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安静》5-7

  第五章
  一夜无眠。双眼乾涩不已,眼眶下的颜色极深,周围泡水过久般的浮肿,手指在太阳x上揉了几下索x放弃。
  窗外已是初出白肚的颜色。骆顗莫转眼看著身旁,女人卧躺在床上紧拉著棉被,另一手伸出紧抓著他的衣角。那一块,几乎是折皱不堪的纹路。
  动作放轻的起身,无声的叹口气,慢慢地扳开那细小手掌,指尖在掌间轻轻地揉搓著,心里头千思万涌。抓这麽久,想必麻了吧……
  头疼慢慢侵袭著意识。一下又一下的敲著头,像要敲出更多难熬心思。
  解开了领带,衬衫松开的刹那,骆顗莫手指无意触上锁骨间的斑斑痕迹,几乎是触目惊心般的深度。恍然间,瞥见地上的纸条,耳边顿时响起女人的话。
  「那个男人抱你上来,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可我却连帮你脱掉外套……都没有勇气……」
  心蓦地扭了下。原来……嘴角扬起一丝苦涩,骆顗莫摇摇头,走进了浴室。动作突然一顿,带著犹豫的,还是将它捡起。
  纸里的话泄露了所有,却没有为他带来震惊。或许本就该是这样,却因为他的犹豫与不够果断伤害了对方。
  是他的挣扎,是他的挣扎不已才造成那样的局面。然而,他却自私的游移在舍与不舍间。皱紧眉头,女人留下的眼泪跟自己的融化在一起……好烫。
  说出口的话收不回,也不能。
  一个人就好,一个人就好。他一个人嚐就好。
  想起那人在湖岸边牵著自己的背影,却怎麽也无法给自己慰然的安心。
  难受地闭上眼,心口又是一阵拧痛。霍地扭开水龙头,一瞬间落下的冷水,却浇熄不去所有的疲惫与……烧毁著x臆的酸涩。
  「嗨!早啊。」
  熟悉的,极富j神的清朗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微侧过头,骆顗莫想回过身招呼,不料身影却晃了下──
  「顗莫!」管鄀谦连忙快步跨过,正好扶上重心不稳的人。
  「抱、抱歉。」给了个虚弱的笑,骆顗莫不著痕迹的推开他。「谢谢。」转身就想往凤氏里走去,不期然却被拉住。
  蹙起眉,管鄀谦伸掌在他额际一m,眉心聚得更紧。
  「你在发烧!」
  看著那苍白的脸色还犹自逞强的笑著,管鄀谦x口蓦地一阵揪紧。等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手上已使力将人带往停车场方向。
  「走,我带你去医院。」
  骆顗莫一怔,当下会意过来,摇著头想挣扎,更是摇得头晕目眩,「不用的!」
  对方不予理会,他一急,忙道:「管鄀谦!我……」九点有场重要会议,他不能缺席的。
  知道他在担心什麽,管鄀谦停下了脚步看著他,口气不免大声了起来:「请假就好,你坚持什麽!有什麽比身体更重要的?」一双褐眸瞪著他,微愠。
  搞不懂他在想什麽,烧成这样还来上班?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反正你有雷那家伙挺,怕什麽!」
  这句话顿时叫人白煞了脸,骆顗莫用力甩开他,眼里有一丝狼狈。「不要这样……」该怎麽说出口?他有他的坚持。
  掩饰不了眼里的苦涩,骆顗莫低垂著头,虽然已是头重脚轻,不代表他的意志也会溃散。他……不希望那人给他这个位置,就得庇护著他。
  他,只想做好他可以做到的事……在他还有机会与时间的时候,他会尽量付出,让凤氏更好。这次的会议攸关著最近的饭店计划,不能够拖的。
  被甩开的手犹停在半空中,管鄀谦看著他,细柔的头发因为角度而垂下,长睫下的y影极深,眼皮还浮肿,一阵不忍,手动了下却又缩回。
  无奈的撇著嘴,半晌靠近他柔声道:「上去吧。我帮你买退烧药。」说罢不等他回答,迳自转身离去。
  骆顗莫抬起头,烧红的双眼有感激。顺著气,缓缓稳住自己脚步走进凤氏。
  他可以的。
  甫一走进办公室,已是满头大汗,虽然是坐电梯直达,每一步还是耗进他的体力。看了眼时钟,忍住晕眩感拿起资料快步往会议室走去。
  高层干部会议,偌大的空间将会几乎占满。稳住心神,努力维持自己的步调吸了口气,旋开门的瞬间,犹是从容的他。
  然而额间沁满的冷汗却悄悄泄露了秘密。
  四十楼的会议室里,凤氏上上下下有参与新式饭店企划的干部皆聚集於此。依照部门与阶级,每人分位而坐。
  甫一进门,骆顗莫维持依然的步调走至固定位置上,期间不乏礼貌上的微笑与招呼。坐下的瞬间,难忍晕眩的吁了口气。抬眼环视周围,各部门的正副手们也不露閒,正比对自己的报告做最後冲刺与确认。
  犹不见主位上那个身影。闭上眼,稳住心神。
  还有几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依所有程序与人员到最後,今天将会是个冗长的开始。
  片刻,门被无声的打了开来,骆顗莫没有张开眼,知道进来的是何人,耳边明显感受到一股气氛。
  「雷总。」
  雷殷坐到主位上,一双锐眼淡淡扫过一圈,视线停在正对面闭目的人身上。
  似是感觉到那目光,脸色苍白的人迟疑了会才张开眼,对上熟悉无波眼眸的瞬间,手也打开了资料夹,双眼也随之垂落与文件里。
  不稍多久,传来会议开始的讨论声。凤氏新式饭店计划,正式开始。会议已极平缓的速度进行著,每位参与的职员皆以最完美的报告呈现自己的企划。
  太阳x的地方以一种非常强的力道在敲击著自己,头脑也越来越昏沈,感觉耳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报告的人的身影也很模糊,骆顗莫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凝聚注意力。
  转头看了下身边的位置,该来的人还未到。骆顗莫心里不由泛上一堵愧疚。要不是因为他,他也不会迟到了……
  「砰」的一声,门霍然地被打开来,站在门外的人双眼藏有一丝焦急,完全忽视所有怔然的目光,整了整神色凛然道:
  「抱歉。」说罢,管鄀谦往里头走去,在骆顗莫身旁的位置坐下。
  忍住晕眩,骆顗莫连忙低声抱歉:「对不起,都是因为……」
  「来。」打断他的话,管鄀谦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快把药吃了,不然你一定撑不下去。」递上手中的水杯,另只手也塞了几颗药丸过去。
  点点头,骆顗莫在所有人把专注力放回会议时把药吞下,手中的水杯传来温度,是温开水;眼带感激的看著管鄀谦,由衷道:「谢谢你。」
  管鄀谦只是看著那苍白面容一会,须臾才转头於会议上。
  会议在走了将近半圈时钟後宣告结束,每个人离开後,就算没被脱去一层皮,也都宛如脱了层水般无力。所有计划案的漏洞皆被主位上的男人给挑了出来,就算是最细小的地方也逃不过企划被翻盘的命运。
  其中却以独揽电子设计与内部设计的骆顗莫与管鄀谦幸免。
  等到所有人离开後,骆顗莫缓缓地阖起资料夹慢慢起身,好不容易因为药力而支撑的体力彷佛一瞬间松了口气而崩坍般,身子晃了下,往一旁倒去──
  「顗莫!」管鄀谦身手极快的扶住他。手在那额上一m,药效早已褪去,只馀极高的温度,「该死……」
  看著那泛白却升起红晕的面容,管鄀谦二话不说,打横抱起那已虚软的身躯往外冲去。不顾一路上的诧异目光,推开电梯前的所有人直达停车场。
