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丹》分卷阅读24

  坐几个时辰,一言不发。
  她陪他,先是一炷香,一顿饭,渐渐地几个时辰、几天。再渐渐,她甚至放弃了寻找族群,只是留下陪他。
  看他发呆,看他作画,看他写字。
  他画万里飞沙,画崇山峻岭,画铁马金戈他告诉她那地方叫塞北。他告诉她,他很喜欢那个地方。
  他告诉她,终有一日,他会回到那里。
  无论生死。
  可他画虽多,字却只写一句。反反复复就一句,提在每一幅画上,写完就撕。
  她看不懂人间的字,但好在他会说给她听。
  “万水千山,犹念故朝歌。”
  说着说着,他会笑起来。笑着笑着,唇角抚平,眼底溢出痛来。
  而她无能为力,只能绕着窗飞。他不肯吃东西,她叼了食物去蹭他,撒泼耍赖,他才会咬上两口。
  他愈发虚弱,她躲在外头,看有人来,发火,又气冲冲地去。
  他们似乎说了什么,他开始不停地写字,同样的字,写了满纸,纸写不下了就写墙,墙写不下了就在床榻上画。
  有侍卫来按他,撬开嘴灌参汤,又在看到字的那一刻,吓得手一抖,将碗打翻。
  参汤泼在地上,混着他张狂的笑声。
  再后来、许多人来将字洗了,他眼底  轻蔑,又写满墙。
  他们一遍遍地洗,他一遍遍地写。他们折了他的笔,倒了他的墨,他就咬开自己指,拿血写。
  她终于看不下了,显出人身、一把拉住他:“别再写了!”
  他一愣,抬头看她。
  那人唇色惨白,肤若霜雪。她低声道:“别写了,我是雁妖我”
  “我带你走。”
  “你不是一直再画塞北么?”她道:“你想去那里是不是?”
  “我带你去。”
  他低低笑了,指了指腿。她这才惊觉,他小腿上绑了重重锁链,锁链尾端,深深钉入墙里。
  “慕某多谢姑娘了。”
  谢?
  不,她不要谢。
  她只想带他走。
  她多恨自己年少,除了勉强化为人形,一道锁链都劈不开。
  命该如此,但她偏偏不信。
  她求他好好吃饭,她从柴房偷了刀,不分昼夜地砍。锁链砍不断,她就去劈墙。
  刀卷刃了,她劈得虎口出血,眼见着锁链开始松动,但守卫很快发现墙上的痕迹,派人加固了锁链,加强了警戒。
  她急得快哭了。
  终于,他叹了口气:“姑娘,你执意想救慕某?”
  她怔怔:“我,我不是想救你,只是”
  “只是想带你走。我知道,关在笼子里有多难受。”
  他坐在那里:“笼子?”
  他看了圈那房间,满目凌乱,遍地污墨。血水洗不干净,渗进地里。他也已许久未清洗,一身脏乱恶臭。
  “苍生鬼神。”他盯着墙上的字,“哪个不在笼里?”
  她不解:“那走出来,不就好了?”
  闻言,他定定看她:“若是心笼呢?”
  她依然不解:“那,那就用心走?”
  她心底急,又怎么都想不出头绪,忍不住吼:“你先出这个笼子再说。”
  “你又不肯走,又说还有个笼子。那,那你猴年马月才能出来?”
  “你说你要回塞北,那你倒是出来啊!”
  他又愣,忽而深深看她。
  “你当真带我去塞北?”
  “当真。”
  “那好。”他道:“一言为定。”
  “把刀递来。”
  她不明所以,将砍刀递去,因他现下虚弱,她唯恐他伤着,还特意将把手对着他,刀刃向自己。
  事后她想想,只能道一句。
  慕雪,你怎么能这么蠢。
  怎么能这么蠢。
  他接过刀,手起刀落,双腿齐齐断裂,带着锁链,重重砸下。
  一时间鲜血喷涌,惊得她眼前一白。
  淋漓血肉,腥气扑鼻。
  他一把拽住她:“带我去塞北!我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个地方。”
  接下来一切都恍惚迷离,似乎虚无梦境。
  她踉跄背起他,冲出门,振翅而起。
  丫鬟,小厮,护卫。
  尖叫声四起:“妖怪!”
  “妖怪吃人了!”
  “快救人啊!”
  火光,飞矢,人间囚笼。她背着他一路向上,奔赴苍茫天宇。他伏在她肩上,鲜血顺着羽毛流淌,洒下寂寥大地。
  他低声笑了,热气呼在她耳畔:“真美。”
  “这万里江山,可真美。”
  她带着他飞,飞了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一处地方,黄沙漫天,山岳连绵。
  她降落于地,疲惫至极,却欢喜问他:“你瞧,这是不是塞北?”
  他没有回答。
  她先是困惑,继而慌道:“诶,你说说话。”
  “你说话呀。”
  他倒在地上,双腿惨不忍睹,双眸紧闭,唇无血色。她摇他,他动都不动,身体冰凉一片。
  “你醒醒!”她趴到他身上,试图焐热他:“快醒醒。”
  骄阳,黄沙,扑鼻的腥气。
  热气奔腾而起,她却怎么也焐不暖他。渐渐的,她也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摔在他身旁。
  最后,她只来得及听见:“前方有一妖一人,您看”
  “这腿怎么成这样了?”
  她努力睁大眼,只看见一个人影:“喂点药治治,送去客栈那。”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黄泉客栈清醒,欠了魔修一恩。
  他双腿虽没,却保住了命。她带他离开,天南地北双|飞客,见江南烟雨,看塞北牛羊。
  过去尘封在岁月里,只字不提。但偶尔他会怔怔出神,偶尔他还是会说:“万水千山故朝歌。”
  但更多时候,他会笑,会和她闹。
  她伸开双翅,扶他上马;他坐于悬崖,给她梳发。但无论什么发髻,他都会扎一根鲜红的绳,绳子是他亲手拿花汁染的,有些斑驳,但也好看。
  每一根绳子他都会打上结,他说那叫双十结。
  他低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雪,你救我离开,我得报答你。”
  她大咧咧道:“不用了,你我还谈什么恩”
  他伸手,抵住她唇,沉声笑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许给你,好不好?”
  一时间、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她话还未听完,已脱口而出:“好!”
  好啊,当然好啊。
  好啊
  当然,好啊
  “啊”慕雪嘶鸣,妖力乱窜。
  子恨不得痛打顾清眠一顿:“现在怎么办?”
  顾清眠:“套出她夫君情况,看看能不能开解她。”
  “你有几重把握?”
  “没有把握。”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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