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凡》2 渔火愁眠

  苏尘撑着小竹筏载着鱼虾满满的渔篓,往周庄水乡河岸停泊的一艘老渔船而去,兴奋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准备回老渔船见爹爹和娘亲。
  拂晓的河道雾气茫茫,勉强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几处渔家灯火,显得引人注目。在周庄水乡的一条河道岸边,停泊着苏尘家的老渔舟。
  苏家祖上世代在周庄水乡以捕鱼为业,一家老小五口都住在这老渔船上。
  老渔船,,巨鲸帮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虎恶狼,欺男霸女,勒索豪夺,比衙门官差还狠毒,不敢丝毫反抗。
  “吧嗒~!”
  苏老爹是老渔民,心里当然清楚这些账。
  还差了足足二两银子,也就是二千文铜钱,这个冬天很难熬。
  每逢过大年,就像过一场大劫。
  熬过这场劫,到明年春天大湖里的大鱼更多一些,收入才能稍微好转一点。
  没别的办法,只能每天天不亮就下湖,拼命多打一点鱼。他一个老实巴交的打渔汉子,一辈子都是这么硬抗着过来的。
  只是,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湖里大鱼很少。眼看就过新年了,这短短一个多月,就算晚上不睡觉,无论如何也挣不来二两银。
  逼不得已,怕是只能去找周庄的乡绅周大户借些利贷银子,来年再还上。但这乡绅的银子利滚利,借来容易,还起来难。
  苏老爹只是一声不吭,寒烟斗抽的更猛。
  “孩子他爹,俺们把大娃送到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去当使唤吧。大娃现在十二岁,懂事了,也能干一些粗活,咱替他找一个善心点的大户人家,也能有个活路。”
  苏老娘寻思了好久,才神色哀戚,说出了一个主意。
  姑苏县城大户人家,经常会在腊月时节收一些穷苦人家的十余岁少年男女,从小养着当家仆、婢女,会给一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但要签下终身卖身契。
  签了卖身契之后,就不是平民籍而是贱民籍,整个人属于主人家。
  如果主人家不厚道,奴仆被虐待打死,也不犯王法,不定能存下点钱娶媳妇。可留在家里,万一生病,哪还有救命的钱啊?””
  苏老娘絮絮叨叨的诉说这些年的辛苦。
  苏老爹沉默下来,吧嗒吧嗒的抽着寒烟,头低的更沉了。苏老娘说的这些,他又怎么不清楚。
  大娃“尘”这名,还是寒山真人随手给起的,说天底下唯有尘土最贱,不遭老天爷忌恨,容易活下来。
  大娃自小懂事,很少哭,一年到头难得落泪一次。
  但这十多年积累下来,苏尘陆陆续续也哭过十几次,花了不少的银钱买参药。
  苏老爹这些年是一个铜钱一个铜钱,把买参药的铜钱积攒下来,对这些又怎么会不清楚。
  县衙每年五两的船捐、巨鲸帮每月一两的过秤费,对家里是沉重的负担,压得全家喘不过气来。
  苏尘每年偶尔发作的怪病,更是雪上加霜,在这些重担之上又多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苏老爹这些年一直咬牙,死硬撑着。
  今年冬天打渔收成太差,家里的银钱实在缺口太大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
  谁也不知道大娃下次什么时候会哭。
  要是大娃再落泪一次,家里没银钱买参药来续命,恐怕就真的要病夭了。
  想到这里,苏老爹沉默,埋头愁眉猛吸着老旱烟。
  或许,孩子他娘说得对。
  把大娃送去县城的大户人家当奴仆,日子会很苦,经常遭主子家打骂,但好歹能换回十两银子,及时买参药活下一条命。
  这艰难的世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哪敢奢望其它。
  要是没钱买参药,大娃的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老渔船,烟雾缭绕,油灯昏黄低暗。
  窝棚里苏老娘有一句没一句的哀叹。
  苏老爹大多时候抽着寒烟沉默着,寻思着等大娃回来,将这事情好好跟大娃说一说。大娃,或许会...同意吧。
  ...
  破旧的苏家老渔船外。
  苏尘孤零零站在小竹筏上,打渔归来的喜悦早已经消失殆尽,脸色苍白如雪,眼眸中尽是失魂落魄,瘦弱单薄的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小手紧拽着手中的竹竿。
  他牙齿死死咬着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苏尘知道自己自幼天生怪病,每当落泪化成青石,就会元气大伤重病一场,几乎丢掉小半条命,还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带来一场大灾难。
  他这脆弱的生命,就像一盏摇曳的竹灯渔火,随时可能被一股寒风吹熄灭。
  每当那时,爹娘都会愁眉苦脸,耗费大半年的积蓄去县城里的药铺买回一株参药,熬在鱼汤里给他补元气。
  苏尘对此一直心中内疚。
  他自五六岁懂事,就开始帮着爹娘干一些杂活,十余岁就可以开始独立打些小鱼虾米赚点小钱,想尽法子帮爹娘减轻负担。积蓄下铜钱来买参药,也让自己尽量能活下来。
  但是,亲耳听到爹娘想将他卖给县城里大户人家当奴仆,苏尘还是如遭雷噬,痛彻心扉。
  爹娘不要他了,要卖了他!
