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第 10 部分阅读

  的替身,总是放纵他,常对和坤说道:“俺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朕的钱便是你的,你多要些也不妨事。”
  任凭台省如何参劾,非但不降他的官,还飞也似地升他的,不到几年,直升到大学士,拜他做首相。那刘统勋,反做了一个协办。但刘统勋是一个正直的人。见和坤闹得太不像话了,常常当面责备。有时还揪到皇帝跟前。去辩论曲直,皇帝看刘统勋是正直的老臣,自己又不肯责备和坤。便借刘统勋监督着和坤,叫和坤不敢太过放肆。这一年平定准回,凯旋受俘,立碑太学。皇帝硬把这个功劳,加在和坤头上。说他有赞画之功,封他公爵。和坤受贺的时候,家中摆了七天的戏酒。第一天请皇上临幸,皇帝在傍晚时候,摆驾出宫,沿途灯火,照耀天地。直到相府门口。和坤亲自在门口接驾。礼部尚书做招待官,九门提督在鼓台上打鼓。那吹鼓亭中吹打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停一回,皇帝坐席开宴。戏剧开场,皇帝亲自点了一折尧舜禅让的故事。在两旁伺候的大臣,见了都十分诧异。那皇帝和和坤有说有笑。和坤极力劝酒。皇上这时酒已吃够了。大臣们都退出在外面。和坤把家奴唤出来歌舞着,劝皇上吃酒。皇帝十分快乐。和那班家妓调笑着,不觉酩酊大醉。和坤命内中最美的一个家妓,扶着皇帝进里屋去睡下。那家妓便被皇帝临幸了。皇帝醒来,已是三更时候,他抢着那家妓,洗盏再酌。吃到高兴的时候,皇帝把自己的御服脱下,把扮戏穿的龙袍,穿在身上,笑问着那妓女道:“朕似汉家天子否”
  那和坤这时也醉了酒,把皇帝脱下的御服,穿在身上,笑问皇帝道:“臣可像陛下否”
  君臣调笑了一阵,皇帝见和坤衬衣的领子上,绣着金龙,问他什么意思。和坤回奏道:“这颈子曾经陛下御手抚摸过,因此用绣龙的领子保护着。”
  皇帝笑道:“卿真是能善体朕意。”
  他两人说说笑笑,挨延着。那第二天的贺客,都已到了门口,打听得皇上尚未回宫,吓得他们一齐退出,独有刘统勋知道,便直闯进和坤住宅内请皇上回宫。乾隆帝见他来了,未免有几分忌惮,只得摆驾回宫。后来和坤暗暗地把自己一个妹子,送进宫去。说见臣妹如见臣。皇帝也把他妹子十分宠爱。和坤不但引导皇上在宫内淫乐,且慢慢地引着皇帝出禁城来暗地里游逛私娼。这时京城里有一个鼎鼎大名的私娼,名叫何三姑。一般达官贵人,都在她妆阁里进出便是和坤,也是位入幕之宾。因此京城里一班官员,要钻营门路的,都来求何三姑。这何三姑颐指气使,气焰万丈,她门口常常有二三品大员,伺候了一天,进不得门的。如今和坤也把这个风流天子,引到何三姑那里。何三姑更是不把这班官员放在眼里。天天哄着那皇帝。讲到这何三姑的姿色,倚年玉貌,再加上一段旖旎的风韵,任你宫中第一等美人,也赶她不上。不用说别的,便是床第的功夫,也叫这位皇帝拜倒在石榴裙下。从此皇帝时刻舍不得何三姑,常常溜出宫来,寻饮买笑去。那时有一位颐亲王的公子,打听得何三姑的名气,便花了不少的金钱,只图得与何三姑见一面儿。那公子实在爱何三姑爱得利害,天天把整千整万的银子送进去,想和她一亲肌肤。但在何三姑眼里,看得他一钱不值。那公子银钱越化越多,整整的花了二十万银钱被颐亲王知道了,追问他儿子。才知道都花在那一个窑姐儿身上。不觉勃然大怒,立刻赶到步军统领和九门提督两衙门去,一阵咆哮,逼着他派出差役去,向何三姑要回银钱来,并要把何三姑驱逐出境。那统领和提督听说有这样放肆的窑姐儿,便也十分震怒,立刻派了差役,赶到何三姑所在,那班人奉着上官的命令,如狼似虎,见人便捉,见物便毁,院子里的鸨母gui儿,一齐被他们捆绑起来。看看打进后院去,忽然迎面来了一老汉伸手拦住。那班差役,如何肯依,一齐上去,要推翻这老汉。谁知老汉两条臂儿,如铁棒相似,任你三五十人的气力,休想推得他动。那班人没法,正要向老汉肋下钻进去。早被老汉伸着一个指儿,在他们肩窝里一点。那班差役,个个都目瞪口呆,直挺挺地站在地上,好似拿钉子钉住一般。后面的差役,看看情形不妙,一转身逃回衙门去。这时做步军统领的,是富察后的叔父,得了这个消息,顿时冒出无名火三千丈,立刻带了一队亲兵,赶到何三姑院子里去。到那院子时,已是黄昏人静,不见一个人出来。那位统领直闯进后院去。只见文窗绣幕,里面隐隐射出灯火来。一阵阵调笑的声音,夹着何三姑弦索歌唱的声音,统领站在院子里,喝一声,“抓”
  那班亲兵正要抢进房去。忽见那何三姑,穿着一件银红的小兜儿,款步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俏丫鬟,手中捧着风灯罩儿,照在何三姑粉脸上,越显得她唇红齿白,俊俏动人。只听轻启朱唇说道:“禁声些,里面贵人正要睡呢,你们倘若惊动了贵人,俺们你们,有几个脑袋。”
  那统领听了,愈加生气,喝一声:“打进去,休听这贱人的花言巧语。”
  正在危急的时候,忽然房里面走出一个小丫鬟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儿,直送在统领手里。那统领看了,吓了一跳,顿时矮了半截。原来那张纸条上写着:“汝且去,明日朕当有旨。钦此。”十一个字,下面盖着一颗鲜红的“皇帝之玺”,富统领看了,此时一句话也不敢说。悄悄地,带着原来的亲兵,退回衙门去。一面另派一大队守卫兵,暗暗地在何三姑的屋子四面保护着。第二天,统领朝见皇帝,正要奏谏皇上,不可微服私行。谁知不曾开口,那乾隆帝早已对他笑道:“卿办事甚勤,但也不必过于认真,杀了风景。”
