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雪莉1

  福利院的孩子来自不同家庭,各自有着不同背景。但既然最终都被送到了这个地方,前尘便作往事,此后大家无论来去,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孤儿。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到福利院之前每个人所接受的原生家庭教育和生活环境,还是会在各自身上烙下不同的印记。
  卞雪莉的原生家庭于她而言,就是一个非常灰暗的烙印。
  暗到发黑。
  卞家刚开始的时候,是个让很多邻居都称羡的幸福小家庭。卞父卞母有稳定而体面的工作,卞雪莉从小活泼可爱,招人喜欢,可谓一家美满,其乐融融。
  但后来,卞父不知怎的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从此性情大变,不顾一切的走上了一条酗酒嗜赌、寻欢作乐的不归路,不但将大好前程彻底葬送,还因为欠下高额赌债,将家中房子铺面全部变卖还债,却仍是杯水车薪,债台高筑,难以偿清。
  心如死灰的卞母认清眼前这个男人已无药可救,再也没办法跟他过下去,咬咬牙,果断提出了离婚。谁料卞父抱着拖死一个是一个的卑劣心态,打死不签协议,坚决不肯离婚。
  卞母一纸诉状将对方告上法庭,法院通过调查取证,判决二人离婚成立,孩子归了卞母,卞父则按判决支付抚养费,但每月可探视一次卞雪莉。
  卞父心有不甘。
  房子和钱产已经没了,妻子也没了,现在连女儿都没了,那他还剩什么?
  剩他自己?
  一个行尸走肉的自己。
  已经毫无价值。
  想通了这一点,卞父忽然觉得云开雾散,如释重负。
  然后,不知是出于某种挥之不去的报复心理作祟,还是出于对人生已无望的万念俱灰,在一个本该阖家欢乐的中秋之夜,卞父灌下三斤白酒,提着一把菜刀,冲进了卞母的娘家。
  他将一双无辜老人和带着孩子暂住娘家的前妻不留一丝退路的,全部杀害。
  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女儿。
  他再也下不去手的女儿。
  他其实很疼很爱的女儿。
  最后,怀着对这个世界满满的憎恶和厌弃,不甘和后悔,这个几近疯魔的男人当着小小女儿的面,举起那把沾满鲜血的刀,将他这可笑的、可怜的、可恨的荒唐一生,干脆利落,一刀结束。
  薛眠知道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特别震惊,毕竟能来福利院的孩子绝大部分都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对“变故”一词的接受程度相较其他家庭完满的孩子而言,真的强太多太多。
  被送到福利院后,卞雪莉的表现出人意料。
  她的适应能力甚至超过许多比她还大的孩子,连负责照顾他们的阿姨都说这姑娘不容易,小小年纪没了父母,又经历那些残忍不堪的过往,居然能没事人似的吃饭、睡觉、看书、学习样样不耽误,还比别的孩子表现得更好。
  不简单。
  真是不简单。
  但卞雪莉自己清楚,她哪有什么是跟别的孩子不同。
  如果真有不同,不过只是比那些天真烂漫的同龄人,更成熟一些而已。
  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努力的方向比很多人都清晰,为此付出的心血和眼泪也比很多人都加倍。
  只是旁人看不到罢了。
  又有何妨。她不需要同情。
  她终有一天要离开福利院的。
  她终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
  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的生活,只是被中途毁掉了而已。但她眷恋,她不舍,她日日夜夜,甚至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有一天还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里。
  有可爱的发卡戴,有漂亮的裙子穿,有好吃的冰激凌,有每天都用不完的零花钱……
  有爱她的人。
  所以,她要比任何人都努力。
  要比任何人都能抓住机会。
  “满哥,”薛眠盯着面前的粥出了会儿神,忽然抬头看向武小满,眼里透着一种特别的坚定:“雪莉,是我女朋友。”
  “???”
  “!!!”
  武小满一口包子噎在嗓子眼,差点没噎死当场,憋红着脸猛呛了好几声才缓过劲来:“你他妈……”
  狠狠叹了口气:“这什么时候的事啊?!”
  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什么时候的事呢。
  薛眠和卞雪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发生在十二岁那年的那个夏天。
  福利院里,所有等着升初中的孩子们聚在一块儿补课,从早到晚的待在一起。要说十几岁的孩子能有多懂事也不尽然,血气方刚的年纪,打打闹闹是常事。
  可能因为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特别豁得出去,反正没人管教,即便有阿姨们照顾着,但阿姨到底不比父母,而且一个阿姨平均下来要带十多个孩子,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
  孩子堆里有个孩子王,叫牛翀。
  个头比同龄孩子高出许多,长得也很对得起他这个姓氏,牛强马壮的,逮谁都能惹得着。
  牛翀好斗,小小年纪对钱有着迷之渴望,时不时就打劫几个周围的小伙伴,弄点钱溜到福利院外买些吃的喝的好玩的。
  阿姨们都知道,但除了一遍遍的循循善诱,最多逼急了再打个一巴掌,也没什么其它更好的办法。
  牛翀的手在某个熄了灯的晚上,悄悄摸到了薛眠的被窝里。
  终于轮到你了。
  长得还挺水灵的一个小帅哥。
  与薛眠同宿舍的其他孩子都惧怕牛翀,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牛翀把人从被窝里拖走,估计是准备带到他的根据地——福利院北墙根旁的一座小院子里干点什么。
  那是福利院专门开辟的一个养鸡场,地理位置够偏僻,所以很安静,非常适合干些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事儿。
  就是鸡屎味儿太臭。
  “没钱?”牛翀拧着薛眠的衣领子把人摁在鸡舍院墙上,恶狠狠的瞪着他:“我听说你家里以前很有钱啊,怎么可能没钱?告诉你,别跟我耍花样,不然我能揍得你喷血信不!”
