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分卷阅读30

  不是欣喜,而是……某种强烈的不安与忧虑。
  “我有这么吓人么?还是穿帮了?”他琢磨着,把当时说过的话再拎出来审视了一番:“祛除病痛,药到病除……”最终,年方而立的他得出一个结论:“唉,现在年纪大了,我真是搞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了……”
  第22章术-渡龙(捉虫)
  花珏按着自己的伤口,举着那把小破伞,在大雨中毫无目的地奔走。他手上的伤已经不痛了,果然如同他刚刚写的那张符咒一样,药到病除。判官笔再一次证实了它的可靠性。他不常雇马车,可也晓得狗皮膏药是那些江湖郎中的东西,药房里能不能弄到都是难事。而马车夫偏巧就在他用了那张符之后,雪中送炭一般地将药送去了他手中。
  如同凡人命数有千百种,只要花珏用这支笔写上自己的愿望,它便会在那千丝万缕的暗线中寻到契合他心意的那条线,将它引到花珏面前。
  花珏捏着那支笔,仿佛它是个烫手山芋似的,拿捏不定要不要随便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它丢了。他胆小,对这样的力量心怀畏惧,就像同他始终敬畏天道一般。没有人比算命先生这一行的人更了解旦夕祸福即便是最简单的符咒,也要用朱砂作引,朱砂辟邪是一,第二则是因为丹色近血,可以视作人血的替代物。而范围更大、用途更复杂的符咒,则需要完全新鲜的血液作为祭品。
  他手里的是判官笔,动用这种逆改阴阳的东西的代价是什么?
  他有点不敢想。他已经用过几次这支笔写下的符咒了。花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修建桥梁,有人会生祭童男童女,将他们钉死在桥墩子地下,作为向苍天求祷平安的代价,某些邪|教为了作法,会生生坑杀数千人性命。人的贪欲永无止境,即便是花珏自己,也不能保证自己全无贪念,可以视判官笔的作用为无物。
  旁人有旁人的贪欲,他也有他的。他想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活下去,作为偏阴命,他自小便度过了躲在床头的灯光中瑟瑟发抖,与各类恐怖凶悍的鬼影对峙的漫长年月,也度过了缠绵病榻,连眨一下眼睛都会带来刀割般的剧痛的年月。按命理学的说法,他这样每年到头来命里都有四五个大劫的人,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这可真难,他想着。
  花珏几步踏入没及膝盖的水中,尽力趟着水,四处寻觅玄龙的踪影。他张口想要呼唤那条龙的额名字,但此刻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全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花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刚见到玄龙的那一天,他扶墙站在涨水的江滩边,浑身被水浇得湿透,除了冷还是冷。此时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花大宝也不在。他打着抖,一寸一寸地在荷花荡中寻觅着微小的痕迹,集中神去听,有没有玄龙的声音。
  荷花荡其实是一大片芦苇湿地,高过头的、枯败的芦苇丛密密麻麻地占据着人的视线,花珏身上被锋利的叶片边缘割了好几道伤口,脚心也被一块藏在水中的碎石划破了。血滴滴答答地落入水中,很快便被冲淡成近于无的影子。突然,花珏听见一声沉重凶狠的长啸,从他前面的某个地方传了出来,比狼啸更森然,比虎啸更威猛。这种声音他从没听过,但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听出了那声嘶吼中的意思,是在叫他快走。
  玄龙在命令他走。
  花珏没走,他飞快地拨开面前的芦苇丛,往那个方向冲过去。就在他感觉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陡然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声:“怎么还没死?”
  “这么大的东西,怎么也得要些时间罢,慢慢拖死就好。”
  花珏心头一惊,生生停下脚步,慢慢绕着圈子躲去了那两人背后的方向,跟着悄悄拨开一个缝隙,往里面看着。两个穿着道衣的人背对他,其中一人手里拿了个漆黑的木杖,狠狠地打着地上某个东西的头。花珏睁大眼睛仔细望过去,觉得牙一酸,差点便要控制不住地冲了出去。
  玄龙被他们钉在地上,头、腹、尾、爪各处插着半尺长的铁钉,每根钉子上面串着寸许厚的符纸。龙血染红了半个苇叶倾倒的水塘。那双白骨蛋一样的眼睛毫无光泽,玄龙脊背裂开,露出里面黑红色的血肉。
  扒皮抽筋,也不过如此。
  花珏气得几乎站不稳,他张张嘴巴,只能发出无声的喘气声,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清楚自己手无寸铁,又重病在身,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来帮扶他,他只能等,等那些人放下戒心的时候摸过去把那些钉子拔了,再将希望寄托在玄龙身上,希望他还有力气和他一起反抗这些邪道士。但他气血翻涌上头,双眼发红,冷静不下来,看到这样的场景让他几乎崩溃。
  玄龙曾与他朝夕相对,曾经救过他的命,花珏这一眼便可看得到尽头的一生如同一潭平缓流动的深水,把所有人圈在离他远远的岸边,就像桑先生,他永远不会告诉他有关自己年少时带着苍色的恋慕,永远不会再和他亲近一步。但玄龙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在花珏的计划里。
  他是深水中的涟漪。
  “呀,我们的客人来了。”有人站在他身后,将手轻轻按上他的肩膀。花珏在这一瞬间被什么人给一把狠狠地推了出去,推得他踉跄几步,摔倒在玄龙身边。
  在他身后,如意道人一派仙风道骨,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他身边立着一个面貌可怖的养鬼人,对着他微笑致意。
  “两位主角齐活了。”那养鬼人道。
  如意道人却摇头晃脑地道:“非也,非也,本来主角只有这条龙,可谁叫这位花小先生不听劝,非要给咱们添堵呢?我们常常说的四个字,从善如流……可见花小先生并非什么向善之人。”
  更多的人从芦苇丛后面冒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一切都像那天桥边的事件重演。花珏大口喘着气,挪过去将一只手放在玄龙冰凉的脑袋上,想叫一叫他的名字,但只发出了气音。
  玄龙一动不动。
  周围人慢慢散开了,将他们围在正中间。花珏这一摔又扭伤了脚,爬也爬不起来,但他发现了这些人正好将他们附近一个正圆的地方空了出来,正圆的边缘,几十枚镇法的桃木剑巍巍伫立着。
  “已经说不出来话了罢?没错,这便是咒你死的法阵。当然,现在它不止是镇你,也是镇那条龙用的。我们花了一个多月才设下灵气如此强盛的一个重叠法阵,效力也是成双倍的,你也不用想着逃走了,有什么遗言,现在说了罢。”有个道士道,忽而又一拍头,笑道:“哦,我忘了,江陵神算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小的便为前辈奉来笔墨……见笑。”
  他们这群人时常写咒,墨笔之类的东西自然是随身携带。那人托着笔墨纸砚走过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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