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父海母》第 1 部分阅读

  邪性的乡村野史:河父海母 作者:李玉文
  邪性的乡村野史
  邪性的乡村野史读李玉文的河父海母
  北大教授著名文学评论家 陈晓明
  李玉文的河父海母载十月2007年第2期无疑是试图对乡土中国的历史展开一次侧面进攻,其史诗式的叙事既怪诞又锐利,既热烈又冷酷,既情趣又邪性,这是一次乡村野史杂拼而成的历史叙事,妙趣横生也走法入魔。
  小说取名“河父海母”,就是试图表达人类生存的第一要义,就是以自然为父为母,就是活着和生殖,在这一意义上,这部小说倾向于叙述乡村的自然史,或者说乡村的野史那是在中国现代性的政治历史平行的一种更具有人与自然关系的生存史。
  小说的叙事无疑是有穿透力的,它穿过生命那些漫长的苦难岁月,写出中国农民生长于土地上经历的那种艰难困苦,写出中国农民繁衍生息的强大韧性,这也是一种生存意志,一种倔强的生命景观。
  这是一部人类生存自然史的故事,相比较与自然搏斗的历史,人类的自然繁衍成为这部小说同样重要的主题。如果说与自然搏斗在这部小说中还是以事件的形式出现的话,那么,关于“繁衍”的故事就要具体得多,那就是日常生活本身,它几乎就与蛤蟆湾子的人们的每日每时的生活相关。
  当然,这部小说在叙事上最显著的特点是竭尽全力发掘怪异邪性的经验。“邪性”其实不过是怪诞或荒诞的一种中国本土表述,“邪性”可以说是现代主义培养起来的一种美学经验。现代主义美学再也不把审美作为它的核心理念,审丑审怪审奇审恶,总而言之,离开古典美学成为现代主义追求的目标。
  在河海之间
  在河海之间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著名文学评论家 白烨
  回望2007年度的长篇小说创作,这部作品总会顽强地浮现出来,让人轻易不能忘怀。而河父海母这部作品得以吸引人的,并非是以波澜老成的文笔抒写什么宏大的历史,而恰是以披头散发的手法状写乡间的粗服乱头。在既像不修边幅, 又像倜傥不羁中,作品自具一种外在的质朴与内在的浑朴。
  尽管李玉文借鉴了魔幻现实主义的不少艺术手法,并以粗粝化的语言日常化的细节,让人在原生态状的人性袒露和人生展示中难以自拔,但我们还是由一个个人的具体命运,读到了蛤蟆湾的整体兴亡,并由这个蛤蟆湾的故事,深切地体悟出欲望是双刃剑的人生哲理。而在这个哲理的背后,既有他对拓荒精神的张扬与礼赞,又有他对乡村激变的困惑与慨叹,更有他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的思考与呼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作品委实是一个满带悲怆意味的时代警钟。
  从李玉文的河父海母,联想到最近读到的另一位山东作家徐化芳的脖子,感到对这些在当下文坛尚名不见经传的作者真不能小看,对他们那有着特别投入的创作真该予以重视。他们在生活积累上扎实而丰厚,在文学追求上执着而虔诚,虽然他们的作品读来有时还不够大气,但绝对保有充沛的人间真气与饱满的生活元气,而这恰恰是我们目前的文学创作所更加需要的。假以时日,他们以新的姿态给我们带来创作上的更大欣喜,是完全可能的,让我们为此而期待着。
  苍茫神奇的历史叙事
  苍茫神奇的历史叙事介绍李玉文的长篇小说河父海母
  青年文学主编邱华栋
  小说的题目就给我们提供了一把打开小说神秘之门的钥匙。“河父海母”,听听这个词汇,你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壮阔的图景:在苍茫大地上,蜿蜒伸展过来的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仿佛是从蛮荒和历史的深处走来,带着咆哮和呼啸,带着旋涡,注入到更加包容和宽阔的海洋。这样的景象,是整部小说的象征,也是小说的基调。很显然,生活在山东境内的黄河入海地区的作者,有着对大地和大地叙事的神秘经验与历史叙说的激情。小说也将在人类和种族家族的繁衍生息连绵不绝的传递中伸展。
  整部小说都在一种中国式样的魔幻奇幻和神奇的氛围里推动,带给了我们阅读的惊喜和快感,也带给了我们一种河流波涛涌动时的韵律。当小说像一条大河一样波涛汹涌地向大海奔去的时候,在岸边,我们将在震惊中战栗,在震撼中欣喜,这,就是这部小说的厚重博大神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也是苍天大地河流和大海所赋予给作者的。
  这部小说就是这样,从荒野之上破空而来,将绚丽的历史和人生景象,雄浑和苍茫地带给了我们。
  著名作家张炜的评论
  李玉文这部长篇小说像一杯浓烈的醇酒,可以让人酣醉。他笔下的荒原和动物人,真是血肉饱满,生气灌注很久没有读这样沉入情感和人性深处的文字了,像一条激越的河流,可以把读者淹没,然后裹卷而去一口气看完,十分好难得
  专题片解说词1
  破空而来的绚丽历史和人生景象――李玉文和他的河父海母
  激荡的黄河精血在宽阔的渤海母体中孕育,生成了世界上最年轻的土地。黄河入海口,这片神奇的土地长满了诡异的故事,诡异的故事串成了魔幻的历史。
  2007年4月,一部以黄河入海口为背景的长篇小说河父海母发表在国内大型文学期刊十月上。这部惊世骇俗之作,以雄浑的笔力和魔鬼般的想象力构筑了一个魔幻世界。河父海母刚刚发表便有评论家预言:李玉文笔下的“河父海母”定会像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一样,将成为一个社会符号和世界性的土地。
  在十月网站上,这部长篇小说一直高居阅读排行榜前列。2007年12月10日,李玉文的河父海母与莫言的生死疲劳同获十月优秀长篇小说奖,文坛新人李玉文与文坛名家莫言同登领奖台。
  小说发表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华读书报文艺报北大评刊大众日报重庆晚报齐鲁晚报联合日报西湖杂志以及山东卫视中国作家网等多家国内媒体和各大网站纷纷对该小说进行评论和改写转载。