  怀中陷入高烧的人,双唇开开阖阖不停地呓语、低喃著些什麽,管鄀谦听不清楚,心急如焚的仔细一听,整张脸顿时变得铁青。
  「该死的,该死的!」拳头忍不住往身旁挥去,控制板震了下,「叮」停在中间楼层。
  「妈的!」低咒了声,见门外的两道身影,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鄀谦?」
  管鄀谦硬著眉眼点了下头,脸色怎麽也好不起来,搂紧怀里的人往後一站,淡瞥了下跟著女人进来的小男孩。
  美豔脸庞上的微讶逝去,凤天仪淡淡地瞄了眼倚在男人身上的背影,「顗莫?怎麽了吗?」
  「发烧。」
  凤天仪点点头哦了声,美眸看著那背影一会,转身对著身旁男孩道:「翔,他就是你一直想看的骆顗莫。」
  男孩戴了顶鸭舌帽,冷淡地回头睨了一眼。「就是姐夫说公司里最厉害的工程师?」
  管鄀谦不作声,蹙起的眉峰拧得更深,感觉手中的身躯颤了下,外套衣料也被大力攥著,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双手不觉搂得更紧。
  「我以後一定会比他强!」不屑目光轻易的流出眼眸,凤天翔见人没反应,无趣的撇著嘴。「呿。」
  「翔!不许没礼貌。」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凤天仪回头漾起嫣红的唇,「顗莫,抱歉呀……还是个孩子,不懂得分寸。」
  背对的人没有反应,半晌慢慢回身,垂首轻声回答:「没关系。」
  凤天仪发出一声短笑,随即啊了声想起什麽又道:「对了,我跟雷殷下个月订婚,顗莫你记得来冲沾沾喜气唷!」
  「叮」电梯门在此时开启,女人笑容依旧的拉著男孩缓步移开。
  「快送他去医院吧!」
  管鄀谦忍住瞪人的冲动,把一瞬间被抽光所有力气而滑落的人抱起,离开前丢下一句:
  「你玩过火了。」
  随之响起一阵清铃般的笑声,跟著关起的电梯门而渐渐隐没。
  医院里有种沉闷的味道。和著药物,那种刺鼻味会侵入人意志里……让人感到一股难抑制的沉闷。
  男人骨骼特定的肌理上,手臂旁的凸起总是大小不一。比起瘦弱的人,有些人更是纤瘦得彷若不堪一击。
  透明的细条管子由上顺到下,两边尾端各接著不一样的实体;一瓶500c.c.黄色点滴,紧紧以一种速度流向管子内,再流进另一头。
  一只手臂放置在椅子扶手上,很白很白的肌肤上,却看不见血管,医生用力拍了好几次甚至c错了两次位置。
  却始终没有听到任何抱怨声或忍痛呻吟。倒是一旁站著的高大男人,原本已铁青难看的脸,更是冷得像随时会赏医生狠狠两拳。
  「你到底会不会?」冷冷地,管鄀谦瞪著戴眼镜的医生。
  「抱、抱歉。这位病人的血管太细了……」医生结结巴巴地,细针终於在第三次时顺利c进血管。
  这是什麽理由?庸医!睇了眼慌忙离开的白袍背影,管鄀谦撇撇嘴蹲下高大的身子,心疼的看著那手臂上的瘀痕。
  「顗莫。」轻声喊,彷佛太大力,有些东西就会消失不见。
  医院里忙忙碌碌,急诊室内也挤满了人,就连看诊也只能在走廊上就地解决。要不是硬要了张椅子来,这身子哪还经得住站著折腾?
  毫无血色的唇瓣紧抿著,对身旁唤声置若罔闻。一双眼睛只是看著前方,动也不动。
  管鄀谦忍不住握紧拳头。想起刚刚他就自己身边瞬间脱力的画面,眉又拧了起来。没回应自己的脸庞依旧看著前方,原本总是温暖的瞳眸此刻就像失了温度的无机质眼珠,空空洞洞。
  顺著那双视线看过去,前方不远处一家子紧挨在同一个位置,母亲抱著孩子,父亲站在一旁焦急的等待医生,小小角落里,没碍著别人。
  多麽相依的情景,不管处境怎样,家人就围绕在身边。多幸福。
  「顗莫?」
  苍白的脸孔依旧望著前方,久久才眨一次眼。每眨一下,身旁的男人心也跟著抽了下,一次又一次,越来越紧。闭上眼,管鄀谦牵起那掌心放在手里。握著,紧紧的。
  「还会不舒服吗?要不要睡一下?」打了点滴应该会嗜睡,依这种速度,应该不消几分钟就会开始昏昏欲睡。
  「……」许久,乾涩的唇才缓缓开启,声小若蚊。
  「嗯?」管鄀谦又侧耳移近了些。
  「水……」声音已沙哑不清。
  管鄀谦手轻柔的抚过额间黑发,笑道:「我去买,你在这等我。」
  将那身子往墙上靠著,管鄀谦不放心的又回头看了眼,见人静静的倚在墙边,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快速走出已寸步难行的走廊。
  拿著水回来的人,愕愣在原地。
  原本该坐在位子上的身影,只留下空无一人的椅子以及透明的传输管线垂著,点滴因为失了另一边的压力,尖头缓缓流出药y形成一小洼水迹,显示了人已离去有段时间。
  管鄀谦慌忙的转头搜著周围,却依旧遍寻不著那瘦削身影。
  眼前彷佛可看见那细瘦的手臂忍著痛……或是他已感觉不到痛,狠狠地拽掉针头,隐忍著所有不舒适往……管鄀谦耳朵嗡嗡作响,想起他陷入高烧时的呓语──
  「雷殷……」
  「该死的家伙!」啧了声,管鄀谦丢下水往医院外跑去。
  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慌张与担心感到力不从心。
  骆顗莫茫然的在大街上走著,好几次的晕眩就要往前倒去,却是一股力量支撑著他。他自问不了为什麽要走,走要走去哪,只是脑子里的所有都在叫嚣著想见到那个人。
  为什麽想见到那个人,或许是图个安心,抑或只是想……不懂了,他到底怎麽会懂得自己在想什麽?早就不懂了。
  她……那个女人,凤天仪刚是怎麽告诉他的?对了,他们要订婚了。脑子里一阵混沌,把已烧得不能再烧的意志给烧得快要疯了。
  那种心理驱策著他的双腿、他整个人,见他一面。
  走了多久,看见白色建筑的刹那,身子已虚软的差点往地上跪去。是那股坚持让他卖力的走到这。虽然只来过一次,但那大段路他就是记得了。
  什麽都是一次就记得的,往心里放去。关於那个男人的事。
  红色甲虫停放在外头,银色m3就在一旁,两台车张狂耀眼的并排在一起,烧痛了双眼,好痛好痛……却只能忍在心里头。
  敲门的时候,细碎的水珠开始从上空慢慢落下;周围,昏昏暗暗,y霾一片。
  雷殷开门的时候,见著的就是一个男子苍白著脸,抬头看著天空,专注的看著,长睫扇下一次又一次,雨水滴在他的脸上,延著他熟悉瘦得削下般的脸形滑落。
  天空深蓝,白色衬衫的他仰望著雨水。那像是随时会往後倒的一个角度,把那瘦长的身躯给拉得更加单薄。
  那是一个,到很久很久以後,让男人想起来会觉得心脏一阵紧缩的记忆。
  雷殷缓缓拉开了视线,「什麽事?」
  被唤了声,苍白面容才拉回,男人穿著睡袍的身影就在眼前,一只手拉著门,一只手靠在门栏上,却恰恰没有挡住室内的人。
  女人同样穿著睡袍的身子纤纤细细,眼角柔媚似的睨了眼门外的人即走了进去。
  雨水把脸庞打的一阵湿凉,他已感觉不到烧烫的体温。
  「我……只剩下你了。」怎麽都觉得口水难以吞咽,喉咙乾涩。
  「回家去。」
  「你……对我是否有感情?」x脯上下起伏,嘶哑的,类似於哀求的声音。
  雨在这时候变大,倾盆的力道,把伫立在室外的身体打得啪啪作响。不痛,真的不痛……痛的是,他用手也m不到的地方。
  「你在跟我闹脾气吗?」男人开口,冰冰冷冷。
  骆顗莫茫然地摇摇头,感觉胃里一缩,难受的让他拧起了眉。
  「这就是你的选择?」雷殷冷道。不去看他脸上的所有水迹,那会让他开始猜测,那是雨……还是泪?
