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Chapter 01：记得(2)

  我坐在习惯的靠窗位子，浓郁的咖啡香气环绕着我。
  「依晴，焦糖玛奇朵和栗子布朗尼。」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随后是清脆的玻璃轻微碰撞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窗外，想着早上那通电话。
  「真是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妳就这个模样。」端来咖啡的男人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无奈地嘆了口气。
  我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低头拿起咖啡轻啜一口。化开的咖啡香伴随上头的nai泡，餘韵的焦糖甜味残留在口中。心jiao杂着两种不同的味道，淡淡的苦，淡淡的甜。不强烈，却jiao织成很不捨的情绪。
  「我可不是你，从高中就没有对任何人认真过。」我放下咖啡，冷冷地说。
  「没办法，唯一让我认真的人，却认真地ai着别人。」林晨楷的语气很轻，嘴角还微微上扬，那抹笑容很浅，那是他惯有的温柔。
  我沉默了半晌，搅拌着桌上的咖啡，眼睛直盯着上头白se的nai泡。
  「谢谢你，这麼多年来一直煮着我最喜欢的咖啡，记着我最喜欢的甜点。」
  「这是朋友应该做的，不是吗」他很快地回了我的话，眼底和嘴角的温柔依存，「不然朋友是干嘛用的」
  我依旧没有抬起头看他，但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你。」我努力想沉住自己语气中的颤抖，却感觉到眼眶有些温热，xiong口堆积了许多的不捨，但不是因为眼前的林晨楷。
  「可是，这辈子，我只会ai着那个教会我怎麼真心笑着的他，好难忘记，真的好难。」抬眸，眼泪滑落，但嘴角的笑意没有因此消失。
  「真是的，」林晨楷对着我嘆了口气，「妳太认真了，他严格说起来只是个咖啡厅巧遇的过客吧。」
  我抹去滑下的泪水，笑容拉的更开，说道：「但这就是所谓的命中註定吧只是个小小的相遇，但我们却不知觉地把对方放在彼此的心裡。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一个人去拿蛋糕，他没有刚好在那裡打工，后来没有意外地再次搭上话，或许我们就只是曾经同校过的两条平行线。」
  他摇摇头，站起身说：「妳就是这样，这麼笨。」
  「要去忙了」我抬头看着他。
  「我丢下工读生一个在柜檯，总不能在这边耗太久。」
  「当年的滥情王子变得这麼成熟了。」我笑的更加开心，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夏以茗应该比我还要滥情吧」林晨楷蹙眉反问，我没有回答，继续自顾自地笑着，吃了一口布朗尼。
  见状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準备离开。
  「晨楷」我放下叉子朝着他的背影说：「谢谢不过别只顾着念我，你自己也是，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谢谢你在我失去他的这些年一直在我的身边，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友情，我只是比别人多拥有了一些你的惯xing温柔而已。
  他挥了挥手故作瀟洒地离去，留下了一句：「我知道。」
  我笑着又吃了口布朗尼。不会太甜腻的巧克力香气在口中縈绕，抹在上头的栗子泥的香气蔓延开来。我楞楞地看着蛋糕和纯白se的小碟子，我们碰巧相遇那年，我们再次记起对方那年，是同样的蛋糕，还有白se碟子。
  突然听见熟悉的争吵声，詹霈恩娇小的身子手裡拿着冲咖啡的杯子和林晨楷吵了起来。那个温柔的滥情王子，只有在詹霈恩的面前才能保有原本的模样。孩子气却又不失温柔。
