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之过急》第14节

  开门进房,甄美好埋头整理行李箱,有点手忙脚乱:“我妈的丈夫,一个多星期前在伦敦去世了,我过去帮忙打理。”
  甘信消化她的话半刻,原来宋莱莱已经再婚了……不对,现在的丈夫过世,不就意味着宋莱莱又成了失婚女人?那如果他要提出见甘意的话,岂不更难?
  意识到这一危险,甘信捉住甄美好的手臂:“甘意呢?你现在拾行李还要去哪儿?”
  甄美好低声叫他的名字:“甘信,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周到,对不起,但是你也不必把我逼的这么紧,意意现在在东京,后天一早,我就送他到你那里,到时候打给你。”
  东京……
  甘信脸色沉的更厉害,冷然道:“和日本人在一块儿?”
  真美好顿了顿,点头。
  一想到甘意和长山治彦亲昵时的旁若无人,加上对自己的目中无人,甘信炸毛:“甄美好,凭什么我的儿子总跟着长山治彦那个家伙!如果你忙、没时间,可以把孩子给我照顾!我有的是时间。呵,这年头还有当便宜爹当得还这么开心的。”
  甄美好闷闷道:“我在日本的时候,长山治彦母子帮过我很多,甘意跟他亲一点是正常的,你别这么说他。”
  “心疼了?”甘信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听说他还跟你求婚了,后爸都做好准备,你为什么没答应?”
  甄美好直视他:“这是我的事。”
  甘信干笑:“我看你是忘了,如果你没有把甘意送到我面前,我根本不会过问你要嫁给谁。”他迈前一步,靠近她耳边,声音低沉而陌生,如同来自天外,“但既然我已经认了孩子,亲子鉴定也在我手里,证据确凿,这事儿我就必须管!”
  甘信撂下他的态度,便风一样的离开,甄美好望着半敞的门,胸口的波澜起伏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竟真的在庆幸,甘信不知道甘愿的存在,可她的心里却一点不好受,想要倾吐和道白的冲动,如一颗经过整个隆冬在仍蠢蠢萌动的种子,想要生根发芽,想要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却缺乏破土的力气和时机。
  larry在甄美好还在东京照顾甘愿的时候,为她接了一份去巴黎参观拍摄的工作,机会十分难得,她不想错过,便马不停蹄赶回东京,将甘意接来,按时送到甘信的住处,而甘愿的病虽然没大碍,却还处于恢复期,比较容易传染,只能由甄美丽和保姆留在疗养院暂时照看。
  想起larry在电话里对她的鼓励,甄美好似乎对未来看到了一丝光明的希望,不管为了甄美丽,还是甘愿甘意,她不允许自己倒下,一定要强打起神。
  “我对你的宽容一大部分是来自长山先生,但……这次大好的工作机会却是你凭自己的本事得到的,公司推荐的十五位模特只有你被主办方选上,所以……我希望你去了千万别给我丢脸。”
  甄美好连连感谢,热血沸腾的,larry又说:“你应该从李婷雨那里知道我给你推掉‘闯三关’制片人的邀约吧?”
  甄美好懵了懵,larry不说,她都快忘记了。
  “那个胡哥作风不太好,他亲自打来电话点名要你去,摆明想从你身上揩油,当然,不管出于对你的保护,还是看在长山先生那边,我都必须把它推掉,你能理解的,对吧?”
  要理解甄美好是做得到的,只是有点担心兴致勃勃想要借此成名的李婷雨。
  她到甘信家楼下的时候,甘信大概还在睡觉,一听到她说话,语声陡然清亮:“等等。我去开门。”
  甘意也十分想见爸爸,从昨天一早就开始兴奋得不能自已,虽然姥姥之前再三交代过他不准告诉爸爸自己有双胞胎哥哥的事,却没说不让他把爸爸的事告诉甘愿啊。
  于是,甘愿也非常好奇自己的爸爸到底什么样子。
  甘意在可擦板上画了一个圆,在里面点了两个黑点,还有一条好像翻倒的小船,洋洋自得说:“这个就是爸爸!”
