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皇妃:仙履心路》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6部分阅读

  置疑的肯定意味。“你可以不爱它,但不能弃它不顾。”
  沈斯晔有点想笑,嘴角却无法轻松的弯起来。
  因为国内质疑他迟迟不出现,他才被急召回国。
  “我失态了。”良久,他低声说,“哥哥,对不起。”
  皇储宽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空气里浮着贡墨的淡淡芬芳,或许添加其中的名贵香料有安神的作用,使他得以重归冷静、面对现实。“那么,祁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态度”
  皇储闻言目光一黯,淡淡的说:“他们当然更希望家里能出未来的皇后。但于公于私,你觉得可能”
  沈斯晔一时无言。
  皇储既已与祁家小姐结婚,他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储,他的妻子却没有走国会批准、皇室册封的程序,并非合法的太子妃。祁家尽管近年收敛,但仍是忻都势力中主要的一支。他们希望的是女儿能被皇室认可,但这样一来,将来帝国对忻都殖民地只怕难以强硬。这与执政的保守党内阁政策不符,且现任首相亦是有名的鹰派,由当政党占大多数席位的国会态度会是如何,简直不言而喻。皇储去意已决,只怕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
  沈斯晔垂下眼睑,沉默的拿起笔。
  “我性凉薄,所爱的不过是令怡一人罢了。”用手撑住微微后仰的身体,皇储望着玻璃穹顶,淡淡道。“但我固然自私,也不能为一己之私让帝国蒙受隐患。祁家看似安分,其实志向绝非限于从商。”尽管身处泥沼,皇储显然没有被辱骂、讥讽或是爱情遮蔽眼目。说是“凉薄”,不如说是淡泊更合适。他不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凑过来看看,惊奇:“哟,字写得不错啊。”
  “还不是小时候被祖母逼着练的。”拿笔的人心不在焉,但字迹仍然保持了水准。“小孩子没耐性,一张大字有一个写错了就要重写,居然都二十年了”说着一笑。
  皇储想起往事,不由莞尔:“记得你有一次求我帮你写几张充数,结果被祖母看了出来,害得我跟着你一块受罚。好像也是在这里反省吧还多亏了小华偷偷来给我们送饭。”他用拳头拄着下颌,唇边笑意逐渐加深。“让你罚跪你就真跪着,最后站都站不起来,还是我”
  “因为我那时才刚开始描红,你都开始临九成宫了”立即打断他未出口的话,沈斯晔神色尴尬,几乎恼羞成怒。“不是说好再也不提这事了么”
  皇储报以宽容的一笑。沈斯晔对兄长怒目而视了片刻,泄气地坐回去写字。一时偌大的水晶宫里只有软笔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我自知此事问心有愧,上负先人下负臣民,虽然这些我都不在乎。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苏娴。”良久,皇储缓缓说。“我先认识了令怡,然后浑浑噩噩的和苏娴订了婚,之后才发现已经心有所属。虽然我们俩都觉得解脱,但我还是个,”他的拳头握的松松紧紧,最终化作一个苦笑,“混蛋。”
  提到这个沈斯晔忍不住有气:“你也知道这样不地道那为什么不能好聚好散就算你俩是硬被捏到一起的也不该这样上次苏慕容在伦敦碰见我,提起来简直恨不得把你掐死,我还替你挨了好几拳头”
  皇储苦笑:“你姨母在苏家也算二三把交椅了,你好歹帮我说几句好话呗”
  沈斯晔想到苏家人可能的反应,只好叹气。“好了,人家又不会真揍你,到时候也就吃点脸色、挨顿臭骂,你好好讨好老元帅别跟他顶嘴,我姨妈那里,我去求情试试看。”
  “毕竟,你还没有把苏家表姐娶过门,然后冷落在一边不管不问。”
  沈斯晔转过头看着窗外寒风里的松柏,声音里有些怅惘。“在矛盾发生之前就解决掉它,其实是对你们两个都负责。”
  “在未来无尽的可能里,你已经选择了最好的一种了。”
  他的这句话说完,玻璃穹顶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隔着窗子,听得见冬风尖利的呼号。万物凋零,草木枯黄,长安宫里除了行色匆匆的工作人员,杳无人迹。