  青年文学主编著名作家邱华栋撰文道:也许高手在文坛之外,这是我第一次读到李玉文的长篇小说河父海母的真实感觉。就像王小波曾经崛起于草莽之间,李玉文也注定将因为河父海母这部小说,让我们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他在喧嚣的时代里可以沉住气,在浮躁的时代里浑身充满了静气,这部小说使我们重新看到了沉潜和大气的汉语小说杰作诞生的可能性。整部小说都在一种中国式样的魔幻奇幻和神奇的氛围里推动,带给了我们阅读的惊喜和快感,也带给了我们一种河流波涛涌动时的韵律。当小说像一条大河一样波涛汹涌地向大海奔去的时候,在岸边,我们将在震惊中战栗,在震撼中欣喜,这,就是这部小说的厚重博大神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也是苍天大地河流和大海所赋予给作者的。这部小说就是这样,从荒野之上破空而来,将绚丽的历史和人生景象,雄浑和苍茫地带给了我们。
  山东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张炜读完小说后几乎发出了同样的惊叹:李玉文笔下的荒原和动物人,真是血肉饱满,生气灌注很久没有读这样沉入情感和人性深处的文字了,像一条激越的河流,可以把读者淹没,然后裹卷而去
  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副会长著名评论家白烨在发表于中华读书报的文章中写道:在河父海母中,既有作者对拓荒精神的张扬与礼赞,又有他对乡村激变的困惑与慨叹,更有他对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发展的思考与呼唤。从这个意义上说,这部作品委实是一个满带悲怆意味的时代警钟。
  北大教授著名评论家陈晓明在光明日报上发表长篇评论,这样描述这部小说:河父海母史诗式的叙事既怪诞又锐利,既热烈又冷酷,既情趣又邪性,这是一次乡村野史杂拼而成的历史叙事,妙趣横生也走法入魔。李玉文的叙事有他对生命对中国乡村的历史,对乡村的现实命运独到的认识,他的河父海母几乎要触动黄河生存事相的最本真的事实。
  今年5月18日,十月杂志社主办的中国当前长篇小说创作走向暨河父海母研讨会将在淄博召开,白烨李佩甫李存葆梁晓声邓友梅等60多名著名作家和评论家将相聚一堂,对河父海母进行深入研究。
  李玉文是谁河父海母魔力何在
  李玉文和他的小说一样充满了魔幻和传奇色彩:为谋生存,二十多岁的他从河父海母之地走出。十多年时间里,他先后当过农民教师工人和新闻记者,1996年进入政府机关,2002年辞去公职加盟香港上市公司东岳集团,从做文字工作起步,很快就任东岳集团党委副书记首席行政官。我们无法想象他身上贮藏着怎样的爆发力,这不仅仅因为他具有穿透力的人生写意,不仅仅因为他一出手便有河父海母这样的惊世之作,就连他业余消遣的博客,入道不久便达80多万的点击率,文章频频出现首页。
  专题片解说词2
  谜一样的作者,谜一样的作品,随着河父海母在重庆出版集团的出版正一步步向世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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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父海母
  我是个挺没出息的人。刚过而立之年时,便经常在思考自己的后事。
  这种想法与父亲告诉我的一件事有关。
  大约十年前吧,父亲老家迁移了一次家族墓区。父亲带足了钱扔下所有农活去了。后来告诉我:墓区修得很规整,往前数几十辈先人按序排列,并预留了今后十几代人的空地。言外之意,这墓地不仅有他的,也有我和我的后人的。他为此花了许多的钱。
  有一段时间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不是因为想到自己那块墓地想到死亡而恐惧,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多少年后自己果真要跟随父亲和父亲的先人永远睡在那个地方么
  父亲作为黄河入海口第一代移民,虽然在黄河入海口生活了四五十年,可他心显然不在这地儿,而在那个有着他童年梦想有着他墓地的村子。而我,在黄河入海口的地方只生活了二十年,心却永远的留在了那里。后来我想明白了:落叶归根,我的生命虽然是父亲给的,可我和他的根并不在一处。
  是的,一个人只有长眠在他的生长地,他才会甘心安心不害怕,不寂寞,因为他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有乡音和儿时的玩伴相随,有那么多神奇的传说和放飞的梦想相伴。
  我就是从开始想明白这一切时开始落笔的。
  我写得并不费力,因为那些让我模糊了是传说还是真实的故事都跳了出来,那些人那些动物那些情节总在眼前跳动,是他们借我的笔挣脱而出;我写的很动情,每写一段一节一章,都有生命的重新体验,写完的时候,我已经对死亡没有了恐惧,因为我感觉到,我写出的一切,已经为自己的生命作了注脚
  河父海母1
  怪蛇
  邓吉昌一家人落户河父海母之地,就象河流中的浮萍某时某地被滕蔓挂住似的身不由己。
  随行的孩子们已疲惫不堪,完全失去了初入荒原时哪怕见着一只兔子也兴奋地大呼小叫的兴致,甚至再也无法在齐腰深的杂草中拖动双腿。
  刘氏清楚地记得时值初春时节,天已日落,地老鼠直立着身子发出的“啾”声格外刺耳,深可齐腰的枯草丛中各种生灵蠢蠢欲动。
  蔚蓝的天空无云,一群大雁自南天徐徐飞过。
  一家人正整理行李准备支锅做饭时,十五岁的青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大家看时,见一条足有一根锨杆长的白花蛇正冲青梅吐着红芯
  如此大而健壮的蛇,一家人从没见过。