  骆顗莫决然地点头,倾身想把重量交付给对方,男人凌厉的声音却已先一步响起:
  「想要我也同等回报你,是吗?」冷笑。他的目光已没有了温度。
  「我……」
  好难堪,他想反驳,说他不是这样想,他从来就没这麽想;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那声音在耳边回盪。
  「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选择你。骆顗莫,你逾矩了。」
  「不、不是的,我……」
  骆顗莫急促地想说,门却已关了起来。轻轻地,在他面前阖上。
  他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就哽在嘴角。
  「我只是,不想拖著她……」骆顗莫喃喃地,垂下的双眼已红肿,热流往外掏都被雨水匟打散。
  他只是不想拖著另一个人陪他熬……他逾矩什麽了,他做错什麽了,他奢求过什麽了?为什麽,他可以这麽冷漠的把他推开……
  「顗莫!」
  尖锐的紧急煞车声传来,一抹高大身影冲进雨中接住往後倒下的身躯。
  天空洒落水,独留寂静在身旁,苍穹只馀无光夜,一切残留照天明;再也听不见,再也看不见。
  大雨落下的力道那麽深,不会为了任何理由而停摆,一阵一阵间,把所有皆打湿不存。
  「傻瓜……」紧抱著怀中颤抖的躯体,管鄀谦不舍的紧贴那苍白脸颊。轻轻厮磨著,想帮他多留点温度。
  「走,你得再去一次医院。」
  「不……」无力的抓著管鄀谦,骆顗莫恍惚的摇著头,他不想去医院。医院有种味道,让他好害怕……那种像会剥夺最後意志的味道,会让他遗忘掉许多事。
  不可以忘的……怎麽可以忘呢?
  他已遗忘过好多事,好多好多、太多太多;忘了母亲对他微笑的脸,忘了当年被送去国外的寂寞,忘了该抓好自己的心,忘了该开口的拒绝,忘了该……他最终都忘了该给女人一个交代,也忘了,最终他也忘了,付出的心,怎麽收得回……
  管鄀谦细细的看著他,湛白的面容彷佛被掏空了所有,他多想问问他,现在还支撑著你的,是什麽?
  然而,终究没有问出口。
  感受到那被抛空的神智,心就像被啃蚀般的疼。又酸又涩。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知道,他也把心给了一个不会再完全的人。
  「他有什麽好呢……」
  紧紧抱著他,高大身子迈起步伐,雨中的背影竟显得有些狼狈。
  门铃才刚按下,马上打开的门力道即快又猛,管鄀谦站在门外怔了怔,对著来开门的女人张开嘴巴一时却找不到话,想了想只道了句:
  「发烧……」
  女人的脸跟怀里的人差不多,就连眼睛也是一样肿。管鄀谦揪著她瞧,对方只是一迳的看向他手中的人,那眼光专注又带了些异样。
  「呃,小姐……」
  蓝云看都不看管鄀谦,沉默的移开身子让人进来。
  把人安置到床上,管鄀谦才刚转身,就看见女人拿了条乾毛巾静站一旁。闷不做声的,那目光依旧盯著床上的人。
  看女人动作轻柔的擦拭著骆顗莫身上的湿迹,气氛僵持的奇怪,耐不住那感觉,管鄀谦不放心却还是得叫自己放心,犹豫了下拿出药袋放在一旁,道:
  「退烧药我放这。每三个小时给他吃一次。」向来总是明朗轻快的声音,这时竟是小心翼翼。
  女人背对著没回答,等了半天,管鄀谦呼了口气走出房子,要带上门的时候,手僵在门把上动也不动,半晌硬是逼著自己把门关上。
  搔了搔头,他都忘了,那女人是他女友,会照顾他的。
  哪能轮到他。
  室内恢复了静默。蓝云来来回回几次替换著毛巾,床上的人却一直高烧不退,意识彷佛深锁般,昏沉的低喃呓语,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她却没有动手换掉。
  几个小时过去,喂了两次药。床上的人才慢慢止住了骚动。蓝云垂目看著他,双眼里闪烁著一丝极细微的光芒,犀利得像要穿透他一样。
  ……
  「热……」紧蹙著眉,陷入睡梦中的人意识不清,却明白的感受到身体不对劲。
  热,太热……那热像要把他整个人都烧成灰烬一般。
  「顗莫。」蓝云歪著头,浅浅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因为高温而喘著气,依稀听见耳畔的唤声,缓慢的睁开眼,是一张的俏丽脸庞。
  「蓝云……」带著模糊的视线犹是不确定,开口的声音竟像初生孩子般不稳。
  「顗莫。」女人始终微微笑著。
  「热,好热……」骆顗莫手胡乱的揪在衣领间想扒开,完全失了力只剩徒然。
  「顗莫。」蓝云俯看著他,「很热吗?」
  骆顗莫点了点头,一时耐不了那阵热度,就想起身,却被按了回去,眼前放大的脸庞是自己一直很熟悉的面容,然而此刻笑著的她却让他感到不认识般,好陌生。几乎让他有种莫名的惊惶感。
  是蓝云呀……脑中迷迷糊糊地想著,抵挡不了那温度索x就想躺著随它去,只是身上紧黏的衣服很难受,骆顗莫拧紧眉,无奈地叹了一声,x前一凉,衣襟霍地被打了开来──
  神智越来越不清,骆顗莫张开眼,想谢谢对方帮自己解开不舒服感,一双冰凉的手掌随在覆在x前游移。
  「顗莫。」蓝云贴在他的唇上,笑著,轻柔道:「你好久没抱我了。多久呢?一个月?三个月?或是半年?不,不对……是你进凤氏之後。那是多久呢?」
  定定笑著,她揭晓答案:「是整整九个月哦。」
  「蓝云……」耳鸣得厉害,就连视线也开始混浊,骆顗莫努力睁著眼,却什麽都看不清楚,「你……说什麽……」
  手指细细的在x膛间触碰,每隔一小段距离就停住,再往下……多久,女人逐渐凝起风暴的眼,是怒意,是难堪,还有……更多的不甘──指尖恨恨用力刮过,那些深色被谁留下来得痕迹变得更加嫣红。
  「看你,我多久以前给你留下的吻痕,现在还在呢……」低喃著起身,蓝云卸除一身外衣,细长的腿跨坐到骆顗莫身上。
  「蓝云。你、干什麽……」骆顗莫竭力睁著眼,手本能的推拒著,但重病又因为怪异热度而失了力的他,却怎麽也赢不了女人的微薄箝制,恍惚间,下身突然被摩擦起的热度跟著身体一起失速翻腾。
  「呃!」
  像是极其明白身下的人已经无法脱离自己了,蓝云缓缓地拉开皮带扣环,几乎著迷的唤著自己深爱的人。
  「顗莫,顗莫……」一声又一声,怀著什麽样的心情。
  「不要这样……」拉鍊声刺耳的响起,骆顗莫虚软的身体顿时僵硬。
  震惊得无以复加,却什麽都明白了过来,什麽都明白了。
  蓝云……脑子里吵闹的响著,身体却违反了意志,骆顗莫茫然地张著眼,却什麽都看不见,看不见……
  「不行的,蓝云,不行的,不……」
  开阖的嘴巴不停发出短促的声音,女人自己在身上的动作他却无力阻止,僵硬的手无力,僵硬的身体无力,僵硬的他,整个人都在一阵嗡嗡作响声里空空荡荡……
  残存的一点点意识里,什麽都感受不到。惟有的,是男人硬生生把自己推开的话。
  雷殷……
  m不著的地方传来一阵平稳却夹杂不和谐的细微杂音……是心脏疼痛不堪的呐喊声。
  疼痛到了一个阶段便会习惯痛。习惯了痛是否接下来就不害怕痛?
