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值钱的经验》第 2 部分

  强宓艄幕蚴峭耆宓袅说摹u窃谡庖惶踅稚希谀持痔乇鸬囊馐蹲刺铮铱吹焦奔洌怯巧说模铱吹焦魃系幕u洌羌啪驳模姨焦衾郑强樟榈模切┙ㄖ,那些土地,那些形状,全像是可以随时融化的,而那些颜色,也全是流变的,我不熟悉那一切,那一切却能包容我,与我不分彼此,当时我是慈悲的,几乎失去自我,我记得那慈悲,像是宇宙的影子对宇宙的慈悲一样,我是说,在事后,我2宦饽侵执缺狈σ恢终返脑ぜ皇撬孀攀挛锱埽舛际切┬事儿,不说也罢敝劣幸豢蹋以谑潞蟊嫒铣鲆恢治宜本醯降挠篮恪槲薜模嘈嘁赖模继谧抛呦蚣琶鸬摹蚁胧煜つ歉芯酰易霾坏剑坏阋膊磺浊校钗腋械娇志濉?br /
  就我所知,人生也就是这样了,而且只能是这样了。不许妒嫉,那是辛酸的;不许疯狂,那是痛苦的;不许燃烧,那是有代价的……然而如何叫春天的花朵不开放呢?人们至今也没有想出任何办法,只好随它去,我相信这就是短暂的力量,我们都是那短暂,在短暂中,我们饱含深情,我们聪明绝顶,我们敏锐如精灵,但仍是会终结的。
  敏感者手记(4)
  所有的等待都是假的,摇摆也是假的,迷惑是真的,所有的绝望都是假的,放弃也是假的,爱才是真的。我曾相信邪恶是人性的,后来相信善良也是人性的,人性就是在这一点上令我着迷,它是对立的,而那对立又是那么精巧,有着几乎无法想象的结构,以至于即使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加在一起,也几乎没有用最精巧的观念去描述它,事实上,人类试图解开那些深刻的对立的所有企图都失败了,尽管表面上有一些是成功的如同用橡皮擦掉铅笔的痕迹,当我们试图擦掉我们的人性时,我们用什么来代替它?
  怀念痛苦,怀念抑郁,怀念那些坚固而黑暗的人性,那是多么年轻的感受!我仍记得那些稚嫩任性的时刻,最清澈的情欲反复地冲刷身体,一次又一次,缠绵一如空气滑过丝稠,想念如海浪,推挤压迫胸口,叫人欲叫无声,却终使泪水夺眶而出。好吧,好吧,对我笑一笑吧,今夜,我将到海边去看看你,让那段时空属于我们,当海风吹过,薄雾散去,白色的海浪升起,我知道你会在我眼前漂浮,你是美人鱼变成的泡沫,在安徒生的故事里,没有什么比那泡沫更为美丽,不要伤心,那泡沫也是我过去的影子,一如泡沫抚摸泡沫,我用那影子安慰你,又如小孩为小孩擦去泪水,伸出的小手比天使之翼还要轻。
  顺从后的平静,它不是很美好吗?
  情感(1)
  不得不承认,我们无法不生活在情感之中,情感让我们充实,也让我们不稳定,使我们的心忽上忽下,也使我们的注意力围绕着一件事而旋转不休,可气的是,对于普通人来讲,情感无法逃避,你逃避一种情感,必然是投入到另一种情感的怀抱之中。
  据说有些东方圣人可做到“无我”,当然,这个所谓的“无我”,是有无数种解释的,在我看来,粗略地说,就是可以放下一般人放不下的那些东西,其中就包括“情感”,他们可对引起人们极度震惊的事情表现得无动于衷,甚至连死亡都难不倒他们,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早已是超人了,与平常人并无关系……他们似乎可神话般的控制一切,他们对别人头脑中的念头一点也不好奇,他们真是超凡入圣,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有点对他们尊敬不起来,因为他们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当然,我了解,圣人与常人之间非常地缺乏地共同点。
  接下来就是那些理智型的人了,我有时会想想,理智型的人通常会生活在什么状态里呢?他们如何填充“空虚”这一可怕的巨d呢?是靠不停地使头脑处于计算之中吗?还是靠昏沉?而我,一点也做不到,我必须喜欢、必须爱、必须谈论、必须讨厌或烦燥,这些都是我熟悉的情感,我必须在积极与消极的状态之间去找到平衡,那样才会舒适。
  年轻时有一些很困难的问题需要面对,比如考试,为了逃避,我谈恋爱,然后便是失恋,内心极度痛苦,弄得我只得再去寻求别的缓解方式,于是便玩上了游戏机,那真是要命的一夜接着一夜,我很少吃东西,只要有一点时间,就会坐到游戏机前,没完没了地玩,接着我发现自己上瘾了,便试图摆脱它,于是迷恋上阅读,没完没了地阅读严重地消耗了我的精力,每一天,我只睡三四小时,省下一切时间去阅读,紧张得什么似的,但是,考试还是要到来,我越逃避,麻烦便越接踵而至,搞得我身心疲惫,心中充满了失败感,我对自己失去信心,接着,便对这个世界也失去了信心。
  这是情感的力量,厌倦是开头,然后一切就由不得你了,你像是坐上一架无法控制的过山车,从一个麻烦,过渡到另一个麻烦,最终让自己陷入绝境——考试前一个星期,面对一本本没有看过的教材,我就领略了那种绝境——问题出在哪里呢?