  它显然在特殊的荒原环境中饱食足饮且历尽风霜雷电的锤炼,竖直的前半身作格斗状,蛇尾在快速地摆动,蛇目如蛤蟆般地外凸,舌芯的伸吐时足有一根筷子长――它已经把刚刚侵犯了自己领地的小姑娘看作了决斗的对象
  青梅绝望地尖叫着,大张着嘴,脸纸一样的白,两腿瑟瑟发抖竟忘了逃避和后退。
  孩子们全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时间忽然间凝固了一般
  兆喜嘿嘿笑了两声。这位邓家的长子顺手抄起一把铁锨,抡起一下便将蛇截为两段。可一家人看到:一条蛇变成了“两只”
  头尾“两只蛇”在血肉四溅中翻滚扭动跳跃,很有目标地朝一起聚集。眨眼间,两截蛇身完好地连接在一起并再次高扬头颅,将兆喜作为了新的攻击目标,继续吐着血红的舌芯,其彪悍凶猛和气势丝毫不亚于朝向青梅时
  在全家人的惊惧中,小伙子再次一锨铲下,蛇身再成两截,再次血肉四溅。但很快,那蛇又如前一样将身子接起
  而这一次,蛇要决以死战了,它顾不上摆斗姿便迅猛地扑向兆喜。
  兆喜早有准备,跃到了一旁。
  他显然被激怒了,由于兴奋方正的脸上闪着红光,独眼睁的溜圆射出凶光,第三次挥锨铲去。
  蛇又被铲为两段。未容两段身子再聚集至一处,兆喜俯身抓起尾部一截,甩手扔出老远,而后挥锨一痛乱铲,将头部一截铲为了肉泥。
  蛇血染红了锨头,他飞快地刨个小坑,把蛇肉巴拉进坑,填上土,用脚使劲跺跺,嘴里嘟囔着“还治不了你了”和“操”“日”之类的粗话。
  他正待仍下铁锨收拾家什时,却见两只地狗从草丛中跑来,向一家人狂吠不止。这两只畜物要比家狗小一圈,吠声尖厉骇人
  在几个孩子再次发出的惊叫声中,兆喜怒不可竭挥锨向它们打去。
  地狗轻轻一跃躲开锨头,但并不逃走。兆喜一番追打后,两只地狗冲到离一家人几米远的一堆浓密草丛中,一先一后口衔两只小地狗窜出,飞也似地向荒草丛中逃去。
  这种荒原动物的种种怪异不久便见多不怪。
  一年后,一只学着刘氏的唤鸡声偷吃小鸡的貔子死在了常三的猎枪下。
  ps:怪蛇的危险已经消失,生存仍将是一个问题。一片荒原之中,邓家将如何解决自己的生存呢
  河父海母21
  貔子
  这种荒原动物的种种怪异不久便见多不怪,一年后,一只学着刘氏的唤鸡声偷吃小鸡的貔子死在了常三的猎枪下。
  那时候,一家人已靠带来的粮种新垦出的十多亩红土地以及老少的辛劳丰衣足食,并有了两个邻居。
  在与世隔绝的荒原上,刘氏用超人的想象力应付着因远离人世带来的生活的种种不便。
  比如迁居时,她硬是将两块磨成圆饼的石块塞进行囊,当时一家人大惑不解,当后来镰刀菜刀饨了需要打磨时才想起那两块石头。
  其实,两块石头的妙用远不仅于此,当带来的粗面吃完,邓吉昌正为没有石磨磨面发愁时,却见刘氏用金钢钻在一块石头上打一个圆洞,再装上一个木柄,然后两石相对,一个手摇的小石磨便制成。每当夜晚一家人休息时,刘氏便开始磨面,粗硬的粮食一棒棒磨成面粉,第二天再蒸成干粮。再如没有食油了,刘氏便在荒草丛中找些含油的果种,用擀面杖在碗里捣碎,做菜时,照样可飘起油花;待收获了蓖麻和花生后,它们便完全替代了野生含油果种。
  一家人不仅有油吃,而且还可以点灯照亮。另有一件,也是荒原上的男人们对刘氏最为感激的,是刘氏居然能用一个小缸酿出酒来。邓吉昌也对此大惑不解,与刘氏相处二十多年他对妻子的这门手艺一无所知。
  来荒原的第二年春天,刘氏养了几十只小鸡。这些小鸡是男人邓吉昌和大儿子兆喜外出荒原时用粮食换来的。偌大一群小鸡在草丛中叽叽地叫唤着捕捉飞虫,煞是可爱,惹得孩子们一连几天围着这群小活物玩耍。对这群小生灵,刘氏更是如子女般的疼爱格外上心,当麦苗长过膝盖时,这群小鸡已翅尾长齐,公母分明,公的有几只开始哑着嗓子打鸣了。这些小东西因为从小由刘氏放养,对她的唤叫都能心领神会。
  清晨,解氏“吗吗”两声唤叫一过,用泥块垒就的窝里一片沸腾,群鸡争先恐后挤出窝来。解氏有时见一丛草中活虫稠密,便“吗吗”瘪嘴而唤,近处的一群必飞快地跑来捉食。天黑下来,她又敞开喉咙“咕咕咕”地唤叫,群鸡又一起朝她聚来,然后相互拥挤着回窝就寝,无一例外。
  刘氏这时已有了身孕,她放鸡只在几幢秫秸屋周围几百步距离,并不远去。傍晚数鸡进窝是她每天的一道很主要的工序:鸡进窝时,她先将窝口堵住,仅开一个口,群鸡一边往窝里钻,她一面点数,点完一窝,再开另一窝口,再数。有时因为错数,少着一两只,她都不放心地将鸡哄出窝,再重数一遍,直到数到正好才放心地将鸡窝一个个挡好回去做饭。
  而一天傍晚,当她重复这一惯例时,奇怪地发现少了三只鸡。
  于是,她便把鸡全部叫出再数,并一只只辨认,果然少了三只。刘氏为此一整天心神不宁,可第二天又少了两只。当天晚上她把少鸡的事告诉了男人。邓吉昌置若罔闻,吸着旱烟只“嗯”了一声。再放鸡时刘氏便小心翼翼,不再让鸡四散乱跑。天近中午时,她感觉身体不适便薅一把茅草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两声低低的与自己唤鸡的声音无异的“吗吗”声。
  她轻轻地探起身循声看去,一时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就在离自己十几步的草丛中,一只黑毛貔子正伏身半卧朝鸡群发出“吗吗”的叫唤声;一群近处的鸡循声飞奔过去。刘氏还没来得及喊叫,貔子已扑上去刁住一只鸡转身飞窜而去。晚上,刘氏将白天的奇遇讲给一家人听,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恰巧到邓家串门的邻居常三也听到了这件蹊跷事。
  “我来收拾它”常三显得胸有成竹。
  第二天,刘氏按照常三的吩咐,仍将鸡群赶到昨天鸡被刁走的地方,然后蹲下身来。常三手持猎枪藏在离她几步远处草丛中。过了不久,“吗吗”的声音果然又在不远处响起。常三瞅瞅刘氏,见她紧闭两唇,显然不是她的声音,可这唤鸡声与人太像了,根本区分辨不出来。他这才呼地站起身遁声望去。浓密的草丝中,那只貔子正俯身瘪嘴而唤,群鸡也正朝它奔去。常三端单腿点地,端枪射击。随着一声震天的枪声,群鸡四散逃去,那貔子只跳了一下便摔到了地上。刘氏和常三走到近前时,见貔子的双眼圆睁满是怨恨。
  河父海母22
  刘氏的鸡从此再也没丢。
