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乡多宝玉》分卷阅读18

  流窜作案,杀三百零四人,伤一百三十八人,无一生还。案件上达天听,举朝皆惊。”
  “今上明发谕旨,合并两案,命刑部与大理寺同勘。十一月,铁手人屠于涿阳落网,后因械斗致死,仅捕获余众从犯三十二人。此案由越州知府陈几顾亲审,时任江南道提点刑狱刘明玉监审。众嫌犯皆供认不讳,事后或斩或流配。十二月,案卷呈交大理寺复核,无一驳回,后移交刑部归档入库。”
  沈砚摆摆手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本将军早听过几百回了。换下一个,再念。”
  萧索翻过一页,继续念了下去。张王二人侍立在侧。沈砚眯着眼、翘着腿喝茶,偶尔皱皱眉,眼神一扫,张王必有一人解释原委,言辞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沈砚表面装得淡然,心中却暗暗佩服,竟不知两个小小的书办,功力也这般深厚。他因常年带兵,少与衙门口打交道,又隶属皇家卫队,连兵部也不常去,所以不了解。
  其实衙门里的书吏虽然官微,却是世袭,人人手里一本账,记录的都是买也买不到的资料旧规。单凭办事的阅历,上能辅理军民要务,下能辖制地痞乡绅,是真正的实权派。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即便官再大,也不得同他们打交道。若是言语间得罪了他们,或是行事不周到,将来指不定在哪里吃绊子。因此,即便是封疆大吏,对书办们也是客客气气。
  如此念了一上午,沈砚满眼晃金星,头昏脑胀,身上的两贴膏药却始终撕不去,一面暗骂陈几顾老混蛋,一面腹诽地方官非人哉!
  萧索也不好受,念得口干舌燥,灌多了茶又隔三差五跑圊厕,着实窘迫。沈砚心里不落忍,趁着中午,便要回府用午膳。
  一行人方走到门口,陈几顾便追上来邀他们衙内用膳。沈砚不好推辞,便带着萧索去了府衙后花厅。
  陈几顾准备得周到,一席饭不奢也不俭。小厮递上竹筷,沈砚却不动,从怀中掏出一副银筷,笑道:“府台大人别怪罪,这是我多年的臭毛病,吃饭的家伙事儿随身备着,使不惯旁人的。”
  陈几顾陪席,他倒不信饭菜会有毒,但以防万一,还是有备无患。
  “下官岂敢怪罪,将军真是至情至性之人!”陈几顾扯了扯嘴角,又道:“将军久惯行军,不知在军中是否也自备餐具?”
  沈砚拉开萧索,命他站在身后,又道:“这个自然!当年西征萨嘛罕国,城破之时,敌军首领还在里面炖骆驼吃。正好本将军撞上,掏出筷子和他们拼了个桌!此事被圣上得知,还下旨申斥过,贬了沈某一级!”
  陈几顾朗声大笑,同沈砚觥筹交错,直饮到下午方罢。
  回去时,一日不曾进食的萧索坐在马车里,肚子很不争气地叫起来。先时不过是轻轻的蠕动声,后来越叫越响。萧秀才侧头看着窗外掩饰,不觉红了脸。
  沈砚酒意半酣,正靠着车厢闭目养神,闻声牵过他的手安抚。萧索竟也不躲。沈大将军很是受用,心想:“钻过一张被子,果然就不一样了!”
  他仰着头、瞑着眼解释:“陈几顾的饭菜,我不放心你吃。十一提前回去命厨子备膳,咱们到家应该就做好了。”
  萧索的脸益发红,嗓子里“嗯”了一声。沈砚低低笑起来,半拉半扯,将他按在怀里抱着,心下一片满足:真乖,真软和!
  夜半,沈砚翻来覆去睡不着,怀里空荡荡的。从前还能忍,尝过一次竟忍不住了。他又暗暗想,或许萧索同他一样也未可知。
  之前为装清高,他每每都是命十一去找萧索。如今赤诚相见,沈砚也不再装腔,自己披着衣服去敲萧索的门。
  他还不曾睡,抱着两本书在灯下看。沈砚一面感叹他家独宝不容易,一面又想,或许该用点手段、走点门路,替他谋个功名。
  萧索开门见是他,微感惊讶,忙请他进来坐。沈砚半个身子倚着书案,瞧见满桌的圣贤书,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坏主意,看看萧索满面的天真虔诚,又放弃了。
  昨夜才第一回,今日便来邪的,恐怕要吓坏他!
  “写的什么?这么认真!”沈将军对他的忽略很不满意。
  萧索捧着纸,道:“将军,这是今日念过的那个案子。学生默了出来,觉得有些不对。”
  沈砚扯来一看,的确是铁手人屠的案情经过,皱眉问:“这不挺对的,哪里不对了?”
  萧索道:“这案卷里,一无堂审经过记录,二无签供画押之词,三无现场勘合详述,
  四无人证物证罗列,五无律法适用细则,六无结案陈词文书。寥寥几笔,如何就定案了?”
  沈砚摇头道:“这案卷不过是大略记述案情,正经卷宗文书都在大理寺和刑部存档。按本朝规制,流刑以上的案子,都应移交大理寺。这里记得不全,也不足为怪。”
  “原来如此。”
  萧索想了想,又问:“既然此案牵涉如此广,为何不交给大理寺审,而是府衙审结,才上交大理寺复核?而且即便相应证据要交往刑部或大理寺归档,这堂审就在越州府衙,为何连一份记录的底都没有?”
  沈砚点头道:“你问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吧,我让人去京里问问大理寺卿卫岚,或许能查到记档。”
  萧索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他如此重视,忙道:“将军不必如此当真。此案毕竟是旧案,与冒领恩赐银也无甚关系。学生不过是好奇,随便说的。”
  沈砚暗笑,看他这不安的模样,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般,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起了促狭的心思,勾起一边唇角,笑问:“你的好奇,今后都由本将军解了。如此,可好?”
  萧索垂目不言,睫毛在烛影中簌簌抖动。看在沈砚眼里,却像是蝶翅轻扫心头。他不肯回答,却并非不感动。
  二十四年,从未有人如此待他。
  谁知沈大将军下一刻便开始不正经,揽着他的腰问:“我如此待你,你要如何回报?”
  此时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发誓自己不求回报吗?
  萧索怔忡,身子忽然一轻,被他扛上了肩膀。“将军,你做什么?将军快放学生下来,深更半夜,有失体统!”
  沈砚一面向卧房走,一面笑道:“正是深更半夜,才当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按时更新!
  应该叫萧独宝的沦陷史!
  第13章频频遇险
  沈砚的信,星夜送到了言浚案前。
  散朝后的早晨,阳光和煦地铺洒在麟德殿前。儒雅风流的言浚站在高台上,远处看是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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