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崩坏》第十七章清岭高速

  于大志开门下车的那一刹那，冷冽的空气就毫不客气的灌进来，冻得他直哆嗦。他从后座拿了件黄褐色的夹克衫穿上，这才搓着胳膊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下车。
  此时已是深夜十二点四十，夜已经很深了，周围没有一盏路灯，黑暗笼罩着这片土地，唯有天上的月光作为照明。四周是一片空旷无垠的土地，脚下有一条笔直延长的沥青路道，这条路道宽且长，在漆黑的夜里竟一眼望不到边，两边是广阔无边土地。周边静悄悄的，万物似乎都还在睡梦中。
  “老铁们，这里就是我们今天要做游戏的地点了。”于大志将后置摄像头调置为主摄像，举着自拍杆来回拍摄。“有铁子们猜出这是哪儿么？给个提示啊，咱们现在离宁浙离得很近。”
  【离宁浙很近？我靠！主播，你难道去清子岭了？？？？！】
  【清子岭？这是什么地方？】
  见评论区不解，于大志作为主播，就开始了他的讲解。
  ”说起清子岭这个地方肯定很多铁子都不知道，但一旦提起清岭高速就知道了。“
  ”清子岭位于云港和宁浙中间地段，从这条路走是从云港出发到宁浙之间最快捷的路线。这带地势比较陡峭，周围一代都是陡峻斜翘的山峰，当初为了造这条公路可是费了不少力气，不论是从路段选择还是路线规划都让当初的规划人员伤透脑筋。“
  ”这项项目是在九十年代初规划的，但真正建起来则是在九十年代末。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正考虑建设跨区、乃至跨国的高速公路时，我们国内还保持着‘有路跑车、有水行船’的观念。组织政府力排众议，规划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先建高速，而云港和宁浙恰好就是在这计划中。“
  ”你们看，我一说清岭高速，你们就都晓得了。给刚进直播间不了解情况的老铁解释一下啊。清岭高速并不是它的地名或者是路况而闻名，而是因为……这地方它闹鬼。“
  评论里有人知道清岭高速的大名，也有人不了解，于大志也不心急，反而将其娓娓道来。
  ”有北方的老铁不了解，那我在这儿和大家就好好聊聊这个清岭高速。大家都知道京北的锁龙井么？这传说啊，在大明朝时期，有位龙王想要淹了京北城，结果被刘伯温降服用条大铁链子给锁在了口井里。刘伯温放下话，等这桥旧了，等桥旧了，修起桥翅了，路灯朝下不朝上了，就放老龙王出来。“
  ”可后来的人并没有把老龙给放出来，反而是在这上面盖了口井，并取名【北新桥】，意思是这桥旧不了。这老龙就彻底的被镇压在底下。直到日伪时期，日本人不信邪，命人去拉那条锁龙链，可这从白天拉到黑夜，长长的锁链铺满了整个街道，也没见底，井底还发出轰隆隆的奇怪轰鸣，并不断的往上冒黑水。日本人见此也就被吓的不敢再拉了，有人就说这是底下的老龙在发威……“
  于大志故事还没说完，评论底下的人就不开心了，从开车行驶到这儿，已经过去将近俩小时，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光讲故事，真让人怀疑这究竟是恐怖直播还是奇妙故事会。
  ”各位老铁别急，我这就开始讲。之前我也说过，这条高速是在九十年代末建成功的。当时那个年代可不像咱们现在，设备器械都不完善，造路条件自然比现在要艰难的多。“
  ”我听过最早的版本，是造路工人们在工作期间，听到了龙鸣声。当时是个阴天，乌云漫天，他们正准备收工回家，就听见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起初工人们以为是雷鸣，太在意，匆匆收拾就往回走。这个时候突然就刮起大风，雷鸣闪电齐下，天空轰隆隆的就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有道声音明显和雷鸣声不一样，像是什么动物在嘶吼，有工人就看向云层。只见乌云蔽日，云雾翻滚只间，一条青灰色的身影在其中挣扎，并发出雷鸣般的怒吼。工人吓呆了，再看去，就被一道道撕破天际的闪电晃了眼，等人回过神，整个人就疯了。“
  ”当地政府听说这件事，还特意找人来拜，给发疯工人一大笔补偿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在之后的修建过程中，总是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明明是个大晴天，却突然出现雷声轰鸣，白天变黑夜，不时有工人精神失常，一头撞死在机器上。一时间人心惶惶，但工程还是得做下去，大家都加快速度，希望能早日竣工。“
  ”1998年那场特大水灾还记得吗？死了4150人，倒塌房屋68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达1660亿元。就发生在这条高速竣工几天后。那时候有人就联想到造路时的龙鸣，找高人一算，那高人就说这是龙的报复，这条高速绝对不能投入使用，不然会死更多的人。“
  ”但是，大家想想，这前期的投入工作有多大？尤其在20世纪90年代，我们刚开始修高速的时候，双向4车道的一个成本大约是3000万元每公里。这在当时，光靠政府的一个财政支出是负担不起的。没钱修路，就只能贷款。铁子你们想啊，一条花了这么多的路，还贷着款，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没办法，就只能硬着头上，找人祭祀，上香，一通下来才敢正式投入使用。“