  终于,我把这一切归结到情感,我是先入为主地对考试厌倦,我已经考得太多了,不想考了,我对那种学习形式厌烦了,受不了,不是我的能力达不到,而是我的情感无法接受,我把考试看成一个很大的麻烦……在那种时刻,我只能去找看起来很小,其实却是更大的麻烦,以便去消除我情感中的厌烦……接下来,又是我的情感,领我去投入一种新鲜的事物,恋爱、游戏、阅读,每一件事入手都太容易了,所以就会更快地投入,接下来是上瘾,是紧张,是没完没了地一次又一次。
  很久以后才想到一种办法来对付上瘾,那就是激烈的体育运动,运动必须要克服地球引力,使肌r不停地收缩,当然,身体是不可能禁受长时间的折腾的,于是,运动就必须结束……很少听说有人对运动上瘾,因为能力达不到,你想不停地快速奔跑,但你还是停下来,于是你就必须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上瘾被克服了,麻烦的链条终于被扯断了,我又能再次控制自己了……但是,如何能够避免先入为主地把一件事看成坏事呢?也就是说,如何才能从一开头就乐观正确地开始某事呢?到现在我也没想出办法了。
  也许生命本身就是被动的,生命的奋斗,不管表面上是如何地积极主动,但归根到底,都是对自然的抵抗,以避免被自然所吞没,我们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但我们的情感知道,我们被一种无名的力量驱策,去爱,去恨,去争取,去征服,去逃避,去追赶,我们还能怎样呢?
  我们必须去努力发展那些主动的情感,好叫我们自己舒适,我们主动把大自然看做美的,我们主动地向别人微笑,我们主动地计划,希望梦想成真,尤其是,我们失败了也不服输,因为我们不能总是一次次输掉,我们要知道,我们的情感不许我们总是失败,我们必须努力去赢得成功,不是为了那一件使我们成功的事情,而是为了我们的情感得到满足,我们必须主动尝试,一次又一次,因为我们只能如此。
  情感(2)
  但是,我还是无法了解情感,它为什么不能总是忍受失败呢……但它就是那样,它像一种保护我们生命的有弹力的铠甲,为我们的生命去抵御来自死亡的进攻,也许生命的另一边,那未知与冷漠的集结地真是十分不好,叫我们不管怎样也要站在这一边,不仅是因为这一边有些希望,还因为这一边不管如何地令人不快,却仍是我们更加熟悉的地方……而我们的情感,就在生命附近徘徊,虽然在我们看来,它是那样地难以驾驭,但我们心知肚明,它在维护我们,为我们的存在供献它那一份了不起的忠诚。
  诺言
  诺言中最基本的,是对自己的诺言,我相信,一个人,如果无法兑现对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么他对别人的诺言也很难实现。
  习惯上,人们把事情分成大的与小的,重要的与不重要的,而诺言多半不幸也被划在此例,人们往往会在关键时刻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取得成功,却在一个小河沟里翻了船……我就是这样,一般来讲,我总会按时交稿,但在“晚上十点睡去”这类问题上却尽摔跟头,可气的是,很多有组织的大公司却连大的诺言也不爱兑现,有一阵儿看股市新闻,气得我经常出离了愤怒,生活在一个不讲信义的社会里,真是不舒服。虽然我知道情况很复杂,但欺骗仍使我感到讨厌,特别是看到强者随便地欺骗弱者的时候。
  于是我采取了一些消极措施——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我根本不许下任何诺言,这样心理上舒服一些,于是,我称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这是我对自己所做的自我保护……原因是,在我的人生中,看到太多的人,他们只兑现那些对他们有利的诺言……直让我觉得,诺言要么就是在说大话,要么就是在损人利己。
