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预报》第二十三章 地狱

  昏沉的睡眠之中，槐诗感觉自己在坠落。
  在黑暗中，向下，向下，再向下，好像有很多人陪着他一起，有的人在惊恐地尖叫，还有的人在麻木地挣扎，但很快，他们都不见了。
  他落入了水中，好像沉进了深潭，又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地扶起来，随波逐流地飘荡在黑暗里。
  他好像已经si了。
  但又好像正在si的路上。
  就快了。
  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但si亡仿佛是没有尽头的，载着他一点一点地往更黑暗的深处去。直到他被冰冷的cha0水送到了泥泞的岸边。
  有佝偻的人影从昏暗中来，低头看着他，弯腰扯着他的腿，把他拖进了泥滩上的草屋边上。
  敲门。
  门开了。
  尸t腐烂的味道扩散开来。
  在草屋中，只有在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上才着灯。满脸皱纹的白发老者带着口罩，全神贯注的解刨着面前的尸t，时而ch0u身在旁边的桌上的图稿中描画两笔。
  在黯淡的油灯的照耀之下，四周的挂钩上被pa0制完好的标本们滴下了防腐的yet。但那些被制作成标本的人类的脸上还饱含着临si之前的恐惧神情。
  佝偻的人影指了指槐诗，伸手向门后的老人讨要着什么。
  那个老者用浑浊的眼瞳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缓缓摇头：“还没si透呢，你卖了个活人给我做什么？”
  “快了，快了……”
  佝偻的影子发出古怪地声音，像是狗和狐狸混合在一起的叫声：“他快了……源质还有……源质还有……”
  “只能给你一半，愿意就把他留下，不愿意就拖走。”老者袖手，冷然旁观。
  那个影子好像被触怒了，大声地尖叫着。
  老人不为所动，漠然看着它，直到它沮丧地伸出手：“一半，一半……”
  一个古旧的铜币丢进了它的手里。
  “没事儿就快滚，不要打搅我工作。”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槐诗，皱起眉拖起他一条腿，费劲的将他拖到了c作台上，顺手将原本那里已经支离破碎的尸t扫到一边。
  影子离开时候关门的声音令槐诗的眼瞳颤动了一下，他努力的想要动弹，张口嗫嚅着，却咳出一大堆血沫。
  “还没si啊？”
  老者扒开他的眼皮，诧异的看了看他的眼白，g枯的双手捏着槐诗浑身的骨骼，最后满意的点头：
  “很标准的结构，虽然强度不足，但应该能做个暂时备用的配件……不知道趁活着的时候肢解能不能把最好的效果保持下来。”
  他叹息着，下手却毫无犹豫的切开了槐诗双手和大腿的动脉。
  槐诗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可是却无济于事，温热的血迅速的从他的身下蔓延开来，顺着解刨台的凹槽流进了w浊的筒中。
  “你有话要说？”
  老者看着他颤动的眼瞳，有些无奈：“都快si了，安安静静的si不好么？你这样的人我见了不少，反正你都已经穿过边境掉进了地狱，si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如今只不过源质没有消散而已，还有什么好抱怨呢？”
  他掏出一瓶药剂，倒进槐诗咳满血沫的口中，剧烈的辛辣和怪异的酸味刺激着槐诗的喉咙，宛如铜汁一般的灼热的触感顺着喉咙留下，如烈火一般点燃了他的身t，令他能够发出嘶哑的痛苦sheny1n。
  “这是从那个狗头人那里买来的药剂，作木乃伊用的，可以在人垂si之时保持器官的活x。不过活命就别想啦，只不过是把你剩余的寿命换算成活力压榨出来而已……这样你能在临si前多说几句话，我也能工作方便点，你也配合一点怎么样？”
  老头儿埋头，切开了槐诗碎裂的右手：“记住，不要尖叫，我讨厌嘈杂的声音。”
  槐诗艰难的遏制着痛苦的声音，浑身ch0u搐着，如那个老人所言，他竟然能够在弥留之际发出微弱的声音了。
  “……这里，是哪儿？”
  “用你们的话来说，深度十二的地狱，我的尸t工坊，贩卖一些小物件给客人的地方。等会你就会变成小物件中的一个了。”
  老人说话的时候，毫无顾忌的继续分解着槐诗的右手，下刀的时候及其jing确，从筋r0u中穿透，却又没有伤及槐诗的骨骼。就像是单纯的将果皮从果实上剥落，动作娴熟而自然。
  “打个商量怎么样……”槐诗吞咽着痛苦的味道，艰难喘息：“我其实还挺想继续活着的，放我走吧。”
  “不行，我已经买下你的尸t了，你不si怎么行？况且你也活不了几分钟了，你si到外面我还得把你重新拖回来。”
  在黯淡的灯光之下，老者的两个眼球以各自不同的轴心扭动着，一只黑se的看着槐诗，一只红se的专注的盯着下刀的地方：“你看看你的身t，源质空虚，根本就已经时日无多……虽然生命力这么旺盛，但早已经像是灰烬一样快要烧完了。老老实实的si掉多好？还能燃烧一下剩余价值……”
  他的手臂已经被完整的刨开了，骨骼被老者小心翼翼的取出，泡进了旁边的防腐ye中，每取出一块，老者还兴致b0b0的在槐诗面前晃一晃。
  槐诗呆呆的看着布满g涸血迹的天花板，痛苦已经被麻木替代了，他就连声音都变得g枯嘶哑起来：
  “我还不能si在这里啊……”
  “为什么不能si呢？”老者认真的说道：“每个人其实都是可以si的。”
  就像是被g引起了聊天的x质，老者一丝不苟的切割着槐诗的左手，在血浆淋漓中喋喋不休：
  “我见过很多人，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在这个世界里扮演最特殊的角se，但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都si了。
  他们si了后，世界继续前进，太yan照常升起，现实没有因为失去他们而停止停滞。所以他们错了，他们其实和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指着被吊在空中等待出售的尸首，一个个的为槐诗讲解：“这个人，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这个人，曾经是手刃过无数恶人的正义使者；这个人曾经是一个独裁者的老师，独裁者在他的教授之下从一个暴nve的人变成了一代英明领袖，这是那个他教出来的独裁者……可他们都si了。
  既然已生，那么si就是无可抗拒的。就算是神也一样，一百年，两百年，看着世界沧海桑田……当一千年的时候，就算是神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很无聊的。
  b起他们来，你又算什么呢？”
  “可是我还是不想si。”
  槐诗努力的眨着眼，不让失去控制的眼泪模糊自己的视线：“这样吧，你别看我这么文弱，其实我也是一条y汉的。男儿眼泪值千金，我都哭了，你放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