  这个时候,他却想起了男人。那个初遇,他见到一双会成功的眼睛,里头蕴含多少野心,只要他想要,又怎麽会脱於手?除非他不要了。
  他真的……明白的。多想苦笑,然而做不出表情的脸只是一灰死槁。
  视线里,什麽都没有。有的只是茫然看不清的天花板,身体的反应清清楚楚,然而所有意识却都已经迷离。
  全身僵硬的几乎停摆,像个木头似的空娃娃,女人在他身上做些什麽,那是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说服自己不去细想的难堪。
  就算心里不是自愿,身体却还是拥有了生理反应。蓝云突然仰起了脸,高声嘶喊著什麽,骆顗莫闭上了眼,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顗莫……」
  女人汗湿的身体,汗湿的手臂,汗湿的手心,轻轻的,触m著他。然後,深深的,开始低低的哭了起来。像个孩子,像前一个夜晚他们在客厅时,是个手足无措落泪的孩子。
  做错事了吗?是谁呢?谁做错事了该畏罪而流泪?
  「顗莫……」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女人的时候。
  那时,伦敦起了浓浓的白雾,把周围熏开成一片不透澈。他走在彷佛没有尽头的街道,那时她的微笑,让他的心情泛起一汪温暖。
  好浓好浓,让他就算在异乡这麽多年,也不曾有过这麽舒服的感觉。那时,年纪半大不小的他们,好像就是这麽相依在异国里。
  四年的感情是因为两人都有份坚凿的信心;然而,那却也是极容易就被溃散的东西。多麽不可靠。而背叛那份如石坚硬感情的,就是自己。
  总有东西太残缺,就是不够圆满。感情,就总是寂寞;因为爱,使人孤寂。而心里面有个角落,好像再也没办法填满。
  爱是双方的事。付出却可以是件单打独斗的事。
  除了蓝云,那麽他自己呢?有办法同等付出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麽他的感情背叛就可以找到个出口了吗?所以是否定。既然犯了,怎麽可能因为道歉就不是罪?
  「对不起……」声音哑的,几乎快听不见。
  咽呜的一声,女人捂著自己的嘴巴。却怎麽也掩饰不了哭声。
  顗莫,顗莫……你为什麽哭呢?为什麽你可以这麽悲伤的流下冰冷泪水?好残忍,把你温热的感情给了他,却只能给我冰冷的泪。
  「顗莫……顗莫,不要说对不起,走,走、我们一起走!你跟我走……」拉起瘫在床上的人,那躯体却好似没有意志般虚软。
  「蓝云……」尽力地眨著眼,眼前却一片模糊。他什麽都看不到……他真的,什麽都看不到……
  捧著她深爱的脸庞,想看进他的眼地,然而……却只能看见些什麽?失去了对她的感情,还有什麽?只剩下歉疚。
  「那个男人有什麽好?他有什麽好?他有未婚妻了!他g本不爱你!可是,我……顗莫我爱你呀……」
  什麽声音?是感情被撕裂的声音吧。骆顗莫呆站著,茫茫然的,睁著眼任泪滑落却做不出反应。
  对……他就要订婚了,而「爱」是什麽呢?到底是谁曾开口付出过呢?
  ──好可悲,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个湖前的夜晚,他给他承诺的那一瞬间,也只是昙花一现了吧。
  太虚渺了,已经不够真实。终於明白,为什麽他可以给自己一夜这麽温暖的拥抱。从那过後,那也不再属於他了吧?不……从来就没有属於过他。
  疲惫的闭起眼,骆顗莫甩开那拉著自己的手,颓然的倒回床上,缩窝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然而背上那长长的脊椎纹路,却不停地颤著,颤著,好痛……
  「顗莫,你不可以这麽残忍!看我,你看我……」再次拉起他,蓝云歇斯底里的要对视著他的眼,却总被拒於千里。
  「啊──」
  嘶扯声音尖叫酸楚著,蓝云扯揪著自己的发,无法遏止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侵袭过来。
  为什麽……为什麽要这麽执著?到底盲目的是谁?