  在中国,责任与权利是两个几乎不相干的词,在责任后面,也没有什么惩罚,所以,我们可听到太多的诺言,也就是空话,因为这空话听起来对我们往往很有利,所以我们愿意相信它,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在爱情上,这些空话构成了一种脆弱不堪的支撑,使得我们从青少年起,就对愤怒麻木了,我们过早地熟悉了一种叫做无奈的情感,它使我们凡事不抱希望,以便获得平静,但我在这里要说,这平静事实上是很消极的,我们那么精明,还免不了经常地因想占点小便宜而受骗,这真让我们恼火,最后,我们干脆不再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了,世界变成了一个充满谎言的威胁,它迫使我们对自己让步,对别人让步,一再让步,什么都凑合着来,最后,我们的生活只是一堆七拼八凑出来的混合物,为了安全,我们不知不觉间付出希望。
  这情况很难改善,当然是自己——想支配别人,凭y谋诡计往往就够了,用不着再搭上自己。但是,对自我呢,事实上,我们也会用样的策略面对自我,这使我们一事无成,我们的意志无力支配自我,我们对自己发的誓很快就会因懒惰或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烟消云散,我们一再令人绝望地在同一件事上犯错误……每天要记的那50个单词总会中断,要完成的事情总是完不成,因为我们一点也不自信,所以,我们给自己留最大的余地。我们缺乏一种叫原则的东西,所以我们永远不能强大起来。
  。。
  占有欲(1)
  从对象上看,若是想占有的目标遥远不可及,如“生活在别处”这样一种想法,我以为,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讲,都是个会导致自我折磨的错误,何不把眼睛斜一斜,再看一看你手边儿的东西?它也许没那么平常,更也许,它们可爱。我们应该在适合或接近梦想的地方梦想,因那梦想有真实的成分,因它有可能发生在现实里,而不是随便的漫无边际的瞎想,那是浪费生命能量。
  怀有占有欲的主体被纷纷写进我的书中,瞧,那个倒霉的人是如何被占有欲折腾得上蹿下跳的吧,他严重地失控了,他只是悲伤压抑难过,但他却不懂如何从中走出,难道他走的弯路还不够弯吗?难道那令人向往吗?不,它应当是一种青春教训。当然,还有一些书中,我写了如何与占有欲做斗争,这些书写完后会发表,它已超出一般人经验的限度……我想恐怕无人对此黑暗无助的经验真感兴趣吧。
  挑战占有欲,是我在上大学时开始的,那时失恋后痛定思疼,开始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失去她我如此难过?我使劲总结,直至有一天,我发现,毛病就出在“失去”两字上,它的潜台词是,我曾“得到”过,而“得到”却是一个假象,我“得到”过吗?细想一想,从来没有……再往下想,不要说别人,我“得到”过“自我”吗?结论是,我只是发现或察觉了“自我”,并没有得到什么“自我”,那么“自我”是谁呢?答案是,这装着思想的r体一定是谁好心借给我、让我走一圈人世的,时候一到,它必然要归还,“自我”本身也只是一个短暂的占有者,它不配说“得到”,当然也谈不到“失去”,这样想清楚了,我便坦然了,后面的生活便有点恶魔,那就是与我的占有欲做斗争,即:它使我如此地痛苦,那么我必须想办法不让自己上它的当,在这种思想指导下,于是便有了我后面的行动,对于我手里那些我认为最好的东西:一支派克笔,一盒好烟,一笔我很需要的零花钱,一辆自行车,甚至一个姑娘,我的态度是,它们只是暂时地与我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会很愉快,但若是别人更需要,或与别人在一起更好,那么为了展示我更好更善,我要狠着心把它们——发出去!