  ps:生存,并非人类生活的全部。人口的单薄即将为邓家带来新的潜伏问题,这个问题首先出现在二儿子身上。
  河父海母31
  兆富的青春期
  最初在荒原居住的两年多时间里,邓家十二口和两个邻居一样挤住在地屋子里。地屋子下挖半人深,屋顶用木头支起,铺上厚厚的杂草,用泥泥严。
  一家人群居为邓吉昌夫妇和大儿子兆喜小两口带来了很大不便。
  兆喜和秋兰白天干活的空余或傍晚饭前饭后总会一先一后离开众人一大阵,回来后秋兰面带桃红,头发也明显散乱,身上时常沾些枯草。
  秋兰满脸羞涩,一回来便象是做了亏心事似的手脚麻利地干活,以掩饰自己的不安。后来邓吉昌和刘氏也有时找借口出去寻好地开垦,避开孩子们,只是次数要比兆喜两口子少的多。
  两代人两对夫妻的秘密各自明了,只是心照不宣。
  起初,孩子们没人注意,到后来,十六岁的兆富觉察到了什么,特别是有一次秋兰和兆喜一天午饭后出去一阵子,回来后秋兰衣服完全被草莓的红汁涂成花红时,他慢慢地仰头看着天空呆了好一会儿。
  细心的刘氏发现了二儿子兆富的变化。他个头虽还比兆喜矮半头,身体也单薄,但喉音开始变粗,唇上长出了黄黑的茸毛。刘氏知道,本来只有两代夫妻各自心明的秘密已被二儿子窥透。
  有一次在一片茅草地里做完夫妻之事,刘氏对邓吉昌说:“兆富长大了。”邓吉昌说:“十六了,我娶你时十七。”
  十六岁的兆富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一家人在一起做农活时,兆富总是埋头劳作,对兄弟姐妹欢笑嘻戏毫无反映,只对大人的问话作简单回答,有时干脆以点头摇头作答。
  不久前,他惊恐得发现自己在一夜睡觉醒来时,裤衩里有一摊冰凉的粘物,当时他的手正抓着身边熟睡的弟弟的一只胳膊。
  这一发现使他再没能入睡。
  其实,早在不久前,伴随着时时的冲动,一种羞于见人的问题便开始折磨他:
  裆内的阳物不再深藏于包皮之中,而是明显露出,并时常不以意志为转移地挺硬起来。这种情形多发生在众人熟睡后的深夜,有时竟也在白天干活时发生过几次。
  他用小心翼翼保持身体的姿势来掩饰这种尴尬,以不被人发现。有一次,他在地里看到一对追逐交配的野兔。这对野兔显然尚不知这两只腿走路的活物会对它们构成威胁,只顾沉缅于自己的性爱中。
  身材比母兔高大一圈的公兔几次用鼻子拱嗅同类的尾下,在使母兔驯服后,整个身体趴在了同伴的身上,在经过一阵激烈的后身冲击后,浑身产生了短暂的颤栗。
  此时,兆富清楚地感到下身已硬硬地顶起了裤裆。直到父亲向这边走过来,兆富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边喊着“兔子”边把割草的镰刀扔过去,用以掩饰满脸的惊恐和不安。两只兔子同时惊逃而去。
  这之后,兆富便常常注意动物的这种行为,包括蛇鸟鼠虫,甚至交尾的青蜓和蚂蚱,而就在这种观察中,他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以至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竟然常常偷偷地看嫂子秋兰那丰满的前胸和浑圆的臀部。
  这一发现使他羞愧难当,一个人独处时常打自己的嘴巴,并开始对自己日益厌恶。
  他眼窝塌陷,脸色苍白,当有一次他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兆富好象有病时,感觉自己真的得了不治之病,精神恍惚起来。一天晚上,等孩子们睡下后,刘氏提着罩子灯来到几个男孩子的卧房里。
  兆富半裸的身体使她心中一颤,因为眼前的兆富显然已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男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儿子棱角分明的前额上,感觉手被热锅烫了一下,不由地叫出了声。她惊慌地叫醒邓吉昌,说兆富在发高烧。第二天兆富没能起来,刘氏从口袋里拿出两块干瘪的生姜,熬一碗汤让兆富喝下去,用被子把儿子紧紧裹住。
  这天上午,兆富一直大汗淋漓,吃午饭时高烧才退去。这场因身体成熟引起的疾病大好以后,强烈的欲望却开始更加倍地折磨年轻人,若不是不久后瞎女人的突然到来,真不知道这决堤的河水会流向哪里。
  河父海母32
  瞎女人到来
  瞎女人是是被瘸男人领着一步步赶到这里来的,他们先是走到蓄水大坑处,掏出碗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水,又径直慢慢地走向邓家的地屋子。
  荒原上的三户人家多年后仍然都感到惊奇万分和不可思议:两个残人是怎么相依相扶走过百里荒原,如何对付连常人也惧怕的兽虫袭击,准确无误的找到有人烟处的。
  荒原上的三家对二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女人们为两人准备了吃食,男人们当天便为新邻居建起一个“地屋子”。大病初愈的兆富自看到瞎女人那一刻,仿佛迷路的人看到火把般的兴奋。这对残疾夫妻不仅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甚至连姓名也没说起过或说起过大家忘了,最先孩子们叫起来的“瘸哥”“瞎嫂”成了他们的名字。
  连日来,强烈渴望越来越甚地折磨着兆富。自见瞎嫂第一面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兆富的心。
  每当夜幕降临,他总是望着瘸哥瞎嫂的地屋子发呆。难耐的渴望使他决定铤而走险。他当时抱着绕幸心理:即使自己做了,瞎嫂也未必知道是谁。
  这个决心下定以后,他一直耐心地观察瘸哥的一言一行,模仿他咳嗽的声音,模仿他走路的姿势。
  在一个瘸哥在自己家与父亲饮酒的晚上,兆富悄悄从家里溜了出来。他心怦怦地跳着一直走到那个地屋子旁。地屋子里传出女人匀称的呼吸声。兆富的心跳得更凶,那种欲望也一时更加强烈。
  几天时间里,兆富没和瞎嫂说过几次话,因为每次见到她兆富的脸都憋得通红,他甚至没勇气看那紧闭双目的脸。一阵无法压抑的冲动使兆富学着瘸哥的声音咳嗽一声,并搬开了挡在地屋子口的那捆秫秸。