  那统领听了,吓得连连磕头乾隆帝虽这般说,心中却疑惑是皇后暗使出来的,因此,十分厌恶皇后。那个富察后,夫妻因情很厚,又生性爽直,为皇帝好色,多宠妃嫔的事体,常常暗地里劝谏他。清宫里有背祖诵训的规矩。富察后只怕皇帝荒淫无度,打听得皇帝睡在妃子房里,到五更不起身,打发太监,头顶祖训,直到皇帝的卧房门外,跪下。嘴里滔滔不绝地背诵祖训。一篇背诵完,又是一篇。那皇帝一听得太临背诵祖训,便要立刻披衣下床,跪听祖训。倘若皇帝不下床来,那太监便背诵不休,总以皇帝起身为度。富察后常常拿这个法子,去治皇帝。因此皇帝心中越觉厌恶皇后了。这一天,皇帝从何三姑那里回宫来。给富察后知道了,便拔下簪子,披散了头发,再三苦谏。乾隆帝看此情形,便冷冷说道:“皇后竟要压制朕躬吗。”
  说着便转身出宫去了。从此以后,那乾隆帝天天就在何三姑院子里寻欢作乐。回宫去,就听见富察后叽咕。觉得宫中的箝制,不复可忍。便打算奉着皇太后慈驾再行南巡,借此可以尽心渔色,以快平生。主意已定,便下了一道上谕,再传巡幸江南。这次巡幸,便将一切政权交与和坤。那刘统勋到叫他从旁监视。自己奉着皇太后出京,重往江南。母子两人,离开了京城,乘着两只大号龙船,前后左右,拥护着一百多号官船,沿着运河下驶,过了天津,入了山东境界,其沿途供应接送,是由地方官担任,暂且不表。单说那扬州盐商江鹤亭和汪如龙两个人,因为从前接驾,结下冤仇,如今岂肯错过。便用尽心计,来讨好那乾隆皇帝。你道那汪如龙是拿什么来接驾呢。原来汪如龙自从第一次接驾以后,便暗地预备第二次接驾的事体。那雪如自从得了皇帝宠幸以后,汪如龙便把她安顿在藻水园内。他的两个肩头,因为乾隆帝御手扶搭过,便在小袄的两肩上,绣着两条小金龙。从此汪如龙唤她做雪娘娘,十分敬重她。另外买了二十几个女子,在园中请雪如教歌教舞。那雪如便拣皇帝爱听的曲儿,教给她们,又教她们新样儿的跳舞。汪如龙又请了许多名士,编了几晌新曲文,教他们练习。练习熟了,恰巧得了乾隆帝第二次南巡消息汪如龙便赶上一程,在清江浦地方接驾。这清江浦是山东第一个码头。皇上御舟,从济南兖州一带行来,忽看见这奇异玩艺儿容易叫圣心快活。那汪如龙带了这一班工匠等,早在江边,忙碌了许多日子。待得御舟一到,那两岸接驾的官绅,跪在两岸,好似长蛇阵一般。乾隆帝在御舟中望见,远山含黛,近树列屏,不一会儿御舟靠近岸边。那接驾的臣民,欢呼雷动。乾隆皇帝正含笑倚着船窗看望。见岸上大树上有一个大桃,那桃子很像有知觉的。见御舟近前,便移动起来。原来是桃子裹了人儿,仿广东唱戏的做香山大贺寿的法子。桃的外面,糊得鲜红好看。皇帝与各官员正转着看时,听得桃内一声锣响,桃开了,里面跳出一班女孩儿,打扮得非常娇艳。一个个都拿着乐器,敲打十番儿,唱万寿无疆的曲子。那扮皇母的正是雪如。皇帝见了,未免触动旧情,正是:桃红柳绿分春色争媚天下第一人要知乾隆帝见了雪如如何情形,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十五回 守贞节烈女惨死 儆荒淫皇后苦谏
  却说乾隆帝看见这一班舞女队中,正在出神,忽然走出一个垂髫女郎,轻云冉冉,艳绝人寰,身披羽氅,下曳霓裳,珠喉巧转,舞袖翩翩,手中捧着玉盘,盛着一个宝瓶,走近御船,献与皇帝。乾隆帝看她秀色可餐,笑靥承睫,不觉心旌怡荡。看她翠袖里露出纤纤玉手,指爪儿养着七八寸长。乾隆帝笑问道:“卿可是麻姑再世,朕要问你小名儿是什么。”
  女郎见问,低着奏道:“小女子贱名昭容。”
  接着掩袖一笑,横波一转,皇帝急命内监拉住她裙有儿,她已惊鸿一瞥,跑回去了。唱起霓裳羽衣曲,一群女儿,和着唱。歌声娓娓,动人心魄。乾隆帝即命赏雪如玉如意一柄,碧犀班指及粉盏各一节,金瓶一对,绿玉簪一对,赤瑛杯一只,白玉杯一只,珠串一挂。昭容也赏玉如意一柄,金瓶一对,绿玉簪一对,隆重帝珠串一挂。其余女郎各赏玉簪一支,珠串一挂。雪如昭容领着一班女儿谢赏。到了晚上,乾隆帝就传她两人到御舟上接寝。那昭容原是雪如的妹子,豆蔻年华,初经雨露。乾隆帝看她娇憨可怜,愈加宠爱。第二天,那汪如龙领了圣旨,谢恩出来,赏二口顶翎载银五十万两。叫他先回扬州,照料一切。汪便回去,耀武扬威,更不把江鹤亭放在眼里了。怎知那位江鹤亭和蕙风,暗地里已备新奇玩艺儿,与汪如龙争宠争胜,他却睡在梦里呵。那御舟出了扬州忽听见两岸上有娇声唱曲子的。皇帝推窗一看,见两岸有两队妇子,一队穿青色衫裙,一队穿红色衫裙,两队共有一百个妇子,个个全长的妖娆白净,每人肩上,全背着一根五色牵绳。那一百根小绳子,全归总在两大根牵绳上面。这两大根牵绳,系用五色绸带子缠的,绑在御舟上一根牙杆上,牙杆下面,插着绣花的小龙旗。从船头上一直插到船尾。船的两舷,又有两队妇女打乐,一队是穿着绀色衣衫的女儿尼,一队穿着绛色衣衫的道姑。个个面上施着脂粉,妩媚万状。船上的着乐,岸上的拉着纤,一对一声地,唱着香艳的曲子。皇帝看了,不觉心花怒放。回头问太监们道:“这是什么”
  那总管太监回奏说道:“这是扬州绅士江鹤亭孝敬的,名叫龙须绕。”
  皇帝再看时,见两岸遍种着桃柳,桃花如火,柳叶成荫一红一绿,相映成色,那桃柳树下,又摆着锦帏。每隔一里,筑成一座锦亭。亭中帷帐茵褥,色色俱全。皇帝问那亭子做什么用的,总管回奏说:“是预备那妇女们休息住宿用的。”
  皇帝笑道:“两岸风景甚佳。朕也上岸看看她们去。”