  那是我愤怒的开始,也是我叛逆的开始。之前,我只不过是个小淘气而已。
  那是虚荣心空前膨胀的一段时期,我以拒绝好处为乐,一次次美好的诱惑被我断然回绝,那感觉真是说不出的来劲(后来我意识到,这是一种权力欲),一时间,我前看后看,满中国的竟未找到一个可与我比一比的人,真是说不出的得意,我感到自己十分强大,几乎自觉无敌,好啦,所谓宗教上讲的牺牲也不过如此嘛!
  我所不知的是,当时我只是陷入了一种炫耀性的青春骄傲罢了,当然,它也是一种勇气:你们全是假有性格吧?你们敢跟我比一比谁更叛逆吗?你们谁也做不到吧?你们舍不得吧?到了关键时刻,你们就完蛋了吧?庸俗的大尾巴全露出来了吧?对不起,在那些时刻,我能挺得住!所以嘛——我比你们都优越!因为我什么也不怕!
  当然,以现在目光看,那仍是些假高c,因它的内容是空d的,行动中并无真正的精神力量,缺乏更明确的主张及原则,它只是一种与世界的对立,并无建设性,也不算彻底,它带来的是更多的痛苦而不是快乐,我那时在内心深处的理想,竟是一个共产主义者,我希望大家都能像我一样,不要试图去占有什么,大家彼此之间亲如兄弟姐妹,有什么好东西分享好啦,美好啦,钱呀、性呀、爱情呀、名声呀、权力呀、思想呀,谁也别占着好的就不撒手,次的也试一试嘛,就当换换花样儿不成吗?到现在为止,我都认为那些想法很好,但之后的时间,我为什么愈变愈刻薄、愈来愈愤世嫉俗呢?
  那正是狭獈与肤浅。我希望别人都与我一样!我对自己要求高,但对别人的要求也同样高,我不懂得宽容,只觉得很多人都不努力,图轻松舒适,无创造力,只是在地球上浪费时间,若我用我的一生为他们服务,我感到缺乏价值,我那时还不懂得文化的力量,以及人性的黑暗,只是陷入茫然孤立的自我之中,虽外表有气势,但内心不高兴。
  占有欲(2)
  如今,我的内心深处,仍不能同意占有者的生活,我知道它会导致我最初经历的痛苦,但我也知道“反占有者”也是错的,它会导致另一种贫瘠与厌倦的痛苦,不用我自己的经验举例,看看《拜伦传》、《雪莱传》什么的就懂了,那么,什么是正确的呢?有一段时间,我认为萨特与波伏娃是对的,他们几近平等地分享知识与爱情,分享希望、梦想、快乐与痛苦,世人对他们的议论多半是小孩对大人之见,不值得认真对待,虽然他们仍有痛苦。
  现在,关于人生,我仍没有一种全面而确定的主张,我仍想再试一试,记得初恋时我曾与那姑娘一起发誓,那就是以后无论如何,我们绝不去重复父辈现在过的生活,因当时我们都不认为那有意思,若干年前,她结婚了,记得在电话里对我说:“我现在变了,我觉得,还是父母那一辈人的生活最合理。”我知她的话是真心的,也符合她的性格及性别,但我至今仍是不服,我仍喜欢那最初出于稚嫩的直觉而发出的誓言,我希望自己能够找到一条我满意的生活道路,如果我没有找到更好的,那么,就让我去试一试那更坏的吧,生活对我来讲,不是“去守住”,那是注定要把有意思的事变得没意思,而是“去发现”,你不能停下脚步,你要向前走,就是失败了也不后悔,这不仅是勇气,还是一种对于人生的信心,反正据佛陀所言,事物都是空性的,事物的本质就是无本质,也就是说,其实事物间并无真正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我们的偏见罢了,那么,当我们无法同意那“正见”之时,就去看一看那些偏见吧,瞧瞧他们到底是什么,只要它们是诚挚的、真实的,就值得一看,我以为,这是生命的用途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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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不得
  舍不得这个世界,舍不得眼前看到的一切。
  学打坐的候,要(对着唐卡中的佛陀像)观想佛陀的样子,这一点我很容易做到。有一天,我打坐时把佛陀像换成我们家,我书架上的一本本书,一下子,我发现,我们这个世界是那么细致,我根本就无法观想出我的整个书房,更无法观想出书页中的一行行文字,这是一个内容多么丰富的世界啊,虽然有很多痛苦,但它却足够叫人着迷的了,据说极乐世界实现了人人平等,人人长得都跟阿弥陀佛一个样子,书嘛,就是佛经,没别的,人们谈什么,还是佛经!那里没有痛苦,人们可在禅定中一点点获得解脱,人们可以那里轻灵地移动,并去掉所有粗重的情感物质表象,情感什么的就更不用提啦。
