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乱拜金女》第一章

  贫穷的人没有快乐的权利,这是汪美丽很小就知道的。
  六岁那年,爸妈把她从外婆家接回台北,一家三口住在眷村里的小小蜗居。
  好一段时间,她一直不能适应这样的改变,很不能适应。
  “为什么要搬到台北宋呢?”小汪美丽常问妈妈、;她好怀念位于雾峰的外婆家啊!
  外婆家对面就是林家花园,整天跟表哥表姐们有玩不完的地方,外婆家的四合院又宽敞,不像这里只有——间房间,连厕所都没有,只能到公厕去,洗澡还得在厨房烧水洗……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说国语,而这里的人都说国语。说话的乡音好重、好难懂!
  忙着做手工的妈妈没时间理她,被问烦了干脆吼她一句:“这里才是你的家!去去去,别吵我做事。”
  妈妈很忙,这是汪美丽另一个不喜欢的地方。
  她不懂,为什么爸爸可以每天赌博、喝酒,可是妈妈却要整天一直工作呢?
  好几次她晚上起来喝水,看见妈妈还蹲在地上忙着赶货,微弱的五烛光映照出的背影看起来好可怜。可是她不敢过去,妈妈会骂人,只要家里没钱,妈妈就会生气。
  妈妈做的手工是圣诞娃娃,她陪妈妈交货的时候在工厂里看过,橱窗里的圣诞树顶就有一个会发光的娃娃,妈妈说那叫做天使。
  做天使要用胶枪黏合,有一次房东来收钱,妈妈没有钱可付,房东一直骂一直骂。房东走了之后,妈妈边哭边做,汪美丽在旁边帮忙,泪水模糊了妈妈的视线,一不小心热熔胶滴到她手上,好烫!
  妈妈赶快抓着她的手浸到水里,等胶冷却了再拔下来。妈妈哭得更伤心了,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的手上,汪美丽不敢哭,虽然真的很痛。
  天使身上的衣服要油漆上色,必须用shin—na调和稀释,shin—na的味道很臭,闻久了会头昏。常常是妈妈一边做,汪美丽昏在旁边。
  如果贫穷有味道,一定就是shin—na的味道。她心想。
  “怎么不出去玩?”妈妈有时会问。
  “才不要!他们说的话我又听不懂!”汪美丽嘟着嘴巴说。
  “这样不行,你就快要上小学了,不会说国语怎么可以厂妈妈想了一下,我请隔壁孟家的儿子教你好了。”
  就这样,汪美丽认识了孟逸飞。
  那年,她七岁,而他八岁。
  孟逸飞比汪美丽高一个年级,她妈妈后来忙着照顾刚生下来的弟弟,所以通常是他带着汪美丽上下学的。
  孟逸飞对她很好,眷村里的小朋友都嫌汪美丽别扭,不跟她玩,只有他知道她是因为听不懂国语才不理人。
  “怎么啦?”孟逸飞接过汪美丽沉重的书包,“为什么生气?”
  每天放学后,孟逸飞总要汪美丽在教室等他。她个子小,他怕混在人群里找不到。
  她瞅着他,晶莹的大眼像是会说话似的,“同学笑我。”
  “笑你什么?”孟逸飞细心地带她走人少的路,避开纷扰的放学人潮。
  “他们说:美丽美丽,好俗气的名字!”
  “别理他们乱说,你是因为长得很漂亮,所以才叫美丽。”
  “真的?”汪美丽抬头,孟逸飞最棒了,什么都懂!
  “真的!”望着她灿烂的笑颜,孟逸飞跟着笑了。
  而她相信他说的话。
  一回家丢下书包,汪美丽就蹑手蹑脚的直往外冲,妈妈忙着点货,根本没时间理她。
  眷村后面有一条小水沟,那里是孟逸飞和汪美丽的秘密基地。
  汪美丽走到孟逸飞前面,把手藏在背后兴奋地道:“你猜我带什么来了?”