  太监听了,忙吩咐停船。皇帝步下船头,百官上来迎接。护卫着皇帝,走入锦亭,见里面妆台镜屏,陈列的十分精美。皇帝遂传那四队妇女进来,第一队穿红色衫裙的是闺女,桃眉可眼娇小可怜;第二队穿青色衫裙的是寡妇,雅淡梳装,别饶风韵;第三队是女尼,第四队是道姑。妖冶动人,风流异常。皇帝见了她们,不禁笑遂颜开,伸过手去,抚着她们的粉颈,握着她们的纤手。那般妇女便觉得十分荣耀。传旨下去,每人赏一个金瓶,银钱五百块。又传旨留下王氏汪二姑陈四姨玉尼四人。那陈四姨是青衣队的魁首,虽说是一个寡妇,却是年轻美貌,万分妖娆。那王氏是道姑的魁首,长的玉立亭亭,神韵清远。两人得了皇帝的召幸,便曲意逢迎。拿出全副本领勾引。把个皇帝美的颠倒昏迷,十分快乐。那汪二姑是红衣队的班头,玉尼是女尼的班头,讲到她两人的姿色,实在胜过陈四姨,王氏两人。一笑倾城,花容雪肤。这四队的妇女有谁能赶上她二人的那种美貌。无奈她二人全长的桃李之姿,冰霜之操。全因为不合皇帝的心意,可怜一个死在乱棍之下,一个死在水里。汪二姑原是穷村家女,她父亲卖瓜果度日。二姑因从小死了母亲,便自操井臼,虽说乱头粗服,但她那副美丽容光,总是不能遮掩的。村中见这天仙似的女孩,如何肯轻轻放过。便有几个无赖,常常到二姑家中去胡闹。后来恼了二姑的父亲,把那无赖告到当官。官厅派了几个差役来,把无赖捉去。从此这汪二姑的美貌,连官府也知道了。此番江鹤亭承办接驾,要讨皇帝的好儿,便想出这龙须绕纤的法子来,四处搜求妇女。知道二姑的美名,便托官府用重金去请来。那二姑起初不肯,后来她父亲贪图钱多,再三劝说又说不用去见皇帝。那拉纤也是装作样儿,不用费力的事情。二姑没奈何,也只得去了。到了那里,自有管事婆婆给个香汤沐浴,披上锦绣,施上脂粉,顿觉容光焕发,妩媚动人。管事婆婆便派她为红衣领班。这时皇帝先召陈四姨王氏进去,传说出来,她两人受了皇帝的临幸,得了上万的银钱赏赐。大凡妇女的虚荣心是免不了的,听了这番传言,谁不羡慕。停了一会,圣旨出来,传汪二姑进去。那二姑知道这一进去。凶多吉少,便抵死不肯。无奈那两个太监,气力很大,拉着她两条粉臂,硬让她进去。在亭外的人,只听得亭子里二姑的哭声,十分凄惨。接着两个太监慌慌忙忙地出来,又把朱家女儿拉了进去。那朱家女儿颜色也长得不错,现当红衣队副班头。只因汪二姑见了皇帝,十分倔强她便叫朱家女儿进去替她。这时亭子里面,有许多妇女候着。半晌,只见一个小太监,扶着朱家女儿出来。大家看时,只见她云鬓蓬松,红霞满面,低着头出来。那髻儿上早已插着一支双凤珠钗,凤口含着一粒桂圆大的明珠。就说这粒珠子,也价值万金。再看她臂上,套着一对金镶玉琢的镯儿。众妇女围着她,口中啧啧称羡。又停了一回,太监出来传唤侍卫,把汪二姑尸首拖出去。便有两个侍卫进去,把汪二姑的尸首横拖竖拽的,拉出亭外来。只见那尸首,双目紧闭,血迹模糊,大家见这情形,便去问那朱家女儿。那朱家女儿说道“我走进亭子去,只见皇帝手里拖着那汪二姑。二姑一边哭吵着,一边抵拒着。恼了皇帝,把她推在地下,喝声拉下去打死。只见走过两个太监来,手中拿着朱漆长棍,揪着二姑头发,到隔室去。这时我正受着皇帝的临幸,耳中听着二姑的惨号声,吓得早已魂灵出了腔子。想来二姑被太监打死了。”
  大家听见朱家女儿的话,不觉汁毛倒竖。后来二姑的父亲,寻到这地方来,地方官推说是急病死的。她父亲也无可奈何,只得把女儿的尸身运回去埋葬。当时还有一个玉尼,见二姑死得如此凄惨,知道自己当女尼班头,免不了这丑事,她觑着帝人不留心的时候,蹼通一声,跳在水里。那管事的,怕给皇帝知道惹起公案来,便也听她淹死,不去救她。一面另选了一个尼姑献上皇帝。皇帝此次一路游玩,召幸共有十六人,这全是江鹤亭一人的心思财力。皇帝心中也感激他,便把江鹤亭召进去,当面嘉奖了一番,赏他红顶花翎。又吩咐江南宁藩司,赏银六十万两那江鹤亭感激皇帝恩德,便把自己家里的樗园,献与皇上。皇帝便把那班召幸过的女人,安置在各处名胜地方。江鹤亭又把最宠爱的姨太太郭氏,献与皇上。那郭氏虽说嫁了江鹤亭,只因她年纪太小,还不曾破身。那郭氏伺候皇上的第一晚,还是一个处女。皇帝十分喜欢,令她在园中碧城十二楼上居住,封她做姻花院主。那郭氏有一个大丫头,姓蒋,年纪也有十八岁了,生性去十分放荡,她伺候男人的时候,却什么把戏都玩得出来。这时不知怎的,却勾搭上了乾隆皇帝。乾隆皇帝一生玩女人,却不曾经过这味儿,便又把蒋氏百般的宠爱起来。乾隆皇帝到杭州后,把这些妇女都寄在樗园里面,独把这蒋氏带在身旁。船到苏州地方乾隆皇帝忽然想起金阊女闾,妙甲天下。朕贵为天子,深恨不能享民间之乐。当时把这意思对总管太监说了。那太监十分解意,便悄悄叮嘱接驾的官员,又因日间皇帝公然宿娼,招人议论,在夜静的时候,用蒲轮小车,把那金阊名花,送上御舟来。粉白黛绿,共有三十六个。吴侬软语,花柳娇态,早把这位风流天子,心眼儿醉倒了。乾隆皇帝吩咐设宴,共那三十六枝名花轮流把盏,又各唱艳曲一折。乾隆皇帝左拥右抱,目眩心迷,早搂着几个绝色的真个销魂去了。直玩到四更向尽,那般妓女个个辞谢了乾隆皇帝上岸坐车去了。这乾隆皇帝一路眠花宿柳,都瞒着皇太后的耳目。一来因皇太后坐船在御舟后面,不甚觉得,二来那太后手下的宫监,都得乾隆皇帝的好处,凡事都替他遮瞒。况且乾隆皇帝如有临幸,不是在宫绅家里,便是在深夜悄悄弄上船来,叫这年老龙钟的太后,如何会知道。但乾隆皇帝此番南下,种种风流事体,却瞒不住正宫富察后。在乾隆皇帝心中,只知富察后远在京城,耳目决不能及。谁知她这时却悄悄地躲在太后舟中。那富察后少年时候,和乾隆皇帝十分恩爱,她见乾隆皇帝爱偷香窃玉,心中如何不恼。又打听皇上第一次南巡,宠幸雪如,在京城里又宠幸何三姑,此番南巡皇后便求着乾隆帝要一同去。乾隆帝不愿意,皇后便和太后说通了,扮太后的侍女,混出京来悄悄的躲在太后的船中一路上派几个心腹太监打听乾隆帝的举动。她见乾隆帝如此荒淫如何不恼。只因太后溺爱着乾隆帝的,乾隆帝种种的事体,也不便告诉太后。