知府何文耀主婚,婚宴珍味斋承办,热热闹闹地闹了一场,邻里乡亲吃得好喝得好,便也不吝啬自己的祝福,纷纷由衷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宾主尽欢。
  待曲终人散、夜深人静,李秀禾看着满室狼藉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不明白此时的孤寂之感由何而来,等帮忙收拾完屋子,李秀禾回房休息,却发现梁青黛穿着中衣窝在自己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本书,见她进屋,丢开手中的书笑道:“回来啦!玩得开心吗?”
  李秀禾无奈地看着她:“娘,你怎麽睡到我房里了?”
  “娘想和你说说悄悄话嘛!”梁青黛作娇羞状,“你嫁人之後就不和娘说体己话了,娘觉得被抛弃了。”
  李秀禾额角抽了抽:“娘,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不说小孩子的事,我们聊大人的事!”
  吹灭蜡烛脱衣服睡下,李秀禾面朝床顶闭目养神。
  “嫣儿……”梁青黛小声叫道,“睡了吗?”
  “……正要睡。”
  “跟娘聊一会儿。”
  “……”李秀禾叹了口气睁开眼,“聊什麽?”
  “今天办了场婚宴可有什麽想法?”
  “给那麽多人做饭挺累人的。”李秀禾淡道。
  “除了这个呢?”梁青黛满是期待地问道,“就没有关於自己的一些想法?”
  “娘您想说什麽?”
  “你不小了……”梁青黛面向她,“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了你了。”
  “……”
  “今日惊天来找我了……”梁青黛斟酌了一下措辞,“他很喜欢你,想娶你,你怎麽看?”
  李秀禾有些烦躁,将被子朝下扯了扯,生硬地说道:“我不喜欢他,说了好多次,为什麽他听不进去呢?”
  梁青黛看了她一眼,替她把被子拉好,语气中肯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喜欢你便想娶你进门,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你不能制止他喜欢,再者你说你不喜欢他,那你喜欢谁?”
  “我没有喜欢谁……”李秀禾闷闷地说道。
  “你以为娘不会看吗?”梁青黛白了她一眼,“你和何文耀走得挺近的,难道是他?”
  “别乱说啊,娘!”李秀禾否认道,“何大人是朋友。”
  “哪有男人和女人做朋友的?”梁青黛不屑道。
  “娘不是也有很多男人朋友吗?”李秀禾小声反驳道。
  “谁说的!”梁青黛眼睛一瞪,“造谣,纯属造谣!”
  “是吗?原来傅林叔叔、李文宇叔叔、施红雪叔叔都不是朋友啊!”李秀禾掰着手指凉凉说道。
  梁青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那些都是为娘做官的时候结交的,他们都不知道娘亲是女流。还有,这事不能说给你爹听啊,不然他又要乱生气。”
  李秀禾轻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梁青黛又戳了戳她:“那你就是喜欢那个叫钰宝的小毛孩咯?”
  李秀禾一震,突然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见她不吱声,梁青黛推了推她:“说话啊!”
  李秀禾不自在道:“没有的事,娘你多想了。”
  “那你还一个月一封信寄得那麽勤?”
  “只是告诉他刘婆婆的情况,让他不要担心。”
  梁青黛眯起眼睛:“这事儿别人也能代劳,为何偏偏是你在做?”
  “我当他是弟弟。”李秀禾道,“自然亲一点。”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生了个儿子。”梁青黛道,“而且光看你寄信怎麽也不见他回信啊?”