  据说当人们可观想到西方极乐时世界时,就会对我们这个世界缺乏兴趣,从而在修行路上不退转,但若是有一个人退转,想必那个人便是我,我只需想一想一个姑娘,想一想我在她身上寄托的诸多幻想,想一想那些千姿百态的人群,以及与佛学无关的所有知识,我就会懂得我是多么地迷恋我们这个世界,如果长生不死只是长生不死,永恒只是永恒本身,没有常变常新的人类情感,那么有什么意思呢?在某种程度上讲,一粒在宇宙###的光子就是永恒的,可我一点也不羡慕它,我的生命短暂,却可参与到一些生命活动中去,即使这是用痛苦换来的,我也愿意,假如真有不死,我宁可像人一样不死,也不愿像神一样不死。像人一样不死,我总能有所改变,总能获得惊喜,而神呢,它只能永恒,一成不变,或是根据一些我们不熟悉的规则发生改变,算了,还是在我熟悉的东西里混吧,我觉得,那些从心里真的抱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即使真可去其它世界,我也很难相信他们真的就对那个世界满意,不懂得爱的人,难道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就懂得了?以我看,这不是不可能,而是概率很低。
  寂寞
  你问我最不喜欢什么?我说寂寞。
  记得多年前老颓曾对我说过夜听雨声的乐趣,我说,我怎么没感觉到?事后我估计,他大概听了十分钟雨吧,而当时我心里想的,却是一听一个月的雨,而且得整夜听,不许干别的——谁受得了?
  而我说的那感觉就是寂寞。
  对佛教人士感兴趣,多半因为他们能耐得住寂寞,依正规的修行课程,为了开悟,最后修行者一般都要经历一种最后的训练——单独在小屋里住一年或两年,在那里,他们学会忍受自己及外界,在那里,他们证实无我缘起,一切皆空寂——据说从此以后便不再痛苦了,当然,他们也不会快乐了,呵呵,他们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了,自己也没有了。
  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他们是否从此不再寂寞了——不过,看一看现实便知道,极少有修行者不再出世,遁形于高山深谷,我猜他们仍受不了寂寞,他们还是要回到世间,与别人交流——他们从世间取得衣食住行,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道理告诉别人,因这道理对一些人群非常有用。
  这两天深夜独自一人坐于灯下,我身体很好,也可以不工作,但为什么我仍感到不适?我一而再、再而三去捕捉那不适感,我抓住它了,我的狗朋友,寂寞,就是它,寂寞——在这里,我不知羞耻地说: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那寂寞推动我去行动,毫无例外,总是这样。
  有一些时候,我觉得够了,什么都够了,我的欲望全部满足了,我不想再要别的了,但那满足的状态无法持续,我觉得我必须做点什么,我曾一连睡过四天的觉,但我仍会醒来,我仍会,怎么说呢,仍要去行动——道德就是在那一点上崩溃的,人在寂寞之极的时候,是不管什么好行动坏行动的,只要有行动,就会好受点,我相信,那些从小村子走出来参加战争的人,并不会计较什么正义的战争与非正义的战争,什么生存或死亡,他们只是想离开那村子,他们厌倦了那里的一切,想出去看看,我也是,有时,我只是想走出去,无论身边有多么令我满足的东西,满书柜的书,可口的食物,甜蜜的情人,有前途的事业,都是我一点点地收集到身边的,他们都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但是,全没有用!以前惟一可令我受到召唤的是朋友们,那些凑在一起排解寂寞的朋友,这些朋友曾在一起把被市俗定义的荒唐事当正事儿来做,但是,朋友们结婚了,朋友们都更有主意了,大家不再像多年前那样彼此需要了——人们似乎更需要一个忠诚的伴侣,在一起保卫他们挣下的一份私有财产,一份个人趣味,那就是家,用两个人的力量与这个世界碰撞,反正这个世界上至少有一个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能够最大限度地认同自己,在那里,他们可以嘲笑别人,支持自己,让他们显得不再孤零零的,也许这是最合理的生活了,可使现实中的欲望获得最大化的满足——当然,我很欣赏,我很同意,但那又能如何?共同谋划到彼此的葬礼时,也该踏实了吧?葬礼前需要做什么?安排好遗产,教育好子女,说好了仍要彼此想念,还有什么?