  每次孟逸飞都会带些小玩意给她玩,她没有玩具,幸好今天偷了一个出来。
  “是什么?”孟逸飞其实已经看到了,却还是配合的笑问。“唔,是这个!”汪美丽双手捧起,“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天使。”孟逸飞知道汪妈妈每天都在做这种加工。“你好棒!”汪美丽开心的把天使拿得高高的,“今天老师说故事,她说天使会帮人完成愿望,我要跟天使许愿!”所以她偷偷拿了一个天使。
  “可是——”孟逸飞有些不安,“你跟你妈说过了吗?她找不到会担心的。”这个天使是要外销的,很贵,万一弄丢就完了。
  “没关系,我们许完愿就还回去,我妈妈不会知道的啦!”汪美丽小心翼翼的把天使挂在水沟旁的一棵矮树上,“可以许三个愿望唷,我许两个,一个给你!”说完就合掌,虔诚的许下愿望
  “爸爸说经济不景气,所以他才会找不到工作。我希望天使保佑爸爸快点找到工作,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赌博,才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喝酒、打妈妈!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天使保佑我们家快快有钱,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才够用……“汪美丽歪着头想了一下,”妈妈说等有钱才能跟老板买一个天使给我,那就保佑我们有钱买天使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许愿。“
  她诚恳的拜了三下,然后站起来,“该你了。”
  孟逸飞深深的看着她,“如果真的有天使,我希望你永远快乐。”
  汪美丽拉着他的手,“不行啦!你没有拜拜,天使不会理你的,而且你要许你自己的愿望呀!”
  拉扯间,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咆哮:“死孩子!你居然偷拿我的货,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这个天使找得快疯了,人家马上要出货了,偏偏就少这么一个!”
  妈妈拿着鸡毛掸子。震怒的样子让汪美丽吓得不知所措,她躲到孟逸飞背后,嗫懦的说:“不是我……”
  汪母冲过来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孟逸飞双手大张护住她,“汪妈妈,不是丽丽的错,是我拿的。”母女两人错愕的看着他。
  “是真的。因为我想看看天使长什么模样,才叫丽丽偷偷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汪母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是要交给老板的货,下次不许再这么调皮!”
  “汪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汪母拿下天使,一手拉着汪美丽往回走。
  呆站在小沟旁的孟逸飞无奈的看着她们,幸好丽丽没有被打。
  眷村里向来是藏不住秘密的,况且仅一墙之隔,汪家发生什么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汪叔叔很少去工作,一不高兴就会打老婆;而汪妈妈也只能打汪美丽出气。
  每次传来汪美丽轻轻啜泣的声音,他就十分心疼。汪美丽好面子,不管妈妈怎么打,她只会自己躲在床上偷哭。
  墙的另一边,恰好是他的房间,除了默默分享她的忧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
  孟逸飞才爬上楼梯就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剩下汪美丽顶着水桶半蹲在教室门口,他立刻冲了过去。
  “丽丽!?”
  见到他,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泛滥,汪美丽抽抽噎噎的说:
  “今天老师排清洁区域,我轮到擦黑板,他们说黑板要用水擦干净……我太矮,站在椅子上也擦不到上面……后来就拿拖把来擦……”
  孟逸飞接过水桶,不舍的拍拍她的背,“慢慢说,然后呢?”
  “然后……老师说我顽劣……不受教……可是我不知道哪里错了……她很生气,说我是穷鬼投胎……罚我半蹲、不计:回家……”汪美丽越哭越厉害,“为什么不可以用拖把擦黑板?同学们一直笑……一直笑……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家穷,所以我才想不到好方法?”
  红通通的双眼直教孟逸飞揪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孟逸飞紧紧接着她,“我们穷,不表示我们就处处不如人。”他气的额际青筋浮起,“走!我们去找你的老师,问她凭什么处罚你!”
  拖着汪美丽,孟逸飞旋风般的冲进办公室。
  老师一看见他们,立即皱起眉头。“汪美丽?我不是要你半蹲吗?”聊着聊着都忘了还有一个学生没回家,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
  孟逸飞大步向前,怒火腾腾的指着她的鼻尖斥道:“你当什么老师?居然要她自己一个人在放学后的教室半蹲?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你忘记了又怎么办?我们是穷了一点,可碍到你了吗?需要在全班面前伤害她的自尊吗?如果换作是你的女儿,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够了!”老师恼羞成怒的站起来,“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吗?我要你跟我道歉。”反了反了!才国小就会冲撞师长!
  孟逸飞由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该道歉的是你!”
