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分节阅读_16

  下雨。”
  “发烧了。”李治烽的声音答道。
  木棋儿一惊过来看,游淼疲惫起来,说“不碍事,水土不服,三年没回过家了,躺几天就好。”
  游淼躺下时是和衣而卧的,李治烽便抱他起来,帮他脱了外袍让他安分睡好捂着,又将火盆端过来,游淼有些畏寒,缩在被窝里发抖,总算暖了些。
  李治烽出了外屋,说“请大夫。”
  木棋儿说“得赶紧去给老爷说一声,你在这守着,我去通报罢。”
  李治烽摆了摆手,指指地上,示意木棋儿留下,自己换了身衣服,径自穿过回廊,朝堂厅里去。
  游德川昨夜被气得不轻,夜里喝了两大碗平肝火的药才堪堪睡下,早上天不亮就醒了,坐在厅里出神,游汉戈也起得早,天明时过来给父亲请安,游德川只是点了点头,一语不发,端着茶盏发呆。
  游汉戈也不说话,便在堂厅里坐着。
  王氏梳洗过后出来,一屋子人都木头似的不开口。下人摆上早饭,游汉戈终于开了口,说“林叔,帮个忙,看看我弟弟起了没有。”
  管家拢着袖,半眯着眼,说“刚从那边过来,二少爷还睡着呢。”
  游德川冷笑几声,说“吃就是,别搭理那畜生。”
  游德川动了筷子,游汉戈端碗时瞥了他娘一眼,王氏说“得多给淼子拨几个人服侍,木棋儿一个人只怕忙不过来。”
  “哎。”游德川叹了口气,重重把碗放下,教训道“那小子倔得很,你空做这许多,他也不会承你的情,没事别去招他惹他,榆木脑袋,说也说不通。汉戈,说你昨天晚上去了一趟,你没被他骂出来”
  游汉戈笑了笑,没说话。
  王氏又说“你是大哥,理应照看着弟弟”
  游德川道“以后不用管他,由得他死活自去就是。”
  王氏嗔道“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说着使了个眼色,游汉戈自吃着粥,莞尔道“爹是偏心弟弟的,这我知道。”
  游德川吹胡子瞪眼,正待再说句什么,王氏却先是笑了起来,游汉戈也忍不住呵呵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游德川反倒又不好开口了。
  王氏说“淼子身边跟的人就两个,还有一个,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来的,没半点礼数,放院子里收拾打扫,做点杂役倒是可以,要照顾起居饮食,又是不够了。”
  游德川这才想起昨日跟着游淼的那下人,说“那厮叫什么来着也没听他说。”
  王氏又说“听说是个朋友送的奴隶,从前犯过事,杀了人,听起来怪吓人的”
  游德川脸色登时就变了。
  游汉戈倒是不知此事,蹙眉道“杀过人不是说杀人偿命么”
  游德川道“这怎么成得去仔细问问清楚,万一是个不要命的,放在家里太也”
  卷一 摸鱼儿
  正说话时,外头小厮探头探脑地张望。
  在一旁站着的管家马上道“什么事”
  小厮说“李治烽求见老爷。”
  “李甚么烽是谁”游德川问。
  小厮答道“就是日前跟着二少爷的那人,说有话给老爷说。”
  刚说着就到了,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管家呵斥道“没见是什么时候么新来的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小厮忙道“说是有大事,耽搁不得。”
  游德川尚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规矩的下人,但来得也正好,盘问一番,若是穷凶极恶之辈,打发几个钱,让他回家去就是。遂吩咐道“传他进来。”
  王氏放下筷子,抬眼看房外,李治烽一袭深蓝长袍,站在门槛外,只不进来,也不行礼,游德川见了这人便肚子里有气。然见他五官轮廓分明,一双眸子深邃,眉骨上还有一道刀砍的疤,只怕是个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亡命徒,不敢轻易发作。打定了主意,过几日便寻个由头,赶他出去。
  这等人要支使走的话须得用钱打发,是决计不能骂一顿再赶走的,否则只怕心生怨忿,觑机回来报复。
  游德川抑着火,问道“什么事”
  李治烽在槛外沉声说“你儿生病了,支点钱,我去给他请个大夫。”
  游德川冷哼一声,怒道“别管他病死了正好”
  李治烽打量厅堂内三人,只是不说话,王氏被看得心里发毛,十分不自在,忙劝道“老爷快别说气话”
  管家连声赶人了,说“出去出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没半点规矩。”
  李治烽光是站在外头,厅内数人便有种压迫感,仿佛坐着站着都不对劲似的,管家喊道“快把他打出去”
  “且慢且慢。”游汉戈开了口,说“你叫李治烽”
  李治烽不回他话,转身走了,这下游德川更是盛怒,连个下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怎么得了游汉戈放下筷子,说“我去给二弟请大夫。”
  王氏说“先吃你的饭,打发个下人去就成。”
  游汉戈说“我亲自去罢,正好下山走一趟,爹,娘,你们慢用。”
  游汉戈饭也没吃完便起身走了,游德川未阻止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王氏自然知道他叹的什么,笑道“该他去办的。”
  游德川又道“都是我儿子,性情怎就差这么远呢”