  相信自我
  有神的世界我喜欢,因为“有”比起“无”来,总是多了一些什么,使得我们这个世界更加丰富,想想天上飞着空行母,天使挥动翅膀从云中穿中,去拯救某一个落难的人,当然叫人高兴,不过,对于一位思考者来讲,在很多领域内,神完全是个多余的概念,因此不要也罢,我们炒一盘菜的时候,神能帮上什么忙呢?换个角度讲,我们说菜里有盐有味精有油有蒜就够了,再非要说,菜里还有细菌有空气有矿物质呢,但要说到菜里有还神,那就成玄谈了。我相信,不信神的人自有他们的道理,其道理之坚实,就像相信神的人一样。
  在闲谈中,我们谈天说地,谈鬼说怪,这是很自然并且有趣的,但有一种谈论,叫我不太喜欢,那就是某一个具体个人,高举着神的名义说话,至于嘛!我觉得依靠人类自己的痛苦经验,运用头脑,张嘴说出“十诫”完全可能,用不着什么上帝的帮助,这一点,只需随手翻一翻法律方面的书就成了,特别是法理学方面的书,看完之后,会觉得人们考虑事物之周到详尽,神是没法比的。
  话说到头儿,我认为,需要宗教来提升自己的人,一般来讲,是一些缺乏安慰的人,一些对人性中的黑暗深怀恐惧的人,或是缺乏理想的人,于是拿宗教理想当作自己的理想,拿教主当他们的榜样或靠山,不过我看了一些宗教书,发现那些教主比较了不起的一点是,他们可不跟人类一样狭隘,如果说爱或保佑,他们会爱或保佑每一个人,而不仅限于相信他们的人,所以,那些不信教的人也有福了。
  现在,我仍相信自我,我相信,我们都曾有过一些失去自我经验,当我们以一个渺小的个人,去面对整个世界时,时不时地失去一会儿自我肯定是难免的,即使是面对一小部分世界,我们也会失去自我,当追星族面对明星,当一个普通人面对伟人,当信徒面对一种博大精深的宗教时,失去自我完全可以理解,但老是失去自我就有点不好了,我们的自我,尽管非常的不确定,非常的多变,非常的不完美,非常的不尽如人意,甚至也许还有一点点恶,但却是我们惟一可以理解的东西,依靠这个自我,喂养这个自我,巩固这个自我,使这个自我不断地有所发展,那才是叫一件叫人欣喜的事儿,我相信我们很难属于永恒与虚无,这些神秘的玄词儿对于我们,了解与不了解根本无所谓,那都是解释,而不是行动,我相信我们属于变化与发展,我相信我们是实在的,是活的,从某一种角度讲,我们属于一种有智慧的生命,我们很荣幸的可亲眼目睹我们自己从生到死的全过程,更叫人踏实的是,我们还属于一个集体,这个集体内部虽然时不时会相互坑害一下,但总体上分工明确,并且是相互帮助的,我们并不是很孤独,对于我们,最重要的是努力发展我们的能力,使我们总有东西可向他人付出,并且还有富裕出来的东西满足我们自己,如果我们缺乏什么,我们就努力争取,当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使我们满足时,我们还能创造出使我们满足的东西来,这正是我们的力量,有人把这种力量归之于神,那是比较谦虚的说法,即使骄傲的归结于我们自己,那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每一个活着的自我都有一个名字,而每一个名字在我眼里就代表着一种现时的存在,一种活生生的可能性,那些死去的名字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可能性,但活的名字却没有……癌症能被治愈吗?有可能!人类可去恒星生活吗?有可能!人们可依自己的意愿长生不死吗?人类有一天可了解宇宙吗?有可能!人类可以让快乐多一点吗?当然有可能!