  「骆顗莫。」凛冽的,几乎绝冷般的声音。
  缓慢地,骆顗莫将视线调向女人的位置,太阳x的震动在叫嚣著疼痛。然而却痛不了他的神智,一瞬间,银色光影闪过,来不及辨别什麽,他已睁著眼冲上前去──
  一切归於寂静,殷红的y体顺著白皙皮肤涓涓流淌。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的红点,彷佛还可以听见啪嗒啪嗒声……
  如遭雷击般的缩回了手,沾有血迹的尖锐刀面敲上地面,「锵」地一声,蓝云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右手始终被紧紧抓护著。
  在最後一秒,他还想传递力量给对方,希望对方不要怕、不要担心、不要难过……
  「对不起……」那是仅仅,他惟一可以说的话。
  「顗莫!」
  失去意识前一刻,跃入眼里的是女人脸上熟悉的面容,温柔的双眼带著惊惶。
  漾起了抹安心的笑,他就此沉沉睡去。
  第六章
  他在一片晨曦中醒来,薄黄的阳光让苍白的肤色更显透明。
  好像隐隐间就会消失不再。
  「你醒啦!早。」
  朗朗却带著些微疲困的声音传进耳里,骆顗莫睁著些微惺忪的眼,给了一个微笑:「早。」
  「饿了吧?有粥哦。」管鄀谦说著走到厨房,没察觉到身後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环视著周围熟悉的一切摆设,早已疲惫的黑瞳难忍伤痛地闭起。
  「顗莫?」端著餐盘走进卧室,却瞧见床上人闭目的凝思,管鄀谦轻声唤著。
  半晌得不到回应,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至床沿坐下,凝视著那张面容,泛白的嘴唇似隐忍著什麽般的咬紧,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触碰,刹那,长睫颤了下,一双清澈的双瞳缓缓睁开。
  动作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两双视线僵持了一会,最终,收拳放下。
  难抑的溢出苦笑,x腔传来一阵刺痛,心像是要涨破一样泛著疼痛的漩涡。掩饰似的拿起餐盘,手却被一只瘦弱的掌心覆上。冰冰的,微凉的温度。把x臆的痛都给冻结。
  「蓝云……走了?」
  微颤著嗓音,忍耐著。管鄀谦反手握住,两掌包紧摩娑著。笑著问道:「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是会选他吗?」
  那一瞬间,心脏大力的跳动著,几乎要直达他的喉咙。
  没有抽回自己手,骆顗莫看著他,一阵恍惚,喃道:「可是……无法重来了……」
  摩娑著温暖的手顿了下,随即恢复,管鄀谦呼了口气,挑著眉松开脸部线条,仓促的笑了笑,复又拿起盛著热粥的碗。
  「你胃不好吧?这可是她熬的,你的胃可别辜负人家的心意了……」说著勺起一汤匙吹著,视线却不再抬起。
  「他是孤儿……」
  再次开启的嗓音,彷佛从很远飘来,让人动作彻底停在当下,忍住手心的颤抖,管鄀谦几乎颓然的放下手中食物,脸上有著难解的变化。
  那是,心被冻结又被撕裂的瞬间。
  「我已忘记我父亲的脸。」轻轻、淡淡的语调。
  「可是我记得他的背影。穿著黑色燕尾服的背影,他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母亲把我抱在怀里。我那时心想,他就要得到幸福了吧……」
  移开脸看向窗外,管鄀谦紧握著拳,直到指尖几乎刺紧脆弱的掌心,却感觉不到痛。他的痛……早已全为了这个人而满载。
  「母亲走的第三天,他带我到机场告诉我要一个人生活下去,我仰著头却看不清楚他的脸,阳光太刺眼,把眼睛也刺痛了。直到现在……我依然想不起来他的样子。」
  「顗莫……」
  「他的背影我却怎麽也忘不了。」
  「顗莫……」吞咽著嘴里的苦味,却咽不进嘴角的酸涩。
  「他是孤儿。他告诉我的时候,我想著一定要给他幸福。可是幸福是什麽?我不懂。他说就是得到自己想要的……所以……」
  「顗莫!」
  「所以我……我要帮助他得到幸福。」
  「顗莫!」终究忍不住紧抓著那纤细的臂膀,他看进他的眼里,低吼著:「幸福要自己争取!不是成全给别人!」
  骆顗莫却似听若罔闻,感觉不到臂上的力道,继续道:「一个家……」
  「不是的,不是的……」急急的想反驳,却在那泪终於滑落的瞬间哽住所有。
  「给他一个家。鄀谦……给雷殷一个家吧……」
  把沉埋在心底最深最深的惟一盼望,转交给予那人成为希望。从来就不求什麽,只是冀望,你也可以幸福快乐……
  「顗莫……」
  再也说不出话,他把那副已是残弱不堪的疲惫身躯紧紧拥在怀里,任那早已泪流满面的瘦削脸庞把自己x间淌湿,无法言语的心疼与不舍在发酵。
  「……你的幸福呢?」
  谁来成全你的幸福?
  他静静的站在他身後,那背影专心於手中事物里,多久,不曾回过头或是移开目光。只是一心一意於那些密密麻麻程式里。
  他却无法调开视线。更无心於手中的设计稿。
  第几天了?三天,还是四天?是一个礼拜了。
  一个礼拜可以发生多少事?前方不停忙碌的双手里,其中缠著绷带的一手动作些微迟钝,但却没有让他停下连续敲打键盘的动作。
  沉吟了会,管鄀谦放下手中的制图笔。
  「顗莫。」
  「嗯?」没有回头,只是应了声。
  「休息一下吧?」走到他身後,看著闪著光的萤幕,里头程式画面不停的在跑。里头投注了多少心力?
  「我还不累。再等等……」声音降了下来,似发现到了bug,双眼眯起找寻著修复。
  「你饿不饿?」
  「我不饿。」动作顿了顿,骆顗莫索x停下,转头看著身後的人,问道:「鄀谦,你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说?」
  管鄀谦看著他,深深的看著。
  「嗯?怎麽了?」不解他的目光,骆顗莫微笑道:「难道是你饿……」
  「雷殷订婚了。」平缓的语气,不急不慢。只是要让他知道这项事实。
  微笑的脸庞瞬间僵住,半晌再也维持不住,带著藏不住的狼狈回头继续於萤幕,良久才低应了声:「那……很好。恭喜他。」
  管鄀谦低下身子凝视著他,侧脸看著前方依旧专注,好像一点也没注意到他靠近的脸庞。只是放在键盘的双手却没有动作,静静的停在那里。
  「都已经订婚……你何必坚持把这玩意儿搞出来?」瞪著蓝底的画面,管鄀谦忍不住问。
  既然雷殷已跟凤天仪订婚,那麽所有一切也都势在必得了,不是吗?
  为了这个程式,骆顗莫宁愿冒著可能被拿掉工程师资格的险,一个礼拜没有踏进过凤氏,更别说是所有会议。
  无声消失一个礼拜,那家伙应该会气疯吧?
  骆顗莫没有回答,已恢复平静的神情,手也开始再次忙碌敲打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管鄀谦挑挑眉,放弃似的回到沙发,拿起设计稿继续,笔却怎麽也动不了,索x继续抬头看著那背影发呆。
  「这是筹码。」良久,才传来这声回答。
  管鄀谦愣了下,疑问:「筹码?」
  骆顗莫继续背对著他,平稳的声音缓缓道:「凤集天要看成果。这是他把凤氏交给他的条件。」
  他坐在电脑前已经七天,七天可以改变很多事。他的手机不再有熟悉到难忘的电话号码出现,也不会有人皱著眉头要他不要熬夜赶程式,也不会有双冷厉的双眼看著他,说些只有他懂的话。
  那一切,他想是已经结束了……
  「那老家伙都准备要嫁女儿了,不会再刁难准女婿吧……」
  那三个字,让人心也瞬间拧了起来,闭上眼舒口气再睁开,骆顗莫放空所有思绪。只把眼前的事物定为首要。
  「凤天仪学的是艺术,但她却有mba。」一句话已明白。
  管鄀谦闻言拧起眉,他想他懂了。
  就算今天没有雷殷这个女婿,凤氏负责人凤集天也没有任何後顾之忧。他有计划的栽培女儿,更遑论那女人是什麽样的个x……
  凤天仪对雷殷抱持著什麽样的情感与心态。她怎麽可能让几乎到手的男人被自己的父亲否决掉?