  用最真的模样去面对，那才是认真的ai情。
  「他确实比你滥情许多。」我呢喃。
  可是，我ai他。遇见他，我才明白即使是单恋，也可以那麼美好，我才能当回最初的自己。
  高一那年的十二月是个冷冷的冬天，我走进家裡附近的咖啡厅。那是爸爸的好朋友开的咖啡店，从小爸爸就经常带我来这家店买蛋糕。我和爸爸的生日只差一个礼拜，所以每一次十二月我们都会来这家店买两个小蛋糕回去。
  小时候我会吵着要吃两次大的生日蛋糕，但上了国中之后，爸爸生日那天我突然向他提出不一样的庆生方式。
  「以后只要爸爸生日那天买蛋糕就好了。」
  爸爸那天摸着我的头，笑着说我长大了。当时的我害羞地抱着爸爸，努着嘴辩解说我只是不喜欢一直吃蛋糕，会吃腻。
  每年的冬天，虽然大房子裡只有我和爸爸两个人，但我从来不觉得冷清。反倒是当家裡多了一个人，我才感到特别的烦躁和孤独。
  「我来拿生日蛋糕的。」我对着柜檯裡的叔叔说。他头顶上包着头巾，下巴有些鬍鬚，眼睛旁笑起来会浮现几条明显的鱼尾纹。
  而那头掺杂着棕se髮丝的身影，就是在那个时候闯入我的世界。
  「依晴，好久不见了都升高一了吧」叔叔一边从冰箱拿出爸爸事先订好的八吋生日蛋糕，一边笑着对我说。
  我微笑点了点头回应。
  「以茗，帮我拿个布朗尼蛋糕出来。」叔叔将包装好的蛋糕放在柜檯上，然后朝着厨房喊。
  「布朗尼」我疑huo地看着叔叔。
  他对我笑了笑说：「我知道妳爸爸最近带了他nv朋友住进家裡了吧这个八吋的蛋糕不是你们平常订的栗子口味，反而是妳最不喜欢的，所以我特别请人準备妳喜欢的栗子布朗尼，要保密喔」
  我楞楞地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chou空了，传来一阵酸楚蔓延开来。
  是吗是我最讨厌的，爸爸真的不在乎我了。
  眼睛shishi的，泛着泪，却不敢在叔叔的面前掉落。
  「老闆，有人要订蛋糕。」厨房裡传来呼唤叔叔的声音，他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回过头对着我说：「等等以茗会把布朗尼拿出来，妳把钱给他就可以了」
  「以茗」我纳闷。
  「他是最近来打工的工读生，没记错的话好像和妳的年纪一样。好啦，我先进去了。帮我跟妳爸问好。」叔叔解释完便挥挥手走进厨房，另外一抹棕se的身影从厨房裡走了出来。
  「原来是这麼可ai的nv孩，难怪老闆特地多送了布朗尼。」叫做以茗的男孩走了出来，一看见我先是有些楞住，然后一边包装手裡端着的布朗尼蛋糕一边说。
  「那个，不用包装没关係，我想在这边吃。」我无视他的话，打断他将盘子裡的布朗尼放进盒子的动作。
  「喔好。」他纳闷地看了我一眼，连忙将盒子收起来，把布朗尼放回白se的盘子上。
  「可以麻烦你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吗」我拿起柜檯上蛋糕问。
  他没有马上回答，反倒直直地看着我。
  「可以吗」直到我又问了一次，他才慌忙地反应过来。
  「喔好，请稍等。」他回过头走进厨房。
  我拿着蛋糕走到一旁靠墙的角落坐了下来，透过白se的蛋糕盒上透明的胶膜，看见裡面不是平常熟悉的咖啡se，而是自己最排斥的粉红，xiong口再次被酸楚填满。脑海裡面想起家裡那个对自己颐指气昂的nv人，想哭的情绪佔据了我，温热的触感再次充斥我的眼眸。
  「生日快乐。」突然，一抹声音船入耳中，眼前的视线多了一杯熟悉的咖啡和最喜欢的布朗尼，上头还有栗子泥。
  「谢谢，但」我连忙抹掉眼角的泪，「我的生日是下个星期。」
  少年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又一次打量着我。
  「对不起，我搞错了。」他勾起嘴角笑着。
  我拿起叉子切了一口蛋糕，摇摇头说了句没关係。
  「妳怎麼了吗看起来不太开心。」他用手撑着脸纳闷地看着我问。
  我沉默不语，继续埋头吃着蛋糕。化在口中的巧克力味道，却没有平常的香气和甜味，反倒像是将一口又一口的苦涩吞入喉咙。
  「听大叔说妳很喜欢布朗尼但是很讨厌的味道，真是两极。」见我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他逕自地跳入下一个话题。