  许久,皇储轻轻笑了一声:“是啊。”
  他转过脸,水晶凝雪般沉静的眼眸看向伏案抄书的幼弟,光泽逐渐柔和:“阿晔,你其实很想要这个位子吧。”
  沈斯晔的脊背轻微的一僵。一瞬间,皇储几乎以为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脸蛋像包子似的孩子不好好练字、偷偷开小差被自己捉个正着的美好年代。
  “我看得出来。”如此简单的解释着,皇储轻拍弟弟的肩膀。“毕竟虚长你八岁,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言罢莞尔。这孩子在与他相处时并不设防,那点情绪纠结都写在了眼里。否则以端王素日的好涵养,就算比他年长个十八二十八岁,也难以确定他的心思。
  “是我哪次做了坏事都瞒不过你”赌气似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沈斯晔懊恼地把被墨汁染污的字纸揉成一团。“可我没想过抢你的东西这次真的没有”
  “你从我这抢的东西还少”皇储一笑,“不过这次不用你来抢,我把它送给你。”
  “似乎我只要提出要求,你都会割爱。一直都是这样。”
  默不作声地拿笔在纸上涂来抹去,半晌,沈斯晔抬头瞥了一眼神色安闲的兄长,“我问过你为什么。你说我太小不会懂。”
  皇储报以一笑:“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为什么”
  “需要有原因”皇储微笑,“我是你哥哥,让着你不是应该的么。”
  “那如果你还稳坐在东宫位置上呢”发了几分钟呆,沈斯晔再次追问,目光紧追着兄长的眼睛。“没有嫂子的因素让你想辞职跑路,在这种情形下我如果想要皇位,你还会让着我”
  皇储一怔,随即笑了:“可问题是你也抢不到啊,我的继承权排在你前面。”他顿了顿,扶了扶滑落到鼻梁上的眼镜,唇边升起浅淡笑意,“除非我死了。”
  沈斯晔打了个寒噤。但像是仍然对这个话题充满孩童般的兴趣,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那要是没有继承法案呢或者说,干脆是在过去比如故唐”
  “你这是诅咒我不成”皇储投来似笑非笑一瞥,“故唐的储君没几个下场好。”
  沈斯晔一想对啊好像是这么回事,便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在故宋如”他噎了一下,忽然忆起烛影斧声来。
  “别胡思乱想了。皇位之争哪有不腥风血雨的”皇储单看他的表情,就能把他心思猜个八九不离十,心下叹息一声。“我一直觉得,立宪制最大的好处就是少死人。你何必去做无意义的假设。”
  “不如来玩背景设定如何”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沈斯晔莫名奇妙的兴奋起来,一双黑曜石般的眸中燃起灼灼光彩。“就假设是在故唐好了,那时候的宫廷斗争比较黑暗。如果我跟你抢储位,你会怎么做不会拱手相让吧”
  皇储保持不变的微笑,缓缓道:“一巴掌把你打醒,送到边疆历练几年再说。”
  沈斯晔一呆。
  “就凭我比你年长七岁,如果我不放手,你能抢得过我”顿了顿,皇储补充道:“不止是皇位,你小时候还抢我的游戏手柄,抢我的书,抢我的”
  沈斯晔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身外之物就算了不准跑题”
  “好,但你给出的背景太过宽泛。”皇储摊手道,“你没有说清楚我们的力量对比如何,这个问题的基础就不牢固。就算是故唐,也有不同阶段,士大夫、宗室勋贵和内官各占什么样的地位科举考试是否全面开始法令是否严苛清议是否风行国力是否强盛军队战斗力和忠诚度怎样朝廷与地方关系如何有没有藩镇割据”
  结束如数家珍,皇储好整以暇地盘膝坐好,看向目瞪口呆的弟弟:“以上。”
  “我不是想跟你讨论论故唐皇位更迭的历史必然性”
  皇储将领带扯松,端起他自带的茶杯轻轻啜饮:“这个话题就不应该开始。”
  “别管背景了。”沈斯晔气馁了一会儿,不肯放弃地追问,“我只会被发配边疆”
  “你还想怎样”对着光看了一眼腕表,皇储漫不经心道,“在故唐,这算好待遇了。”
  “那终生幽禁呢或者直接赐死”
  皇储哑然的扭过头:“三弟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该好好休息才”
  “你会不会杀我”
  一语落下,房间里似乎凝固了一瞬。