  思绪一转,管鄀谦忽地全都明白了。他终於明白,为什麽那女人可以忍受未婚夫拥有一个男x情人,却无任何反应。
  她不是没有反应。
  凤天仪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知道无法束缚他,那麽就放任让他去。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知道父亲开出什麽样的条件,那麽她一定也知道,这个跟她分享同个男人的人,就是完成条件的最後关键。
  看来一山还有一山高。
  「所以,这个中央系统程式,就是为了让雷殷能够……」
  敲击的动作停下,骆顗莫转头看著他,微笑道:「这程式接近完成了。」
  管鄀谦怔神的看著他。他一直知道雷殷的野心,然却没有想到此计划竟是攸关掌权问题,更没有想到的是……
  凤氏新式饭店计划里,最主要的工程即是此中心点,电脑中央控制。挑出所有饭店可能会遭遇到的bug问题与漏点,此程式将会为整栋大楼带来所有最完善的设备与管理,几乎前所未有。
  撇开正在已在进行的饭店工程不说,要是将此程式拓展到各项市场上……
  那是一项新商机,更是一项新挑战。凤集天要看的是成果,只要雷殷能带著这项完美成果迎娶他的掌上明珠,那麽凤氏将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管鄀谦登时无语。那双眼睛闪烁著开心的光芒,像是完成了一件极致之作而欢愉著。在暗处却隐藏了深深悲伤。
  为了他所想要的,所以你抛下所有去付出?他终於懂了,终於懂了为什麽他要这麽执著於出席这个企划……
  顗莫,你这个笨蛋。
  「这个程式在学校时只完成一半。只是……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他平淡的语调,好似在诉说著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明天是最後期限。今天一定得完成。」
  只要明天把程式交出去,那麽凤氏的掌握权就跑不掉。
  闭上眼,紧紧的。骆顗莫咬牙忍住所有顷刻间划过的画面。
  很痛吗?
  痛的是这里。轻轻捏紧x前瞬间的刺痛。
  那个地方,再也没有人m得到了。
  然而,他却永远记得自己掌心曾感受过的跳动声。温热的,是那人当时回应他的存在。
  他会永远记得。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会倾尽所有给你。
  你会幸福吧?当你得到你想要的。
  晨曦的日光微微透进s下,一夜未眠的背影犹自坐在电脑前,修长的指尖敲出最後一个按键,key in最後步骤,萤幕蓝底黄字开始随著系统循环跑著,眼看速度一致,骆顗莫忍不住舒了口气,几千页的东西终於完成。
  「哔──哔──」正式告结系统最终检测over。
  斜躺在沙发上的躯体动了下,揉著惺忪的眼,管鄀谦眼睛一对好焦、便见那白色背影坐姿依然挺直,随著电脑传出的最後一声,缓缓地,趴卧到桌子上,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看著,乾燥的嘴角慢慢地尝到一丝苦味,涩涩的,在舌尖化不开,只感觉得到不堪细想的疼痛。
  茫茫然的盯著那疲惫小憩的背影一会,化不开的东西就是化不开,再勉强也只是让某些地方更难熬罢了。
  管鄀谦起身转转腰,顺必试著拉拉脸皮……总不能僵著一脸苦相去喊人吧?
  「顗──」才刚喊出来就顿了下,腕表上的时候距离会议还很长,想了想,有种东西让他像个小夥子似的笑了。
  那笑,像个孩子偷摘了糖,多甜啊。
  挽起袖口,管鄀谦笑出酒窝。
  乐颠颠的走进厨房,看了眼乾净的摆设,他心里确实是有点忐忑,活到这麽一大把年纪,想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他管大少何时想过为另一个人做早餐?
  撇著嘴,却还是撇不开笑意,得了得了……一生就栽这麽一次了。
  ……刺鼻的焦味唤醒了他的睡觉。
  骆顗莫微睁著眼,突地,人醒了,第一个动作便也往厨房冲了过去。
  男人高大的背影不知在干什麽,但看得出很手忙脚乱。
  「鄀谦?」
  还含著浓浓睡意的嗓音在背後响起,惊讶的语调却不失温和的客气。管鄀谦悻悻然的转头抱歉一笑,尴尬不已。
  「嘿嘿、没想到蛋这麽难煎啊……」搔著脸颊,大男人微凸的颧骨上有著罕见的红块。
  怔了下,骆顗莫忍不住笑了出声,走近道:「饿著你了吧?抱歉,给我吧。」接过了平底锅与铲子,三两下俐俐落落,沾在边缘的焦黑不知名物体就清掉了。
  「吃颗蛋,加培g好吗?」骆顗莫抽空转头看了还站在一旁的男人,没看见他直望著自己的表情。
  两人的身长站在不大的厨房,意外地不显拥挤,甚是有些恰恰好。
  男人深邃的眼眸盯著那侧向的脸庞,长长的眼捷向外打了个尖,挺直的鼻尖因为热度而沁了些细汗,绯薄的唇瓣轻轻抿著。
  专注的,让人无法将视线移开。
  没得到回答,骆顗莫奇怪的再转头,一个黑影倏地罩下,唇上被用力一压,却只是几秒间的事……
  骆顗莫身体微微一震,僵硬不已,待视焦再抓回时,已不见男人的身影了,小小的厨房里,隐约残留刚刚瞬间碰触的声音。
  极小,像极了,某种已承诺要藏好的热切渴望。
  车里的空间无声沉默,方向盘一转,俐索的往大楼的停车场驶去。
  静止的车里,微闷的气氛有些停滞。手里不觉紧抓著碟片,紧紧的握度让手心溢了些湿度,本人却是不觉。
  骆顗莫深了个呼吸,终於想罢,开口说:「鄀谦,我……」
  管鄀谦却伸出手捂住他了的开口。
  那双黑瞳正直望著自己,里头的清澈与一贯的温和於此时此刻竟让人x口困闷至极,管鄀谦伸出另只手,捂住他的视线,尔後放开另只手,指尖轻轻地摩娑描绘起那唇瓣线条……
  「我不怕辛苦,我也不怕难熬,我更不怕……付出。顗莫,让我陪你上去,至少在你忍不住想倒下的时候,我可以让你紧紧抓牢。」
  「……」
  「好吗?」管鄀谦艰涩的收回手,忍不住紧紧握拳,迟缓的放开另只手,却被反握住……那冰凉的温度让心又失漏了一拍。
  骆顗莫看著他,「谢谢你。」真诚的,他只能这麽说。
  管鄀谦凝视著他,半溢出一抹苦笑揉乱那头柔软的黑发。
  为什麽要说谢呢?因为无以回报。
  走进了凤氏,骆顗莫有些意外他竟没被人拦下来。
  照理说,一个礼拜无故旷班的人早该被拿掉职位,然而当他有点揣揣地拿出识别证刷过感应器时,警卫仅仅只是瞄了他一眼。
  而在自己所属的楼层里,所有人的视线也无异议。秘书甚至连疑问也没有,照样把开会资料交给他即转过身继续办公。
  不只骆顗莫觉得奇怪,就连管鄀谦也很诧异。
  走进了会议室,两人并没有引来侧目,反而像是早知道他们一定会出席最後一场企划会议般的,理所当然。
  「平静到有点诡谲。」喃了声,管鄀谦依然一副大剌剌样的靠在椅背上,眼里却添若有所思。
  首席工程师翘班七天,七天来无人call班,也没有任何电话,工程部没有反应,就连人事室也没有向上来呈报缺席率,秘书更是连问都没问,一切皆怪异得让人无法不质疑。
  此时周围全都静了下来,门被推了开来,气氛变得有些凝聚,感觉身旁的人全身绷的紧紧,管鄀谦伸出手捏了捏他的掌心。
  骆顗莫转头给了他一个笑,有些牵强。
  「都到齐了?」
  熟悉的威严嗓音蓦地开口,骆顗莫抿了抿唇瓣,那是习惯x的紧张动作。他自己明白,知晓他的人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小动作。
  暗暗地吁口气,准备好从容迎接这最後一次。
  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泰然自若。毅然的抬起头,不意外对上一双深幽不见底的眼睛。
  里头的傲然,他知道。里头的自信,他明了。里头的霸气,他熟悉。
  就是这最後一次了。雷殷。你要的,我给你。
  只要能站在顶端,你就会快乐了吧?