  “你……”老师重重甩了孟逸飞两耳光,最后在他冷冽的目光下开始心虚地大声咆哮,惹来其他老师的关切。
  结果是——
  盂逸飞被记两个大过,因为他坚持要替汪美丽顶一个,然后双双交由家长领回。
  老士官长出身的孟伯伯气得把“不肖子”吊起来狠狠的鞭打一顿;汪母则鞠躬哈腰的跟老师频频道歉。
  贫穷的人没有人格,汪美丽很小就知道。她在心中发誓要变得很有钱,不管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上了高年级,因为“男生爱女生”的魔咒,汪美丽渐渐开始疏远孟逸飞,偶尔在路上遇到,两人也是一前一后的走回家,仿佛长大了,就不再能率性的过日子。
  年轻的心思没放在谁爱谁、谁又不爱谁的风花雪月上头,生活的压力依旧重得让人透不过气。
  十来岁的她已经明白,如果贫穷是与生俱来的原罪,那么父亲的不负责任则是凶手。日子在父母无止尽的争吵中过去,汪美丽冷眼看着这一切,她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开这个地方,她走进眷村,她直直穿过三两相聚的三姑六婆,也没理睬坐在土地公庙前喝酒的父亲。
  “美丽!”父亲颠颠倒倒的踱过来,“怎么?没看到老子啊?”
  她面无表情,闻到呛鼻的酒气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打开书包,翻出注册单。
  薄薄一张纸立刻让他住嘴,不耐地挥挥手,“去!老子没钱,要缴钱找你妈去!”说完便又走回板凳。
  “美丽啊,越大越漂亮哕厂长舌会长王妈妈说。
  她回以浅笑一枚。王妈妈常介绍工作给妈妈,可以应酬一下。
  “我看老汪以后可得靠美丽哕,有这么标致的女儿,他们夫妻俩下半辈子都甭愁了!”尖酸样的李妈妈说话了。
  她冷哼一声,懒得搭理。谁叫她老是苛扣妈妈的洗衣钱!
  总算快走到家门了,从村口走进来,每每像要穿过无数的窥探似的,令人不舒服。
  慈祥的孟妈妈站在门口喊住她:“丽丽,孟妈妈做了小笼包,先吃个点心再回去。”邻居多年,孟家的人都跟着她爸妈喊她丽丽。
  孟逸飞的妈妈是村子里她最喜欢的长辈了,孟妈妈不会谈论人家的是非,也不会竖起耳朵偷听邻墙的隐私。在知道她妈妈忙着做手工、洗衣服,没心思照顾她时,也常做东西给她吃。
  汪美丽露出进村里以来第一个灿烂笑容,“孟妈妈,不行啦!我还要回去照顾弟弟呢!”因为妈妈总是忙着赚钱,她放学后就得忙着照顾弟弟。
  “先吃点,别饿着了。”孟母把她拉进家里坐下,递给她两个热腾腾的小笼包,“坐下来吃,还热着呢!”
  捧着小笼包,汪美丽心中好感动、好感动!
  “孟妈妈,我最喜欢你了!”她真诚的说。
  “傻丫头,甭跟盂妈妈客气,孟妈妈也很喜欢你呀厂她捏捏汪美丽粉嫩的脸,”我要是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就好了。“
  汪美丽环住盂母胖胖的身躯,撒娇的说:“那我就喊你干妈,好不好?”
  “当然好!”她一直想要有个女儿,可惜肚皮不争气,只生了孟逸飞一个儿子。
  “干妈——”两个女人开心的抱在——块。
  有记忆以来,妈妈不是忙着做手工就是帮人洗衣服,从来没有办法腾出一点点的时间搂搂她、疼疼她。孟母的呵护让汪美丽备觉温暖。
  在房间里的孟逸飞隔着阴暗纱门微笑的看着她们。
  有多久没有看到她露出真心的笑容了?他知道她不快乐,严重的自卑感变成自大,在学校里的汪美丽总是独来独往,这样的她让他担心,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她的身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留在教室等他一起回家,即使在路上遇到了,也总是低着头假装没看见。黄昏的秘密基地只看得见他的身影。
  如果这是成长的代价,他宁愿永远停留在对着天使许愿的那一刻。
  “要注册了啊?”他听到妈妈的声音里有着担忧,“你妈妈不知道有没有钱?这样吧!你先问问她,万一没有……再跟干妈说好了。”
  “方便吗?”汪美丽有些微窘,“孟伯伯也是靠终身俸养家而已,你们自己都有困难了……”
  “再说吧,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学校的钱不缴也不行啊!”
  汪美丽起身走到门口,“我再看看好了,干妈再见厂平常麻烦孟家的地方已经很多了,她实在不想再跟他们开口……
  孟逸飞静悄地坐回书桌前。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隔壁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接着是汪妈妈长篇大论的诉苦经。丽丽……她现在一定紧锁眉头坐在床上发呆吧?