  牛翀平时招摇过市蟹行无忌,薛眠不是没见过,也料到早晚有一天会轮到自己。只是你要钱就痛快要钱,别提什么“我家里”“你家里”,“我以前”“你以前”,提了这事儿就变了,提了他心里的抵触反抗就冒头了。
  “放开。”
  薛眠那种冷飕飕的眼神大概就是从那会儿练成的,盯过去的时候牛翀都怔了一下,差点就松开手了。
  不过对方的身量个头跟薛眠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牛翀很快就又横了起来:“放开?可以啊,钱拿来就放开。我知道你小子钱藏哪儿,就那小铁皮盒子里对不?告诉你,不给你撬开直接拿那是给你面子,”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脸:“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薛眠被他的指节顶着脖子不能动,对方说话的时候口水喷得挺狠,花洒似的。他抬手擦了擦脸,冷笑着觑过去:“你这种垃圾,福利院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收留你。”
  牛翀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热血走过天灵盖三秒,牛翀被气得回过了神,紧接着手上劲道就唰的一下收紧了,直接一拳砸了过去:“你说谁是垃圾?你他妈说谁是垃圾!小兔崽子,看我不揍死你!”
  身强力壮的牛翀直接一拳将薛眠砸倒在地,任你多好看多水灵的小帅哥,惹了我也只有死路一条。
  薛眠从头到尾没反抗一下,反正打不过,只要保证胳膊能护住脑袋不受伤,其它的你随便吧。
  你随便吧。
  只要打不死我,明天自有老师阿姨收拾你。
  就在薛眠被拳打脚踢了不知多久,反正身上腿上哪里都疼的时候,突然听到牛翀痛苦的“嗷——”了一声。
  然后,压在身上的巨大身躯就一把往后仰倒了过去。
  牛翀被人一砖头开了瓢,脑袋上全是血,从耳朵沿着脖子一路挂到胸前。夏天/衣服单薄,没一会儿就红了一大片,看着十分怵目惊心。
  薛眠一时懵了,松开抱头的胳膊,就着银白的月色和发黄的灯光看去,一个穿着一身白色公主裙的女孩手里握着一块板砖,眼神冷得瘆人,自上而下,一眨不眨的俯视着倒地的牛翀。
  牛翀被砸了这么一下,当场血溅五步,可居然没什么事儿,除了身上那一大滩血渍瞧着骇人以外,还能捂着脑袋爬起来跟开瓢姑娘做对视。
  “你……”
  牛翀用带血的手指着那姑娘:“卞雪莉!你他妈居然敢背后阴我?小贱人!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贱人!”
  卞雪莉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板砖,然后抬头对视过去,语气透着初月的霜寒:“你是不是,还想再来一下。”
  “好啊,好啊!”牛翀捂着头大吼:“我他妈连你一块儿弄死!”
  没等牛翀动作,薛眠就一把扑过去了。
  作为男生他不可能让一个女生冲在前面,而且对方是为了搭救自己,这件事已经连累到她,以后牛翀肯定要连她的麻烦一块儿找了。
  这怎么能行!
  薛眠不可能不管!
  牛翀的力气完全超出想象,薛眠身上带着伤,尽管已经用尽全力的死死抱住那条壮如铁牛的粗实腰肢,但对方的拳头雨点一样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背上,仅剩的那点力气也被慢慢砸干了。
  卞雪莉一直站在旁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们。
  “放不放!”牛翀砸着,吼着:“你他妈放不放!放不放!想死是不是!”
  薛眠咬着牙,从雨点般的拳头里抬起头,努力睁开因为被砸中两拳而青肿起来的眼睛。视线里,那个白裙女孩就这么看着他们,眼神里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薛眠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朝她吼了一声:“还不走!”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一个白影朝他们飞速跑来,面无表情的扬起一只细瘦的胳膊。
  “嘭”的一声。
  那块带着血的板砖再一次砸到了牛翀头上——
  背上的拳头停止了捶击。
  一道人影轰然倒地。
  ※※※※※※※※※※※※※※※※※※※※
  开瓢女,酷。
  所以一个姑娘在绝境下到底能爆发出怎样的武力值?
  出门在外,保护好自己,有事还是首选找警察叔叔哦,不鼓励私下武装攻击呢。
  关于卞雪莉,因为生活待她太薄,所以飞蛾扑火,努力寻找一束光。
  温暖自己,从此不再求人。
  下章:继续武力雪莉!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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