  “你做了什么,让我非除掉你不可”皇储轻叹了口气,耐心的回答,“如果真是到了玄武门那种剑拔弩张的敌对,只怕如何处置你亦由不得我。”
  “未必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过节吧。”沈斯晔托着下颌,想了想道,“为了统治的稳定算不算理由之一”
  “那好。”皇储颔首道,“你来抢储位,失败了,现在处置权在我手里你是不是就想问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
  沈斯晔连忙点头。
  “削去封号,废为庶人。”出乎他意料地,皇储回答的非常平静,“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给你个修史或者别的什么文职工作,你就在那里给我一辈子打工好了。”
  “我现在就想这样。”哑口无言许久,沈斯晔终于说,“我想去准备毕业论文,明年肯定没时间。”
  “去吧。”皇储笑,“瓦尔登湖度假村欢迎你。做过开题报告没有”
  “明年五月。”沈斯晔扶住额头,呻吟一声,“怎么办我现在还没有头绪”
  “你应该把你的时间用于提高个人修养水平,而非这种无聊的假设游戏。”皇储微笑,“但既然都说到这里了,不如假想一下相反情形假设在夺嫡之争中,失败的人是我。”他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弟弟,问道,“阿晔,你会怎么做”
  沉默。
  “我是叛乱者。”沈斯晔扭过头看着窗外。“你才是正统的继承人,是正朔所在。如果我的声望不够高,只怕不得不斩草除根。”
  皇储抱着个杯子,从容地听着。
  “但是我下不了手可是为了稳定朝野,必须说你才是伪政天我果然不适合干杀伐果断的明君还是立宪制适合我”
  沈斯晔抱着头倒下去,把脸埋在地板上,哀鸣一声不动了。皇储大笑起身,端着杯子悠然走向门口:“纠结都是你自找的。”
  沈斯晔从地上转过半张脸:“大哥你去哪”
  “回去。”皇储言简意赅。“我又不用练字。”
  沈斯晔伸长了胳膊,徒劳地想去抓兄长的脚踝当然只是徒劳。
  14南瓜,蛋糕,感恩节
  感恩节算是圣诞之前最重要的节日了。总统赦免火鸡,超市大降价,全国放假,让大家有钱有时间去大吃大喝。锦书深深觉得这个节日很不错,非常符合她的人生观;但玛丽嗤之以鼻。
  “我感什么恩感谢我一个月付出六百刀的租金难道我在哪就要过哪的节日”
  锦书想了想:“难道不是”
  “那难道我在阿拉伯就要一个月不在白天吃饭在日本就要只穿着内裤果奔”
  “那是男人”
  玛丽不耐烦地挥手:“得了得了,我对火鸡一点兴趣都没有,肉又粗又硬杰瑞他们家还要到处扔西红柿呢。你小心开车,别跟上次一样走丢了打911。”
  锦书只好放弃了劝玛丽和自己一起去约瑟夫教授家过节的念头。杰瑞在这种时候当然要去纽约陪女朋友,锦书去导师家,她原来担心玛丽会不会落单,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担心好像没什么必要。
  约瑟夫教授和夫人艾伦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长子艾伯特是某著名软件公司的亚洲区高管,常年派驻中国,女儿芬妮则嫁到了西海岸,只有小儿子兰迪还在mit读硕士,能够经常回家探望。教授虽然做学问的时候严肃,私下里却是个喜欢热闹的美国老头,这种节日的时候恨不得把大游行搬到自己家,当然也会经常邀请学生回家做客。教授夫人一手好厨艺,烤的馅饼更是出神入化,引的一干学生趋之若鹜。
  来自美食之国的何锦书当然也在其列。约瑟夫教授门下五个学生,三个硕士两个博士个个都是饕餮。
  假日第一天,锦书到达教授家的时候是午后两点。在花园里就能听到橄榄球赛直播的巨大声响,进门之后果然看到一堆人正挤在沙发上看比赛。茶几上堆着几大桶爆米花,啤酒瓶可乐杯子丢的到处都是。锦书捧着束鲜花哭笑不得的小心绕过他们,省的踩到哪个不明生物的手手脚脚。这时候教授夫人艾伦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容可掬的过来拥抱一下锦书:“欢迎,亲爱的劳拉,哦,鲜花真美谢谢你,亲爱的。”她翻出一个花瓶,把花束插了进去。
  “对了,劳拉,这里有一个送给你的礼物。”艾伦一拍脑袋,返身回了厨房,不一会拎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来。老太太看着锦书拆包装,微笑着说:“上周我们去了一次中国,这个是我们送给你的。”