  甘愿端起来,挠挠头:“咦?!爸爸怎么这样丑!”
  甘意“哈哈”放开嗓子大笑,抬起下巴:“反正没我帅,他自己说的。”
  甘愿根据这张画,想象爸爸的样子,却还是没头绪,抓了抓小身子上的痘痘,转而指着那条“船”:“嘴巴呢,怎么是这样?”
  “因为他总是很凶,洗澡一点也不温柔,还不让我吃寿司,将故事好无聊,没有妈妈和美丽妈妈讲的好。唔……不知道别人的爸爸是不是……唔,也是这样……”
  甘愿流露出羡慕的眼神,不管怎样,意意跟爸爸一起洗过澡,一起吃过饭,爸爸还给意意讲故事……而他得了传染病,不能让妈妈带他去见爸爸,唔,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不喜欢他,想到这儿,甘愿小脸上多了一丝忐忑。
  甘意从背后抽出长山治彦送来给他俩玩的ipad,跟他保证说:“明天妈妈带我回中国,到时候我把爸爸的样子给你看,你要记得哦。”
  两个小兄弟的意见达成一致,击掌为盟。于是乎,甘意此行的任务就变得非常重大,除了他要继续他对甘信的“捉弄”计划,更肩负着甘愿想要亲眼看到“真爸爸”而不是卡擦板上“丑爸爸”的愿望!
  甘信套上t恤和大短裤,一打开门,甘意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就大摇大摆、轻车熟路地找到上次住的房间,像上次一样,撅着小屁股,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箱和衣橱。
  甘信跟上去,不可置信回头看甄美好:“他……挺训练有素啊!”
  甄美好倒不大惊小怪:“有段时间我们总是被迫搬家,他很小就会自己穿衣服、叠衣服了,你可以去看看,叠得不错的。”甄美好边向外走边说,“还有,内衣裤这些小东西,如果你没时间,他会自己手洗,千万不要跟你的脏衣服混在一起放在洗衣机里洗。”
  甘信被嫌弃,脸色自然难看,甄美好解释:“小孩皮肤敏感,小心一点比较好。内衣香皂还有儿童的洗漱用具,我也都给他分门别类装在浴包里,他自己都认得的,你一会儿只要帮他放在浴室里比较容易够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甄美好又交代了许多琐碎小事,仿佛她真的把甘意全权托给他管了一样。
  甘信一一答应,没有深究她之前说的“被迫搬家”的原因,只是心口绞了一下,微痛。看来,她带着孩子在东京过的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逍遥顺畅。
  甄美好临走时,考虑再三,还是说:“我有个朋友叫李婷雨,过阵子可能要去录你们的节目,你到时候帮忙多照顾她一下。”
  甘信没什么好拒绝的,一口答应,想了想,却问:“她是胡哥邀请来的?”
  “嗯。”
  “那个……如果胡哥找你,你不许答应。他提携新人,是要对方付出一些代价才答应,不过,这种东西两厢情愿,如果你咬住不答应,他没胆子把你怎么样。”
  甄美好蹙了蹙眉:“我明白了。”
  甘意依依不舍跑出来跟妈妈再见,黏糊糊地在甄美好脸上亲了又亲,看得甘信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抱起他:“意意,你是男的,你知道不?”
  甘意不高兴:“这还用你说!我用jj撒尿的!”
  甄美好忍俊不禁,甘信尴尬,嘴角僵了僵:“ok,如果你是用jj撒尿的,以后就像个男人一样,利索一点,少粘一会儿你妈妈!”