  像是准确接收到那无声言语的冀望,雷殷严若寒霜,紧抿著薄唇好一会才缓缓开启,问道:「骆,中央控统完成了吗?」
  这是第一次,他喊他骆。
  沉稳的站起身,骆顗莫拿出程式片,手指的修长隐约有著不经意的颤抖,白色绷带正刺眼的横亘在手心上。
  忍著不去看那触目的白,雷殷打了个手势,要秘书接过并转接入电脑里。室内突然变得昏暗,前方偌大的萤幕开始出现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程式码。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骆顗莫却只能僵硬的站著,後头一只手抚顺著他的背。调了下气,他拿过声控开始解说。
  很快就会结束的。他这麽对自己说。
  ……
  室内「啪」的一声突地转亮,伴随著热烈的掌声,所有人莫不将注意力放到站著的人身上。
  系统的完美让人惊豔,里头将会造就凤氏未来毋庸置疑的成功。
  崭新的尝试与设计概念,将会带来无限商机。
  耳边彷佛听不到所有人的道贺或是褒奖,他的双眼只能定定的看著前方那个男人。
  雷殷无语的看著他,向来无波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他也只能定定的,回望看著自己的人,那像是……将会随时消失不再的最後一抹深刻。
  如雷贯耳的掌声停住,室内瞬间变得静止。
  半晌,像是终於找回自己声音的人才开口道:「做得很好。」
  溢出浅浅苦笑,他最後一次,看著那个男人。那个将会得到他想要的男人。
  「是吗?」
  轻脆的嗓音突然c进,所有人莫不转头看向门口。凤天仪如女神般高扬的神色傲慢,双眼扫过犹站著的人,唇畔有记狠冷。
  管鄀谦霍地站了起来,瞪视著门口像要唱出胜利之歌的女人。
  「我们凤氏伟大的首席工程师真是辛苦了。」
  「你进来做什麽?」雷殷脸色微沉的看著女人。
  凤天仪只是微微一笑,得体的走近雷殷,低头轻声道:「我?当然是来清理丢凤氏门脸的人罗。」说完抬眼,瞬间涌上的y狠让人胆寒。
  「啪!」一声,一叠厚厚方方的纸张从凤天仪手中抛下会议室长桌。
  几十张照片上散在所有角落,让人轻易就可以瞧见里头的内容,让室内瞬间涌起的一大片抽气声,更是激起另一片议论纷纷。
  拧起眉,雷殷不动声色。双眼直直的望向对面,所有人目光也一致看向那瞬间脸色刷白的人身上。
  「你可真大胆,伟大的骆工程师,翘班七天跑去跟男人鬼混呐……」挑著细长的眉心,女人状似不经心的言语,却道出了让人震惊的内容。
  紧紧抿著唇,被直接点名的人没有回应,一双黑瞳只是看著前方端坐著的男人,从头到尾,不置一词。
  「要不是我先拦截,明早报社一登出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你叫凤氏以後在商场如何生存?明知饭店工程正在进行,这对凤氏而言是多麽重要的一项计划,你身为参与人却不知道洁身自爱?」
  不堪入目?原来他的感情是这麽见不得人的事……双手紧紧捏著才能止颤,骆顗莫依然没作声。视线所及的照片全是被人从某些角度截取的画面。
  管鄀谦掩不住骇异的看向照片,向来和煦的表情不复在,只馀浓浓的震惊与不安交替。
  那些照片里,所有角度皆只照出一张面孔,另一张该出现的脸孔都被恰好的避开,然而所有暧昧拥抱的姿势皆清楚表露无遗。
  而那刚好被巧妙隐起来的人,就是他。
  「顗莫……」管鄀谦轻声唤著,神色微惶。
  「难道花钱请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好跟『同x友人』在雨天厮磨的?嗯?伟大的骆工程师?」咄咄逼人,凤天仪目光凌厉的问著。
  「天仪,你够了没有?」管鄀谦回头瞪著女人,要她收敛。
  女人只是巧笑了一下,柔声道:「要不是你知会我,我还不知道我们伟大的骆工程师旷班七天呢。辛苦罗……表哥。」
  「天仪!」
  管鄀谦脸色难看的大喝,却已来不及止住所有已出口的事实了。揣揣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苍白的脸孔犹是不说话,只是静静睁著眼看向前方。
  循著视线看过去,对面男人一样默不作声,管鄀谦攥紧拳头,轻轻握住隐在桌面下的掌心,却被轻轻挣了开来。
  低低的,像是压抑著什麽,骆顗莫开口道:「不要碰我。」声音隐隐约约地发颤。
  「顗莫……」管鄀谦担心的看著他。瞬间涌起的不安与恐惧交替。他害怕,害怕跟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就此被摧毁。
  连丝窘迫都没有,也没有辩解的话,骆顗莫微开著嘴,可是喉头似乎哽著些什麽热烫的东西,叫他发不出声音。
  承受著所有目光,那些带著震惊、鄙夷、不屑、厌恶……全都像把尖锐的针刺进他心里,然而他都不在乎!凝视著对面那个男人,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绝望般的寒冷,丝丝渗透进x口。让骆顗莫的残存意识里只剩活生生的,似要冻结的寒,细胞乃至骨髓都被那寒意腐蚀得几欲冻僵。
  半晌,一丝浅浅,如羽毛般的轻柔的微笑溢出,却深藏了多少凄然。白色的面容更如瞬间瘫倒了所有般,几乎惨澹。
  疲惫不已的闭上眼。他挺直站立,道:「我会自行辞职。」
  说罢,藏不住哀伤的一双目光只是直直地看向前方,骆顗莫头也不回、脚步不乱的走出会议室,後留满室馀声的议论。
  「顗莫!」
  管鄀谦追了出去,期间跑过女人身边丢下愤怒的眼神,後者呛著胜利的笑容,凤天仪抛向窗外的视线犀利,冷绝的,毫不留情。
  「散会。」
  冰冷地,是让人无所质疑的声调。
  男人抵著下巴的十指交扣,与声音迥然不同的是那无事般的悠适态度,却莫名的让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
  待最後一位职员离开,门「扣」的一声关紧,尚留一丝寂静的室内倏地被一声沉闷声响划破──
  「呃!」纤细脖颈被紧紧锢住,大掌强硬地将她抵在墙上。
  气管被紧紧压迫著,凤天仪难受地喘息著,嘴角却缓缓地溢出笑意。
  冷睨著对方痛苦的模样,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雷殷无表情的面容下暗暗闪烁著y蛰凶狠。
  「你知道死的滋味吗?」
  「呵呵……」
  极力吸著气,被阻碍的地方只有越来越深的窒闷,那几乎是要断了生路般的感觉。
  然而凤天仪还是笑著,丝毫不畏惧的看著这个男人,这个得到完美成果後,将会牵著她的手步向未来的男人。
  「怎、怎麽?你……要让我感……受吗?」反问他。眼前已近乎模糊,凤天仪却还是靠著一股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不退缩。
  手中的力气依然没有减弱,雷殷眯起眼,冷冷地看著她,笑了声:「我说过,这只是场交易。我没给予你任何可以伤害他的权利。」
  知道这男人的笑有多麽残忍,她却还是一意孤行想要看清楚,明知道她的生命可能随时就会在他手中消逝,她还是告诉自己要清醒。
  这麽坚持是为了什麽?因为想要拥有他。
  如果不能彻底拥有他,那是否选择一起毁灭吧……
  忍著颤抖的手m上颈间箝制的手,肺里的空气让她美丽的面容开始扭曲,不变的微笑是她一直希望能给他的印象,此刻的一瞬间,她却有种不确定的动摇。
  交易?对,这是目的。在为了她爱情的愿望里,她和男人的交易。
  想起那个被自己以某种作为赶出去的男子,她记得,他是昂然的走出她的视线。而她用这行为明白的告诉他:你的爱有多不堪。
  不堪?再也没有人比她的爱更不堪了。所以她冷笑,她冷眼。她要那个让她感觉嫉妒的男子,永远消失在她的面前!