  苏尘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只剩下空洞,强忍着眼眶泛出的酸意。
  这些年他一直不想面对的噩耗,终于还是来了。
  他仰着头,闭上眼睛,好半响才从这噩耗中缓过劲来!
  心中不敢有丝毫的怨恨。
  爹爹每天天不亮就去大湖泊捕鱼,日落傍晚才息。娘亲白天陪着去帮忙撒网,晚上在家里补网、织衣,总是熬到深夜才息。
  爹娘辛苦养了他十二年,白发早生,恩重如山。
  他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只是~,亲耳听到爹娘商议着要将他卖给县城的大户人家当奴仆,苏尘心里真的很难受,难受的想哭出来。
  可是哭出来就会大病一场,他根本没银钱买昂贵的参药。
  没参药,就会死。
  他不想死!
  苏尘不敢哭,死咬着嘴唇,心中酸楚,强忍着眼眶泛起的酸意。
  在老渔船外徘徊许久。
  他比同龄人要更早熟懂事,但终究只是一名十二岁的懵懂少年。对自己命运的剧变,束手无策,茫然而彷徨。
  自己这病看来是一辈子治不好,不能再继续拖累家里了。少了自己这怪病拖累,家里的压力能减轻很多。
  是时候,去姑苏县城找一份活干,自己来养活自己,说不定还能多挣些铜钱寄回家里,帮爹娘减轻负担。
  要是犯病了...便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苏尘露出绝然之色。
  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快要僵硬,使劲搓了搓手脚,把竹筏上一个装满了鱼虾的渔篓,轻轻放在老渔船的前头。
  想了想,又解下腰间一个小麻布钱袋,里面装了四五十余枚铜钱。
  每次苏尘夜里打了大鱼,跟着周庄渔民大人们去县城里贩卖,都会私下留一文铜钱,以防万一自己流出青石泪,也好去买参药续命。
  积攒下来的小袋铜钱不多,也买不了一株参药。马上就过新年了,这点铜钱留给弟弟妹妹添置二件新衣裳,让爹娘少一点忧愁。
  苏尘将这个小钱袋,也放在渔船前头。
  他怀里只剩下一个装着十多粒青泪石的小布兜子,以及拂晓打渔的时候没有吃完的半个冰冷窝窝头。除了这些,再也没有别的值钱之物。
  苏尘双膝跪在冰冷浸水的竹筏,端端正正的朝老渔船磕了三个头。
  俺走了!
  爹娘保重,恕孩儿不能在膝前尽孝!
  二弟、三妹,就此别过,哥哥不能天天看护你们了!一定要好好长大,替哥哥给爹娘尽孝。
  苏尘稚气的小脸上难掩悲伤,拜完起身,冻红的小手吃力的撑起冰凉的竹竿,缓缓滑向远方河道。
  ...
  “哗啦~!”
  苏老爹似乎隐约听到老渔船窝棚外面有水声动静。刚开始他也没在意,以为是其他渔家早起去大湖里打渔,经过老渔船附近溅起水花。
  突然,他想到大娃夜里起来去小河里打渔,往常这个时候差不多都要回来了。该不会是大娃的竹筏声吧?!
  苏老爹脸色一变,连忙掀开渔船破帘子,冲出窝棚外面。
  只见,老渔船的船头上,端端正正的放置着一个装满了鱼虾的渔篓,上面还有大娃的一个贴身小布钱袋,摆放端正平整,没有丝毫皱褶。
  苏老爹皱褶的老脸全是震惊。
  这是大娃的东西,可是人却不见了。
  难道大娃听到了刚才他娘说的那些话?
  别看大娃自小性子冷静,懂事不冲动。但是骨子里却是十分刚烈,打落牙都只会和着血,一声不吭往肚子里咽的那种倔强少年。
  大娃要是听到要卖了他,肯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不知道做出什么傻事。
  “大娃~~,回来!”
  苏老爹不由急了。
  “娃儿啊!娘错了,回来!”
  苏老娘也慌了,踉跄着冲出了船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河面上传荡。
  可是,暗夜河道之中,天地间一片灰雾朦胧,哪里还有苏尘那艘孤零零小竹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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