  李秀禾决定不理她了,转过身去背对她:“我困了,先睡了。”
  梁青黛看着她消瘦的背影,轻轻骂了句:“死丫头。”
  转眼一晃,一年过去了,潘柳生了个大胖小子,王存喜乐呵得嘴不合拢,李秀禾给他们派了个大红包,认了孩子做干儿子,潘柳和王存喜倒是真心欢喜,潘老爹却像是得了便宜似的,逢人便说自己和唐府是亲戚,自己的外孙是唐小姐的干儿子,面子金子挣全了,也有看不惯他得瑟样子的,讽刺他:“不还有个‘外’字吗,怎麽着都是人家的孙子,别什麽好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潘老爹却不以为意,仍到处吹嘘,大家也只当故事听了,不去理他。
  李秀禾成了凉县首富,名下两家珍味斋凭着菜式新颖、口味独特、媲美g廷佳肴,备受推崇,不但当地人追捧,更有许多从京城周边远道慕名而来的,吃完流连忘返,更有甚者,专门在凉县建了府宅,逢年节避暑的时候来这里,美美地享受一个月美食,曾一度造成凉县地价高涨的趋势。
  生活富足的人们没有饥饿之忧,故而在闲暇之余总会找些乐子娱乐自己和众人,不外乎家长里短的闲聊,说说哪家最近发生了什麽大事,李秀禾永远能成为谈论话题之首,原因很简单,李秀禾被剩下了,年届十九依然待字闺中,倒不是她没人要,陈惊天喜欢她喜欢了这麽久,不知玩笑认真了多少次提起两人亲事,李秀禾都拒绝了,於是有人猜测,李秀禾一直不嫁其实是有原因的,这原因被好事者研究成三类,第一类就是旧情难清说,意指李秀禾对侯府小侯爷情g深种,从来没有改变过,你看到小侯爷时不时去珍味斋吃饭了吧?不定是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呢!第二类是暗恋俏知府,众所周知,珍味斋老板娘跟本县何大人走得很近,何大人为推广珍味斋也做了不少贡献,两人暗地里已经互定终身也说不定,有人要问了,那为何何大人一直不提亲啊?那就要问唐小姐什麽时候想嫁了,唐小姐喜欢做生意,何大人不能阻止不是?只能等着了;而第三类,也只有小部分人支持,名曰老牛吃嫩草,说的是唐小姐其实早就看上了小她两岁的钰宝,先将他收在自己名下,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在一起,便鼓动钰宝拜师学艺,待学有所成,去京城考个武状元,然後入赘唐家。无论哪一种说法,陈惊天都是p灰的命。
  而传言的女主角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然雷打不动地一个月一封信寄去玉岷山,唯一令她兴奋的就是陈惊天一次去玉岷山带回来的钰宝的消息。是了,绯闻里的其他两个竞争对手陈惊天都可以不当回事,但钰宝不行,这是他的唯一劲敌,为什麽说是劲敌,因为短短一年里,钰宝的武功修为提高的速度已经到了了令人咋舌的地步,陈惊天和他过招,虽然能赢,但百招之内拿不下他,还很吃力,他预感不出两年,武林中能打败他的将不足五人。
  李秀禾知道钰宝进步很快自然很高兴,不过更多的是关心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饱穿暖,陈惊天酸酸地说道:“你不是每个月都给他写信吗?还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李秀禾心里一梗,有些不舒服道:“他从没给我回过信。”
  陈惊天一听乐了:“看吧,他就是个白眼狼,g本不关心你,亏你还这麽想着他。”
  李秀禾知道这人嘴里说不出什麽好话,瞪了他一眼便不再问了,知道钰宝好好的就行。
  思念这个东西很奇怪,李秀禾本不觉得自己对钰宝有多在乎,但别人说得多了,她就会不自觉地去想他,时至今日她已经记不清钰宝的样子,只是那一抹温柔的笑时时牵动心里的那片柔软,如花刺般嵌入已深。
  又是一个寒暑,李秀禾已经双十年华,真正成了大龄未婚女,此时,潘柳的二儿子已经生了。
  看着窗前新绿的枝桠,李秀禾摩挲着手中的信纸笑意渐深,只见上面墨迹苍劲地书了四个大字“即归 勿念”。
  刚收到信的时候,李秀禾怀疑自己看错了,待确定真是钰宝所写的时候,她就处在焦虑和不知所措的等待中了。
  於是,这个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袭劲装、高挑矫健的俊美男子踏着飘落的梨花一步步走到了李秀禾的面前,轻轻捻起散落於她发间的花瓣,目光深邃地勾起嘴角:“我回来了。”他的手上捏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模糊得现出几个清秀的字迹“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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