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第四十八幕 围困II

  “你是否好奇这里的变化？”
  异神吐出美妙富有韵律的女声，仔细聆听，能捕捉到泉响的清越，鸟歌的天籁，繁叶的沙哑，它们遵循某种节奏交织在一起，似乎在赞颂着神明的伟大和超然。
  洛丝意图将话题引向另一边，利奥却听而不闻。
  他像是察觉到什么，慢慢低下头，凝视自己缓缓张开的左手手心，一片美丽的红枫叶露出全貌，它像一簇拥有生命的淡红火焰，在掌面燃烧，散发温暖和微弱的光。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利奥让枫叶自行飘离至半空中，表情不变，“别再试探我的耐心了。”
  接着，半空中的淡红叶面裂出一丝翠绿的缝隙，它睁开眼睛，火苗和灰烬，森林和枯木等景物在复色的瞳孔中掠过。
  洛丝沉默片刻，像是第一次见到利奥那般，仔细地观察着他。
  “你必须加快脚步，猎魔人。”
  她终于吐露心声，以夹杂期盼的口吻，不紧不慢，“黑暗的蔓延太迅速了，让我给予你的‘钥匙’恢复力量，它会为你开辟通往大陆中心，藏于枝蔓古径，云端穹顶的真语神殿的通道。”
  钥匙？
  利奥意识到洛丝指的是那把海之神器，名为海纳的蓝边长剑。
  他立刻警觉起来，那把长剑其实已经恢复力量，但它沟通天空创造光之桥梁的举动太过危险，他才凭借黄昏之戒抽取了海纳的力量。
  洛丝提醒他加快脚步，让海纳恢复力量，这是否意味着她知道些什么？
  “只有这些？”
  利奥直视着半空中的眼睛。
  “只有？”
  洛丝的语调抬高些许，让人联想到她随着头昂起的下巴，“这份使命承载着众神和大陆的命运，没有任何事物能比它更加崇高，重要。
  她的声音逐渐逼近，似乎有些冷漠，“你的一举一动无时不刻改变着众神和污蚀的结局，你的命运也和众神相联系，你可以选择一同毁灭或延续生机，但无论如何，轻视它（使命）绝对没有好下场，年轻的猎魔人。”
  “嚯。”
  利奥依旧没有露出任何慌张或不安的神色，恰恰相反，他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在此之前，你始终质疑我的能力。我不太明白，仅是污蚀的逼近便能让我身上的希望增大？”
  洛丝首次将莎莎和海纳交给利奥之时，她提醒他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程，她似乎对利奥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尽管他是最后的猎魔人，也是仅剩的选择。
  而现在，异神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试图以言语鞭策利奥，仿佛突然间在他身上加注。
  “你在怀疑什么，猎魔人？”
  洛丝语气变得平淡，它迎上利奥的目光，“告诉我，我会原谅你此次的冒犯。”
  “我感到庆幸。”
  利奥面对洛丝愈发凌厉的目光，微笑地道：“但这并非我的怀疑，而是事实。”
  他伸出右手，魏丽的蓝光似乎来自深邃的海洋，在他手中汇聚出蓝边长剑的形状，这是之前藏在他体内的神器海纳。
  “即便现在我也没有找到。”
  利奥低头凝视着长剑，左手食指在剑身上滑过，“不过，我确定你在这里埋下某种标记，方便感知其恢复力量的进度。”
  可以肯定的是，洛丝通过某种方式知晓海纳曾恢复过力量，也清楚海纳又失去了力量，她才会急于通过梦境和利奥会面，催促他加快进度。
  或许她自己也没有料到，这位猎魔人能如此迅速地令海之神器恢复力量，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必须清楚，海纳属于众神，它为众神效劳。”
  洛丝声音越来越冷，她更没有料到利奥能察觉到这些，“这只是最后的保障，因为你终究是一位人类（猎魔人）。”
  在众神眼中，猎魔人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无论如何，渺小的事物和璀璨伟大的星辰难以相提并论。
  但她仍需要利奥的帮助，洛丝语气稍稍缓和，“即便如此，我未曾对你的行为进行干涉。你已经拥有了凡人无法想象的特权，想想看，猎魔人。圣灵的陪伴，海纳的庇护，真语的认可——你该珍惜你所拥有的，而不是埋怨拥有它们的同时需要付出的那些代价。”
  这番话让利奥微微点头，他平静地道：“我会考虑的。”
  瞬间，洛丝的眼睛眯成一根翠绿的细线，锋利而危险。
  “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鲁莽，无知？”
  她的声音冰冷无比，就像袭来的利刃，“你改变了很多，猎魔人。如果污蚀占据了你的心灵，我现在就可以帮助你净化它。”
  “听起来是项不错的服务。”
  利奥不合时宜地开着玩笑，一再刺激着洛丝的底线，“所以要多和我聊一聊有关众神的趣事吗，那种能让双方开怀大笑的事？”
  顷刻间，他脚下的淤泥翻滚起来，仿佛沸腾的水，冒出诡异的气泡。
  而他四周的树木也开始颤抖，露出狰狞恐怖的模样，树洞裂出利齿，群叶睁开充满恶意的眼眸，它们控制着黑暗和阴影，在异神的授意下施加常人无法忍受的压抑。
  怪诞的梦境正向可怕的境地发展，活过来的恐惧朝着利奥伸出爪牙。
  “行了。”
  利奥收起微笑，指间绽放橘黄的霞光，将一切的恶意驱散开来。
  翻滚的淤泥，逼近的阴影，扭曲的景物，都在霞光中消逝成朦胧的灰雾，它们渐渐散去，露出梦境原有的纯白之色。
  顿时，利奥周围的白色地段，成为和整个梦境世界格格不入的部分。
  这也让异神洛丝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沉默。
  良久，她再度开口：“你究竟来自哪里？”
  她注意到这些霞光的本质超越一般的神明，震惊之余，她也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猎魔人已经给她带来太多的惊讶。
  利奥没有回答洛丝，不过他自己想了想，关于这个问题有很多说法，异世界，瑟薇塔帝国湖岩城，神圣帝国洛冬萨，这些都是答案。
  “我会回来找你。”
  利奥摆了摆手，他的身形被霞光簇拥，不受洛丝制造的梦境的约束，逐渐消失不见，彻底离开。
  “...”
  寂静很快降临，就像人们陷入思索时的背景。
  不多时，利奥的意识返回现实世界。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耳畔响起熟悉的，惊疑不定的悦耳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