  ”起初使用没有任何异象，大家也就慢慢放心。但在后来，这条高速上车祸频发，最厉害的一次，造成了七十四辆车的连锁撞击。而最令人恐慌的是，在每场车祸下，都没能有一个幸存者活下来，全部当场死亡。我们在后来调看监控记录，这些车车主就像是没看见前面有车一样，就跟中了邪是的一无往顾的冲上去，这才导致超高的死亡率。“
  ”事故频发让上面不得不停用这条高速，久而久之这条高速也就荒废了，关于这条高速的传闻倒是越传越广。有不少恐怖直播像我一样来者探险，但回去的要么就是消失不见，要么就是痴呆疯傻。谣言越传越吓人，还有人说在这里见到过这条路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那都是曾经在这里死去过人的亡魂。总之各个版本的说法都有，现在基本没人敢再来这儿探险。“
  ”不过今天，咱，熊哥，浑身都是胆，就是不信这个邪，就是要看看它有多深的道，满满的正能量岂能被它吓倒？喜欢的老铁们给我个双击666啊。“于大志终于结束掉他冗长的讲述。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气温骤降。即便于大志穿着加厚的夹克衫，也依旧感受到寒冷。他打了个喷嚏，将手机插上充电宝，换只手举着自拍杆走到高速中央。
  ”各位老铁们，能进到我的直播间，就都是我的家人。我诚邀我的家人们陪我一起完成这个挑战。“于大志笑着看向镜头，满意的看着渐渐攀升的热度和评论底下刷起的666。心想这波莽的不亏，幸好事先背了稿子，不然真让他编故事，他还真做不到。
  【666，这个主播够直接，关注了】
  【牛逼大发了！我就住云港这带，清岭高速那片地可邪门了，都没人敢去，就算要去宁浙，大家也基本绕道走。主播，你就自求多福吧。】
  有人刷主播牛逼，也有人暗自替他担忧，热度高涨，观众数愣是从159变为1629。
  于大志此刻得意极了，这要是放在从前，是他敢都不敢想的。他开心的看着不断刷新的评论，忽的就看见一条由名为清风小道士的水友发出的信息。
  【快离开！这个地方真的有问题！你这是在找死！】
  但这条消息很快就淹没在其他刷666的评论下。于大志也不在意，看过就忘，毕竟他也不信这玩意儿。他活了叁十好几年，从未撞过鬼。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秘的存在，怎么从来都是好人死的早，不都说有怨鬼锁魂么？
  于大志整理一番衣衫，举着自拍杆将镜头对准自己，并确保直播间里的观众能看到他身后，说句‘我要开始了’便缓缓闭上眼。
  夜愈发的深，冰冷潮湿的空气笼盖着万物，空中一层轻软的薄雾遮住了月亮，月光变得愈发朦胧。四周湿度骤加，围绕起一层轻薄的白烟，开始起雾了。
  闭上眼睛的瞬间，其他感官瞬间被放大。所有冷气都一股脑涌上来，于大志觉得自己仿佛至身于水中，身上已然被湿气打湿。
  黑暗，是无尽的黑暗。于大志并没有打任何光照设施，闭上眼就能感受到更深刻的黑暗。他倒退着走，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这个时候选择在空旷的场地上走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自己是否会撞到什么东西。
  ”吧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耳边传来像是什么软体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空荡的空间和无尽的黑暗会让人迷失方向感和时间感。于大志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走在高速公路，还是早已偏离线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
  其实于大志对这个【借鬼眼】的游戏很是不解，光是在一条长道上倒着走，就能见到第二个世界？而且你怎么能确保能走到尽头时踩到一个东西？如果没踩到不得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再长的路也被走完了，怎么可能还停留在这条路上呢？不过他此刻并不在意这些，只觉得这个无厘头的游戏能给他带来热度就好。
  于大志觉得自己可能走到天亮都不回踩到东西，他决定等下假装自己碰到什么东西，能维持热度就好。就在这时，”吧唧“一声又在他身边响起，而这次声音比上次离得近了许多，于大志清楚的听到那古怪的声音。近了，就觉得像是什么多汁的肉块拍打地面时发出的吱吱声。
  ”啪叽。“
  ”啪叽！“
  ”啪叽！！“
  声音陡然加快，离于大志愈来愈近，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朝他跑来。
  于大志有些心慌，想睁开眼去看看，却又怕是有人恶作剧，同时也不想放弃这么高的热度。于是，他加快了退后的步伐，并对着镜头互动道：”老铁们，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啊，我总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你们帮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转动着镜头，让直播间的观众能够更直观的看清他现在的处境。
  【妈妈，我害怕，好黑呀。】
  【又来这一套，是所有恐怖直播都要搞互动这一套吗？弄虚作假，故作玄虚。取关了】