  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信念
  我原来是个轻信者,也就是,无论人家对我说什么,我都信,那时我还年轻,有一股子浑劲儿,我的口号是,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结果是屡屡受骗,叫我有十分想不通的是,那些骗子中有很多人,即使是给别人带来了损失,只要不是太极端的,也不受什么惩罚,我这才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在某些方面是十分宽容的,其道德要求并不像古代世界那样极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真要做到这一点,我想现在的太平景象就不会存在了。
  从今年开始,我变成半个怀疑论者,特别是对于人类存在的普遍信念……天堂存在吗?在以前,这个问题我是不会问的,我相信,只要有人相信,那么它就是存在的,但是,对于另一些人,说出大天来,也看不到什么天堂……有人说,这是个语言学的问题,另一些人说,这是个文化中的一个专题,即神话问题,还有一些人说,这是宗教信念产,当然,更多的人就这个问题也会说,天堂嘛,它就是一种精神状态………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分析过这诸多言论,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存在者似乎分属于不同的宇宙之中,虽然他们现在都暂时屈居于地球之上,另有一个结论,便是,人类的幻想是十分丰富的。
  我喜欢把修行者叫做外星人,因为在他们的文化中,在地球的此生只是他们更漫长的生命的一部分,打个比方说,我觉得我的一生就是一生,而他们觉得,这一生只是他们千千万万生中的一个,或是他们成为永恒的一个准备阶段,并且,他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的信念,地球时空对于这些人来讲,并不十分理想,他们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训练营,他们在完成了他们训练之后,便可撒手前往,无疑,他们要去的地方,更为重要或者说比较神秘,不过,对于那些时空的描述上,相比于地球,却基本上是静态的,地球上每一年发生很多事情,而在别的宇宙时空,却并没有相应的消息传来,这叫我怀疑顿起,这个,这个,他们付出那么多努力的要去的地方也太平静了吧?怎么消息那么少啊?
  后来才知,人们似乎就是这样,好像是越抽象(就是越不清楚)的东西,反而能让人们付出极大的努力,并且,人们对证据并不那么热中,只要有很少的那么几个人自信地说了,其它人就敢于相信,并且付诸行动……这是人类理想主义的一面,当然,人们也有极为实际的另一面。
  有一次,我问一个刚从西藏来的僧人,他年纪约有十###岁,脸上还有些稚气,他是某位活佛的侍卫,我问他:“你能造出一辆超过法拉利的赛车吗?”他颇为自信地答道:“只要因缘足俱,我就能!”这回答让我愣了半天,因为它不仅自圆其说,还充满智慧,但却仍让我感到不满意,因为这个回答不是正面回答,它绕了一个弯子,加上了“只要因缘足俱”…不过,这个答案却饱蘸着宗教的精髓,这精髓便是信念,但是,这里又有一个问题,那是谁的信念?
  在世界各地,古代的大圣人或大神一般有很多别名,其中一个就是大能或万能,这能力一下子就把他们与芸芸众生拉开了距离,芸芸众生当中,有人也有一些超乎众人的能力,但这能力特别受限制,顶级科学家往往只是某一狭小领域内懂得最多的人,顶级运动员也是在几年之内,很艰难保住一项属于自己的世界记录,他们总要一次次证明自己,并且,随时有被超过的可能,但是圣人不一样,圣人可以说自己能,但并不向所有人展示,甚至可以根本不展示他的所能,他们还有一种特权,那就是,人们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的本领,也愿意相信他们真的具有这本领,圣人得到的这种待遇,让我辈羡慕不已,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在古代,信息不通,谣言可使他们万能,但在现代,圣人们除了品质好以外,是靠什么叫别人相信他呢?这真是一个谜。
  现在,我已不喜欢那些曲曲折折回答出的问题了,作为一个只能看到此生的人类存在者,我只关心那些正面的回答,佛教认为世界是虚幻的,但没有一个佛教徒愿意放弃虚幻的食物,好啦,把这一切统一起来吧,那食物一点也不虚幻,世界也不虚幻,不要用词造句上浪费时间啦,如果有天堂,恳请教会设法让我们去看一看,如果有地狱,也让我们去游一游,如果有轮回,那么让我们去轮一轮,人生太短了,我们没有时间去倾听那些神话或是比喻性的解释,让哲学家去讨论本体,让宗教家去与神打交道吧,而我们,就去关心我们身边抓得着摸得到的事物,金钱、名声、权力、快乐、健康、婚姻、房子或汽车,这不是庸俗,这是我们惟一拥有的,或可能拥有的人生……这才是配得上我们的信念。
  极端问题
  有人问:什么叫责任?
  我的回答是,就我的理解,责任就是那些你必须做的事情,同时,责任不能是单向的,它必须是相互的——所以说,要求别人负责是错的,那是求不来的。对于一个弱者来讲,若是他(她)没东西可付出,那么他至少还能感恩,他只能是无尽的感谢——这一点也许让弱者不满,但谁都知道总是要求照顾的人令人讨厌,我们对我们讨厌的人很难产生责任心,不是吗?