  锦书思念着美味的中国点心,憧憬的撕开精美的包装盒,然后欢快的表情瞬间的石化了:
  那是一盒月饼。而且还不是比较好吃的苏式广式,是燕京特产,枣泥冰糖馅油酥皮月饼中秋都过了多久了
  “埃德加和我都觉得这种馅饼非常好吃。”艾伦没有注意到锦书表情的变化,“在中国人们叫它什么啊,看我这记性。”
  锦书苦笑:“moon cake。这个您是在哪里买的”
  “在机场的商店,艾伯特送我们上飞机前,我和埃德加去逛免税店。”艾伦非常愉快,“你一定吃过吧”
  “是啊,非常喜欢。”
  锦书扣上包装盒,看着艾伦的绿眼睛,真心实意的微笑起来:“谢谢您,也请您代我向老师道谢。”
  “啊,是劳拉”话音刚落,约瑟夫教授拎着一只巨大火鸡,兴冲冲刮进门来。他儿子兰迪跟在后头,手里抱着一大堆购物袋。老头指使兰迪把东西搬进厨房,又跟锦书炫耀他去中国的见闻如何爬上长城,如何参观皇帝的宫殿,如何在xiu shui street买了中国话剧的面具。锦书边听边笑,觉得好像又回了一次久违的祖国。
  “啊,我们还险些死于空难。”老头很得意的炫耀道。
  “什么”
  老头看着锦书震惊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想不到吧,这种小概率事件我也能赶上一次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真是人生难得的体验,要不是艾伦心脏不好,我还真想多来几次,绝对是绝命时刻啊1”
  “幸好有一个年轻军人帮助我们紧急撤离。”艾伦在边上补充说,“那个年轻人如同英勇的兰斯洛特,充满了责任感与勇气。中国人都这么乐于助人么在挑选丝绸的时候店主一直很耐心的向我们介绍。”
  锦书垂下眼睛默默微笑,没有刻意的解释。“也许是吧。”
  这时离晚餐还有几个小时,但艾伦早已经把大餐的材料准备好了。老头无所事事的挤进学生堆里看球赛,留下锦书和老头门下高徒、如今已然留校的西尔维娅面面相觑,她们对橄榄球都没有什么超出女性正常范围的兴趣。后来艾伦找人帮忙装饰南瓜,西尔维娅立刻激动地扑了过去。
  锦书旁观片刻,开始技痒:“借我玩一玩”
  “不别跟我抢。”西尔维娅目不斜视的拒绝了她,“我最喜欢拿刀切瓜果。”
  锦书觉得这个爱好真不错,有利环境保护有利心理健康。这时候西尔维娅面不改色的补充道:“当然,我以前也很喜欢切人,不过如今转行了而已。”
  锦书默默地走开了。
  后来还是找了件事做。老头忽然想起有几封信和明信片忘了寄出去。她开车到门口才想起自己不知道邮局怎么走,只好倒车回去,探出头问正在花园里的兰迪。
  “出了这个街区之后右转,经过药店之后的第二个路灯,向左走到教堂然后算了,我给你带路。”兰迪看着锦书茫然不知所以的表情,无语的扔下手里的花铲,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锦书叹口气,直接建议道:“兰迪,我想还是你来开车比较方便。”
  兰迪吹了个口哨,利索的把车开出街区,挖苦她:“女人就是没有方向感。真到了世界末日你们怎么办”
  “养条狗,再生个孩子。”
  “什么”
  锦书摊手:“这是灾难大片的规律啊宠物不死,孩子不死,我和宠物孩子在一起不就是双保险了当然如果我男朋友是男主角更好。”
  “那都是导演瞎扯。”
  “你不知道跟男主角抢女人的配角一定会挂掉”
  两个人无意义的聊着天,锦书捧着一堆信封明信片,横竖也是无聊,就开始按照收件人所在地分类。老头教学多年,这时候要问候的人很不少。十三封国内平信,两封去英国,两封去澳大利亚,一封去瑞士
  锦书有些惊奇的看着那张寄往日内瓦世卫总部的明信片。老头写的花体字很漂亮也很简洁:warm wishes at thanksgivingto my dearest friend。
  “这个啊,我爸每年都要往这里寄信的。”
  兰迪用余光瞥了一眼收件人,“今年不知是忘了还是怎的,这时候才寄出去等收到信都该过圣诞了他对美国邮政的信心到底是哪来的呢”
  收件人的名字叫cloris shen,似乎是中国式的姓。兰迪的表情忽然变得神秘兮兮起来,他鬼祟张望一下,凑过来小声说:“这个好像是我爸的初恋,好像都想要结婚了,后来不知怎的又没成”
  锦书震惊的盯着他
  兰迪耸耸肩,继续开车。“我妈妈知道她好多年了。反正他们现在也只是朋友,到节日就寄张贺卡什么的。”
  锦书眨眨眼,出于“不能谈论长辈私生活”的意识,岔开了这个话题。然而心里仍有一种窥探到他人过去的激动不过兰迪能拿出来随便说,大概老头也没把这事当什么秘密。