自己又是私自出京的,更不能直接去见皇上。因此她一路忍耐着,如今见太监来报说,皇上把许多娼妓接上船来玩耍,把个富察后气的愁眉双锁,玉容失色。她原想立刻赶到御舟上去劝谏,又怕当着娼妓的面前,羞了皇上,碍于体统。听御舟中一阵阵欢笑声,皇后心中十分难受。她原本是极通文墨的,便回进舱去,拿起笑来便写了一本极长的奏章劝皇上须何重身体,不可荒淫。写到伤心的地方不禁俺面痛哭哭过了又写。那宫女太监们,在一旁伺候,劝又不好劝得。皇后写完了奏章,飞也似地走出后舱。因为前舱有太后睡着,怕惊醒了她。皇后这时,从后舱踏上跳板,宫女太监忙去搀扶着。皇后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前面的御舟,猛然瞧见前面的御舟,挂着一盏红灯,闪闪灿灿的灯光却正射在皇后眼帘,把个皇后气得话也说不出来。伸着手腕两眼一翻,倒在扶搀的宫女怀中。吓得那宫女又不敢声张,又不敢叫唤,只得扶着皇后回去。那皇后慢慢地清醒过来,那眼泪却是直淌下来。你道那皇后为什么如此伤心呢,下文自有分晓。正是:天下妇人皆嫉妒从来禁院秽闻多要知皇后见驾后如何情形,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十六回 富察后受辱为尼 小霸王行凶抢妓
  话说富察皇后,见乾隆皇帝荒淫无度,立志苦谏。一进舱内,不觉伤心痛哭。原来清宫的规矩:皇帝如在屋子里召幸,那屋子,便点着一盏红灯可以叫人知道回避。在御船上,那盏红灯没有地方可挂,所以挂在旗杆上。因此皇后见了,知道皇上有宠幸的人。心中一酸,不免眼花缭乱,便晕过去了。待到醒过来时,便吩咐舟上太监去打听,谁在那里侍寝。太监打听了回来,悄悄地报说在御舟侍寝的有三个人:一个是从扬州带来的蒋氏,二个是刚才留下的妓女皇后听了,不觉叹口气说道:“皇帝敢是不要命了吗。咱更加要劝谏为是。”
  说道,听得鸡声喔喔,皇后已知五更时候,便整一整衣,悄悄地上岸。宫女太监们扶随着慢慢地走到御船上来。那御船上的侍卫,见皇后忽然到来,慌得连忙跪下去。皇后即传懿旨不许声张,也不用通报,走进中舱,见桌上三五只酒杯残酒未冷,桌下却落着小脚鞋儿,金绣红花十分鲜艳。皇后看此情形,轻轻叹一口气,便直入后舱,正是寝室。皇后到了御榻前,突然跪在当地,拔去头簪子,一缕云鬟,直泻倒在地。怀中捧出祖训来,朗朗地背着。那乾隆皇帝正搂着妓女好睡,在睡梦中,听得有人背祖训,便从被窝里跳起身来。披上衣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听着。待听完了祖训,走下床来十分怒恼。直问皇后:“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皇后低着头答道:“臣妾万死,不曾奏明皇上,实是和陛下同时出京,一向伴着太后不曾来请圣安。”
  乾隆帝听了这个话,越发生气,冷笑说道:“好一个不知体统的皇后。你悄悄地跟着朕出京来,察朕躬倒也罢了。如今你在这夜静更深的时候,你悄悄的闯进寝室来,敢是要谋刺朕躬吗”
  这句话说的太重了,皇后惊的变了颜色。抛下两行珠泪来,说道:“陛下这句话,叫贱妾如何担当的起。贱妾既已备位中宫,便和皇上是一体,圣驾起居是贱妾应当伺候的。如今听说皇上有过当的行为,贱妾不自揣量,窃欲有所规劝。又怕在白天抛头露面,失了体统,特于深夜到此。各请陛下三思,烟花贱娼,人尽可夫,陛下不宜狎近,倘有不测,贱妾罪该万死了。”
  乾隆皇帝因惊醒他的好梦,心中万分愤怒。又听皇后骂妓女,越发忍耐不住。把床头小钟打了一下,进来四个太监。乾隆皇帝喝声拉出去。太监见是皇后,却不敢待慢,便恭恭敬敬走上去,扶皇后起来。皇后直挺挺地跪着,抵死不肯起来,哭着说道:“陛下不顾念贱妾的名位,也须念夫妻一场,怎么没有一点香火情呢。陛下无论如何愤怒,只求看了臣妾的奏章,臣妾便是死在地下也不怨的。”
  说着将那奏章高高捧起。皇帝无可奈何,把奏章接过来。约略看了几句,见上面拿他比隋炀帝正德帝,不觉大怒,把奏章抛在地上。又抢上前去,扬手一掌打在皇后左面粉颊上,接着右面脸上又是一下,打得皇后两腮红晕,嘴里淌出血来。太监忙上去遮住。乾隆皇帝气愤愤地披上风兜,走出船舱去。说见太后去。这皇后拿膝盖走着路,抢上几步,抱住皇帝的右腿,抵死不放。说道:“陛下今日便是杀了臣妾,也要求看完了贱妾的奏章再走不迟。”
  皇帝被皇后抱住了,脱不得身。一时火起,提起靴脚来,奋力一脚,可怜皇后肋骨上着了一下,痛得晕倒在地。皇帝也不回头,直抢出船头,跳上岸去。自有侍卫保护着,走进太后船中。这时天色已明。太后正在梳洗,侍女们报说,万岁驾到。太后不觉吓了一跳。忙看时,只见皇帝衣服不整,满面怒气,走进舱来。一开口,便把皇后如如何胡闹,如何失体统的话说了又说他深夜直入,居心不测,请太后下诏赐死。皇太后听了十分诧异,说皇后好好住在后舱一面打发内监拿皇太后的节,走到御船上,把皇后召来。停了一会,皇后来了,太后见她披头散发,血泪满面,叹了一口气,说道:“闹成这个样儿皇后的体面何在。”