  于大志闭着眼，当然不能看见水友们的评论，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些，并且能和观众有个互动，让他们有参与感。
  而且，那奇怪的声音也一直追着他不放，他几乎是用跑的方式来倒走。
  【我靠，镜头怎么这么晃，主播你这是在跑？】
  ……
  【诶！我草？！！！那个是什么东西？！】
  【什么？我咋啥都没瞅见呢？】
  【就在主播后面啊！好像有个人影闪过去了，脸色惨白惨白的，刚才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镜头看，出现的那一秒可把我吓坏了】
  【你是托吧？我怎么没看见】
  倒着跑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于大志此时双腿小腿肚子直抽抽，他微喘着气，强忍着想睁开眼的好奇，竖起耳朵听，那奇怪的啪叽声终于没有跟上来。他高高提起的心这才放下，说：”老铁们，你们刚才又看见啥吗？那声音终于消失了。直播不易，喜欢的老铁给我个双击666啊“随着奇怪声音的消失，于大志也提起心情直播。
  但评论区却在此时炸开。
  【我靠！！！！！！】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主播快回头！！！！有个白不拉擦的鬼东西就站在你身后！！！！】
  【是特效演员吗？是同伙吧？？！！！别吓我，我胆儿小】
  【我草草草草！这玩意儿抬起头了！！妈的！怎么这玩意儿和主播长的一模一样！】
  【我靠！我靠！我靠！！！它贴过来了！！！它贴过来了！！！】
  【主播快睁眼啊！！！！它就贴在你身后！】
  于大志只觉得身边骤然一冷，就像是有冰块贴上他的肌肤，耳边再也听不到声音，好似耳聋。猛地，伴随着电流耳鸣声，一阵强烈的头晕袭来，耳边陡然响起窸窸窣窣声响，所有的声音都一股脑儿塞进他的脑子里，一股腐烂的湿气突然在鼻尖蔓延，让他产生强烈的呕吐感。
  就在于大志受不了之际，只听又是“啪叽”一声响，脚底踩上一个软糯黏糊的东西，像是块肉。身后凉气迅速包裹住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站着？
  于大志顿时有些害怕，他颤抖着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吓得他几乎坐倒下去。
  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浓雾，里面有着一大片黑色阴影，正巧这时吹来一整风，吹散了浓雾。只见那浓雾之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它们背对着于大志，头颅深深的低着，猛地看去，就好像是一群无头尸体。
  身后的冰冷感更重了。
  此刻于大志脑里再也没有什么直播、观众、热度，撒丫子转身就跑。
  可他一转身，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于大志被撞倒在地。
  于大志揉着欲裂的屁股，抬起头，一张面无血色的脸就贴上来，带着剧烈的恶臭。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框空荡荡的，就这么盯着于大志。
  于大志这次终于尖叫出声。
  这张脸！
  这张脸！！
  这是他的脸！！！
  “咔——咔——咔——”
  身后有卡顿声响起。于大志着了魔似的转头去看，只见那群密集的尸体们的头转过180度，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眶正死死的盯着他看。
  “啊——！”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于大志猛地推开贴在眼前的‘人’，跌跌撞撞的就跑开。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跑，跑到喉咙干涩，肺部几欲要炸裂，双腿抽筋也不敢停下来。
  到最后跑到实在是精疲力尽，脱力的扑倒在地上。
  于大志倒在地上喘粗气，气管喉咙就像是被磨砂纸狠狠蹭了一般疼。他费力的转过身去看，身后的怪物并没有追上来，只有一片浓郁的灰雾笼罩着这片土地。
  缓了许久，于大志几欲跳出胸腔的心脏才缓缓平复下来。手机此时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鞋子也跑丢了一只，裸露的脚底板被沥青路磨得生疼。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么长，他跑了这么久也没跑到尽头。
  于大志摸着胸口，有些心悸，没敢原路返回，他打算在这里待到天亮再回去。此刻他脑子一片混乱，一时是他曾经背过的稿子，一时又是刚才的怪物。要知道这世界真的有怪物，借他十个胆他都不敢来。他坐在地上，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转头逃跑。时间的流逝，让他一直紧绷的精神渐渐疲倦，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
  他被吓的一通嚎叫，连忙拿脚去踹。
  只听手那边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救……救命……”
  于大志大着胆子，随着声音看去，不禁一愣。
  居然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