  甘意不吃这套,自顾自说:“干嘛?爸爸,你嫉妒我亲妈妈啊。”
  ☆、第十八章
  甘信其实第二天就要出差外拍,但为了把儿子留在身边,迫不得已撒了个谎。
  甘擎最近的心情似乎并不好,他直觉,这事儿肯定和墨兆锡有关。
  这边韩越在手机里一个劲催,甘信没力干涉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他自己都快焦头烂额了,关键他也是干涉不来,只老老实实把甘意的来历跟他姐坦白。
  甘擎是个冷静而淡漠的人,可这天早上,大概是甘信从小到大见她情绪变化最快的一次——先是对堂弟莫名其妙有个儿子的惊讶,然后是对堂弟拐骗未成年少女上床的气愤,最后是见到外甥时的恍惚和欢喜。
  甘意的女生缘实在好得匪夷所思,甘信正担心以甘擎的脾气会嫌弃小孩子麻烦,连卑鄙的威胁手段都用上了:“你要是不帮我好好照顾儿子,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告诉墨兆锡!”
  话音刚落,“嘭——”他就被一个沙发靠垫迎面砸个正着。
  鼻子!痛!
  甘信捂着鼻梁横眉怒对,却看那两姑侄已经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早将他无视掉了。
  “闯三关”每次外拍至少需要两天,而甘擎周一也要开始上班,所以甘信必须周日之前把孩子接回去才行。现场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发现,这期的拍摄进度相当的赶,大伙派老姜询问二三。
  甘信若无其事地喝着水:“第一,说明我们组适应能力强,已用最短的时间适应了嘉宾参与的模式,第二,不仅适应了,还进行得相当顺利,第三,节目组的制作用永远紧张……懂了?”
  老姜耸耸肩,有人却揶揄说:“甘哥一会儿工就自己先走,其实是赶去接儿子吧!”
  甘信脸一绷,老姜恍然大悟,拍他肩:“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容易啊!老弟,孩子没人带的时候,送你嫂子那儿,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韩越带头起哄:“甘哥要当二十四孝老爸喽,大伙热烈庆祝,呱唧呱唧!”
  果然,现在电视台的同事里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最近“喜得贵子”,自然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甘信淹没在掌声里,虽然有点无地自容,还是扯着嘴角僵笑着。半天以后,他更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刚兴高采烈拎着大大小小模型玩具到甘擎家,却发现甘意神很糟,高烧得厉害。
  甘信不敢耽搁,背起孩子直接下楼,开车去医院。
  路上,甘意歪倒在甘擎身上,糊里糊涂地叫“妈妈”,甘擎温声安慰,催甘信给甄美好打个电话。
  甘信严守自己那点做父亲的尊严,犟着不打。
  到了医院,医生在甘意身上发现几处透明的小水疱,问起甘意的病史,甘信这才硬着头皮拨通甄美好的号码。
  最后甘意被确诊为水痘,输液之后需要回家进行隔离。甘信绷紧的神经送算松懈下来一些,在病房里陪着甘意,父子两个,一个舟车劳顿,一个病怏怏的,不一会儿就都歪倒睡着了。
  甘擎买了晚饭从外面回来,看到这光景,不觉叹息。
  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甄美好居然不声不响地为甘信生了个儿子,更不敢想象没心没肺连自己都照顾得一塌糊涂的甘信却要做爸爸了,说出来简直笑话似的。
  不过,看甘信方才的紧张模样,至少父亲的角色他已经努力地在进入,是个好的开始。
  甘信再有意识,是被一只小肉手捅醒的。
  他伸着懒腰,孩子气地揉眼睛,面前却惊悚地出现了此时他最不想见的一个人——宋莱莱。
  夜已深,宋莱莱跟护士打好招呼,没有一点搭理甘信和甘擎的意思,抱起刚输完液的甘意出了病房。
  甘信受够宋莱莱的态度,穿上外套追过去,一路出了医院门口,干脆挡在她面前拦下:“宋姨,您紧张意意的病,我能理解,但您要带他走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我的意见?我是意意的亲生父亲。”
  宋莱莱轻笑:“父亲?那又怎么样?这四年多你尽一点做父亲的责任了么?你知道美好为了你和孩子受了多少苦?”