  这是弥补!弥补她得忍受自己惟一的挚爱被一起分享!
  忍不住大笑出声,凤天仪用尽一切所剩的力气大笑,然後,不够完美细致的眼泪滑落,却掩不过她嘴角的弧度。
  就算是惨败,她也要拥有最漂亮的笑。
  就像此刻,这个男人,她的未婚夫,将一只有力的手掌,牢牢的禁锢在她的气管上。那力道,打从一开始就不曾示弱。
  「雷……」脸色已开始涨青,凤天仪微颤著唇,话已开始说不好,却还是坚持著想要开口。
  雷殷睨著他,手背上的青筋渐渐浮起,那是隐忍著一瞬间可以捏碎所有美丽东西的力道。
  然而,就算在他手中这个美丽的女人,用著如何破碎的气力喊出他的名字,他也依然无动於衷。
  冰冷的面孔,是他向来拥有的面具。
  「你……的心,真残忍……」
  全世界好像都为了这句话而撼动,雷殷全身一震,记起,曾有只湛白纤瘦的手,轻轻地覆在他x口,然後像是为了听到他的心跳般,那麽专注的感受。
  使力的手蓦地一松,那随时可以在他手中香消玉殒的躯体像瘫被剪断线的娃娃,柔弱的不堪一击。
  「咳、呵咳……呵呵……雷殷,你一定会输的!」跌坐在地上,凤天仪依然是具美丽的娃娃,就算脸色难看几乎灰败,她却美丽犹存。
  雷殷看著他,他不是个喜欢开口的男人。没有必要的话他不喜欢说,该说的也会挑对象。凤天仪,只是个可以跟他交易的人罢了。
  美丽?那是怎样的存在?
  凤天仪看著男人无情转身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渐渐垮落,是凄苦的,最美的凄苦。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那个冰冷的空间,也不知道为什麽全身的血y都像冻结般僵硬。那像是一个不经意,可能就会让他在地上碎成一片。
  「顗莫!」
  不要叫他!不要叫他!他不想听……耳边有太多声音,他却一个都分不清,这个世界太晦暗,如果没有声音的吵杂,是否会更美好?
  管鄀谦快步追上骆顗莫,终於在大厅拦上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紧紧的抓著他的手臂,硬是要逼他回头看著自己。
  然而,他该怎麽面对?事实绝对是残忍。
  而信任,也是一种随时可以崩坍的一种信念。
  骆顗莫是冷静的,就算事到今天他只剩残破不堪的躯体,保有最终冷静的尊严是他惟一的支柱。
  如果没有了这样保护体,他还剩什麽?他连情感,都已经失去了……
  大力挥开管鄀谦的手,被拉回、再挥开,所有的动作几乎快要让他失去理智。
  再也忍受不了被拒绝的艰熬,管鄀谦奋力拉住他的手往墙上一抵,强迫他跟自己对视,而那双黑瞳里……一片空洞,里头却有随时会掉落的晶莹。
  「我……」他想著,他思索著。最後,却只能说:「对不起。」
  那颗晶莹终於不堪地心引力,瞬间,滑下脸庞,让他苍白色的脸颊更显一片透明。
  「不用道歉。」
  管鄀谦愣了下,没想到他会掉泪,刚刚的打击让他像个战败退场,却是坦荡荡的荣誉兵,因为他并不愧对在场的任何一个谁。
  然而现在,你,却是为了什麽而掉泪?
  背叛?还是信任被打碎?是人心的黑暗。
  明了的瞬间,心慌得让他无力,管鄀谦急忙道:「顗莫!一开始的确是我没有说明我跟凤氏有关系!但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是个存在的问题,不是吗?你应该要相信我的!我怎麽可能让那女人拿那种事来威胁你?
  「那七天旷职……我承认,我承认是我私心不想让你再回到这间大楼!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为他付出那麽多心力!我不要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你!
  「顗莫……」他痛苦的,痛苦地喃著他的心意:「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不想伤害你呀……」
  伤害?骆顗莫看著他,缓缓摇头道:「我不怪你。」
  管鄀谦闻言只觉一阵目眩,连心都要崩溃般地狂跳。他还是伤害到他了……
  他做错了吗?他利用他对他的信任接近他,为了不让他回到有那个人的牢笼里,所以他向凤天仪交出事实,却没想过那已成了背信……
  两人僵持在大厅的行为早已吸引不少注目,突然周围起了些骚动,两人却依旧沉在片刻的沉默里无法回神。
  直到──
  「鄀谦。」严厉带劲,却听得出已是在岁月里蹉跎过的年迈嗓子。
  管鄀谦怔怔的回神看向门口,却放不开手里被自己牢握住的细弱臂膀。他怕他一放手,就再也抓不回来了……
  「姨丈。」
  骆顗莫全身蓦地僵硬。
  凤天仪的父亲?近乎感到一阵莫名的难堪,骆顗莫恍然的神智慢慢恢复,下意识想低头避开,却在视线扫过门口的那瞬间震慑在原地。
  凤集天,凤天仪的父亲,掌握凤氏所有权的男人……一个在商场上称霸的男人,那个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
  记忆里,他记得一个背影;高傲的、坚决的、冷漠的,却不曾回过头来看看他的背影。
  那个……让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想起的面孔。
  虚软的,骆顗莫几乎要克制不住双脚的颤抖萎靡於地。
  「顗莫?」管鄀谦看著他彷佛瞬间被抽离掉所有的神情,痛得让他心悸不安,直觉的伸出手,却被狠狠的挥开。
  「顗……」
  骆顗莫推开他的呼唤,在所有惊愕讶异的视线里,用尽全力逃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不属於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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