  「我不是讨厌，而是只喜欢巧克力和栗子的味道。」我放下叉子，喝了一口焦糖玛奇朵。
  「是这样阿，真特别。」他依旧直直地看着我，那抹掛在嘴角的笑容拉的更深。
  「我阿，也讨厌的味道。」他突然拿过我放在桌上的大蛋糕，看着裡面的粉红se的nai油。
  我楞楞地看着他，他在笑，但不知怎地，我却察觉不到他任何开心的感觉。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去帮忙收拾。」突然他站了起来，笑容回復原本的灿烂。
  「对了，我叫做夏以茗，今年高一，妳呢」他笑着问。
  我将盘子裡最后一口布朗尼吃掉，拿起爸爸订的蛋糕，站起身说：「我是罗依晴，高一。」
  「请多指教，还有先预祝妳生日快乐囉」他拿起桌上残留着一些布朗尼碎屑的盘子和我喝剩一半的咖啡。
  「谢谢。」我，拿起外套，走出咖啡厅。
  那天之后，我好一阵子没有到咖啡厅去，在学校的日子也和普通的高中生一样，考试、考试、考试。直到在学校的数理竞赛中我意外地听见他的名字，我吓了一跳。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记错或听错，但当我在升旗臺的颁奖上看见他，这些不确定有了统一的答案。
  原来，我们同校。
  但仅止於此，即便同校，我们依然是不同世界的人。不曾相遇、不曾说话，就好像是两个从来不认识的人，在这个校园中做着各自的事情。
  再一次遇见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我没有想过那天小小的事情原来一直存在我们的心底。我没有忘记，而他也是。
  高一下学期末，学校的园游会上，有个手工蛋糕的摊子，听詹霈恩说有卖我喜欢的布朗尼，於是那天詹霈恩兴致高昂地拉着我到那家摊子去。
  「两个巧克力布朗尼。」詹霈恩对着顾摊的nv孩说。
  她笑得很灿烂，比起我来说，她是个开朗的nv孩。做事效率很高，总是绑着可ai的双马尾造型，保持着乐观的个xing，我认识她以来，她一直是打从心底地笑着。升上高一的时候，她主动来向我搭话，她说我不管面对谁都很温柔的笑着，所以想要和我当朋友。那一瞬间，我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难过。
  原来，笑容真的是最好的武器和偽装。
  我没有对任何人真心的笑过，他们看见的永远是我的表面。相处久了，大家就会慢慢发觉我其实很难以了解。虽然平常都保持着微笑，但心却一直封闭着，不容许任何人接近。和班上的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会讨厌彼此，也不会太好。就连詹霈恩也是。但即便面对这样的我，她却依然在我的身边拉着我到处跑。
  她或许是唯一一个努力想要靠近我的人。喔，我忘了还有林晨楷。那个对每个nv孩一样温柔的滥情王子。
  「依晴妳要喝牛nai吗这边也有卖耶」詹霈恩指着目录兴奋地喊。
  「我就不用了，我不喜欢的味道。」我紧拧着眉看着目录上面的粉红se的栏位写着大大的「牛nai特价」。
  「是吗，那我就点我自己的囉」詹霈恩偏着头仔细地盯着目录上加入的各种饮品。
  「还是只喜欢巧克力和栗子的味道吗」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话，我讶异地回头，那头掺杂着咖啡se的髮丝映入眼帘。
  「夏以茗」
  「妳还记得阿。」他咧开嘴笑着。
  身上穿着和其他人男孩子一样的学校制服，和半年前在咖啡厅看见的他有些不同。
  「喏，妳喜欢的焦糖玛奇朵。」他递了一杯还没开封的咖啡给我。「算是我补妳的生日礼物。」
  「谢谢。」我尷尬地接过他手中的咖啡。
  「依晴，你的布朗尼。」此时，詹霈恩拿着一个蛋糕盒给我。
  「喔，谢谢。」我接过她手裡的蛋糕。
  「他是」詹霈恩纳闷地看着以茗。
  「他是夏以茗，因为一些原因所以认识。」我解释，以茗对着詹霈恩为笑点点头。
  「我带妳去个可以安静吃布朗尼的地方如何」以茗挑了下眉问。
