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月落别楚将》第六章 打渔杀家

  早晨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身上,闻着村庄里炊烟的柴香,虞周感觉神魂都有些飘忽,尽管来这里仅仅几天,他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里。
  绝不是因为他在这里能打架会杀人,而是一种来自家乡一样的舒心,皮肤黝黑,勤劳朴实的叔伯,拉着你上蹿下跳的小伙伴,袅袅的炊烟,每一样都如同他梦里常见到的老家。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村落有着后世都难以企及的向心力,虞周看得出来,尽管目前村里仅有几家人,但最多两代人,这里就会成为一个族群。
  如同每一个村落一样威严的老族长,木讷的中年汉,初生无惧的半大小子和光着屁股撵狗的熊孩子。
  一把抓住捅自己鼻孔的妹子,嬉闹了好一阵才爬起来。给妹子仔仔细细的擦了脸刷了牙,旁边大江愣愣的说:“虞小弟可真讲究,我说这几天怎么看着小丫那么干净。”
  “还不是现在没肉吃闲的,总想着以后万一有肉了牙口不好了怎么办。再说今日是二伯的大公事,总要肃穆庄重些。”
  大江一听,也捧着水清洗起来。
  一到院中,发现韩老头今天一身裋褐,正对着自己招手,小跑过去,老头掏出一把花椒,捏了一颗塞虞周嘴里。连疼了两天的嘴总算有了些缓解。
  “爷爷,这次行事,把握大么”
  韩老头厚厚的茧子摩挲在虞周脸上:“乖娃儿,你莫操心这些。”
  “爷爷,孙儿有些偏颇的想法,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说着虞周掏出钓鱼磨的铁针,把后头拿膜一样的皮子一裹。然后又摸出一根竹管,塞入针,一吹,铁针稳稳的扎在远处一棵树上
  老头明显觉得这是小孩子把式。
  虞周接着说:“爷爷可还记得我昨日带回来那条鱼”
  这下韩老头精神了,虞周压低了声音:“爷爷,无论如何,那县尹动不得,杀官即是谋反啊,大战在即,定会被当作奸细搜捕。”
  见韩老头眼神奇怪的看着自己,虞周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看来人家也没打算干那么狠,弄的都难堪了不说,刚才几句话也太不像小孩子说的了。
  已经开了口,虞周索性不吐不快,至于老头的疑虑,当我天纵之才好了,既然是要当作一家人的,就不可能不露出一点端倪。
  “况且,孙儿那法子,是听说自百越的狩猎之法,隐蔽性极强,而且转移一下屈家的视线和精力,叔伯们也好脱身。”
  韩老头还是紧着面皮,但是眼神却仿佛有鬼火一样的跳跃,好半天才一巴掌抽在虞周后脑门:“那几个你也得喊爷爷哩。”
  虞周顿时苦了脸:“难不成让我叫大江哥、季大哥他们叔父”
  “算了你随便叫吧,反正占便宜的是我。”平白涨了一辈的韩老头老不厚道的笑起来。
  “爷爷,听闻那种鱼鱼肉无毒,毒素全在鱼籽和鱼肝鱼血之中,所以从这三处取用,切忌小心。”
  “臭小子,听谁说的,上次就看你恋恋不舍,那条鱼你是不是打算弃了这三个地方就做来吃的胆子可真大。”
  “呃这个以后再说。”
  韩老头低头沉思一会,开口道:“娃儿,你胆大心细,天资聪颖,也不知道你爹娘何等人物,老汉怕糟蹋了你这颗好苗苗啊。”
  虞周反常的表现早就引起了韩老头的疑虑,脑补一番只能归结到他之前的家教上,这没办法,虞周不可能做到与两千年前的世界无缝对接,更何况他也装不出那种童稚。
  好在韩老头只是个从过军的打铁老汉,不会去深究,好在虞周年纪还小,不会被怀疑什么。
  虞周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得适当的装装傻了,不然迟早会被人当面大喊一声妖怪。
  “爷爷,我早说过了,我对父母真的没印象了,现在时逢乱世,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啊。”