  王氏笑着揶揄道“怎么就差远了游淼像你年轻那会,可不是正莽莽撞撞的性子,一个像你成家立业后。”
  游德川想起十六岁下烟花扬州之时一掷千金的豪情,笑道“嘿,这小子好的不学,挥金如土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要不是乔家帮着你。”王氏随口道“当年只怕你也得像淼子那般,被家里打一顿赶出来。那时的风流债还做得少了”
  当年游德川写得一手好字,又是江南江北一带的才子,擅吟诗作赋,才华横溢方迷倒了不少假人,但也恰恰因为这不羁的性情,科举应考屡次不中,未得考官垂青。花光了一身积蓄,落得个穷困潦倒的下场。
  应天三十三年,还是王氏变卖家财,送他入京应考,而天不从人愿,游德川再次名落孙山,身无分文,回到沧州游族时,被家中长辈逼迫成婚,娶了乔珂儿。那时王氏已身怀六甲,却不愿做妾,宁愿一人将游汉戈拉扯大。
  如今想起,游德川实觉亏欠王氏良多,如今发家了,送次子游淼上京念书,打算捐个官儿与他做,偏生这小儿子又不是省油的灯,只知道折腾。想起前事,游德川不禁摇头唏嘘,答道“是我亏待你和汉戈了,如今也老了,折腾不动了,只想安安静静,守着你们过日子罢了。”
  王氏笑道“也是时候帮他们各自娶个媳妇,管管这兄弟俩了,我看呐”
  “哎不成。”游德川说“长幼有别,汉戈的事还未说媒,没有游淼先成亲的道理”
  王氏脸色稍稍一变,游德川道“这事我自会安排妥帖,到时一步一步来,我看那小子还有得折腾,就怕你经受不住。”
  王氏本意是想给游淼说门亲事,娶了妻子,便可提自立门户的事了,整个碧雨山庄有一半人都向着她,游淼昨夜吵嚷的事,王氏自然心中有数。料想游淼在这家里也呆不长,早早地成了亲,便可打发出去,免得价成日大眼瞪小眼的添堵。
  “那跟着他的人。”王氏又问“老爷倒是想怎么个安排凶形恶相,半点不守规矩,我瞅着也怪吓人的,只怕不能在屋里多呆。”
  游德川道“等那小子病好了,给他点银钱,让他自己打发出门去就是。”
  李治烽尚不知游德川念头,离了堂屋便回东厢去,在门外朝木棋说“钱,有没有。”
  木棋说“怎的”
  李治烽一手食中二手搓了搓,示意他拿来,木棋惊着了,失声道“老爷不让”
  李治烽马上示意他噤声,木棋神色阴晴不定,一边朝怀里摸碎银,一边压低了声音,生怕房里躺着的游淼听见了,小声问“咱们自己去请大夫”
  李治烽手指戳戳自己,示意他去就行,木棋问“你认识路你去请镇上最好的大夫,上来出一次诊,要五钱银子,还得下去抓药,这,喏,给你二两”
  李治烽接过碎银,上前一步,似在迟疑要不要进去看游淼,但终究还是没推门进去,转身走了。
  游淼在房里已醒了,却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气苦,直挺挺趴在床上,李治烽走后,游淼大喊大叫道“让我死了算了”
  游淼用被子蒙着头,面朝墙壁,不住咽眼泪。
  李治烽前脚刚走,游汉戈后脚就到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游淼依旧趴着,游汉戈走过来,脚步声轻而缓,揭开蒙在游淼头上的被子,枕头上湿了一滩。
  “我娘不要我了,爹也不要我了”游淼哽咽道“别管我了,让我死罢。”
  游汉戈的手冰凉,试了试游淼的额头,游淼烧得脸上发红,头痛欲裂,只觉要死了,闭着眼,以为是李治烽,一动不动。
  游汉戈转身出了房外,关上门,匆匆出外吩咐备车,要下山去请大夫。
  而另一头,李治烽几乎是跑下山去的,碧雨茶庄离沛县有四十里路,时近冬节,最后一波冬茶摘采完,两道茶农都在歇息。
  李治烽依旧路过他们来时的那家食肆,朝老板娘问道“沛县最出名的大夫叫甚么”
  老板娘指了路,说“你顺着茶马古道朝东边走,进了沛县寻杂市东边去,有家叫宝济堂的,里头的邢大夫便是顶好的,就是脾气有点怪,怎么你家少爷病了哎等等,你喝口水再去”
  城东宝济堂李治烽便转身朝沛县跑去,早上日上三竿时离开碧雨山庄,午后便到了沛县,一口水未喝,直奔药堂,冬季常有伤风咳嗽的,城中住民寥寥,在药堂内等抓药看诊。
  卷一 摸鱼儿
  李治烽进了院子,问道“哪位是邢大夫”
  一人给李治烽指了路,正是坐堂的老者,李治烽便上前去,将五钱银子放在桌上,说“大夫,请你去给我家少爷看病。”
  老者一见李治烽便怒了,说“你是个甚么东西阎王老子来我这抓人也得排着队快滚出去没半点规矩”
  病人们纷纷笑了起来,李治烽说“在碧雨山庄,有点远。”
  邢大夫拿起拐杖就朝李治烽没头没脑打下去,怒斥道“不去不去”
  拐杖打了李治烽几下,李治烽却撩起袍襟,单膝跪地,继而另一膝也屈了下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接着猛一躬身,行了个磕头的大礼,额头碰上地板,发出一声闷响。
  邢大夫不是没见过磕头的,却没听过这等声音,当即骇了一跳。
  李治烽低声说“大夫,我家少爷游淼得了风寒,他娘早死,他爹另立了长子,看着他生病不去管他,求您跟我去一次罢,我嘴拙不懂说,大恩大德”
  “游淼”邢大夫的眼睛眯了起来。
  病人们纷纷踮着脚看,不知李治烽在说什么,只见他喃喃念叨,又是猛地一磕头,咚的闷响,这声连旁的人也听到了。
  “快去罢,邢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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