  立刻,一股花粉的清香从窝棚里飘出来。窝棚里黑咕隆咚,兆富摸索着爬了进去。他摸到一缕柔软的长发。
  女人没有丝毫的反抗,兆富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柔软的小手已在抚摸他的脸。受到鼓励的兆富准确地扑上去,把一个软软的身子一下子紧紧抱住。抚摸着自己脸的手由一只变成成了两只,轻柔地抚摸着。
  兆富突然变得手足无措,只下意识地将软软的身体紧紧抱住,把嘴贴在女人的颏下,鼻孔里嗅到的清香使他全身几乎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一团奇异的亮光从窝棚口飘进来,把眼前照得如月光般明亮。兆富惊恐得猛抬起头
  ps:邓吉昌有了惊奇的发现:在他们之前,方圆几百里的这处荒原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两边环抱的大海,一条泛着黄沙的河流,让他产生了一些莫名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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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父海母41
  “别怕,孩子,那是萤火虫。”女人的声音仿佛从隔世传来,既娓娓动听,又亲切可人。在奇异的萤火虫照下,女人的整个轮廊尽收兆富的眼底:瞎嫂就那么平静地躺着,整个身子粉粉白白一尘不染,两乳将贴身小褂支得挺挺的。
  在瞎嫂的暗示下,兆富第一次饱饮了男女之欢。
  当风平浪静时,躺卧于女人身边,兆富鼻孔里全是花粉的清香。这时,那团光亮飘出了窝棚。
  瞎嫂的手轻轻地拍打他的背部,如哄婴儿入睡。直到女人往窝棚外推他,他才如梦方醒,慌忙穿好衣裤,在女人额头上狠劲地亲一下。
  当他恋恋不舍地钻出窝棚,绕个大圈走到家门口时,父亲正送常三和瘸哥出屋。瘸哥显然喝了不少酒,嘴里边哼着小曲边走向自己的窝棚。
  邓吉昌的发现
  邓吉昌是个喜欢探究本源的人,他对事物本质的把握不是凭借想象力而是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两年时间里,他已用一双脚踏遍了荒原的每一寸土地。
  在瘸哥瞎嫂成为第四户荒原主人的时候,他已摸清了荒原的大体轮廓:它依河傍海,在自己一家到来之前绝无人烟,甚至没有人类留下的哪怕一丝痕迹。这一发现远并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心,一连串大大的问号搅得他心神不宁:
  方圆几百里的荒原一直无人居住,还是很久以前有人住过
  万物有根,它是怎么来的偌大土地为何平整得无沟无壕
  它和两边环抱的大海有什么关系
  和那条泛着黄沙的大河有无关系
  一家人是北渡黄河来到此地的,他曾顺着小河沟南行到黄河边,再沿河东行,想看一看黄河怎样入海。但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逼进黄河入海口,一片无尽的沼泽挡住了去路,他捧饮红荆条丛洼中的浊水,既不象海水的苦咸,也不似黄河水的甘甜,显然是海河的混合水。
  这里,植物只有那一簇簇的红荆条,活物只有天空中飞翔的海鸟。
  起初,他曾想踏着沼泽前行,但没走出多远,一只脚便踩着一滩软泥,一下陷到膝部。
  他仰下身体,捺着平放的锨把才一点点把腿拔出。
  他绕着沼泽地在数十里的河海之间走了三趟,结果一无所获。
  但从此以后,每年农闲后闯荡于河海之间成了他给自己规定的任务。
  荒原的第一具尸体
  就在邓吉昌第三次外出探寻头脑中那一大堆问题返家时,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常三家死人了。
  死的是常三家的大儿子雷。
  雷是随常三跑到离家十里外的地方打猎时被常三的猎枪打死的。当时背着几只野兔的雷筋疲力尽躺在一片草丛里睡了过去,常三却自顾寻找他的目标。
  一只黄毛狐突然从一片榆树林里跑出,常三端枪追去。在站好一个角度举枪勾动扳机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枪口正对准自己在草丛中睡过去的儿子。
  枪响后,再没看到黄毛狐,却听到了雷的一声惨叫。他忽然想起什么跑过去时,却见儿子头上满是铁沙粒打进去的血窟窿,满脸是血,雷没讲一句话便闭上了双眼。
  常三抱着儿子失声痛哭。他脱下衣服,边哭边把儿子包裹好,抱回家里。荒原上的另一户人家的主人王来顺听到这个消息后唯一说出来的两个字竟是“报应”。
  王常两家积怨,邓吉昌和刘氏早已看在眼里。他们积怨的原因是常三手中的那支猎枪。小个子王来顺是携儿带女继邓家之后荒原落户的第二户人家。
  与邓家相邻搭建起地屋子不久,他便向邓吉昌说了关于白尾红狐救了他一家人的奇遇。“动物都是有灵性的”这是王来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白尾红狐初现
  拥有上百亩良田的王来顺为躲避翻身的村里穷人的打击报复背井离乡的,为找一处不被侵扰的安静之地闯入荒原。
  一家人在杂草丛生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动物惊跳中前行,几天后,王来顺一直担心着的事发生了:
  河父海母42
  在随身携带的水喝光后,没找到一滴水。一家人满地寻找着刚刚化冻的隔年野果,捡食着,不为充饥,只为其身上仅存的一点水分。
  当一家四口都肚子胀鼓但干渴难耐,舌头划得口腔和嘴唇沙沙作响,生命力在枯竭时,王来顺恐惧地意识到:如果找不到水,一家人不仅不能在此安居,也再走不出荒原了。一家人无力地依偎在一起,无可奈何地等待死神的光顾。
  白尾红狐正是这时候出现的,它轻盈的身体如同一带一束跳跃的火焰。它向一家人挥挥前爪,然后示意他们站起身来。王来顺立刻心领神会,招呼起妻女,紧跟在那束跳动的火焰之后。