  “我……”甘信神情认真,“不管之前如何,以后我会尽我所能补偿给他们,只要美好愿意。”
  宋莱莱摇头,嘴角仍挂着轻蔑的弧度,打量他:“甘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甘擎都快三十了吧,还混出不个所以然来,就算意意跟了你,你好意思当这个爹吗?”
  甘信哭笑不得:“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宋姨,您不要把您的做人、看人的标准强加给一个孩子身上,意意还这么小,您这种不正确的价值观会教坏他。再者,甄美好让甘意姓甘,现在还把孩子给我照顾,就说明我有资格当这个爹!”
  宋莱莱的脸被气得通红:“呸!你有资格、有资格意意才送到你身边两天就病成这样?甘信,年轻人最重要的看清自己几斤几两,逞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刚才在说我虚荣嘛,但事实就是,你和长山治彦确实根本没法比!甄美好脑子进水了,才会选你、不选他!不过,她怎么想的我不管,意意是她儿子,也是我外孙!想要我不干预你们的事,等我死的那一天吧!”
  甘意被宋莱莱的语气吓哭,可怜兮兮地回头看甘信,伸胳膊要抱抱,被宋莱莱二话不说拢在怀里,有司机开车过来,宋莱莱紧紧抱着甘意,钻进车门前瞪他一眼,扬长而去。
  甄美好一听甘信说甘意高烧不退,就怀疑甘意可能和甘愿一样被感染水痘,她只把这事告诉了甄美丽,却没想到辗转回国的宋莱莱已经知道了,并且那么快地就将甘意从甘信手里抢过来。
  甘意身子难受着,还受了委屈不高兴,撅嘴吵着要给妈妈打电话,宋莱莱兀自没了小朋友的一切通讯工具,甄美好心急如焚,迫不得已只好赶回来。
  到家后,甄美好没来得及休息,先跟宋莱莱吵了几架。
  她能感受到宋莱莱得知甘意生病的惶恐,却实在忍受不了她总是这么武断和专。制,加之这次没有甄美丽和长山治彦在她俩之间斡旋,母女两个吵到各自回房大哭,然后开始漫长的冷战。
  过了三天甘意的烧得不那么严重,水疱冒的差不多,估计明天就能结痂好转。
  傍晚,请来的诊所护士小姐为甘意拔了针头,甘意神奕奕,眨巴眼睛看人家,两个小梨涡在嘴角边若隐若现:“姐姐你真好看。唔,我肚肚疼,你方便带我上厕所不?”
  甄美好恰好进门,护士小姐笑笑说:“意意乖啊,还是让妈妈带你去吧。”
  甘意的失望立刻写在脸上,向被子里一栽,呈大字型:“唔,意意突然不想尿了。”
  甄美好送走护士,回来揪甘意耳朵教训道:“看到漂亮女孩就调戏!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哼哼,把你的ipad没!”
  甘意被吓着了,赶紧爬去床头找,确保ipad还在,拍拍胸脯松口气,一脸忧伤的小样子:“妈妈,你什么时候接愿愿回来啊,我想他了。”唔,关键是我还答应他给他看爸爸的样子呢,这下全泡汤了,甘意接着叹息,“唉,我也好想爸爸的,可惜姥姥不让我和爸爸一起住。好可惜。”
  小小孩还会叹气了?!
  甄美好捧着甘意的小脸捏了捏。其实昨天甘信和甘擎一起来看过甘意,只是甘意那时还有点发烧,整个人处于迷糊状态,宋莱莱还在一旁冷言冷语,没给好脸色,姐弟俩跟孩子说会儿话就离开了。
  她还没告诉甘信,甘意的病其实不全是他的错,让他不用过度自责,但显然,甘信并没打算这个时候和她开始任何对话。
  “妈妈——”甘意仰头唤他,把ipad塞到她手里,“我要和愿愿玩儿。”
  甄美好抖擞神,暂且不去多想。把甘意放在怀里,打开ipad,这个时间是甄美丽和甘愿大概也在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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