  皇后只是痛哭,说不出一句来。皇帝在一旁,只是催着皇太后下诏赐死。皇后看皇上一点情意也没有了,心中不觉灰冷,真着众人不防备的时候,抢到船头上去。“噗咚”一声,向河心里一跳。可怜一代皇后,一阵水花动荡,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了。乾隆皇帝看了,好似没事儿一般,到底太后看皇后可怜,便传下命去,吩咐太监侍卫们四处打捞。两岸兵士和官民,都在上流头下流头捞救。后来在玉龙桥下面捞得,皇后已被水灌得昏迷不醒。内监们七手八脚的抬上船去,仍在后舱头上睡下。呕出许多水,才渐渐醒过来。从此,皇后睡床三日不起。她的心中,好似万箭攒刺,十分悲伤。到了第四天,她忽然心地开朗,主意已定,觑着宫女们不在跟前的时候,袖子里拿出金剪来,“飕”的一声,把一缕青丝齐根剪下,走到前舱去。跪在太后跟前,求太后开恩,准她削发为尼。太后看着事已至此,又明知皇帝和皇后决不能和好的了,便把皇后扶起,说道:“俺过山东时候,知见大明湖边有一座清心庵,水木明瑟,很可以修静。如今俺打发人送你到那里住着,俟皇上回銮的时候,再带你进京去。你可愿意么”
  皇后听了,又跪下去谢太后恩典。太后便唤过四个小太监来,吩咐她另雇一号大船,把皇后应用的衣服器物搬过船去,陪着皇后过去,直送济南府清心庵去。那山东省城的文武官员,见皇后驾到,一齐前来迎接。到进庵的一天,那官员家眷,都来倍伴她,又常常送礼物过去。皇后只和庵中一个老尼相好,所有官府来往,她一概谢绝。后来打听得皇太后上都回京去了,皇上便下旨废了孝贤皇后的名号。皇后知道了,在庵中痛哭了三日三夜,粒米不进。后来还是那老尼姑再三劝说,才慢慢地吃些粥饭。从来说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皇后自从被皇上废了名号,那地方官的供养,也就从此断绝,官眷属也从此不来看望她。庵中的女尼从此冷淡她起来,连那带来的四个小太监,一个一个也就暗暗逃走了。只剩下了一个,这且不提。到了八月十五日的夜里,忽然来了十多个强盗,打进庵门,别的都不拿,独把皇后的衣服手饰箱笼器具,抢得干干净净,一点也未留。皇后受了惊吓,又是伤心。自己跑到州县衙门里去报失,求那官府替她追捕强盗。那州县官见皇后失了势,便含糊答应。皇后看看那强盗去得无影无踪,自己一生的财宝都丢得寸草不留。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后,只落得自己烧茶煮饭从此她和小太监两个孤苦相依,度着岁月。在皇帝心中早已忘了故剑之情。皇后登舟永别的时候,正是皇帝醉倒花前的时候。这时扈从大臣里面有一个梁诗正,见皇帝荒淫无度,上了一本奏章,劝皇帝爱惜身体,保持令名。那皇帝正落在迷魂阵中,如何肯听。他把梁正诗传上御船去,当面训斥了一场,说道:“你虽做了大学士,只因朕赏识你的诗做得好。也好似娼优一般,养着你们玩儿罢了怎么这样大胆竟管起朕的事体来了。”
  这一顿教训,吓得文武官员从此皆箝口结舌,不敢劝谏。那皇帝还为自己住在御船里,有卫兵内监们伺候着,耳目众多,不能十分放纵。他便暗暗的和几个亲近的太监商量,打算夜静的时候,上岸微行,到娼家住宿去。他在妓女言语中,打听得苏州地方妓女的面貌要算银凤为最。银凤有一个妹妹,名叫小凤,比她姊姊还要美。只因那小凤生性冷僻,不肯接客。到如今还是一个处女。乾隆帝听了十分羡慕,便逼着太监,领他到银凤院子里去。谁知这一去,一连七天,不见皇帝回船来。把个皇太后合城的文武官员慌得没有手脚。江苏抚台,发落全班的巡捕和元和县的捕快,在城里城外大街小巷搜查。直到第八天上,乾隆皇帝被人捉去,绑在马房里。打发一个小校,到抚强衙门里去报信,吓得文武百官,赶到马房里把乾隆皇帝接出来,送到船上去,太后才放心。原来苏州地方,有一个横行不法的恶少,姓孙名雄。终日寻是生非,又因生成十分好色凡是绝色的妓女,都被他占住了,那别的客人不敢去问津。他仗着他父亲做过大同总兵,家中有钱有势,他自己又仗着有九牛二虎之力,手下又有一二十个帮闲的大汉,到处敲诈。故而人人见了他害怕,就有人把这恶少,取了绰号,叫小霸王孙雄。小霸王孙雄最心爱的妓女,便是那银凤。讲到那银凤的姿色,真可以压倒花队。此番乾隆皇帝召幸,那银凤仗着小霸王的势力,不曾接驾。但那银凤心中,另有一个知己,就是徐翰林的儿子徐大华。这人风流少年生得美貌多才。只因小霸王孙雄住了银凤的院子,徐大华不能公然在她院子里出入。但两人也曾背着小霸王孙雄会过两次,十分恩爱。乘着小霸王孙雄不防备的时候,徐大华用一肩彩舆,把银凤娶了过去。那鸨母怕小霸王孙雄到院子来吵闹,便把院子关了。带着小凤躲在一条小巷里这时忽来了一个阔客,见了鸨母,一掷万金,指名要小凤侍寝。小凤抵死不肯,无奈小凤鸨母爱这个客人有钱,再三劝着小凤。这时小霸王孙雄得了消息,带了一班无赖,赶到银凤院子里扑了一个空,十分愤恨。打听着银凤被徐大华娶去的,又赶到徐家,亏得徐大华早得了消息,忙带着银凤从后门逃出。小霸王孙雄赶到徐家又扑了一个空,便无可发泄,喝一声打,众无赖一齐动手,把徐家房屋打成雪片。临走时放一把火烧成白地。那徐大华带了银凤无地投奔,便投到小凤院子来。这小凤院子里,正到了一个阔客,肯出一万银钱,梳拢小凤。他如今见徐大华与银凤如此恩爱,又见徐大华走头无路,便出来打抱不平:“你们好好的住着,不用害怕,俺明天和你打抱不平去,管教他送了性命。”
  那小凤见客人肯帮姊姊的忙,自然更为敬重,当夜陪他吃酒,又给他梳拢了。正是:天下有情成眷属义士谁为古押衙要知小凤院里这个阔客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乾隆帝侠义除凶 老和尚为友鸣冤
  说话小凤的客人一住三天,外面的风声,一天紧似一天。那小霸王孙雄天天带着一帮无赖,在大街小巷中搜查着,把徐大华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向外面探头。那小凤在枕上夜夜催着那客人;到第四天,那客人打听得这小霸王孙雄每日在片石山房吃茶,他便拉着徐大华直走到片石山房。那徐大华吓得混身乱抖,那客人拍着胸脯教他放心大胆。片石山房里有一个座位,锦垫交椅,桌上排列着一色白胎江西窑瓷茶壶茶碗,特为小霸王孙雄预备下的。这时候那小霸王孙雄尚未到来,这客人便大模大样地坐在那把交椅上,命徐大华坐在一旁。茶博士上来装笑脸说道:“请客人这边坐,这座位是小霸王孙雄的。”