  克拉莉斯shen,神秘的旧日恋人。
  锦书忽然觉得成人的世界真复杂。
  他们从邮局出来的时间是三点四十分。兰迪吐口浊气,抱怨道:“人真多,大家怎么都跟老头子一样”锦书抿嘴笑。“那是你还没去过中国。”
  “愿我永远都不要去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兰迪看着锦书冷冷瞪他的眼神,赶紧手忙脚乱的道歉,“我只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小时候在迪斯尼走丢过,从那以后就有心理阴影了”
  锦书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吐了口气,慢慢露出一个有如春山花开温柔至极的微笑:“不,我当然不会生气。你怎么会这样想”
  兰迪打了个寒战,亡羊补牢的说:“看,前面有家蛋糕店,要不我请你喝杯咖啡他们家的榛果咖啡很有名的,啊三文鱼三明治也很好,布丁也不错”
  那家蛋糕店果然如兰迪所说,光闻上去就手艺非凡。只是这时候顾客盈门,两人排了半天的队才找到空座。兰迪跑到前台点单,锦书就无聊的坐着四处张望。这家店养了好几只猫,锦书瞧瞧无人注意,就开始小声学猫叫,成功勾引了一只虎斑猫过来。那只肥猫不怕生,任由锦书抱在怀里左揉右捏毫不反抗,甚至还舔了舔她的手。
  锦书抱着猫玩的乐不可支,这时候身后有人不太确定的小声说:“laura”
  “好巧。”锦书回头看见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忍不住笑了,“你也来这里吃点心”
  嘉音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听说这家店很有名,特别是牛奶布丁很棒啊好可爱”她欢呼一声,伸手去摸那只大猫,又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几粒猫粮,摊在手心喂猫。看看她对面的空座位,目光有些迟疑的落在锦书脸上:“何姐姐,你是一个人来这里”
  “不是啊,他过来了。”锦书远远看见兰迪艰难的端着一大盘吃的喝的走过来,连忙放下猫起身帮忙。兰迪抱怨:“排队排死我了”然后得意表功道:“不过我们运气好,拿到了最后一份栗子蛋糕,因为没有第二份所以老板很抱歉,给我们加了双倍的奶油”
  锦书点头敷衍他:“嗯,你是我的英雄。”
  嘉音安静的站在一边观察兰迪,瞧着他和锦书言语熟稔,兼之又是一金发碧眼的高大帅哥,不由得心里危机感陡然加重,但脸上仍然端着清清浅浅的微笑。锦书放好所有点心,微笑着回头:“兰迪,这是我的朋友安妮。”
  嘉音耸耸肩。
  “斯允,兰迪是我导师的儿子,”锦书拍了拍兰迪的肩膀。兰迪这才看见这个娇小的亚裔少女,连忙热情伸手,“见到你很高兴,你是劳拉的同学”锦书在旁边说:“安妮和路易丝都是威尔斯利学院的学生。”兰迪补充:“啊,路易丝是我女朋友。”
  兰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女孩子态度瞬间放松下来,刚才还一脸冷漠高傲生人勿近,这时却开始笑意盈盈的问候他。嘉音跟兰迪你来我往的寒暄完,锦书问她:“你的座位在哪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嘉音哀叹一声,“我来的不凑巧,没想到这里人这么多,我还是回去吃我的可乐炸鸡块好了。”她把单肩包往上背了背,看着锦书,试探问道:“何姐姐,你还记得我哥哥吧”
  锦书捧着咖啡杯,想起那个眼睛清亮的高个子青年,心里波澜微动,“他还在美国”
  嘉音捕捉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家里有点事情,他回国了,最近一直忙的要死。”锦书报以一笑:“是么我说我上msn的时候他怎么一直不在线呢。”
  “他实在太忙了,不过我以后可能要麻烦你帮忙,他觉得应该提前感谢你。”嘉音捏着甜筒,语气流利的让人怀疑。“如果他回来,让他请你请我们吃饭好不好”
  不诚实的家伙不过倒不讨厌。
  锦书带着合宜的微笑抬起头。眼前的少女眼睛晶莹澄澈,看不见一丝欺瞒与阴霾。锦书与她对视一秒,眯一眯眼:“那太麻烦了,照顾低年级的学生本来就是我们同学会的责任。”她轻轻搅着手里的咖啡匙,莞尔一笑,“不过如果他不嫌麻烦,我就敬谢不敏了。请替我提前谢谢你哥哥。”