  他倾身向前,把手平贴在墙面上。汪家的大通铺上睡着一家五口,而墙边,是她的位置。
  墙的另一边,汪美丽的确如孟逸飞所料的靠墙坐着。他们家别无长物,不像孟逸飞自己有一间房。她平常写功课就是搬来矮桌,放在通铺上,一边顾着弟弟一边写功课。
  果然不出所料,妈妈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她不禁苦笑,如果不是义务教育,妈妈一定会劝她不要读书吧!
  倚着墙,总能奇迹似的获得安定心神的力量。
  她在心中暗下决定,无论再怎么辛苦,她一定要继续读下去!
  空有美貌的贫家女,除了堕入红尘、倚门卖笑,还能有什么出息?
  她绝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方!
  总有一天,她会衣锦荣归,吓掉所有人的眼镜,她要成为眷村里最有钱的人。总有一天!
  听到隔壁传来她清脆的笑声,他放心了。将放在墙上的手收回,孟逸飞微笑的想像她灿然笑靥上的深深酒窝。
  他早已恋上她的酒窝,在两人初见的第一眼。
  汪美丽从公共厕所里出来,冷不防的竟看见孟逸飞。
  偏过身子,她低着头穿过窄窄的通道,心头直n呐闷着,他们家不是有厕所吗?
  错过身子的刹那,他拉住她的手,迅速地塞人一把钱。
  汪美丽不解的望着他,这是他们这几年来首次这么接近。他长高了好多,也越见俊挺了……怪不得学校的女同学都迷恋着他。
  六年级的孟逸飞足足高她一个半头,两人的身形虽然都算纤瘦,然而并肩站在狭小的通道仍嫌太挤,贴靠着的肌肤隐隐泛出异样的感受,依稀有股女-性的自觉暗暗溢出,为着莫名的情慷。
  “你……”不再是两小无猜的竹马青梅,聪颖的她突然感到辞窘。
  孟逸飞一手捉着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握住她的拳头,要她别再推却。“我妈妈叫我拿给你的,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先拿去注册吧!”
  小巧的拳挣不开他温柔的掌握,“那你……交了吗?”六年级还有毕业纪念册的费用。
  “早就交了,你别担心。”见她已经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却仍然没有放开手。
  汪美丽不由自主地闪躲他专注的凝视,脸颊泛出一抹潮红。不知道是她还是他,交握的手逐渐渗出汗水,与急促的心跳相互。“丽丽,吃饭啦!”
  母亲的声音划破魔咒,汪美丽迅速把手收回,尴尬的转身。
  “丽丽!”他轻喊。
  低着头,她停下脚步。
  孟逸飞对着她的后脑勺轻道:“高年级开始有课后辅导,会比较晚回家,你等我一起走比较安全,好吗?”
  她微微的点头,没看见身后的人笑咧了嘴。
  母亲等在门口,狐疑的看着她脸上的红晕,“你去哪里了?要吃饭还找不到人,弟弟都饿了。”
  “我去上厕所,肚子痛。”
  “喔!”母亲漫应了一声,“快点弄给弟弟吃饭。我去拜托看看能不能预收一些洗衣钱,好让你明天拿去交注册费。”
  她递出手中的钱,“不用了,我这里有。”
  汪母十分惊讶,“你怎么会有钱?”
  “是孟……孟妈妈先借给我们的。”
  “喔!”母亲放心的转身走回家,“有没有谢谢人家?孟太太他们一家子对我们还真是不错。”
  “有啦。”她跟着妈妈进门,眼角余光瞄到孟逸飞也走到他们家,不由得又是一阵脸红。
  汪母忙着絮絮叨叨的念着千篇一律的苦命经,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晚餐时孟逸飞跟孟母说:“对了,妈,我刚刚拿钱借丽丽交注册费,到时候汪妈妈来问,你就说是你借的。”
  “好啊,”孟母向来没啥心眼,儿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可是你哪来的钱?”
  孟逸飞耸耸肩,“反正不偷不抢。”
  两仟块,他参加了两场黑道大哥的告别式就赚到了。简单得很,只要穿上他们发的黑色西装,神情肃穆的跟着堂口弟兄行礼如仪就行了,工作时间短暂,顶多一个钟头。
  他不在乎“英年早逝”及“痛失英才”的是谁,重要的是能立刻领到钱。
  当然,也会有个万一的,要是大哥不是自然身亡而是死于非命,那么是极有可能会引起火拼的。不过,罩子放亮一点也就安啦!
  眷村的弟兄们多次鼓动他加入外省挂,可是他始终不为所动。孟逸飞明白自己没有玩命的本钱,因为心里有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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