  韩老头摸了摸虞周的后脑勺,往嘴里扔了几颗花椒,嚼着走远了。
  栾家二伯的丧事简单又庄重,按说应该停丧几日才能出殡,现在一切从简,一口薄棺,一张案台,两个孝子,人头一颗。
  让虞周诧异的是,不止两个孝子一身大丧之服,几个老头也是身披麻服,要知道,这几个老家伙不比栾二伯辈分小的。
  “栾成父母早亡,一直是二伯抚养成人,如今,栾家顶梁的,轮到栾布栾成兄弟了。”大江往腰间系着麻绳开口道。
  这就明白了,古往今来,丧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五服内,出五服,说的就是丧服定的远近亲疏,几个老家伙麻服一披,那意思栾家的梁子他们是要担了。
  “韩家客拜一拜”
  “曹家客拜”
  其实村落不大,只有这么几家人,几个老头却操持的格外认真,各自祭拜一番,站定了,看着几家的晚辈分别拜祭。
  虞周到现在还有点迷糊,不明白那公子哥怎么想的,大路上的一场冲突能狠心到毁家杀人的夺人性命,被欺压的百姓,会这么郑重其事的打算血债血偿。
  不对啊,戏文里剧本里这情况不都是哭哭啼啼告官吗不是应该受尽欺压带着孙子孙女远走他乡吗
  结果他眼睁睁看着那几个老家伙,一个躬鞠下去,再挺身像是完成了变身一般,弯下腰像土地公,直起身个个像托塔天王,栾家院子里进行的不像一场丧礼,更像是这几个老家伙的拜将台。
  从穿越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硬邦邦的粉碎着虞周对这个时代的幻想,或许这才是尚武先民的风采。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敢想敢干的老祖宗们,利嘴就能压服一国,孤身就敢殖民一域。
  拜祭完栾二伯,老家伙都站到了依旧直挺挺跪着的栾家兄弟身旁,招招手,晚辈们都躬身围了上去。
  清了清嗓,韩老头开了口:“事情就那天大路上的事情,屈家那公子对我老汉一家不依不饶,连累各位老兄弟不说,还害了栾二兄弟性命。”
  说着扭头对栾家兄弟道:“栾家娃儿,这事因我家,信得过韩老汉,这事情我们来处理,有一点提前说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咱只找上那屈家的屈庆小儿,可否”
  栾家兄弟躬身下拜道:“任凭伯父处置。”
  “你兄弟年幼,与几家后辈一起随你宋叔南下搬迁,报仇事宜就由我们几把老骨头操持。”
  少年中年纪最大的季布不服了:“我也能助各位叔伯一臂之力。”
  韩老头面无表情:“打赢你三叔,我就答应你。”
  季布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韩老头又转头对栾家兄弟说:“那拜过你各位叔伯吧。”
  虞周也是现在才正式认识其他几个老家伙,铁匠韩铁,大江爹皮匠曹博用,季布三叔季康,季布的舅舅丁固,以及木匠宋直。
  几个老家伙其实也就韩老头年逾五旬,其余几个四旬上下,只是因为古人蓄须加上常年劳苦显得苍老些。
  等栾家兄弟一一拜谢完,韩老头手起刀落,沟壑分明的老脸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沾了些血抹到兄弟俩的额头,然后泥塑木雕一般杵立当场,等其余几人有样学样割破面颊涂抹过后,本应悲伤压抑的丧事瞬间变得杀气腾腾。
  肃穆的丧礼之后,栾二伯的下葬几乎是草草了事,只是几个老汉带着栾家兄弟抬走了薄棺,其余谁都不许跟去。
  然后虞周他们便开始急行军一般的收拾家当,韩老头的家当不多,早在虞周兄妹还没睡醒时就已经装完,只有一只木箱。
  那个叫宋直的木匠大叔不善言辞,把木箱装了车,就带小兄妹帮各家收拾起来,也许是习惯了,也许是家当简便,每家每户的有条不紊都让虞周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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