  “我代替他说不客气。”嘉音大喜,“对了,我没事的时候能不能去你们公寓找你”
  “当然可以。”锦书嫣然,“回头我把地址发个短信给你。”
  然后她充满善意的友情提醒,“还有,你的甜筒化到衣服上了。”
  沈嘉音和他们礼貌的道了别。锦书这才坐下来切布丁。兰迪有点纳闷的说:“为什么我刚才觉得她对我好像不太友好呢”
  “你错觉了。”锦书咬了口布丁,被这美味感动的想哭。
  “也许是吧。”兰迪咬着三明治,仍然有点不解,“但后来我又没有这种感觉了,奇怪。”
  “你真的错觉了。”
  兰迪耸耸肩,“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了。”
  锦书但笑不语,含着甜润的布丁向窗外看去,正看到一辆黑色凯迪拉克低调的开出车位。挡风玻璃一侧迎风招展着一面小小的帝国国旗。沈斯晔并没有对她隐瞒真名,所以即使那天她一时没有印象,看了铺天盖地的国内新闻,又怎能反应不过来网络上对端王的评价褒贬不一,但那些,似乎与她所知的都不一样。
  那是个时而恶劣、时而体贴、在她喝醉酒时帮了她一把、眼神清澈的倒霉家伙。跟沈斯晔一比,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顺利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锦书心情复杂的收回目光,开始慢慢挖栗子蛋糕。吃了半天,她觉得兰迪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忍不住问:“有事”
  “没有,我在等着你对它的评价。”兰迪指指蛋糕,“这可是我小学最喜欢吃的,这么多年味道都没怎么变。”
  “非常、非常、非常的好吃。”锦书敷衍他,捏了根薯条送进嘴,没吃两口又被看得浑身难受,“还有什么事”
  兰迪的目光十分的意味深长,他深深地看着锦书,目光里充满不可言说的复杂情绪,比如震惊、凝重,以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幸灾乐祸的说:“你刚才抱完猫忘了洗手。”
  他的目的达到了。
  15并非一个人的奋斗
  皇储沈斯煜的妻子受过洗,他们的婚礼是在神父主持下秘密举行的,这让皇帝非常恼火。但皇储本人态度坚决,上院顺势提出除非他辞职否则不会承认他们婚姻合法,所以不论皇帝如何不满,皇储的辞职还是被提上了议案。
  一项并非官方的民调显示,事实果如皇储所说,皇室支持率不降反升,尤其是在年轻人群体里,他不爱江山爱红颜的行为获得了几乎疯狂的追捧,尽管对他私自结婚的行为仍有不少批评,但舆论已经慢慢地转向了同情他的倾向。
  皇室对此始终保持着沉默,这时候,多走一步都可能引来民众的不满。何况废立之事非同儿戏,身为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沈斯晔因此被格外严苛的审视评议。所幸他向来为人低调谦和,人生二十五年不是服役就是上学,娱记们再绞尽脑汁也挖不出他的绯闻劣迹,让帝国民众们八卦之心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半口气。
  新年是一个坎,所有重大的仪式都会在新年前后举行,届时必定会有一个交代。国内的媒体一向以挖掘皇室秘闻为卖点,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讨论,沈斯晔已经能把那套话完整的背出来。罗杰总是事先把某些措辞尖刻的报纸扣下,虽然是善意,其实毫无必要。
  那个因为一篇失实新闻就难过到犯胃疼的小男孩,早就已经浴火重生。
  周末下午,皇储与端王前去京郊拜谒杨皇后惠陵。
  皇陵群坐落于天寿山,埋葬着自太祖起至毅宗止三十余位君王。帝国自开国伊始即崇尚简葬,“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1,除太祖昭陵依山而建外,其余陵墓不过起一陵丘、一石碑而已。帝后循例合葬,毅宗崇陵之侧即有预留空位,皇太后百年之后将奉安于此。但杨皇后去世太早,停棺等待显然不现实,于是议会特别批准,为杨皇后起惠陵。
  柔质慈民曰惠。昔日传奇般的平民皇后,已在此沉睡二十七个春秋。
  燕京从昨日起就飘着薄雪。车队在山门前缓缓停下,早已等候多时的记者们严阵以待,镜头齐齐对准正中那辆车。这次谒陵意义不同于往年,各大报纸都预留了版面,就等着发回去的实时报道。记者们没有得到进入陵园的准许,只能睁大眼睛,等待着抓拍这一瞬间的玄机。