  那客人听了,把双目一瞪,提着醋钵似的大拳头在桌上一按,恶狠狠地说道:“俺太爷不知道什么小霸王不小霸王,太爷有的是钱,爱坐那里便在那里。”
  那茶博士碰了一个钉子,吓得他忙缩着脖子回去。他知道这客人来的不善,今天不免有一场恶打。便悄悄地将那碗盏茶壶收拾起来两臂交叉站在一旁看冷眼。停了一会,那小霸王孙雄果然来了。徐大华见了他,早吓得失色两排牙齿捉对儿厮打起来,小霸王孙雄身后跟着六七个横眉竖目的大汉,一手忒楞楞地转着两粒铁弹子,直走到徐大华跟前。小霸王孙雄直指徐大华的脸上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今天敢来送死吗拐卖妇女应得什么罪,快快自己供来,莫再烦你老爷亲自动手。”
  说着伸手来拉那客人的衣袖,叫他让座的意思。只见那客人双眉一竖,猛向地下一蹲,捏住他的小腿,把个小霸王孙雄倒提起来。众人来救时,那客人便拿小霸王孙雄做了兵器,东荡西扫,把那班人打得东倒西歪。看看小霸王孙雄头上直淌下血来,那客人冷笑了一声,直把他提出窗外去。说一声:“去你妈的”
  啪喳一声,那小霸王孙雄从楼上直掼下街心来,早跌得三魂邈邈六魄悠悠,看看死了,余大汉抱头鼠窜。掌柜的见闹出人命来,便不肯放那客人走。那客人也不走,吩咐茶博士再泡上茶来,和徐大华两人慢慢地喝着。停了一会,那小霸王孙雄的父亲总兵官,亲自领了营里一千兵丁,带着到茶铺子来,把那茶楼围的铁桶相似,一片声嚷着:“该死的囚囊,快下来送死。”
  这一声喊,和山崩海啸的一般,把个徐大华吓得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地抖动。那客人上去把徐大华扶起来,拉着他一同下楼去。他站在扶梯半路上,对大众道:“诸位不用动恼,从来说的杀人者偿命,俺如今打死他,俺俩准备抵他的命,但是抵命的事体,有官府在,你们快把俺俩绑起来,送到官府里去。”
  那总兵听了,便吩咐上去把两人绑起来,带回家去再说。那客人也不抵抗,听他们用麻绳左一道右一道的绑住,徐大华也给他们绑起来,牵猪羊似地拥到总兵官家里。总兵官吩咐去吊在后园马棚里,待收殓时候把这两个囚囊拉出来破心活祭。徐大华和那客人绑在马棚里,有两个小校看守着,徐大华自认是死定了,那眼泪如雨似落下来。只有那客人谈笑自若,常常和那小校讲着话。觑着一个小校走到墙根撒尿的时候,那客人便悄悄地把一个小校唤近身来,低低地对他说了几句话。那小校听了吓了一跳,怔怔地对那客人脸上看着。那客人对他说道:“你不用害怕,你倘然给俺去报信,这总兵的产业妻小一齐赏给你可好吗”
  那小校说:“别的我不爱,只爱他三小姐,长得好似水葱儿似地,勾人魂魄。”
  那客人点点头道:“便把他家三小姐赏给你。那小校听了便高兴起来,说道:“这样空手眼的去报信有谁来相信我。”
  那客人便叫小校走近身来,在自己怀里摸出一颗小印来,吩咐他快把这颗印送到官府里去,你自有好处。那小校得了印便飞也似地出去。这里总兵官正忙着收殓儿子,又吩咐家里的刽子手,把马棚里吊着的两个囚犯拉出来破肚子。这总兵仗着自己势焰薰天,地方官也趋奉他,便是他在家里用私刑杀死人,地方官也不敢去问他。他曾经在打死许多家人,私自葬埋了。也没有敢去问他,何况如今儿子被人打死拿凶手来抵命,越发是名正言顺了。总兵家里正在忙乱的时候,忽然墙外一阵锣响。门丁进来报说道:“合城文武官员,上自巡抚大人下至县太爷全来了。”
  那总兵官认做是来吊他儿子孝的,忙穿戴衣帽,迎接出去。待到见了巡抚大人的面,正要作了揖去。只听得耳根边一声抓,那抚台早已放下脸来了。身旁走过四个中军官来,把那总兵官揪住。总兵官问俺犯了什么罪,那抚台也不说话,带他直走到后马棚去。那班文武官兵见那客人,一齐跪倒。徐大华在一旁看了,也十分诧异。抚台上来亲自与那客人松了绑,又叫人把徐大华的绑也松了。只见那抚台又趴下地去在马粪堆里磕着头,口称罪该万死。到这时,那总兵才明白过来,他是当今的天子。吓得他忙跪下去连连磕着头说道:“罪臣该死,只求皇上赏一个全尸。”
  那乾隆皇帝也不去理他,踱出大门去,外面早已预备下龙舆。乾隆皇帝坐着回船了。太后也八天不见皇帝了,如今见了,便捧住了不放手。又再三劝说:“皇上万乘之尊切不可微行出外,倘有不测,叫天下臣民负罪先皇。”
  便有许多臣子也纷纷上章劝谏。乾隆帝吃了这个惊吓,从此却也胆小了。只是舍不下那小凤,便把她悄悄地用软轿抬上御舟来,朝朝宠幸。那徐大华和银风受了这一番折磨,乾隆帝赏徐大华做刑部侍郎,准他把银凤带进京去供职。这里连下三道上谕:第一道将那总兵官立即正法,他儿子孙雄戮尸;第二道把全城的文武官员一齐革职;第三道把总兵官的家产妻孥全没入官,分一半家产赏给这报信的小校,又赏他都司的官职,并暗把三小姐配给他做妻子。此时乾隆帝也厌倦了,匆匆到杭州去了一趟便下旨回銮。御驾经过涿州地方,皇帝吩咐停泊,自有一班地方官,上船去叩请圣安。官员退出以后乾隆帝便把乡间的父老,传上船来,亲自问他民情风俗和稻麦的收成。正问话时,忽见一个老年和尚,搀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上船来,跪在当地不住的磕头。这时御舟上的人看了,全十分诧异。乾隆帝打发总管太监下去盘问。那和尚自己说,名叫圆真。