  我尷尬地回过头看了看身边的詹霈恩，还没开口，她就拍了拍我的肩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晨楷还在等我回去帮忙顾摊子。」
  我都来不及回应，詹霈恩已经转身跑开，我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那走吧」他笑着说。
  「真没想到会在这裡遇见妳。」他带我到校舍旁的石桌坐下，这裡平常不太有人来，又距离园游会的地点有一段距离，这个时间更不可能有别人出现。
  「上次数理颁奖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我吃了一口布朗尼，立刻蹙起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喃喃说：「好甜。」
  「原来不是所有的巧克力都接受阿。」他呵呵地笑着，伸手拿过被我吃了一口的蛋糕。
  「还是顏叔叔的比较好吃，这太甜了。」喝了一口咖啡之后，我惊讶地看着什麼花样也没印的杯子，惊呼：「这是顏叔的咖啡」
  「哈哈，真厉害我拜託大叔帮我送过来的，学校大家泡的即溶咖啡我完全不行接受。」以茗吃了一口方才被我捨弃的布朗尼。
  「不吃的话我接收了，我觉得甜度还好，是比大叔的甜了一点，但还可以接受。」他看着被我讨厌的布朗尼说。
  「你喜欢就吃光吧，我没办法接受那种甜度。」我喝着咖啡，再次对着那太甜的布朗尼摇摇头。
  「那下课一起去大叔的店吃布朗尼如何」他吃下最后一口蛋糕问。
  「是可以，对了你还在那裡打工吗」
  「嗯，在那裡我可以待到很晚，比在家裡好多了。」他擅自地从我手上拿过咖啡，喝了下去。
  「欸那不是你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我生气地问。
  「可是我只有让大叔送这一杯过来，吃完布朗尼还是需要咖啡的嘛。」他笑着说，不知怎地，看着他爽朗的笑容，我无法继续生气，只能无奈地接受他的说法。
  「那放学之后我在校门等妳，一起到大叔的店去。」他站起身说。
  「夏以茗」我还来不及说好，有个陌生的身影跑了过来，呼唤以茗的名字，「你怎麼跑到这裡来了，你是不是又忘了跟我约好」
  陌生的男孩气喘地抱怨着。
  「阿哈哈，刚好遇见认识的，就忘记等你了，别生气嘛昕嵐。」以茗抓抓头髮，摆出一个手刀的手势对眼前的少年道歉。
  「嘖，真是的，要我说几次去哪裡总该告诉我一声，我不管你和哪个nv生去约会，不是说好别让我找不到人吗」叫做昕嵐的少年一边碎念着以茗一边看了我一眼。
  「这次不是约会，只是遇见认识的人而已。抱歉，我下次会记得告诉你。」以茗拍了拍对方的头，继续道歉。
  那个男孩又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总觉得那抹视线对我非常反感。
  「那我先走了，依晴，回头见。」他跟在叫昕嵐的男孩后头，对我大喊。
  我纳闷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去，拿起被他喝的只剩下一些的咖啡，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回班上。
  真是奇怪的人──那是当时，我对他的想法。
  后来放学的时候，那个叫做昕嵐的男孩子跟在他的身边和我们一起到了顏叔的咖啡厅。
  到了那裡听顏叔叔说我才知道，昕嵐每次都会待在咖啡厅，点一杯拿铁，开始做作业，等以茗打工结束，我去拿蛋糕的那天也是，只是那个时候他刚好等到睡着了。那次之后，不知道为什麼，我们叁个常常一起放学约了就到顏叔的咖啡厅去。就这样一直到高一结束。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这麼做。
  那段时间，昕嵐没有和我聊超过十句话，永远都是沉默地看着他的书，写着他的作业，七点一到我就会离开咖啡厅，然后他一个人继续待在同样的位子上等以茗下班。
  这样的生活成为我们叁个友情的开端，高中叁年都是这麼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