  火焰忽然从视野中消失的时候,一家人看到了榆树林和邓家的茅草地屋子以及救命的混浊河沟。王来顺将白尾红狐奉若神明,不仅如此,连荒原上的哪怕一鸟一虫都倍加爱惜。
  此后王来顺走路时总低着头看着脚下,唯恐踩死蝼蛄蚂蚱或是蚂蚁。天长日久,他养成了低头走路的习惯,五十岁时腰身已成拉满的弓形。
  这段奇遇,也使得王来顺与不久扛着猎枪闯入荒原的新邻居常三一见如仇。
  身背猎枪的常三第一次与向王来顺打招时,王来顺理都没理转身低头走开了。王来顺第二次遇到常三时,常三身后的儿子雷背着五六只野兔,有一只还没死,睁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这一次,王来顺两眼死死盯着常三肩上的那杆猎枪,恨恨地骂道,“枪会走火的”。
  常三后来才从邓吉昌那里得知了王来顺仇视自己的原因。
  邓吉昌劝他把猎枪收起来以化解两家的积怨,常三坚定地摇摇头,“这是俺一家人的性命啊,有它就有老婆孩子的吃食。”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携儿带女来到荒原上的第二年,这支枪便要了儿子的命。
  雷是荒原上第一个死去的人。尸体被埋在一片芦草地里。邓吉昌从黄河入海口回家时,雷的坟刚刚垒好。
  神秘的瞎女人
  兆富得知雷死消息的一刹,他首先想到的是瞎嫂前天晚上的话。
  兆富和瞎女人间的畸形恋情除了缘份以外再难以解释。包括第一次在内,他们不象是初识而更象邂逅的老情人,没有任何的陌生感和尴尬,甚至没有任何的负罪和负疚感。
  兆富寻找着一切瘸哥不在家的时间,而瞎女人一直在充满渴望地等他。
  他们之间很快从寻求男女之欢中走了出来,更多的是做一些孩子般的游戏。
  令兆富难以置信的是瞎女人准确无误的占卜本事。占卜时,她纤纤玉指互相掐来掐去,就象孩子在做算术题。对邓家的历史,瞎女人象讲故事一样讲给兆富听,好象在讲述自己家的事一样准确而熟悉。有些事兆富听说和亲历过,有些却闻所未闻,但兆富确信瞎女人的话全都准确无误。“这下可好了,明天明年和任何时候的事我都可以事先就知道了。”兆富把头靠在瞎女人的胸前,孩子气地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说的,否则我会遭报应。”瞎嫂回答说。
  在两人分手时,瞎嫂说:荒原上要死人了。
  事隔两天,雷便死于常三的猎枪下。
  很快发现瞎女人奇异之处的还有刘氏。有一次,瘸哥的裤子在干活时撕了一大道口子,刘氏想帮着缝缝,她走近两个年轻人的地屋子时,正见瞎嫂在穿针。
  瞎嫂伸出双手,点一下便将线穿进针眼,又拿出瘸哥被撕破的裤子,边飞针走线边跟刘氏拉家常,只一会儿功夫就将裤缝好,针脚细密匀称,令刘氏惊叹不已。
  常三亲手打死大儿子雷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无数只飞鸟在邓家“地屋子”周围飞舞,一家人费了半天劲,才在争论中认定是一群野鸽。
  就在这天夜里,邓家一下子添了两口人。
  ps:荒原上出生的婴儿揭开了新的一页。有生必有死,谁会在第一个死去荒原中那神秘的力量已经开始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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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父海母51
  荒原上初生的婴儿
  邓吉昌夫妇和孩子们在野鸽翼翅的呼打和咕咕叫声中刚刚睡下,大儿媳秋兰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刘氏马上意识到自己要添孙子了,忙穿好衣服,将男人和孩子们赶出地屋子,拖着笨重的身子过来接生。
  孩子这时已露出头和半个肩膀。生产很顺利,秋兰生下一个胖小子。刘氏帮儿媳将孩子包好,吩咐兆喜倒红糖水。而恰在这时,她感觉一股掖体从下身流出,登时湿透了裤子。
  一家人一夜未睡,地屋子里传出的两个婴儿的哭闹声在整个荒原上回荡。
  母亲和嫂子同时生孩子的事,使兆富仿佛一下子读懂了世间万物的繁衍之道。
  他想起刚进荒原不久父母和兄嫂时常双双离开地屋子和回来时不自然的表情,特别是嫂子背后沾染满野瓜汁的尴尬之态。
  那时,他为男女间的神秘所困惑并为探明这神秘的冲动和渴望倍受折磨。也正是在那时,他开始独自一人时细心地观察禽兽鸟虫的交欢,变得越来越沉默而孤僻。
  但他尚没能把这种异性交欢与物种繁衍联系起来,直到小妹妹和侄子的出生,这一切才变得明朗而实在。
  就在他弄懂这一切的当口,却又为另一件事而大惑不解,那就是瞎嫂。
  从这个女人那里,他彻底揭开了男女之间那层神秘的雾纱,也倍偿了男女之欢。他想道:瞎嫂已与瘸哥结婚至少三年,可她身条仍是那样苗条,与他见过的未婚女人无异。这一发现更加重了瞎嫂身上的神秘光环。
  以致有一次,与女人交欢后,他嗅着那醉人的花粉清香,忍不住把心中的困惑一古脑地端了出来。
  瞎嫂静静地听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前额,喃喃地说,“瞎嫂命中无育,不能生养的。”这一回答并未解开他心中的疑团,来年夏天在自家高梁地里干活时,他问母亲,“也有不生娃的女人吗”
  刘氏疼爱地望着已长大成人的兆富,指指一棵高梁“孤米”对儿子说:“你不见也有不结粮食的高梁吗人物一理呀。”
  兆富下意识地将“孤米,”抓在手中:本该长满颗粒的头上,仅有粘手的黑沫,这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第一次闹鬼
  四户人家即将迎来他们入主荒原的第二个秋收时,埋葬雷的土坟出现了种种让人恐惧的怪异。