  须臾,侍从官把车门打开,一身黑衣的皇储欠身下车,端王也从另一侧出来。
  快门声如潮水般涌来,细碎的机器声瞬间把冬风都盖住了。面对稍显无礼的打扰,皇储并无不悦之色,淡淡微笑着对摄影记者们挥手示意。记者们越发兴奋,纷纷往前挤,几乎挤破了警卫官组成的警戒线,一时间只听快门声咔嚓响成一片。
  将脸转到镜头拍不到的方向,沈斯晔轻微的皱了皱眉。
  媒体期冀得到新闻的心情他能理解,但在这种慎思怀远的场合,过于兴奋的拍照而不考虑当事人的心情,还能理直气壮的打电话嚷着让同事“快去查殿下的外套是哪家定制”,是否将作为新闻本身的价值过于放大了
  “三弟。”
  被皇储淡淡提醒一句,沈斯晔瞬间惊觉此时断不该在镜头前走神。他低头轻咳一声,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仪态,向兄长投去感激一瞥。
  皇储只是微微一笑,对记者们点点头,举步向山门走去。
  沈斯晔落在兄长身后半步的位置,缓步迈上皇陵前的石阶。石阶有二百多级,尽头是恢弘的祭堂,只用于极重大的祭典,平常的祭祖只在长安宫太庙举行。石阶上积着薄雪,常绿的松柏冬青经冬不调,为肃杀沉郁的山陵抹上了一丝生机。
  惠陵在墓区西南麓,离正门不近。山风凛冽严寒,他不由得紧了紧大衣,心绪飞回了少年时代。杨皇后的祭日在春天四月,小时候他总以为在草木欣欣的春光里来登山近乎春游,却看不懂大人脸上各异的神色;直到父母婚变后的某一天,他才忽然明白了长兄笑容下的淡淡苦涩。一晃,就是将近十五年。
  惠陵已在眼前。环绕陵寝是一片樱桃树,春天时花光潋滟,这时却只有萧索枯枝。工作人员已把积雪清扫干净,露出浅灰的花岗岩地面。汉白玉石碑简约素雅,碑文鎏银,一百多字就写尽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质性柔懿,淑质惠和”。碑文是皇帝亲笔所书。不知道他在为亡妻写下这篇祭文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皇储半跪下去,用手慢慢拂去石桌上的积雪,把自己带来的一束奶白色康乃馨倚在碑上。初冬的阳光从斜上方洒下来。他仰起头,凝视着墓碑。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沈斯晔站在兄长身后,默然看着他的背影。
  “妈妈,我要走了。”
  皇储对着墓碑轻轻的说,像是在与身在天国的母亲交谈。他的声音极低,只有在他身后的沈斯晔勉强能听清,一句话刚出口,似乎就散在了凛冽的冬风里。
  “明年我会回来看您。”
  此后猜疑声小了很多。虽然仍有声音认为这一样是阴谋的一部分,但借用皇宫事务发言人的话,“我们自己都接受了事实,你们还瞎猜什么劲儿”发言人是一位同时拥有法学和新闻学博士学位的御姐,彪悍的一语既出,议论声终于渐渐变弱。
  周一上午沈斯晔去上院接受质询。上院原本就是负责一些程序性较强的事项,虽然沈斯晔明摆着将成为储君,他们还是坚持对他进行严苛的评议。因为皇储那釜底抽薪的结婚,他的辞职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外界更关注的是未来的继承人是否符合要求。
  托他外祖家的福,议员们没有提出多少让他太过难堪的问题,谢家作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在上院到底还是有一些影响力。但近一百年从未有过这种先例。议员们都不知道到底该质询什么,出于对限制王权的谨慎,几次之后,问题还是不可避免的滑向了尖锐。
  沈斯晔站在上院报告席后,他的正前方就是一台运作着的直播机。所有质询都是现场直播,皇帝态度暧昧不明,对此事不置一词,他只能孤军奋战,好在多半时候还能应付裕如。他自己研究宪政制度有年,当然不会陷入圈套,始终客客气气的打着太平拳。
  一位议员问:“殿下,如果民调显示多数人民认为应废除君主制,您怎么处理”
  沈斯晔微微一笑:“民调似乎不具有法律效力”
  “假如全民公决的结果是这样呢”另一位议员问道。
  “我一直认为是人民授予了君主权力,法律高于君权。”沈斯晔诚恳的说,“如果这是人民的普遍意愿并符合法律程序,那么这意味着君主制已经不再适用,我将选择遵守法律。”
  “您觉得君主制的意义到底何在”一位工党议员不客气的问,“特权阶级的存在对社会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沈斯晔沉吟了几秒。“我想,至少可以凝聚人心。例如在二战中,我的祖父毅宗陛下始终坚决主战,大大鼓舞了我们反法西斯的志气和军心。君主制的意义,大概就是在国难之际,还能有一个稳定的领导者存在。”