当年和四皇子多罗履端郡王永城十分要好,郡王在日常常蒙召进府去,谈经说道。如今郡王死了,老僧便出京,在这涿州地方圣明寺里做住持。这个孩子便是当年四皇子多罗履端郡王永城的亲生子,当今乾隆皇帝的嫡亲孙儿。只因家庭大变,流落在外面,一向是老僧收养着。现在听说圣驾过此,老僧想这孩子是贵子龙孙,不可抛弃在外边,特把他带来送还皇上。一来,叫这孩子回京去,享用富贵;二来,也不负了当年和郡王的一番交情。这件事来得离奇突兀。那总管太监听说是皇孙,便不敢怠慢,急进去奏明乾隆皇帝。皇帝听了,也觉得十分诧异。吩咐把那小孩传进舱去。皇帝看见小孩生得方面大耳,举动从容谈吐宏亮。一时也看不出他真假来。便传旨把那和尚和小孩一起带进京去审问。到了京里乾隆帝把这案件交给和坤。和坤回府去先把那小孩子传进问时,那小孩子朗朗地说道:“俺从小便养在圆真和尚庙里,认圆真是我的父亲。后来到五岁上,懂得事了,圆真和尚便对俺说知你是多罗履端郡王儿子,只因你是侧福晋生的,那大福晋时时要弄死你,是俺偷偷地把你救出来,养在庙中。俺听了和尚的话,知道自己是当今的皇孙,便时时对和尚说要进京见皇祖父去。圆真和尚说:九重深严,如何可以去得,须待皇上下次南巡过涿州的时候,领你见皇上去。如今既蒙皇祖父把我带进京来,便请贵大臣替俺奏明皇上,快快放俺回家去。”
  和坤听了他的话语,看了他的神情,一时也猜不出是真是假。暂把他留在府里,又传那和尚时来审问那圆真和尚供说:“那郡王在日,和老僧十分知己,常常把老僧传进府去,说道参禅,下棋吃酒。即把内室的事体,告诉老僧,原来郡王有两位福晋,一位正福晋,一位侧福晋。那正福晋是丰贝勒的闺女,面貌美丽,性情却十分豁辣。侧福晋原是小家碧玉,常被正福晋虐待。那郡王有时劝说几句,连郡王也被辱骂在里面。因此郡王十分生气,常常对老僧说起。老僧劝郡王在闺房里面,总以忍耐为是。后来不多几年,那侧福晋生下一位公子来,那大福晋知道了,越发怀恨。他觑着郡王出差在外的时候,悄悄地打发一个丫头,把那公子偷出府去,意欲把他丢在空野地方饿死。那时老僧正到郡王府去,被俺撞见了,便求他们布施给老僧抱回庙去剃度为僧。那丫头进去对福晋说知。福晋也答应了,一面叫老僧把这小公子偷偷地抱去,一面报到宗人府,假说害天花死了。那侧福晋同时也被大福晋弄走了。待那郡王回来,见母子两人都不见了,把他一气,便吐血死了。如今老僧念那郡王身后只有这个种了,又是皇上的嫡亲孙儿,因此把他送还皇上,给他骨肉团圆。老僧看在郡王的交好面上,原没有别的贪图,只求大人早早审问明白,老僧也得早回庙去。”
  那和坤得了两人的口供,便急急进宫去回奏。乾隆帝听说那和尚重提旧案,心中也有几分相信。忙走到绿天深处,去问春阿妃。列位你知道春阿妃是什么人,原来便是多罗履端郡王的大福晋。如今给乾隆皇帝收下,封了妃子住在绿天深处,十分宠爱她。当初宗人府奏报,永城郡王后生了一个儿子,乾隆帝听了十分欢喜。后来又报,说害天花死了。皇上想起皇嗣单薄,便也觉得不欢,传旨把郡王唤进宫去,问起皇孙害天花的情形。那永城便回奏:“皇孙死时,臣儿恰恰出差在外,当时实在情形,臣儿不曾亲见,不敢荒奏,须问儿媳春阿氏方得明白。”
  待到把永城的大福晋传到,不觉把个公公看怔了。那大福晋花容玉貌,举止风流,果然是极好的了。她说话时,口齿伶俐,笑靥承睫,越发把个风流天子勾引得神魂颠倒。乾隆皇帝暗暗地留心她一言一笑,绝似从前死去的香妃。这时勾起皇帝一片痴心。他这时也忘了公媳的名分,竟把个大福晋着意怜惜起来。那大福晋原是个聪明人,见皇上这一副神气,便放出她迷人的手段来,一派花言巧语,回眸低笑,早把个皇帝捏在手心里。乾隆帝听大福晋说完了话。便对郡王说道:“这个媳妇儿真能说话,好似朕院子里的鹦哥,听了叫了忘倦,如今皇太后正少一个陪伴说话的人。朕如今把她留在宫里,每日陪着皇太后说话消遣儿。朕也作了一个孝子,你也不失为贤孙。”
  永城郡王虽明知不怀好意,但也不好说得,只得把他的福晋留在宫里,垂头丧气出来。冷冷清清住在家里,想起爱妻亡儿,郁郁寡欢。不多几天,便成了咯血之症,一病死了。永城郡王死后,那大福晋便升作妃子。光荫迅速,这次乾隆帝南巡归来,忽然那皇孙出现了。正是:芳草年年绿皇孙归不归要知乾隆帝对此事如何办理,且听下文分解。
  第四十八回 戍伊犁皇孙屈死 买卖街天子宣淫
  话说乾隆帝得和坤回奏,心中不免起了子孙骨肉之念,去和春阿一商量,谁知那妃子一口咬定,说:“陛下收留不得。无论事隔多年,真假不可知。即便果是真的,他日继嗣郡王,长大起来,知道妾尚在宫中,必不欲甘心于妾,为他生母报仇,那时外闲传播,皇上也有不便的地方。倘然一定要招认他做皇孙,便请陛下赐妾一死,妾也无颜侍奉陛下了。”
  说着便掩袖娇啼起来。皇帝最宠爱这个妃子,见她一哭,便心疼起来。忙拉着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到了第二天,又把和坤传进来,忽然换了一副冷严的面色,说道:“那皇孙已死七年,宗人府中有案可查。现在外面又有一个皇孙出现,定是那奸僧妄图富贵,欲仿宋明的故事。卿须传集刑部官员,另立特别法庭,从严审问明白,莫叫村野小儿,冒认天家骨肉。”
  那和坤听了这番话,心中早已明白,退出宫去。把皇上的意旨宣布了。第二天,由刑部主审,请大学士都御史诸官员们在一旁陪审。公堂设在乾清门左面空屋内。刘相国和坤两位大学士,高坐中间,两旁坐着六部人员。刑部有一个章京,名叫保成,口才敏利,性情狡猾。和坤知道他是一个能员,便委他做主审官,坐在公案下面。停了一回,把那和尚和孩子两人提上堂来。先由保成照例把他两人的来踪去迹审问一过。便站起来对堂上说道:“诸位大人,据卑职看来,这里面大有疑窦,诸位大人倘肯给卑职审问的权柄,卑职立刻把这案件问个水落石出。”
