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第二十三幕疤痕

  他们已经登记过了。
  这样一来，撒那担心的事便少了一项。
  “需要进行皮肤修复？”维修员检查着接待机器人提供的数据问。
  “对。”撤那说。
  男人听到后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撒那，然后别开眼看着莉莉问：“女士？是这样吗？”
  “对，”莉莉看了撒那的表情一眼，又补充说，“他的左手。”
  “好的，”接着男人快速地念了一串数字，那是撒那的身份序号，“请伸出你的左手，我需要进行初步检查。”
  撒那没再答话。他默默地脱下大衣，捋起衣袖，让男人拆下捆着伤口的绷带。
  男人目测伤口的情况，说道：“有点深……我要看看是否伤及内部机体，需要调整痛觉神经数值吗？”
  “不——”撒那的话才开了个头，在意识到男人问的是莉莉后马上便顿住了。
  而莉莉则把他的话接下去，“真的不需要？”
  撒那摇了摇头。
  于是莉莉对维修员说：“就这样吧，不用调整。”
  这次维修员打量的眼光漫延到莉莉身上，但他没有多看，转而把精神集中在撒那的手臂上。他戴上手套，用镊子把撒那的伤口分开，仔细地检视埋藏在血肉下的金属组织。
  “……内部机体正常，”男人说着放下了镊子，“女士，我现在就可以为你的机器人进行肌肉融合。但是这个皮肤型号必须向总公司订购，那可能需要点时间。”他接着操作了一番，调动了一些数据投射在屏幕上，“这是修复需要的皮肤面积，”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数字，“这是目前的价格。请问需要订购吗？”
  莉莉没回答。
  男人以为她认为价格太高，于是提议：“你或许可以考虑用其他型号的皮肤……能够兼容他现时的皮肤。不过可能出现轻微色差，看起来像疤痕一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种皮肤现在就有库存。”
  “我不介意，”撒那看着莉莉说，“对吧，莉莉？”
  莉莉朝男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们不介意。”
  这次男人没再打量他们，“好的，我现在安排进行修复。”
  接着男人快速地讲解了一遍修复流程，让莉莉签了同意书之后就领着撒那进入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布置简洁，撒那被安排躺在中央的手术床上，而莉莉则坐在一旁看着他。
  一开始是肌肉融合。
  莉莉看着维修员手上的工具探进撒那的伤口里，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痛吗？”
  撒那没回答痛不痛，只是笑了笑说：“我比较喜欢你的喷枪。”
  不管撒那喜欢哪样，维修员显然比用喷枪的莉莉有效率多了。他完成整个修复过程只约莫用了二十分钟。
  “女士，”男人朝着坐在沙发上的莉莉招呼道，“可以检查一下修复效果。”
  莉莉点头，走到撒那身边。他的左臂上，就在身份条形码的下方似乎多了一条浅色的疤痕。
  她摸了摸，问他：“感觉怎样？”
  “好，挺好的。”
  在莉莉付款后，撒那终于带着一条新疤痕离开了所多玛(1)。他们踏出大门时，接待机器人正热情地向他们挥手道别。
  这时撒那却对莉莉说：“……抱歉。”
  莉莉一下子没意识到他道歉的原因，只是皱着眉问他：“为什么？”
  “这很费钱，”他说着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然后又看着忙碌的接待机器人，喃喃地说，“或者我也可以工作。你觉得这样好吗，莉莉？”
  “不好，”莉莉笑了笑，“你不知道，像你这种高端机器人是很难找到工作的……你们的竞争力太强了。”
  “威胁到人类了，是吗？”
  “对，”莉莉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接待机器人，“机器人投入劳动人口比例是受到控制的，其中大部份都是在做这样的工作。”
  撒那听到后叹了口气，“或者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赚钱。”
  “好吧，我很期待。”莉莉说着，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这时撒那低头看了看她，突然又道：“谢谢。”
  莉莉笑了笑，“这又是为了甚么？”
  “你让我表达自己的意愿，”他说着，顿了顿，“不管其他人是否觉得合理。”
  莉莉知道他想起了维修员刚刚的态度——他的目光﹑语气都在提示撒那，他应当身处的位置。
  “你现在知道了。”
  “知道甚么？”
  “b区也不是那么可爱。”
  (1) 所多玛：圣经中的罪恶之城。由于所多玛恶贯满盈，被天火焚毁——‘又判定索多玛、蛾摩拉，将二城倾覆，焚烧成灰，作为后世不敬虔人的鉴戒；只搭救了那常为恶人淫行忧伤的义人罗得。主知道搭救敬虔的人脱离试探，把不义的人留在刑罚之下，等候审判的日子。那些随肉身、纵污秽的情欲、轻慢主治之人的，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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