  先是众人在夜晚点上蒿草驱赶蚊虫围坐说话时,看到土坟周围有火光跳跃,顽皮的孩子们再不敢离开大人半步,他们对那跳跃的火光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久后瘸哥奇异的遭遇使荒原主人们才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远离两年多的对鬼魂的恐惧又出现了。
  那天晚上瘸哥在邓家喝下半斤多酒,摇晃着身子一跛一跛地回家。因为醉酒辨不清方向,却朝着与自己家相反的方向──那座孤坟所在的芦草地走去。
  走不多远,分明看到一条光亮的小路,这小路无半根杂草,悠长而幽静。瘸哥自进荒原以来还没见过如此平静光洁的小路,小路的不远处似乎就是自家的地屋子,但看起来有些虚无渺茫。
  瘸哥就这么一直晃着身子一跛一跛地朝前走,却总也走不到尽头。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感觉累了,便在一个土堆前的枯草上倒下来,心想:还是睡一觉再走吧。刚睡下不久,瘸哥忽然听到雷的呼唤声。雷就站在离他不远处,穿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笑着说瘸哥你喝醉了,我给你弄点茶解解酒。
  瘸哥根本没意识到雷已死,就象平常一样对他说,最好再弄点兔肉来。雷端来一碗茶,又端来一大盘兔肉,对瘸哥说,咱就一起吃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边吃兔肉边叙话。直到天亮时,瘸哥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斜身躺在雷的坟边。先是感觉腹中难受得要命,嘴里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用手抠,见满嘴泥土。
  他一时大吐不止,吐出来的,竟全是泥水。抬眼望时,太阳已露出半边脸,在雷的坟的四周,昨晚被自己踩出了一条圆圆的小路。
  河父海母52
  瘸哥的奇遇很快被荒原上的每一个人知道了,大家纷纷壮着胆子去孤坟上看,果然见到瘸哥的吐物和那条新被踩出的围坟小路,于是人人惊恐不已。
  只有邓吉昌不信这一套。他说,这都是瘸哥自己弄出来的,昨天晚上,他喝醉了。
  然而这件事发生的第三天夜里,荒原上的大人孩子仍被对鬼魂的恐惧笼罩着时,常三和女人解氏做了一个内容大同小异的梦,梦中他们的儿子雷脸上血流不止,对父母喊疼,说自己闷,整日整月没个同伴说话。
  二人醒来,“大毛星”刚刚偏西一点。夫妻两个各叙梦中情形,又各自暗中惊奇。
  解氏说,孩子是个孤魂,整日一个人在荒原上游荡,天爷也不快让自己也死,去陪儿子。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第二天,她把这话又说给刘氏和瞎嫂听。
  瞎嫂说,还是把雷引出这荒地吧,有同伴,他就安心了。按瞎嫂的说法,这天晚上,常三和女人拿一身雷生前穿过的衣服坟边,连唤三声雷的乳名,然后抱着雷的衣服朝荒原外走去。
  常三夫妇此次走出荒原,不仅送走了雷的孤魂,还为大家带回了战争结束和改朝换代的消息。“我们可以回家啦”
  回家
  除邓吉昌,一连几天全家人沉浸在即将返家的欢乐中,甚至已经急不可待地整理各自的衣物行李。这种回家的欢乐气氛不仅邓家一户,其他人家也都如此。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全是有关回家的话题。
  一连几天,邓吉昌白天地在自己垦出的几十亩地里转悠,晚上闷声不响地吸烟喝酒。
  他对全家人关于什么时候启程回家的反复问话充耳不闻。
  “王家可能后天要走。”这天夜里睡觉前,刘氏对他说。邓吉昌只简单地嗯了一声,便倒头睡了下去。
  虽然几户人家全都做好了离开荒原的准备,甚至定下了启程的具体时间,但最终却没有任何一家付诸行动。他们在一边盘算着走的同时,却播下了新一季的小麦。
  十多年后,邓吉昌临终前不久,才用一句话解释了他们没有回家的原因:一个人的入土的地方,比他的出生地对他更有亲切感和吸引力。
  自得到战争结束的确切消息后,荒原的主人不再为外出发怵。
  此前,他们外出荒原都做贼一样夜出夜归,唯恐让人知道自己的住处。仿佛这时他们才想起原来还缺少那么多东西得买。
  男人们想起该多打几件农具,以便更好地开垦耕种。女人们则想的更多,孩子要添新衣裳,得扯几丈粗布,为了不至于明年再花线扯布,最好买些棉花种回来,光种出棉花不行,还要添架纺车,买台织布机,还得买染布的染料。这时候,四户人家都已经丰衣足食。邓家十多亩红土地几年来产出的粮食已囤积了三个两人多高的土仓;王家也已粮多为患。
  虽然常家和瘸哥瞎瞍各自只垦出了维持口粮的几亩地,但他们却另有赚钱的门道。
  常三扛一杆猎枪闯进荒原时,只想打猎养家糊口,没想到会因此发家。事实上,当粮食能喂饱一家人肚子的时候,常三所打猎物大部分已成为叠叠钞票的交换物了。
  他先是攒足百十只,连毛皮挑到外边去卖,后来觉得皮肉分开更合算,就每天打猎回来,将兽皮剥下,挂晒在太阳底下,把肉腌在一口小缸里,这样果然能卖好价线。荒原外那个叫盐城的镇子上有几家皮毛加工户,能把兔皮制成衣被。若是貔子皮黄鼬皮和貂皮,便更值钱,肉则成了副品。
  常三成了镇子上最受欢迎的人,他挑着皮肉一进盐城镇子,准被看见的饭馆老板和皮毛加工户迎上来接过担子,把他拉进家里。
  常三成了出入荒原最多的人。
  见多识广,他每次外出回来总能带回些新鲜事,买回些新鲜玩艺。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瘸哥瞎瞍居然有编织筐篓的绝活,荒原上遍地皆是人红荆条是再好没有的编织材料。瘸哥用镰刀将荆条割回来,两人面对面地做编织活计。昼夜劳作,不仅使他们编的筐篓粮囤满足了荒原四家使用,还有多余的让人捎出去卖钱。在邓家第一个盖起砖基土坯房的半年后,其余三家也全都告别了“地屋子”。
  河父海母53
  ps:在荒原中留下来的人们,开始安居乐业,但在此时,荒原中那些神秘的力量将第一次大规模展现,第一次让荒原上的人们充满恐惧
  河父海母61
  纺织
  邓家添置了织布机和纺车的当年,刘氏就制定下了这个冬天要为家庭每一名成员做一床新被和添一身春秋衣一身夏衣一身棉衣棉裤的计划。