  和坤听保成的话,便微微地点头答应他。保成转过脸来,喝声:“把妖僧捉出去。”
  便走上两个虎狠一般的差役来,揪住圆真和尚的衣领直拉出堂外。保成便慢慢地走到那孩子跟前举手便是两个巴掌,打的孩子哇的哭起来。满堂官员看了,都大惊失色。只听那保成大声问道“你若不好好的招供出来,便当砍下你的脑袋来。”
  说着擎起佩刀来搁在那孩子的头颈上。那孩子吓的直叫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原不知道什么是皇孙,我只知道那和尚是我的爸爸。我记得四五岁的时候,和尚常常指着我,对别人说道这孩子姓刘,这样看来我是刘家的孩子,原不是什么皇孙,我本不知道皇孙是什么,那和尚说到了皇上家去,可读书做官,有好饭好菜,穿好衣服,出门骑马坐轿,有许多人侍奉我。如今你们不给我骑马坐轿又拿刀杀我,我不愿做皇孙了,求你们放我仍旧跟着和尚一块儿回去可好吗”
  这孩子说完了话,又大哭起来。堂上许多官员看这孩子可怜,便全替他抱屈,只怕和坤的威势,大家不敢多嘴。保成听这孩子招供了,心中十分得意。回过头来,对堂上一笑说道:“诸位大人听得么他原不是什么皇孙,竟是刘家的孩子。如今卑职审问明白了,请大人们定案。”
  这时刘相国坐在堂上忍不住站起来说道:“这案且慢定,试问三尺孩童在威吓之下,何求不得,况且据那和尚说,生下不多几月便抱出府去。究竟是不是皇孙,莫说这孩子自己不知道,便是俺们活了偌大年纪,那自己在父母怀抱之中的情形,怕也不能明白。据本大臣看来,今日这椿案件,非得再把那和尚传上来,再审问一番不可。”
  和坤听了他的话好不耐烦,便冷冷地说道:“贵大臣若不嫌烦,便再把和尚传上来审问审问也不妨事。”
  保成在下面一叠连声喊:“传和尚。”
  那差役又把和尚拥上堂来。这孩子一见那和尚,便指着和尚哭道:“俺好好姓刘,怎么让我冒认皇孙,如今却害我杀头了。”
  说着又拉住和尚的衣角,大哭起来。这和尚露出诧异的神色来说道:“你明明是一位皇孙,如何今天变了口供,从前俺对人说你姓刘,原是怕人知道,为遮掩人的耳目起见。”
  那保成不容他说话,把公案一拍,喝声:“妖僧胡话,这孩子已供认了,你还不快招么”
  喝一声用刑。那差役们接着一声喊,唿啷啷铁莲夹棍一齐丢在那和尚身旁。吓的这孩子又大哭起了说道:“俺们快回去吧,俺们不愿做皇帝家里的人,皇帝家里吓死人也。”
  和尚气愤愤地指着堂上说道:“都是你们这般奸臣,上欺君皇,下虐人民,你们吃了清朝俸禄,永城郡王是嫡亲的皇子,和你们有什么仇怨,却要灭绝他的后代。俺死做鬼,也要和郡王来吃你们的灵魂呢”
  圆真和尚说罢,还咬牙切齿:“奸臣奸臣”
  地骂不绝口。骂得和坤火起,喝一声:“打死这贼秃”
  那差役们正要动手打时,那刘相国起来拦住,说道:“且慢,如今他们屈打成招,叫天下人说我们不公平,据本大臣意见,须把旧日抱这皇孙的丫头找来,她他当堂认明,究竟是否皇孙,俺们才可定案。”
  这时天色已晚,和坤吩咐退堂。当夜进宫去,奏明皇上。乾隆皇帝传旨,所有从前永城郡王府中的丫头妈妈等,一齐上堂证明,他们齐口说不像。又说从前的皇孙是瘦小长颊脸儿,手臂有一块红斑的,如今这孩子却没有。内中有一个丫头供说,当初皇孙死了是他亲手收殓的,如何现在又有一个皇孙出现。又有一个老妈妈供说,是从前那皇孙的乳母,那皇孙确实死在他怀中的,决不有错。你一句,我一句说得那和尚哑口无言。那刘相国坐在上面明知他冤枉,也是无法救他。停了一会,众大臣商量定下罪来,圆真和尚立即正法,那孩子充军伊犁。后来他慢慢地大起来,自己知道确是当今的皇孙,便去和伊犁将军说知。那将军替他转奏朝廷。和坤见了奏章,悄悄地先去转报春阿妃子。那春阿妃子便和乾隆帝撒痴撒娇。要皇帝下旨把伊犁将军革了,放和坤的亲戚名叫松筠的去做。又要把那孩子伊犁正法。这乾隆帝听了妃子的话统统的依她。可怜堂堂一位皇孙,只落得一刀结果了性命。这里乾隆帝越发把春妃宠上天去。虽说皇上从江南回来带了一个郭佳氏,一个蒋佳氏进宫,再也总爬不到春妃上面去。那蒋佳氏郭佳氏,又是苏州人,性情和顺,言语伶俐。一味地趋奉着春阿妃子。春阿妃子也和她们好。妃子自小儿深居闺阁,不曾见外面的情形。郭蒋两氏告诉她江南地方,如何如何好玩,那街市又如何如何热闹。把个春妃哄得心里热辣辣的,常常和乾隆帝说,要一块儿到江南游玩。乾隆帝说:“朕才从江南回来,如今又要到江南去,怕给臣子们说话。”
  后来还是春阿妃想出一个法子来。在圆明园里造了一条买卖街,那店堂格局,统照苏杭式样。古玩店衣装店酒楼茶炉,色色俱全。那店铺中伙计,值堂的,也全从苏州地方觅来。下至卖花的卖水果的卖瓜子的,全拿着篮子在街上叫卖。宫里的太监,各各拿出钱来做店东,各种货物,由崇文门监督在外城各店肆中采办进来,把各种货物,记明账目,卖去的货物,照值还价。不曾卖去的,仍将货物退还。到正月初一开园。乾隆帝下谕,准满汉各大臣进园游戏。那班官员,在大街上来往观看见有卖食物水果的,大家抢着赎买。有时邀集许多同寅,上酒楼茶馆去沽酒品茗。那跑堂的来往招呼着,和在外城店铺中一模一样。有时皇上穿着便服,后面跟着几名妃嫔到饭馆中来吃饭。见了大臣彼此点一点头,都似朋友一般。店小二来往搬菜,呼酒报账。吃酒的客人,狂拳行令,有说有笑。一时诸声杂作,乾隆帝和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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