  “至于您所说的特权阶级,”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点苦笑,“这个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百年以降也在逐渐改变,这个制度的价值大小要看您如何看待它了。至于我本人,我想我的生活方式大概还不能称为奢侈。我自读本科开始到现在博士二年级,始终住在学生宿舍。”
  “您现在还很年轻刚满二十五周岁,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问话的是一位年高望重的保守党领袖,白发苍苍,要扶着眼镜才看得清手里的简报。“作为国家元首,是否过于年轻了需知治国需要的不止是才能,也需要经验。”
  沈斯晔眨眨眼,笑了,“首先我现在并非国家元首,而皇帝陛下身体康健,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用于积攒经验。想必到十几年之后,您就不会这样看待我了。”
  议员们交头接耳:这小子,狡猾狡猾的
  “您刚才也说了,君主制可以凝聚民心,”刚才说话的工党议员再次站起来,“毅宗陛下鞠躬尽瘁,在当时的确居功甚伟,但战后的六十年,这一制度似乎并没有发挥出您所说的作用,而皇室成员的行为也难以成为国民的楷模,对此您怎么看待”
  这个问题的杀伤力,堪比上次“您也面对皇储的情形时会怎样选择”,本来有些小嘈杂的元老院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
  大厅宽广开阔,宽广到连端坐台下的议员们的脸都有些模糊,触目皆是深沉庄重的黑色镶金边长袍。主席台更是格外空旷,沈斯晔独立在报告席后,似乎天地间独存一人。直播机的机器声细微的运作着,在几百双眼睛和几十台镜头的注目下,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疲惫。
  “我个人以为,君主制还是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只是不如战时那么明显。”他凝视着前方,像是在思索着慢慢地字斟句酌。“乱世出豪杰,治世只能出能吏,当然也不容易产生可以作为英雄来崇拜的皇帝。我个人是很崇拜祖父的,但我宁可在太平盛世里更好的报效祖国。”
  台下一片寂静。
  “至于您所说,皇室成员难以为楷模,”此前自信温和的笑容为一丝淡淡的倦怠取代,他的目光淡淡拂过台下坐席,虽然没有注视任何人的眼睛,却毫无疑问是落在作为整体的议员席上。“人无完人,白璧尚且微瑕。生于皇室固然光荣,但所承担的压力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但我也只是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也需要释放情感。”
  “我想,大家应该更愿意看到富有人情味的君主,而非装在神龛里的完美雕像。”
  他不再多言,对台下深深鞠躬。直至走出会议厅的侧门,背后仍然寂静无声。
  下了几天的雪,燕京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雪后初霁,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目。沈斯晔站在元老院长长的石阶顶端,清冽冰凉的空气直冲进肺里,呛得他咳嗽起来。
  不待罗杰说什么,他已快步走下台阶,把巍峨宏伟的元老院甩在背后。
  尽管名分未定,在明眼人心里,时局却早已有结果了。最终并未如外界所猜测,苏家没有减少援建慈善医院的捐赠额度,一时颇受称道;与此同时,却把那里最大一处铁矿的采矿权股份回购了接近十分之一。忻都市场上钢铁价格涨了三成,并未亲自动手,苏家已经兵不血刃地打击了以房地产为主业的祁氏,主刀者正是他姨夫苏韫。宫闱之争不过是引子,利益才是真正的根基。
  大局已定。
  雪后城中堵车堵的厉害,沈斯晔只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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