  这一切唯一的原料就是兆喜用一大车棉花轧回的棉絮。邓吉昌再次背着干粮闯荡荒原的那个早晨,刘氏在秋兰的帮助下,已将所有准备事宜完成。
  婆媳二人在各自屋里驾好纺车,刘氏半岁的小女儿青菊和孙子小闹子已不再穿土裤,各自穿着开裆的夹袄夹裤在炕上玩耍。
  小闹子已开始支撑起身子能爬出几步了,只是身子还软,爬几步便气喘吁吁地趴下。两个孩子都不爱哭闹,吃足奶水就和大孩子玩耍,这给刘氏和秋兰完成那项繁重的任务提供了时间。
  刘氏和儿媳秋兰纺线的自如令人眼花缭乱:盘腿坐在纺车前,右手悠悠地摇动纺车圆把,随着“顶杆”飞速地转动,左手拉线抬到最高处,右手再倒摇,将细线缠绕在“顶杆”上。邓家两架纺车嗡嗡转个不停,线穗子被堆得满屋都是,每到做饭时,刘氏十一岁的二女儿青梅也学着母亲的样子,盘腿坐于纺车前,练着纺线,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到后来,秋兰的弟弟石头和妹妹冬青,刘氏的两个小些的儿子兆禄兆财也与青梅争纺车。每当刘氏再次坐下来,顶杠上的线穗总被弄成不长不圆的瘪三。刘氏便无奈地摇头笑笑,抹下“瘪三”,重新再纺。
  纺线的嗡嗡声成了邓家儿女的催眠曲,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油灯下听着这嗡嗡声睡去,睡梦中被尿憋醒,撒完尿仍听着同样均匀的声音再次睡去。另一个屋子里,小闹子也不例外。在这嗡嗡声里,不懂事的孩子睡得最甜。兆喜每晚一次的那阵冲动上来,一把扯过秋兰欲行房事,小闹子便因失去嗡嗡声常常醒来,哭闹。
  秋兰只得先抱起孩子撩衣露出丰满的两乳喂奶,哄他睡下,再脱衣钻进兆喜的被窝,而每当兆喜如雷的鼾声大作,嗡嗡的纺线声便又响起。
  当邓吉昌在外闯荡半个月,背着一袋从海边刮的食盐回来的一个月后,那堆如同小山的棉絮除留棉衣棉被的那部分外,已变成另一堆线穗小山。下一道工序是染线。刘氏染线分两步,第一步先将一部分线穗染成各种颜色,等到各色的棉线被装上织布机,再用搅好的染料在织机上绘制各色图案,这样织出的布花色各异,精彩纷呈。当邓家的织布机噔噔响过十几天后,荒原上的女人便都来欣赏这无与伦比的手艺,一个个啧啧称赞,羡慕不已。
  百兽袭击
  五年后,当常三招来荒原上百兽袭击时,最早的四幢房屋四周又盖起二十余幢土坯屋,形成了一个自然村落。
  二十多户人家,分别来自不同地方,操着各种其他人家最初听不懂的口音。他们都是看到这里有可以随意开垦的肥沃耕地,才举家迁来的,大家过着没有任何约束却又丰衣足食的日子。
  一个似火的骄阳降温的下午,常三象往常一样打猎归来,特别惹人眼的是他背后的一只黄毛死狐。
  死狐双眼大大地睁着,一如常三背后有两只闪亮的眼睛。孩子们立即跟上来,叽叽喳喳地议论这只猎物的与众不同。
  常三与孩子们打着哈,对迎面遇见的瘸哥说:“这就是让俺打死雷的那只臊狐,我就知道有一天它一定会撞枪口上。”他取下黄毛狐指给瘸哥看,“要不是把这狗东西脑门打烂,还死不了。”瘸哥上前看时,果见死狐脑门上尽是僵血,但双眼处完好无损。
  “今晚就扒它的皮”
  常三满脸的兴奋。
  这天晚饭时,瘸哥把常三背回黄毛死狐的事说给瞎嫂听。瞎嫂说:“把门窗关紧。”
  瞎嫂这句简短的话,很快传到了荒原上每一个人耳朵里。这天晚上,就连孩子都感觉到了荫森之气,比当年雷坟头上的鬼火还令人恐惧。
  全村人没有一个人有倦意,蜷缩在土炕上等待一个未知的可怕结果的到来。
  夜半时分,荒原的静寂是被几声凄厉的怪兽嚎叫打破的,这叫声令人毛骨悚然。继而,禽兽群叫声此起彼伏:野狼貔子黄鼬地狗地老鼠各种各样的吼叫声连成一片,其中狐的尖叫声格外尖厉骇人。这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随着一阵阵荫风,渐渐汇集成一种撕心裂肺的咆哮。
  河父海母62
  荒草和庄稼被百兽践踏,先是沙沙声,继而成为喳喳声。
  村人扒着小窗往外望去,处处是星星点点密布的兽眼。不久,每一家的墙壁,门窗被兽爪扒得啪啪响,兽叫声变得近在咫尺。常三家屋子周围的兽叫声犹甚,不知什么东西已把窗纸全部抓破,窗格子木条被兽牙咬得咯咯响。
  解氏惊得话都说不成句,嘴唇抖动着,上下牙磕磕相碰。
  此时,常三此时已装好了一枪火药,继而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震得土坯屋颤了三颤,窗口发出几声惨叫。荒原上一时有了须臾静寂,但更加骇人的咆哮声随即又起。常三家窗口出现了大小不一的各种兽头,都闪动着大大小小的眼光。当常三将第二枪药装好时,两根窗棂已被咬断,一只似是黄鼬的小东西钻了进来,被常三的枪托砸死在窗台下。
  第二声枪响了,象第一次一样,片刻静寂之后,再次咆哮又起。如此三番,常三家的窗棂几乎全被咬断。
  慌乱中的解氏想起了墙角的那只死狐,她浑身抖动着抓起那只死物,颠着小脚将它从窗口扔了出去。
  正在常三惊诧妻子的举动时,百兽停止了攻击,窗外的咆哮声渐渐了下去,随之被连片的呜噎声所代替,百兽的呜噎声或长或短,或尖或钝,或高或低,其音撕人心肺。这呜噎声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拌着各种杂乱的踏草声渐渐远去。
  荒原上的人全都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们都惊讶地发现,几乎所有的鸡舍猪圈全被破坏,家养的禽畜全部不翼而飞,就连邓家的白马和王来顺的黄牛也没了踪迹。
  地上到处是各色的粪便。刘氏数十声“咕咕”唤叫后,无一只鸡回来。荒原的主人们纷纷聚到一起,惊恐地谈论着昨夜发生的事情,每一个人的脸都苍白异常。
  此后几个傍晚,天不黑孩子们便早早钻进被窝,不敢出一丝声音。
  然而,另一件比百兽群袭更令人可怕的事情在第三天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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