  还有人问:那么,当一种极端状况出现,比如,你的女友出了车祸,丧失了劳动能力,你愿不愿意养她一辈子?
  我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尽我所能,养她一辈子。
  有人问:如果这个被养的人一点感恩的心也没有,只是自怜抱怨,最终变得十分刁蛮,那么你还会坚持吗?我说,我会,我同情她,但我同时也会冷淡她,我不接近她,不向她投注情感,因为我不喜欢她了,但我仍会完成我的义务,因她是一个名受害者。
  那么,那么,还有什么?有关生活的道德说到极端处也就是如此了吧?我是说,如此的贫乏而可笑,那是封闭的道德——它太容易变成无能者的凄惨的求助以及强者的伪善,叫旁观看着倍觉荒谬与无奈,只能打趣说,人们真是拥有很好的配对儿:一方压迫另一方,一方更爱另一方,一方欺骗另一方。
  在这些极端的环境中,人们只好进行生存竞争,胜者为王,求助者无路可走——马克思曾为此而愤怒,虽然他到临死都仍然无法放弃那些他所指责的私人享受,但他写出《资本论》来为穷苦人打抱不平,他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暴抗暴,当然他也有温情,相信人们历尽这种不幸的痛苦之后,会想出解决办法,让强者腾出一部分精力来帮助弱者——他终极的解决办法是一种乌托邦,他假设人们都愿意工作,分享成果——他没看到自己身上也潜伏着与他反对的人一样的自私的人性,他幻想别人能够克服那种负面的人性而自己可以成为例外——这是一种青春怒火与激情,他痛斥别人,漏掉自己,把过错推给别人(社会),他们把对自己的不满意投s到外界,以此获得一种虚假的心安理得,我知很多人内心深处,都潜伏着一位小马克思,当这些人获得成功之时,他们的愤怒便会消失,他们内心中的小马克思及时地睡去了,我们要懂得,凡这样行事的人只是一些向上攀比者,激进式的奋斗者,他们嫉妒社会阶层比他们更高的人,他们的理想不宽容,其实他们是伪善者。
  有关责任
  我认为,责任不总是相互的。比如,我们有责任保持环境卫生。
  不幸的是,我们每个人都不得不擅自给责任之类的东西下定义,因为那是我们的基本信念,也是我们的生而为人的权利,若是我们把这些最重要的东西统统交给别人去想去归定,那么我们是什么呢?
  有些人对此毫无信心,他们以为只抱住一点就行了,那就是坚强的自私自利,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以为那样就够了,若是还不能幸福,也就认了,这一种“不假思索的生活”,在我眼里,无疑是放弃了作为一个独立生命的基本权利,记得汉娜·阿伦特给《纽约客》写过一篇旁听审讯二战德国战犯的文章,她指出:那个站在被告席上的德国人普普通通,平平常常,一点不像个杀人凶手,他把一切都推给国家、上级、权威与社会,他认为他没有过错,只是在执行命令,他对于生活表现得冷漠麻木,成千上万这样的德国人参加了战争,他们毫无罪恶感地大批杀死犹太人,这灾难的原因之一,便是人们在思想上惊人的懒惰,他们参与迫害别人,最终自己成了受害者,他们看起来真是无辜,但他们犯了罪。
  还记得一篇文章写过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德国士兵在战争过程中微妙的心理转变,说开始他们看到大批犹太人下火车后被屠杀,也很难过,长时间后,便习惯了,接下来,若是隔上一两个星期没有新的犹太人被火车运来杀死,他们反倒有点不自在,因为犹太人的到来可让他们有奖金和补助发,另外,人一到,他们便有事可做,会忙碌一点,不然他们简直不知要干什么,他们从未想一想,他们的干事情有多残酷,即使把什么爱国之类言论作为空谈,他们也只是随便地认为自己在谋生罢了——他们不想想那谋生究竟是什么。
  坏事情往往发生在这里,太多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态度,人们那么容易轻信别人,尤其是当那个别人显出很有权威的样子时,人们就完全失去自我成为机器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也是一样吗?那么多背着贷款的买房人,那么多爱着别人而不感到快乐的人,他们中有多少个好好想过: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真的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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